第127章 半日闲
这事情是瞒不住的，辰恭也没打算为二位瞒着。此事很快天下皆知……除了西凌。
辰静双撑着脑袋，伸手摁下了折子：“不发。”
白俊这才看见他的模样：“……”
这小脸色白得，白家都不配姓白了。
他试探道：“你……最近好好吃饭了吗？睡得如何啊？”
辰静双瞥了他一眼，嘴抿得像刀，只摇了摇头。
笙童看得担心，眼见着终于来了个救兵，忙道：“殿下连着几顿都只用了一口，昨夜三更才歇，五更便到了群英殿，这般下去……”
白俊急道：“不吃不睡，你要辟谷吗？！”
辰静双正因前些时候对他生了疑而愧疚，也知道他好心，更说不出什么狠话来，只淡淡道：“没什么。”
白俊：“……我有一句话，或许不好听，但非说不可。陛下，我听说那位启王，疼爱妹妹，并非弑杀之徒。孟王只要肯交出孟国，未必不能活，何至于今天！他是为了谁、为了什么不肯？！是为了让殿下如今这般不食不休吗？！”
辰静双垂头不语。
白俊对他何其了解，不由分说扔了他手里的东西：“换上常服，跟我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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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静双此刻是乖的，被白俊吼了声“折子什么时候能批完！”就乖乖跟着出来了。
却也是觉得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大要命了。
继位以来，辰静双就没怎么出过宫。此时街上风物迥异，他倒也没心思看，却有一处相熟，被白俊扯着进去了。
是他们从前常来饮酒的石江楼。
石江楼掌柜早与他二人相熟，见白俊把辰静双拽了进来，一惊又一喜：“呦！这怎么——”说到一半，又发觉辰静双穿着常服，怔了一下。
白俊在唇边竖起食指，示意他噤声：“掌柜，开间包厢，照着往常上个四五道菜，等我叫你们的时候，一次上齐，让人都离远些。”
掌柜为难道：“这……”
这毕竟是辰王，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他这脑袋是要还是不要了啊？
“照他说的做吧。”辰静双不用猜都知道他在想什么，对他一点头，安抚道：“你只管做你的生意，发生什么，自有旁人见证，与你无关。”
掌柜这才安心。
白俊也安了心。辰子信还知道照顾旁人，可知还是那个他熟悉的辰子信。
于是愈发大胆，直将人拖进包厢。
辰静双歪头问道：“你要说什么，非得到宫外来？”
白俊没好气：“我就不能是想做什么吗？”
“那你倒有胆子，”辰静双作失笑状，“你想做什么？”
白俊：“……”
“我打不过那些暗卫，就请殿下饶了我吧。”他只好讨饶，“来，殿下，移驾。”
当年辰静双和白俊，都是世家公子，见惯风光，出手阔绰。石江楼能得他们青眼，自然不是个寒酸地。这包厢宽敞明亮，一推窗能俯瞰辰京盛景，与辰王宫遥遥对望，最舒适的，是还设了榻，供人醉后休憩。
白俊把辰静双按在榻上。
辰静双动了动嘴角：“你若是想侍寝，在宫内也可以。只是等王妃病好了，你需得亲自跟她解释清楚。”
白俊：“…………您可歇歇吧。”
他直起身子，轻声道：“记不记得咱们小时候，这儿还不是石江楼？”
“唔，记得。”
“是个青楼吧？咱们俩第一次出宫同行，经过这里，恰好碰到一个小姑娘往外逃。现在想想，她也真是小姑娘，”他说到这里，不由得轻笑了一声，“见着一行齐整的人，竟然不扑你我，反向侍卫求救。我记得你当时那侍卫吓得，五大三粗的一个人，一双手都不知道是该伸成巴掌，还是握成拳头，直到你发了话才算是得了救。”
说起旧事，辰静双也笑了：“那时候太小了，看谁都觉得是兄姊。那小姑娘，当时也才十五六岁的模样，穷苦人家，不知道侍卫，也是常事。”
“所以我们小世子动了恻隐之心，当场决定英雄救美？”
“胡闹！”辰静双笑道，“也不知是哪个姓白的先急了，当时还不熟呢，就央着我出手，保那姑娘。”
“你这人，从来是看着体贴，实则无情。这些年还好些，当时，若非我央你，你能管她？”
辰静双笑了一笑，默认了：“我记得最后是你把人带走了，这些年……她如何了？”
白俊倒吸一口凉气，瞪着他。辰静双被瞪得莫名其妙：“怎么？”
