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骗局2
老妈一出手，就知道八卦有没有。还不到两天时间，我妈就给我送来了江海的最新消息。
不过消息不算具体，只有两三句：一他最近枯木逢春，认识了个女人，两人已经同居了。二江海最近在找所有欠他钱的人要账，而且都很急。
虽然我妈说的这两件事情并没有直接联系，不过以我看狗血剧这么多年的经验判断，江海最近异动绝对跟这个女人有关。
周一中午，我如约而至江海的诊所。昨天晚上，他特意打电话过来，要求我带现金不要转账。搞得神神秘秘让我摸不着头脑。刚到诊所门口，我没有着急进去，而是躲在灯箱旁看着屋里有个女人正拿着手机对着桌上的笔记本反复地核对着什么。
那女人的长相以季青儿的妈为参照来说差了一大截，有些凶相，衣着也没什么品位，甚至有些艳俗，不过看上去很年轻，也就三十出头。要说他跟江海是一对儿，我看倒像他女儿。
“你站在外面干嘛，进去啊！”突然，身后一只大手拍在我肩上，吓得我俩腿直哆嗦。
“江叔，你吓死我了！”侦探果然不好当，我刚开启雷达，他老人家就给我拍没了。“我这不是看你不在嘛，进去怪不好意思的，诶，那姐姐是谁啊？”我故意装作一副很八卦的样子，尽量不让他起疑心。
“姐姐？你该叫陈阿姨。”江海一脸得意的样子，谈恋爱有什么了不起。
我跟着他走进诊所，女人见有人来了，收起笔记本，站起来迎接江海，虽然满脸笑容，不过在我看来特别虚伪。
“江叔，你要的现金我都带来了，正好9800你数一数。”我将房租放在玻璃柜台上，他俩人面面相觑，江海拿过钱之后，转手又递给了女人。
“你数数吧。”江海这句话，透着些许无奈。
女人拿过钱，转身走进后屋，只听见里面啪嗒啪嗒的点钞机响声。几分钟之后她走出来，拿出柜台下的笔记本在写有我名字那一栏上打了个勾，便合上了。江海嘟了嘟嘴，什么也没说，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感觉心中大石终于落下。
“那好，小李你早点回去吧，没什么事儿了，平时多注意公共区域的卫生，别再让邻居投诉了。”他起身送客，我也很识趣地打了个招呼就往外走。
出门之后，我立即躲进隔壁的小卖部假装买东西，等了大概五分钟左右，那女人果然出来了。
她背着一个鼓鼓的红色斜挎包，左顾右盼了一会儿，确定周围没人后，转身就往车站走。我紧随她的步伐，拉出适当的距离以免被她发现。这女人脚下生风，走得特别快，跟她快走了三条街后，她钻进了位于老区府后街的一家“发廊”。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不是什么正经理发店，我越发觉得这女人不对劲。周围也没有藏身的地方，我只好躲在马路对面的大厦柱子下，关注着发廊里的一举一动。
等了好一阵也没什么动静，我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是不是多管闲事了，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对面路上走来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正是上次在江海诊所遇见的壮汉。他们大摇大摆，好不威风，打开发廊的门便开始吆喝，就连站在马路对面也能清楚听见他唤了一个女人的名字——陈三妹。
陈三妹便是江海口中的相好。
她见大哥驾到，赶紧走出来迎接，挽着大哥的胳膊就往屋里领。就在他们要消失前，我拿出手机偷拍了几张迅速传给了刘扬，并告诉他江海的事情真的有诈。还没来得及看刘扬的回复，刚进去的俩人和陈三妹就往外走。
陈三妹拖着一个很大的红色行李箱，三人站在马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装上行李之后便扬尘而去，我也无力回天。
思索再三，我决定进发廊问问那陈三妹到底什么来头。这可是我人生第一次进发廊啊，虽说我一向以老司机形象示人，其实我还是一个单纯善良的男孩纸。
推开发廊的玻璃门，扑面而来骚气熏人的香味，实在令我作呕。一位黑长直的漂亮姑娘，甩着一对呼之欲出的鲜奶向我走来。
“小哥哥理发呀~”
“额，我找陈姐。”我装作门清的模样，往屋内瞧了瞧。
“看不出来呀，小哥哥，你喜欢姐姐？”黑长直语气极为挑逗，让我好生紧张。
“呵呵，呵呵，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嘛，哈哈哈”
