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第一份礼物
天越来越冷了，叶小麦命令吕安彦和凌蓉把几棵三角梅扛到二楼玻璃房去。
吕安彦很不情愿地搬起其中一个，不服气地说：叶小麦你怎么能这么指挥一个上流人士呢？有没有好处？
凌蓉一撩袖子，说：哥，你放下来，我一人扛得动。
吕安彦一看她憋红了脸搬花盆的女汉子样，赶紧搭把手上去，说：哪能！我得跟叶小麦要好处的啊。
院子里很多植物都已经光秃秃，多肉植物却越来越美貌，球根也开始破土而出。
客人们不再愿意坐在花园里喝咖啡，全都躲在暖气打得很足的屋内，和着轻柔的音乐，看书、聊天或者用电脑。叶小麦增加了些蛋糕和饼干的品种，偶尔也出汉堡，以便让有些不愿意换餐馆吃饭的客人填肚子。很多老客愿意和叶小麦聊聊天，谈谈对咖啡店的想法，对花园设计的想法，有时也会说些高兴或不高兴的遭遇。叶小麦忽然想把这些都记下来，她读书时很喜欢写东西，但并没有选文学系，怎么说呢，高中的孩子选择哪条路都是爸妈指导的，在他们还没法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候就已经被莫名其妙地决定了命运。
于是，除了涂鸦本，叶小麦又多了个记事本。凌蓉说，姐，你写小说能不能把我写成女主角啊，穿越之类的。叶小麦说，行啊，正好前两天开车看到一个地名给了我灵感，叫山顶洞人。她说好啊好啊，我当公主。叶小麦想了想说：没问题，马上就可以写好了。应该是这样的：啊啊啊啊啊恩恩恩恩。
凌蓉说：为什么？
因为，山顶洞人那时应该还没有现代语言吧，我猜想的。
凌蓉觉得又掉进坑了，气呼呼地跑去收拾餐具，整理桌子。
袁西西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她去吧台拿了张纸巾擦了擦，跑到一个客人桌边聊天。那个客人叶小麦认识，在这附近有自己公司，来过几次，有几次和几个人谈事情，有几次独自坐在角落工作。
看聊天的样子，袁西西跟他应该也熟悉了。
叶小麦转身拿了些姜饼送到楼上去，楼上阳光房里橙色金色大红玫红的三角梅开得正艳，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暖融融的，吕安彦在处理邮件，他穿着蓝色的卫衣，和周围的锦簇花团融为一体，姹紫嫣红。
看叶小麦拿来姜饼盘，他拈起一个，很用心地品尝。叶小麦说：下周三晚上有个感恩节慈善拍卖会，我想做个姜饼屋去，邀请你一起啊。他说：看情况吧，我很忙的。
叶小麦说好吧。心里略失望。
叶小麦坐到他对面，拿出便签纸，边想边写下做姜饼屋要买的原材料，设计了草图。阳光让人有些恍惚，她眯起眼看着窗外的院落，岁月静好，她只想到这四个字。
隔天叶小麦拉着袁西西去麦德龙，疯狂采购能让每个女人愉悦，他们在货架边穿梭，把购物车填得满满的。袁西西说起店里的那个有自己公司的客人，流露出止不住的笑意。
袁西西说他叫唐哲，做汽车配件的，家族企业。生意做得很大，多大呢，马路上跑的汽车一半以上有他们家零件。这可能有点夸张，但比袁西西还有钱，这是真的。
叶小麦打断她的话，说：袁西西，你喜欢他啊？
袁西西被冷不丁地一问，脸噌地一红，说：没有啊，就说说而已。
我们午餐吃什么？她生硬地转换了话题。叶小麦也没有追问，但知道她有。只是这喜欢有了几分，是出于何种缘由，叶小麦不清楚。
袁西西有个羡煞旁人的家庭，她说：也就是看上去很美吧。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她热衷于奢侈衣服、鞋子、包，当然她也很有钱，她的丈夫会给她充足的零花钱，鼓励她做她想做的事。即便是这样，她还是偶尔叹口气道：叶小麦，我觉得我生活特别没劲，我少一种心动的感觉。
叶小麦翻个白眼，作势要揍她，她哈哈笑，说：真的，我好像都忘了当初为什么要结婚。好像到了合适的年龄，出现了合适的人，日子就这么过了。
叶小麦问：难道现在不合适了吗？
她说：肯定合适啊，只是没劲而已。