“后来我把她安置在白家一处别苑，她远远见过你，一见倾心，求我安排她进宫伺候……已经五年了，你竟然毫不知情吗？”
这都是什么风流债！
辰静双头都又大了一圈，挣扎着坐起来：“在哪一宫里，做什么啊？”
白俊依然不言，含怒看着他，直到他乍起一身寒毛，才“噗嗤”笑出了声：“骗你的，你还真信！”
辰静双懒得说话，更懒得动手，只翻了个天大的白眼，慢慢栽了回去：“你不愿意说就算了。”
听他这么一说，白俊只好道：“倒也不是不愿说……”
“那是怎么？”
“那青楼干多了逼良为娼的买卖，她逃出来的时候，已经损了身子。没多久就病死了，至死未敢叫家人知道。”
这姑娘本是一身明知将死也要一搏的硬骨，她的故事也不知哪里动人，总之辰静双听了，也没说话，倒是沉默了片刻：“我辰静双的治下，绝不会再有这样的惨剧。”
白俊拍了拍他：“这也不是你的错。”
辰静双叹了口气。
“不过依你的这种性格，我更好奇，你怎么会喜欢那位小公主的？当时才相处了二十来天，你不像是那么快就动心的人啊。”
辰静双道：“那时只是有好感，也是承他人之诺，一路照顾她些。那个时候的感情，当然不及此时深厚——至少，若再回到当年鲤关被拒之时，无论她怎么提要完婚，我也不会答应的。”
白俊明白他的意思——如今是希望她置身事外，不愿她再来跟着经一遭风险。正要说什么，又听辰静双一声笑：“不过，却也未必。”
“怎么说？”
“我对青璋好感陡增，就是局势未定的时候，她忽然提出，要与我完婚。你是不知……那等胆魄，才叫动人。之后不久，她又从孟国——事情你知道。我爱的，恰是她那份不同于寻常女子的胆魄，男儿也不能及。这几年艰险，青璋时常痛哭，但是，她这个人，好像心里也怀着一把刀，能斩尽所有优柔寡断之情。一边哭，一边果决，爱谁恨谁、爱什么恨什么，她自己清楚得很，该下手时，也绝不手软，比我强过许多。”
白俊想了想，忍俊不禁道：“你们两个，一个无情，一个多情；一个手黑，一个手软……”
他一笑，辰静双就也跟着笑。笑了一会儿，白俊起身道：“困了吗？”
辰静双点点头。
“眼睛瞪得像铜铃。”白俊笑骂，一边去叫了人上菜。掌柜哪敢不尽心伺候，早叫人备着了，不多时，菜便齐了。
掌柜的确是很了解他们的口味，上了三荤两素，都是他们素日爱吃的，还添了一碟小菜。就连辰静双见了，也稍增了食欲，吃了几口。
正要放箸，白俊又把那道小菜拽到他面前：“这个，是石江楼最近新研究的菜，掌柜信心满满，逢人就问，你也尝尝。”
辰静双便尝。
只是一道简单的腌黄瓜，难得的是黄瓜嫩脆爽口，鲜咸中又有甜辣回味，叫人口舌生津，喜欢得想吞了舌头。不知是掌柜懂事还是白俊贴心，为了配这小菜，还送了两碗粥，正好喝上一口，便咸淡相宜，从口腔到肠胃，通通暖洋洋的。
饶是心绪不佳，辰静双也舒服得眯了眯眼，忍不住又咬了口咸菜，就这么被些白粥小菜打开了脾胃，见桌上别的也是吃惯了的，便大方伸箸。说来也怪，这些天，他往往吃上一两口就没了食欲，不愿再动，今日，却直吃了六七分饱，才觉得厌倦。
胃里充盈，杂事勿近，他也就困了。正巧旁边有榻，便躺了过去，却也知道，自己这困意总不长久，只怕躺着躺着，又要精神起来。
白俊扔给他一张薄毯：“那小菜如何？”
“好吃。”辰静双不由得赞了一句。
“还是这里吃得惯吧？”白俊笑道，“我早觉得，你好些年没在宫里生活，宫里的菜未必能合你口味。”
“这两年也没空管这些，本来和青璋一起，不拘吃什么，都有滋味，也是最近才觉得无味。”
“三句话不离你王妃。”
辰静双“嗯”了一声：“想见她。”
白俊就想问他，那为什么要扣下原应发往草头沙的折子，但他是为了哄辰静双睡觉，说这个，显然不合适，便按住了不言：“我看你，都快被降成情圣了。”
辰静双又应了一声，声音已经低了下去，昏沉沉的：“嗯。”
过了一会儿，好像半梦半醒间，他忽然又唤道：“欸。”
白俊在另一张榻上，也是梦胧胧的：“嗯？”
“以后如果我……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你记得，要拉我一把。”
“出格……什么？”
辰子信久久不答，白俊只好翻身起来去看他，却见这货已经睡昏了，眉头微微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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