“她才跟着相好走啦~”这黑长直简直跟没骨头似的，死命往我身上贴。“要不，我跟你玩玩，她会的，我也会哦~”
“走了啊，那就算了吧。对了，她，她，什么时候回来？”我用两只手指将她从我胸前戳开。
“她还回来个屁。”黑长直见我对她兴趣不大，光打听陈三妹的事，有点不高兴了。“你是不是她客人啊，没见过你呀。”
“呵呵，我不是她客人，我是我是她侄子。”说完，我转身就往回跑。
回到诊所前，我依旧没有直接进去，站在门口，看着江海一个人忙前忙后地照顾着几个病人，莫名对他产生了些同情。他回过身来发现了我，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问：“干嘛呢，李澈，怎么又来了，哪儿不舒服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想着怎么跟他说：“江叔，有件事，你出来我跟你说。”
他见我表情凝重，也不好推脱。“啥事儿啊？”
“你谈那朋友去哪儿了？”我先试探着问他。
“办事儿去了，怎么啦？”他疑惑地看着我。
“拿着你到处收回来的账，办事儿去了？”我质问他。
“你怎么知道我到底怎么了嘛，你直说啊。”见我知道的不少，他也开始有些着急了。
“从你诊所出来后，我就觉得这女的不对劲，所以我一直跟她到了一家发廊，后又来了俩男的，其中一个就是那天出现在诊所的那个人。他们俩手挽着手拉着行李跑路啦！”边说，我边把手机里的相片翻出来给他看，证明我所说不假。
江海接过手机，把照片放大，再放大，直到不能再欺骗自己的眼睛，他咯噔一下跌坐在地上，一脸惊慌、迷茫、无助。他这才恍然大悟自己被骗了。
我扶起他来，将他送进诊所里面坐下。他摘下眼镜，双手用力揉着眼睛，身体蜷缩成一团。几位在场的病人见状走上前来询问，我只好说江大夫身体不适，把他们打发走了。
“江叔，我们报警吧，那女的骗了你多少钱，咱们讨回来！”我正准备打开手机报警，江海一把抓住我的手。
“不要报警，不要报警。”江海欲哭无泪，脸上表情十分复杂。
“不行，现在报警兴许还能抓住他们俩，千万不要怕他们啊！”
没过一会儿，一个片警，带着一个协警来了诊所。大概了解情况之后我们被带回了警察局。刚开始，江海不愿意透露事情的真相，后来警察说最近接到几起类似案件，估计是团伙作案，要求他积极配合提供线索，江海这才松了口。
“女的叫陈三妹，是我在发廊认识的。原本我只是她客人，一来二去就有点那意思，开始我并不是很愿意，毕竟她”江海说起跟陈三妹的种种往事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后来她跟我说她早就不想干了，迫于生活而已，而且她年纪很大才出来做，也没两年，挺干净。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我就让她别做了，以后跟我一起生活，保证她的吃穿。”
“我们相安无事的生活了好几个月，突然有一天，一个叫薛威的男人，跑来找她，在诊所里面对她大打出手，也把我给他打了，现在想想，那男的主要是在打我。他说陈三妹欠她钱，足足十五万，要她立刻还，不还就把她拉去卖器官。”江海管警察讨了根烟，这是我第一次见他抽烟。
他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继续回忆：“当时情况挺紧急的，我就先答应下我来帮她还。之后我问过陈三妹为什么欠他这么多钱，她说是为了给她老爸治病，可病没治好，人也死了，她为了还债，就去了发廊。”
很早以前听我妈说过江海的事儿，他爸以前是个医生，本来他也要上医学院，却碰上了□□，跟着一大帮人去做了两年下乡医生，后来好不容易找关系考了个医师证，又遇到旧房拆迁，这才有了钱。
他用拆迁款开了间诊所，买了两套房，一套自己住一套租给了我。他以前有过两个老婆，一个是在农村娶的，□□结束他就跑了没带人家回来。一个短命鬼，结婚一年多就死了。他觉得自己命不好，所以就没再娶。也有传闻说他有病，至于是什么病就不得而知了。
“你就这么相信陈三妹说的话，一点也没质疑？”做笔录的民警在江海的诉说中寻找着漏洞。
“我也不知道当时被什么给迷住了，她哭着喊着要自杀，说什么都不能拖累我的时候，我一点也没怀疑过她。我想她是真心想跟我过的，没想到”一根烟毕，江海依旧眉头紧锁，似乎尼古丁并未缓解他的焦虑。
“这个薛威找你要过几次钱，一共给了多少？”民警问道。
“三次，第一次给了六万，第二次给了三万，第三次就是今天，四万。”
“给的现金还是转账，有没有转账记录和账号？”
