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chapter34
总经理办公室里，百叶窗下拉着，挡了外面好奇的视线。
靳强坐在沙发上，指指茶桌对面的座位，“坐。”
立在门边的薛祺走过去坐下，“靳总，我——”
靳强摆摆手，按下茶桌上的煮水，透明的茶壶里开始冒小气泡，“烟给我。”
薛祺拉开茶桌的抽屉，拿出一盒烟递给靳强，她倒是不算忐忑，预备好被靳强敲打一顿、轻则降职重则离开的惩罚了。
靳强有些变形的指节间夹着一支烟，“薛祺啊，你跟我是站在一边的吗？”
这话问得很不成熟，至少，对于一个久经商战的人而言，不会轻易问这样直白的问题，薛祺心中有疑，但还是坦白答了，“是。”
“那怎么不找我帮忙呢？”
薛祺猛地抬头，“嗯？”
“你收拾的是皇亲国戚，怎么能连帮手都不找呢？”
这话里，半点怪罪她的意思都没有，薛祺之前就知道，靳强对负责采购的那位老友颇有意见，碍于多年情面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公司没上道，采购上面偷工减料也不算什么。她知道这一点，可是，自己为什么没有找靳强帮忙呢？
好半天，薛祺才开口，“没想到。”
“独立是好事，可你背后是一个团队。”靳强吸一口烟，没有再说下去。
“我——”
靳强先一步打断她的解释，“你不是骄傲，也不是不屑。”
想要表达的意思被先一步理解，薛祺感到很轻松，肩膀慢慢懈下来，“谢谢靳总。”
靳强走到窗边，外面天色像是被搅浑了泥水，混沌暗黄，“雨一下，这天也就清了。”
屋内开着空调，浓重的烟草味被剥去了热度，只剩下冷冷的刺激性气味。
薛祺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那位“皇亲国戚”正慌慌张张往里跑，撞上她的时候又怒又怕地退后一步，碍于周围的人，他压低声音，“你给我等着！”
她笑笑，“嗯。”
她喜欢死到临头的感觉，在那个时候，她才知道怎么转弯。
没走出几步，手机响了，薛祺一看来电，犹豫了两秒，接了，“二婶。”
“没在忙，你说。”
她快步走到公司后门，推门出去，后门信号不好，电话对面的声音嘶嘶拉拉的，她的胸口砰砰砰地，“信号不好，你再说一次。”
手控制不住地抖。
“死在医院的？”薛祺习惯性地想要解决麻烦，话一问出口，她才发觉自己的话说得如此冰冷无情，只是对面似乎并不在意这一点，给了她肯定答复。
她迅速帮电话对面的人做出决定，“先这样，你们先签字，把尸体送到殡仪馆，我今天就会回去。”
薛祺挂掉电话，耳朵里全是血液流动的声音，像极了汹涌的大海拍岸。
死了，死了。
在飞机上时，她被这两个字包裹着，距离上一次有这样的感觉，还是邵婉筠死的时候——死了就是呼吸化作空气了，这是邵婉筠遗留给她的“觉悟”。
走进殡仪馆的时候，冷气从她头顶灌溉下来，让她不得不清醒。
薛祺一眼就看见了蹲在角落里抽烟的薛安，“二伯。”
烟灰落在墨黑光洁的地板上，一旁的清洁工猎狗似地冲过来，拿着扫把扫个不停。
薛安还是那副干瘦病弱的样子，枯柴般的手无助地握上薛祺的胳膊，“怎么才回来？”
“没事，走吧。”薛祺反握过薛安的手，她知道，薛安已经彻底没什么意识了。
天空暗了又亮。
薛祺往胳膊上别黑纱，她想，这是充实的一夜。
“哎哟，不枉奶奶生前对祺祺那么好，果然养老送终的时候用上了。”
薛祺看了一眼二婶，没有说话，将那浅灰色的陶瓷罐摆在神龛上，点燃一炷香，“奶奶临走前，有说过什么话么？”
“哪里来得及？”
薛安像个影子似地拿个废弃的铝锅放在神龛底下，又翻出一叠纸钱——
“你干什么？这房子屋顶这么矮，你一烧纸还不把屋顶给熏黑了？拿阳台上烧去，要不就下楼烧——”
薛祺下楼的时候，薛安还在一棵树底下烧纸，也没风，但烧尽的纸灰就是到处飘，有的落在薛安的头上，有的粘在薛安的脸上，看起来像个偏僻山野里的土地老。
墓园。除了邵婉筠的那个墓园，她哪里也想不到了。
薛祺熟悉地往邵婉筠的位置走，一进门，她就看见坐在黑色皮质长凳上的那个人。
她抬头看一眼厅内正中的挂钟，看到那个鲜红的数字，她才反应过来，今天是邵婉筠的忌日。薛祺不知道是开心还是难过，邵婉筠在她这里的记忆正在一点点消散。
“来看她？”南亦谦站起身看着她。
薛祺摇摇头，实话实说，“没想起来。”
“没想起来？”
薛祺忽然想，到底有没有结束？遗忘就是结束么？
“试试吧。”
南亦谦，“什么？”他朝她走几步。
“你不是说，想和我试试么？”薛祺朝他走几步，“今年我忘记来看她了，那么，我们就试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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