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城市的景色
广场旁边的树已经有绿意，我们在书底下找到一条长椅，jan看了看我白色的皮衣和漂亮的阔腿裤，又看了看椅子，晃了晃手说：“不脏，坐吧。”
我大大方方坐在漆面斑驳的椅子上，舒服地靠向靠背。jan坐在一角，转头看了看远处广场上，还在大声欢笑着拉扯风筝的人群，忽然靠近过来，摘掉自己的口罩，又轻轻把我的口罩往下拉了一拉，在微寒的空气中和我吻了一会儿。
这个偷偷的吻让我们两个都羞赧起来，但又忍不住缩着肩膀嬉笑，像是两个孩子刚刚偷偷摸摸地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这是我第一次在室外亲吻你。”他轻声对我说，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忽闪着。我用冰凉的手指摸了摸他的脸，在他的眉毛上轻轻拂过去，他扭头用嘴唇捕捉我的手指。才一个多月，这张温柔的脸上每个弧度和细节都让我觉得无比熟悉，无比亲切。
“以后会有很多次。”他又继续说，然后又吻了一次。
他终于坐好，把他修长的双腿伸展开来，“我喜欢北方，因为我也是北方人。冬天树叶子就应该掉得光光的，才令人觉得爽朗。以前在上海住过几年，四季常青，非常无聊。”
我看着树枝上透着嫩黄的绿意，再看看地上，枯草中隐隐藏着无数嫩芽，“看，春天在积蓄力量。虽然你已经知道一整年的景色会是什么样，但这时候还是怀着很多期待。”
“是啊。我妈妈家的院子里有几棵树，每年春天到来的时候都很漂亮。我曾经想过，以后退休了，在郊区找一块地，盖几座房子，和交情好的朋友们一起住进去，每天晚上大家一起在院子里吃饭、聊天，热热闹闹地享受老年生活。”
“这种和朋友们住在一起的养老方式最近好像也开始有人实施，有成功的案例，也有最终还是分道扬镳的。”
“你怎么看，你愿意接受这样的养老吗？”
我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我本质上比较倾向于小家庭，希望有很多的独立的家庭空间和时间。如果能保证小家庭独处的时间，并且随时可以结束不必要的社交，我倒是不排斥和朋友们住在同一间院子里。”
“也许将来我们可以试试。”他盯着前面一棵树说。
我没有立刻答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应，“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非常需要与世隔绝的人。”
“啊，并不是，也只有这两年才见人见得少了一点，我……以前不是这样。”他喃喃，若有所思。
我望着指甲上绘着的白色花瓣，忽然想起来，“疫情还不知道要延续到什么时候，最近很多员工也都是在家里远程工作。也许这会是一个契机，将会给商业社会带来一个巨大的变革。像是工业革命时期，人们开始在办公室里面工作，变革是会随时改变工作方式的。网络已经这么发达了，也许现在就是居家工作模式的起点。”
“你是指，所有的传统行业都变成互联网企业吗？”
“也许吧。工业革命将人们赶到办公室，数字革命和疫情把他们再赶回家去。或者像我们以前的杂志社一样，每周有四天的时间在家办公，一天的时间和同事们一起工作，也可以接受。”
“有点意思，如果未来5g网络真的能够改进这样的生活方式的话，所有的办公楼就用不着了，整个城市可以节省出一半的空间用来居住，人们购买房子的费用会下降一半。”他果然是做过房地产的人，马上会想到房子的问题。
“你说得对，现在人们晚上睡眠在一个空间，白天又工作在另一个空间，实在是一种浪费。”
“飞行，航空模式也会有改变。目前的航空业50的目的在旅行，50是出差，以后出差可以用网络来取代，企业也可以好好趁此机会搞明白，为什么他们的出差费用总是那么高昂。”他的思维兴致勃勃地发散着。
“出差也许会被mr取代一大部分，反正出差不外乎在同一个空间开个会，或者到实地现场做一番考察，只要借助仪器，让你360度环视起来，已经像是在现场就好。”我想起曾经采访过的视觉技术科学家。