“没有，都是现金，一开始他给了个账号，后来他又不要转账了，要现金，可我这里没有薛威的账号，从来都是陈三妹用她的手机给我看的信息。”江海努力地回忆着跟陈三妹接触时的细节。
“我我插句嘴哦。”坐在一旁的我忽然想起那天清晨的短信，“我这里好像有。”
民警诧异地看着我，让我马上把短信记录找出来。幸好我不爱删除短信，不然证据就没有了。
“那天早上，有一条陌生短信，以江叔的口吻发来的，要求我马上把房租转给他，我想打电话确认是不是本人，可他怎么都不接。那时候我就觉得怪怪的。”我将我的推断如实相告。
江海顺着我的话说：“那天我的手机刚好欠费停机了，就用陈三妹的手机登陆了网络电话本，打了几个电话，那网络电话本还是她帮我设置的。”
“她这是盗取了你的通讯录信息，然后根据你通讯录里的备注找到了你的租客向他要房租。”民警很快就推理出了陈三妹的作案手法。
“当天下午小李来找我说房租的事情，我就猜到是她找小李要的钱。她后来跟我解释，说反正你也得缴房租，提前收回来，就能还给薛威。”说到房租的事，江海一脸惭愧。
“那今天，陈三妹是怎么逃走的？”民警继续发问。
“小李把最后一万块钱送来之后，钱就凑够了。原本说好由我去找薛威，把钱给他，跟他说清楚，但是三妹说薛威这个人不好对付，她去就行了，还答应我回来的路上去菜市场买点好酒好菜就当庆祝她脱离苦海，呵，她倒是脱离苦海啦。”江海戏谑地摇摇头，一副阴沟里翻船的表情。
警察继续问了些细枝末节的情况之后就让我先离开了。走出警局大门，刘扬赫然出现在我面前。他靠坐在路边的护栏上，有些疲态，应该是等了好一阵了。
“你怎么来了？”我问。
他笑了笑说：“刚下班，我想你应该还在派出所，顺道过来看看。”
他一身休闲西装，提着电脑包，金丝眼镜一丝不苟地挂在鼻梁上，确实是他平日上班时的打扮。
“结束了，走吧。”
我们一前一后的走着，他没有问关于今天发生的事情。他突然开口：“李澈，你饿吗？”
我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说：“大哥，早说这句话嘛，我从中午开始就没吃饭，我都是凭意志力走到现在的！”
他哈哈大笑起来说：“走吧，马路对面，干锅鸡杂。”
半夜1点，收到了一条小玉发来的求救微信。我有预感事情很严重，火急火燎地冲到刘扬家要求他和我一起去找小玉。
“你别着急啊，你先给我看看她微信上都说什么了。”
我把手机递给他，他一字一句地将微信的内容读了出来：【李哥，很抱歉这么晚了还发信息打扰你，不过我有一件事情需要你的帮助！我和男朋友回了老家，以为他真的要和我结婚开饭馆，没想到他只是在骗我，他和县城上一家洗脚城老板勾搭上了，要我带到那家洗脚城去工作，那里不是什么正规的洗脚城，每天要我们穿着很露骨的衣服给客人们服务，昨天还有人故意摸我。我回去哭着求他带我走，他不肯，他说他差钱开饭馆，只要我乖乖在那里工作，就会有钱了。我真的好害怕啊！求求你来救救我好吗？】
刘扬读完微信思考了一阵才说：“你确定这不是一个陷阱？”
“你什么意思啊？”
“我是觉得有点蹊跷，这个小玉就没有别的什么亲戚朋友能找，为什么偏偏要联系你？”
“可能是不好意思跟她的亲戚朋友说吧。”刚看到信息时我也质疑过，可我觉得她不像在骗我。
“现在有些骗子，就是利用你认识他这一点编故事博同情，借机找你要钱，你一旦给他，要么就变成狗皮膏药贴着你，要么一拿到钱就把你删了，再也找不到他的那种。”刘扬冷静地分析着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你胡说八道什么啊，小玉你也认识的，在我们这儿的便利店工作了好几个月，要是她是这样的人，她能待这么久吗？再说了，她要跟男朋友回家开饭馆这件事她以前也跟我提过，并不是刚才才编出来的啊！”我有些激动，竟突然觉得刘扬这人很阴暗。
“李澈，你冷静一点，在没了解这件事情的真相前，你不要着急想着帮她，你也不知道要怎么帮她。这样，如果你觉得我误会她了，你先问她需要你怎么救她，看她怎么说。”
我将信将疑地给小玉回了一条信息：【那我现在能怎么帮助你？需要我去找你吗？】
没过几分钟，小玉的信息回了过来：【我好害怕，我男朋友他现在喝醉了，他吵着说把我卖掉。我趁他睡着，跑了出来躲在一个姐妹这里，如果你方便的话，能到这个地方来找我吗？】
“你看！！！她说她男朋友要把她卖掉！她是商品吗？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我立马给小玉回复了一条：【我这就去！】还没点发送，就被刘扬给拦住了。
“你先等等，小玉平时跟你微信聊天都用文字还是语音？”他依旧平静地分析着这里面的蛛丝马迹。
“语语音多吧，你问你这个干嘛。”