叶小麦不太明白，没有心动怎么算爱情，没有爱情为何在一起。不过她没有追问，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有自己的原因，他人可以建议，但不便评论，对朋友尤其如此。
他们去吃了好吃的牛排，食物上来后，都把唐哲的话题给忘了。
回到店里，凌蓉快步迎到院门口，把后备箱的东西都搬进去。叶小麦打算做一个30厘米高的姜饼屋，步骤很多，打算分几次完成，今天先把所需的姜饼做出来。店里客人不少，袁西西和凌蓉忙前忙后，叶小麦在操作间专心做姜饼。大厅里挺热闹的，她喜欢置身在这种热闹当中但又不参与的感觉。
傍晚，大厅光线渐渐暗下来的时候，听到吕安彦来了，他们热烈地讨论着什么，叶小麦把最后一份模饼放进烤箱，急切地想参与到他们的话题中去。
吕安彦买了一盒马卡龙来，姑娘们很激动，表示如果每周都能有次这样的口福就好了，吕安彦说，没问题，你们去买，我给你们报销。
听到这里，叶小麦凑上去说我也要报我也要报。吕安彦就走过来，结结实实给叶小麦一个熊抱。袁西西和凌蓉开始起哄，鼓掌，发出呼声。叶小麦忍不住想笑，说：喂！拍一下吕安彦的背，把他挪开。他说：你自己要求我抱的。
像这种赖皮的理由，叶小麦该接什么好呢。她常常被他一句话噎住，到晚上睡觉前还在回想，觉得自己当时反应不够好，应该怎样才会显得更俏皮更迷人。如果想到如何机制幽默地回击他，她就翻来覆去懊恼当时为什么脑筋就短路了。
可是现在，叶小麦不知道接什么好，白他一眼，跑到咖啡机旁假模假样地工作。恰好，烤箱叮一声，姜饼模好了。叶小麦戴上手套，拉开烤箱门，一股香喷喷的热气冲出来。大家都深吸一口气，坐到长桌边等待。
叶小麦取出晾凉，把边角料用一个白色的骨瓷碟装起来，送到他们面前。几个人迫不及待地拿起品尝，真是好吃。
吕安彦又开始贫嘴了，说：再配杯红茶，真是太幸福了。叶小麦，介意跟我结婚吗？
凌蓉说，娶她！娶她！
吕安彦说，好啊。语调里一丝犹豫也没有，但显然也没用心。
大家发出吁的嘲讽声。
夜渐深，店里客人陆续散了。袁西西一般要回去陪孩子吃晚饭的，所以也早走了，凌蓉送走最后一个客人，打扫完，拎着包疲惫地先撤回去了。她说：姐，我今天去我男朋友那里住。然后对着吕安彦挤眉弄眼，被叶小麦赶走了。
店里剩下叶小麦和吕安彦。
叶小麦揪着眉毛埋头整理账务，过肩的长发被别到耳后，慢慢掉下来，她也毫不在意。直算到最后才面露笑意，这个月总算有点起色，可以平掉成本了，这真是件好事。
看来咖啡店得继续想法子拓展业务了。她欢快地收拾了账单，把桌子上所有鲜花都换了水，对等在一旁的吕安彦说：走吧。
吕安彦原本安静地看书等她，看到她算完账高兴的样子，忍不住一直盯着，直到她走到自己跟前，才捧起她的脸说：这位姑娘投入做事的样子太美了。恬静又温暖的。
叶小麦抬眼看他：我知道啊，你克制下，别乱滴口水。
吕安彦捏着她下巴说：很好，你成功吸引了本总裁的注意。
叶小麦内心一阵战栗。
吕安彦从一边双肩包里拿出一个包装雅致的盒子，递给叶小麦，示意她打开。
这么快就求婚了？叶小麦接过来，一边说一边打开。
是一条镶钻的钥匙项链。
叶小麦觉得贵重了，推说不能要。
吕安彦却不由分说，拉过叶小麦，让她背对自己，轻轻给她戴上，又轻柔地把头发拨出来。再掰转叶小麦，面对面仔细看看，说：好看。
吕安彦说：慈善拍卖会那天要戴。
叶小麦说：看我那天穿的衣服搭不搭吧。
你怎么那么难相处呢？能不能哪次直接轻快地答应我一件事？
唔，好吧。就是觉得送我东西不如送我生意啊。
那好办啊。吕安彦打个响指，说：来人呐，马上给我先充100年黑金服务卡。
叶小麦说：30年吧，我可能只有精力开30年的店。
好，我来店里30年。
干嘛忽然送我礼物。
喜欢你啊。
为什么喜欢我？
你很漂亮。
嗯，这句评价很中肯。
吕安彦不聚焦地目视远方，幽怨地说：我以前喜欢修长丰满的，现在不喜欢了。都是因为遇见了你。
叶小麦敲他一个栗子：什么嘛，我好歹也算修长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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