“mr？vr？”
“mr，混合现实技术，比如说像是微软的hololens，模拟影像和现实世界叠加在一起，不完全沉浸在vr画面里，可以看得到周围。”
“啊，你怎么那么聪明。”jan又亲了我一下，“出差哪怕不能完全消失，能够取缔90就算是胜利。旅行也有可能被vr取代，可能比真实世界的感受更舒服。”
“不不不，旅游不会被取代的，人们会有打卡的心态，不然为什么很多人到了景区一直在拍照，根本都没有好好观赏。”我撇撇嘴，对于走马观花式的旅行，我一直是怀着一点讽刺。
“一定会，很快那些地球上的景色也就不值得去看了，不如看一些虚拟的更漂亮的地方，一个下午看完，就可以回家睡觉。”他呵呵笑。
“不要这么悲观，地球上的景色总是会比图像里的漂亮，就像是多么高级的音响系统，都不能代替你去现场听一场歌剧。而且，世上还是会有浪漫的人吧，还是会有不那么追求性价比的旅行的人吧，不然为什么会有人一定要去伦敦喂鸽子，去维也纳看图书馆呢？”
“哈哈，同时拥有特殊心理需求和消费能力的人，是很少见的。”
“不，我不想要这样，有钱人出门玩儿真的飞行，穷人坐在沙发上玩儿虚拟沙滩？那不会是一个更好的世界。”我想起《头号玩家》的片头，人人都拥有自己或高级、或低廉的游戏感应装备。每个人都沉浸在电子搭建的另外一个世界里，那可以令他们忘记自己只是身处在贫民窟的铁皮房子。
片头语说的是——在这个年代，人们已经放弃争取了…
jan还是沉浸在他的虚拟旅行的幻想中，“我会想要去虚拟世界，看看威尼斯真正漂亮的样子，它还在全盛时期的样子。现实当中，它已经很黯淡了。”
“可是，河流不清澈的威尼斯还是有独特的味道，你既然有幸遇到它现在的样子，就该欣赏它现在的样子。那些又旧、又老、又锈的建筑，浸泡在脏脏的河道里，仍旧还是很有不同的魅力啊。”
他微笑了，站起来，伸出手。我握住那只手，和他继续向公园门口的停车场走。
“对于未来，除了人们可能会改换工作的场所之外，我也很期待自动驾驶能够尽快应用起来。不单单是人们可以省下自己驾驶的时间和精力，在一个全部由自动驾驶系统运转的城市里，人们的效率会更高，生活也会更开心。”他继续说着关于城市的话题，我也觉得津津有味。
但我总是会担心各种事，2019年的美国ces展上，最令人深刻的媒体报道标题就是，一辆特斯拉撞到了园区内行走的机器人。这个标题的好笑程度和惊悚程度不相上下，交通出行的改变实在是太巨大的事，能给城市里的一切人事物都带来不可逆转的冲击。
“l4级别的自动驾驶一时半会儿还实现不了吧，我们可能还需要等待许多年。”我如释重负地说，“而且，相关法律也需要准备得非常完备，那会需要一番大功夫。自动驾驶的车辆如果发生交通事故。责任人要算成谁呢，自然人，一部机器，还是生产商呢？我会害怕那种……事情不在自己手里操控的无力感。”
“我知道，但我认为这不是个障碍，如果想要建立相应法律的话会很快。一个国家成功地改革了，其他国家就必须要跟上，否则就会是巨大的经济实力倒退。政府之间会有竞争，合全人类所有国家机器之力，没有事情会拖沓。”
“你这纳粹！”我皱皱鼻子。
“天哪，你这样形容我。”他哈哈笑，“你得承认，人类的文明发展就是取决于交通的进步。”
“有道理。”我点头。
“对，还有，能源与通讯也需要进步。实现了自动驾驶之后，既然没有人真正需要开车，那也就没有人需要真正占有一辆车。到时候只要向每个需要用车的人征收年费，保险用基金理赔就可以。”
我被他这个新奇的概念强烈吸引了，“没有人占有一辆车这个概念很棒啊！”
我很惊喜，“反正都是自动驾驶，不再需要有一辆车一直停在家门口。只要我们提供给车辆机构自己的日程表，他们就可以按照不同需求给汽车设定程序，安排汽车自行开到用车人的家。”
“不管是家里还是公众场所，我们完全不需要找地方停车，你想想这个城市忽然又多出了多少空间，多么整洁。国家养车，灵活调整，参与者可以免费，可以领取行程费。”他用手指数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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