“文字呢，会不会大段的打字给你。”
“嗯我不太记得了，好像有过，但是很少。”
这时，小玉的微信又来了。这次是语音，她大概的意思是，姐妹这里也收留不了她多久，希望我能快点去找她。
此刻的我，内心倍感焦灼，即使我不喜欢她，我也不能看着一个姑娘被送到那种地方去，不想再等着刘扬慢慢分析了。我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他：“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找她，如果你不去，我就不麻烦你了！”
刘扬无奈地看着我，知道我去意已决，又不忍心让我一个人出门，这才答应和我一起去找小玉。
出发前，我把季青儿也叫上了一块儿。这是我第一次有求于她，我只是想着她是女孩儿，小玉受到这种打击，有个同性陪着心里会好受点。
半小时的功夫，我们已经上了内环，往城外驶去。这期间，我不间断地跟小玉聊着微信，希望跟她不要断了联系。她一直跟我哭诉和男友之间的不幸福，如何让步迁就，我看得非常心疼。
一旁的季青儿不冷不热，对此事也不太关心，我不知道她是出于什么想法才答应和我们一起去救人，但我还是不得向她请教该如何安慰小玉。
“李澈，你还记得当时我在医院里说的话么？”
“你说了什么？”
“人都有很多面，你喜欢她的这一面，那么另一面呢？”
“你什么意思啊，直说吧，我现在没心情跟你猜谜。”
她好整以暇地回答：“那这件事情你总记得吧，有一次在便利店门口，我正准备给她驱魔呢，就被你拦下来了。”季青儿顿了顿：“你想知道她都干了些什么吗？”
我没说话，我在想该如何回答，开车的刘扬却接过话来：“青儿你知道什么就直接说吧，他现在心情很不好，别绕圈子了。”
“好吧，这个便利店姐姐，偷东西。”
听到这个回答，我和刘扬不约而同地发出惊讶的“啊”声。
“不相信是吧，告诉你，她不是因为男朋友要开餐馆才回老家的，是她偷东西被店长发现，把她辞退了。那天那个客人就是他男朋友，虽然是她男朋友指使她偷东西的，可她却成了恶魔的推手。或许，她们现在根本就不在老家，只是为了骗取你的信任而已。”
季青儿越说越可怕，我脑子一片混乱，回忆起往昔种种，第一次送她到车站时她紧紧握住异常凸起的包，那里面是不是装满了从便利店偷出来的赃物？
每次微信都回复得很慢是不是因为她正在行骗？她从来不主动说起的老家、男友是不是因为她怕我发现破绽？不到黄河不死心，只要没亲口听她承认，我始终不愿相信。
刘扬急中生智让我给发小玉一条微信就说，太晚了我暂时过来不了，要不先打点钱给她，让她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明天一早就去找她。
没过一会小玉回复：【也好，你先打给我1万块钱吧，我找姐妹借了点，男朋友着急要卖掉我还债，我先应付一下，剩下的我就去宾馆开间房，等你来。】
看到这条信息，我失语而笑了，一种自我否认的苦笑。顷刻间，我对小玉的一切幻想都崩塌了。
季青儿拿过手机看了看说：“我们果然猜得没错，这女的就是个骗子。先找你要1万，只要你给了，她过不了一会儿就会说他男朋友要两万，只要给他两万就放她走。就这样一直骗下去。”
刘扬将车停进服务区，回过头来看着季青儿问：“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套路？”
“多看新闻，多了解时事。”季青儿将车窗降下，一阵冷风灌进车里，“网络不仅是用来打游戏和开淘宝店的，多看点新闻长点见识吧。”
凌晨2点多的高速路服务站，几乎没有私家车。偶尔有一辆大货车呼啸而过，划破周遭的宁静。我努力地平复着心情，给小玉发去了一条微信：【小玉，你老实告诉我，你是真的遇到困难了，还是在骗我。】
许久，小玉才回复我：【我没有骗你。】
我心乱如麻，不确定她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我望向刘扬，他摇了摇头，季青儿看着窗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既然都出来了，我们还是去看看吧。如果是真的，就当见义勇为了，是假的，就当亏点油费，不碍事。”刘扬的一番话，让我感觉没那么冷了。我有些愧疚，出发之前对他的态度很不好，但他却始终选择站在我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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