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
黑猫明显被他这个回答惊到了，用自己写满了震惊的猫眼，将萧戎上下扫了一圈，然后语气奇怪地问：
“萧戎，你没发觉你有些过于粘你师父了吗？”
萧戎一怔：“有吗？”
“怎么没有？”黑猫尾巴来回扫着落满海棠花瓣的桌面：“就如你刚才说的，想让你师父永远只看着你一个人，哪怕装一辈子可怜，这难道还不能证明你非常地粘你的师父吗？”
哪想少年不加思考，直接反问：“徒弟想让师父永远看着自己一人，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你、你这么说…好像也没有哪里不对……”
黑猫隐隐觉得这话中逻辑哪里不对，但一时间又不知如何反驳，刚巧一片海棠花瓣落在它脑袋上，它不耐烦地一爪子拂开，问：“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师父若是日后找了道侣，你这个徒弟还能和现在一样，让你师父眼睛里永远只有你一个？”
萧戎眼睛闪了闪，斩钉截铁地回：“如果你是担心这个，那完全没必要，因为我师父曾经答应过我，她这辈子都不会找道侣，而且……”
说到这里，他的音量陡然变小，小到黑猫快要听不清，只能零碎听到几个词：“其他人”、“没机会”、“师父”、“我一个人的”……
就在它还在想那几个模糊不清的词时，听到萧戎突然问：“那些修士为什么要抓你？你不过一只普通的影猫，连人形都化不了。”
黑猫在石桌上换了个躺姿：“这我哪里知道？修士杀妖兽什么时候需要过理由吗？在他们那些修士眼里，只要我们是妖兽，不在深山老林里藏着，而是在人间到处乱跑，那么迟早就会干坏事，至于他们是早杀晚杀，又有什么区别呢？”
萧戎默了片刻，复而再问：“你这次回来，是打算多留几日，还是马上就走？”
黑猫懒洋洋地抬了一眼：“这段时间也没什么事情要急着处理了，这次我大概会多呆几天，怎么了？你有事？”
“没事。”萧戎淡淡道：“我本来是想，如果你急着离开，我可以唤你的古名，来帮你让伤口加速愈合……”
“要！”
黑猫立马抬起头，猫瞳闪光，激动地喵了一声，一边讨好地念叨“萧戎你真好”，一边殷勤地立起身，企图去蹭萧戎放在桌上的手臂，然而却被少年不留痕迹地躲开了。
萧戎：“站好。”
黑猫立马抖擞了下身形，挺直身体站稳在桌上，甚至还闭上了眼，如沐圣光般仰起猫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我准备好了，你可以开始了”的愉悦心情。
萧戎看着桌上的黑猫，原本神色浅淡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凛冽，嘴唇开合，一串发音极其奇怪的词，从他口中生硬地蹦了出来。
与此同时，桌上的黑猫身影顿时有些虚幻，它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虔诚，而它被绷带包扎好以至于看不清具体情况的前腿，原本白骨森森的伤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可突然，萧戎口中的声音戛然而止。
黑猫被打断了治疗过程，不解地睁开眼，刚想开口，却见萧戎面色凝重，它顿时意识到了什么，以极快的速度扭身跳离了石桌，跃进了海棠树后的花草灌木里，不见踪影。
就在下一刻，萧戎的背后响起容乐的声音：
“阿戎？你不是上床睡了吗？”
容乐是被渴醒的。
她本想喝床边瓷杯里的水，奈何里头空空荡荡，干干净净。
于是，她只能克服困难，拿着瓷杯，去外屋倒水喝。
哪想，一出里屋，她就从窗缝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披着满身月辉，背对着她，静坐在海棠树下。
容乐第一反应，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可她再揉眼定睛去看，树下的人仍旧一动不动地静静坐着在那儿，像成了一尊石像。
可她才推开门，轻轻唤了声“阿戎”，就看见树下少年身形一僵，然后慢慢扭过头来，苦巴巴地低低喊了声“师父”，眼睛里水亮亮的，比天上的月亮还要明亮，眼巴巴地望过来，像只无家可归的小狗。
可怜极了。
容乐的心顿时软得不成样子，疾步走到树下，才摸到少年的肩膀，少年的头仿佛失去依靠一般，无力地靠到她怀里，抬手紧紧搂住她的腰，整个人显得特别无依无靠。
容乐赶忙温声去哄，“阿戎，怎么了？是身体哪里不舒服才睡不着吗？”
少年小心翼翼地仰起脸，眼里水润润一片，倒映出两个小小的月亮，声音里藏了一丝委屈：
“师父，我又做噩梦了，我、想和你一起睡……”
在他们师徒俩落脚于此的第一年，萧戎还未长成现今的少年模样。
当时的他，不过才到她腰际，矮矮小小的一个，经常夜里做噩梦，而且做的噩梦总是那一个。
躺在漆黑无光的洞穴里，被万鬼啃噬血肉。
容乐想了很多法子，什么安神静心的灵丹吃也吃了，屏邪驱恶的法阵也都布了，医修都见了不知多少，但没有一个管用。
而且他一旦醒来，如若不能立刻见着容乐，还会崩溃大哭。
眼见阿戎精气神愈来愈差，容乐索性每夜都与他一起入睡，把他搂在怀里，睡前给他讲故事，给他唱儿歌。
这种情况维持了至少半年，才慢慢好转。
再加上后面萧戎越长越大，两人这才分了床睡。
没想到，今天萧戎突然又做了这个噩梦，以至于晚上睡不着，一个人在院子里枯坐着吹凉风。
容乐看着怀里的少年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她愈发心疼了，于是拉着他，回了自己屋，一人盖一床被褥，躺在一张床上。
“要师父给你讲故事吗？”容乐侧过身，轻声问。
少年背对着窗，与容乐面对面侧躺，轻轻道：“不用，只要师父睡在我旁边，我就不会再做噩梦了。”
容乐能够感觉到少年靠近了些，鼻息隐隐喷洒在自己的脸上，看着少年侧躺的宽广肩背剪影，她一时间觉得鼻子有些痒，抬手摸了摸，刚想收回，却被少年一把抓住。
容乐被掌心炙热的温度一烫，下意识想把手抽回来，奈何被对方抓得牢牢，而后就听到少年带着点委屈地说：
“徒弟想抓着师父的手睡，师父以前都让徒弟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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