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容乐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被人迎头打了一拳，整个人都是木的。
她四周环视，还是没瞅见阿戎的影子，也顾不着自己这个举动可能冲撞了店内其他修士，雄浑坚韧的神识如浪潮一般，自脚尖四散开来，顷刻间便铺满了整间店铺。
容乐心里一个咯噔。
阿戎没在店里。
伙计也发现了阿戎的失踪，疑惑地“咦”了一声，奇怪地道：“刚刚跟着客人您的那孩子呢？怎么不见了……”
只见身前红影一闪，怀中抛来两物，和一句“东西先给我留着”，容乐便如一阵风一样，唰地冲出了店铺。
伙计换乱接住，低头一看，愣住。
躺在他的怀里的，除却容乐方才看中的那把栖木剑，还另有一块发着淡淡乳白色光晕的低级灵石。
容乐此时心急如焚。
她能清晰感受到自己的牙齿正在打颤，胸腔里头也砰砰直响，连呼吸都有些不畅了。
因为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一个人的名字——
她的阿戎。
容乐懊悔痛恨，乃至怨恨起自己。
恨自己怎会如此的大意，居然连阿戎走丢了都没能及时发现？
仙市里看似繁荣热闹，可其中藏了不知多少大大小小的危险，随便一个，就有可能伤害到阿戎。
再加上阿戎没有灵力，与人沟通又极为困难，而通过心声与人交流的能力又不能暴露，否则会给他惹上更大的麻烦，一旦走丢，后果不堪设想。
阿戎是自己从南浮云岭里给带出来的，要是因为她的疏忽而受到伤害，容乐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到底在仙市之中，容乐还是不敢直接把神识铺开，以尽可能全部地覆盖整个仙市，因为这无疑会被视为一种挑衅，从而触怒仙市的管理者。
即便等级为低级的东悦仙市不会有修为超过容乐的管理者，可这并非容乐的本意。
她只是想赶紧找到阿戎而已。
望着街上人头攒动的人潮，容乐尽可能地让自己快速冷静下来。
她现在不能慌。
人在慌乱的时候，更容易判断失误，错过线索。
容乐深呼吸一口，然后将自己的神识挤压为一线，极为细致地逐寸逐寸开始去扫以自身为圆心的方圆十米的区域。
可容乐的神识才一投，她的脑袋就猛地扭向街尾巷口处。
看着坐在石阶小小的背影，容乐一直紧攥的心一下子就被松开了，她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大汗，尤其是后背，仿佛被人泼了水一样，衣裳湿冷地贴着肌肤，冷丝丝的，非常难受。
确认了阿戎安全，容乐快步从人潮里挤了过去。
“阿戎。”
人实在太多，容乐挤过去着实困难，她忍不住隔着人流去喊，声音一出口，居然还在发颤。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容乐好像看到背对着自己坐在石阶上的阿戎，背脊隐隐僵了一瞬，马上又迅速放松，怀中似有黑影闪过。
容乐又叫了一声。
阿戎这才慢慢扭头，朝容乐所处方向看了过来。
他的眼神依旧澄澈如故，一点受到了惊险的痕迹都没有。
容乐心中一直高悬的巨石，总算是安然落了地。
可马上，看着眼前面色平静的阿戎，容乐心中就又莫名生起一股子火来。
阿戎起身，想要扑进她的怀里，可却被容乐一只手抵住胸口，无法再靠近一步。
“阿戎，师父现在很生气。”容乐也顾不着他们现在身处喧闹的大街上了，开门见山，直接摆出自己的态度。
阿戎突然一怔。
然后，直接就想去抓容乐的手。
却被容乐躲了个空。
他想要用心声和容乐交流的请求被拒绝了。
“我现在再说一遍，阿戎。”
容乐面色凝重，眼神认真，一字一顿地道：
“师父我现在真的很生气。”
阿戎眼睛里终于有了惊恐的神色。
“师父…师父……”他开始扑腾着两只小短手，一个劲往容乐身上蹭。
他想要碰到容乐。
可两只手却都被容乐扣住手臂，无法动弹。
阿戎缩起下巴，眼睛里浮出委屈巴巴的情绪，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水汽氤氲，鼻头红了起来。
一见阿戎露出这么可怜兮兮的表情，容乐先前积蓄的气，莫名就消了大半。
对阿戎，她还真是狠不下心。容乐有些无奈地想。
可容乐知道，自己不能心软。
至少，这次不能。
她必须要给阿戎上一课。
容乐深吸一口气，把阿戎重新按回石阶上坐好，自己则蹲在矮两阶的地面上。
两人此时目光刚好处在一条水平线上。
“你知道师父为什么生气吗？”容乐问。
阿戎微拧了下眉头，眼中浮出困惑，继而摇了摇头，眼眶里的眼泪一个不小心，就滚了出来。
容乐抬手去给他擦眼泪，“因为阿戎刚才让师父以为你走丢了。”
阿戎歪了歪头，看样子是不懂“走失”是什么意思。
容乐耐心地解释“意思就是你在没有告诉师父你的去向的前提下，擅自离开师父身边。”
阿戎面露恍然之色。
“阿戎你知不知道师父突然看不见你，心里有多着急？”容乐现在回想起方才看到身后空空荡荡一片的画面，心里还是后怕不已。
容乐没有亲人了。
就连她自己，也是一个明面上的“死人”。
她连名字和一切背景都舍弃了。
她成了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而现在世界上唯一还知道她容乐尚活人间的人，就只有阿戎一个。
在外人来，是阿戎离不开她。
可事实上，是她离不开阿戎。
也方才阿戎短暂地脱离她的视线，让容乐意识到了一点。
阿戎对她的意义，真的远比她想象得要重要。
阿戎呆住了，然后轻而易举挣脱了容乐已经松垮的束缚，抬手去触容乐的脸。
“不哭。”
阿戎想要给容乐揩去眼泪，可动作相当的笨拙，几次弄到她的眼膜，嘴里仍固执地重复地几个词：
“不哭……师父…不哭……”
容乐都不知道自己何时落了泪。
她想要在阿戎面前树立起自己的严师风范，可眼泪就是关不住，扑簌簌地往下掉。
明明是自己要好好给阿戎讲道理，最后却把自己给说哭了。
还是当着街上这么多人哭。
容乐委实是觉得丢脸极了。
容乐勉强止住眼泪，“阿戎，你答应师父，你以后要是嫌弃师父，想要离开，也一定要告诉师父我一声好吗？一定不能不告而别。”
阿戎乖巧地点头。
容乐这才放心，起身牵住阿戎离开，回到先前的法器铺子中去。
握着阿戎暖烘烘的小手，容乐的心，才最终定了下来。
可她没有注意到，牵着她的手，但步伐稍落后她一步的阿戎，悄悄回了下头，看了眼巷口。
先前未有阿戎一人坐在那里的石阶上，此刻却有一只毛发黑溜的猫，优雅地蹲在上面，猫眼漆黑如墨，与阿戎默契地交换了一个沉凝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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