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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周围楚国士兵听到了桥那边喊的“太子”之名,他们瞪着容肆,个个目光凶狠,恨不得把容肆啖肉饮血,战场无情,三年内楚魏大战,他们许多同袍都死于魏国人手中,在楚国人,魏国太子即是用他们兄弟的鲜血铺成他的无双之名。

        一个楚国士兵手中的剑几乎要拔出,却被身边的士兵拦下,那士兵小声说道:“你去汇报大人。”

        那士兵含恨,拱手小跑着下桥而去。

        容肆看见了这场景,扯了扯嘴角,却没有浮起笑容。敌人视他为仇敌,他不怕,可自家也见他如虎豹,何其悲哀。

        王福林已经到了眼前,他站在桥上不算长的中空地带,看着楚国士兵庇护下的容肆。

        尽管容肆还是粗壮妇人的模样,可是他身量长了些,挺直了脊梁,面对王福林站着,一个眼神睥睨万千。

        王福林笑吟吟地行礼:“奴才见过太子殿下,给太子殿下请安。”

        容肆一手撑着剑,说道:“多谢王公公的送行礼,孤铭记在心,永世不忘。”

        王福林不慌不忙:“岂敢劳殿下点击,奴才惶恐。不过是皇后娘娘担心殿下远赴异国,吃不好穿不暖,让奴才来给棉衣佳肴,尽心侍奉着殿下离魏。”

        “哦?”容肆挑眉,“这么说孤和王公公接下来还有一段缘分?”

        王福林点头:“是奴才的福分,得了陛下青睐,这次议和奴才作为陛下的使节也来参与。”

        容肆笑了:“那就请公公多多关照了。”两个人目光相对,笑意融融下都是刀光剑影。

        一阵小跑声,刚才离开的士兵唤来了上峰。

        那上峰扫了一眼众人,疑惑道:“敢问魏太子何在?”

        容肆倒是不卑不亢:“孤在此。”

        上峰眼中划过一缕精光,敷衍地拱拱手,戏谑说道:“在下守桥校尉司徒峰,恭候魏太子多时。”他上下扫了容肆的妇人装扮,“下官为迎接魏太子做了诸多准备,倒是不知魏太子有此等癖好,倒和秦楼楚馆的小倌一般。”

        周围楚国士兵毫不留情地大笑起来。

        “大胆!”突然一声怒喝传来,一柄长剑突然悬在司徒峰颈上。

        宋嘉善一边扶着胜邪为他按住伤口止血,一边身心俱疲地看着容大佬和王福林上一刻你死我活这一刻主仆情深的互演。她听到司徒峰侮辱容肆时便移开目光,她知道容肆不是任人宰割之人,于是她也是第一个看见那剑挥向司徒峰的人。

        “陈漠,退下。”容肆挥手,然后他笑着对司徒峰说道,“司徒大人对秦楼楚馆之事如此详熟,看来是与孤癖好一致了,来日可同孤探讨一番。”

        陈漠身后还带了几百个人,齐齐行礼道:“参见殿下,属下来迟,还望殿下恕罪。”

        宋嘉善半吊着的心终于落下,容肆的行驾终于到了。

        容肆扫了一眼宋嘉善这边,然后问道:“诸位愿和孤就一览月光水色倒也是闲情雅兴,不过堵了桥却是不佳,不如移步?”

        宋嘉善失笑,堵了桥?西边的逃民看着刀光剑影谁敢上桥?

        陈漠立刻说道:“属下已经为殿下准备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司徒峰打断:“在下已为魏太子准备了府邸,魏太子如楚为质,还是应当由楚国将士保驾护航,鄙国不才,定为魏太子好好接风洗尘,让魏太子宾至如归,乐不思蜀。”

        宋嘉善眨眨眼,对容肆这个太子来说,乐不思蜀可不是什么好词。

        容肆还没说话,王福林就抢道:“司徒大人此言差矣,和谈才将将开始,还未在两国盟书还未落玺。太子为质还未有定论,我大魏太子何至于由楚国接待?”

        司徒峰又要开口,王福林也扎好架势,准备唇枪舌剑一番争夺容肆这个香饽饽。

        宋嘉善暗想,香饽饽倒不一定,争着抢着要至容肆于死地才是真的。

        容肆看了眼脸色苍白的胜邪,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然后打断王福林和司徒峰的争论:“两位,不如把二位府衙合在一起吧,楚魏两国的精锐共同保护孤,孤放心。”

        王福林和司徒峰同时住了口,一个心中腹诽区区质子多大脸,一个转头翻了个白眼骂战神之名不过如此,然后共同假笑道:“太子圣明。”

        于是容肆得了机会去陈漠准备的府邸,为了更快地给胜邪治伤,容肆并没有浪费口舌拒绝王福林和司徒峰派来的“保护”的队伍。

        宋嘉善跟着容肆到了一处偏僻的院子,这院子不大,不过二进,还有些简陋,与容肆堂堂太子爷的身份极其不匹配。

        容肆一进屋中就叹息着对陈漠一群人说道:“你们辛苦了。”

        陈漠抱拳跪下:“卑职失职,有愧于殿下,八百兄弟只剩下不到五百……”

        容肆摇头,亲手扶起陈漠,看了一圈屋中的侍卫们:“兄弟们都辛苦了。”他俯身行礼,“孤拜谢。”

        铁血的将士们都红了眼,他们是从周家军幸存的精锐,一直保护在容肆身边。

        容肆三年前隐姓埋名进入军营,与战友同袍共吃共住,与周家军将士感情十分亲厚。

        胜邪被扶进了侧室,宋嘉善要跟着去,却被一个侍卫拦下。两厢为难对视,一个不知道对方身份,一个初来乍到不知所措。

        容肆抬眼便瞧见了,他走过来对宋嘉善说道:“宋医女辛苦了,孤感谢你这一路相住,房间已经准备好,天色已晚医女还是去休息吧。”他招手唤来一名丫鬟,“带医女去休息。”

        宋嘉善了然,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嘛,她懂。以容肆的身份没有在过桥之后杀她便是额外开恩。她顺从地跟着丫鬟往住处走,看来这里一定有大夫,那她就没有用武之地了。正好,她要好好琢磨一下怎么逃出去。

        出了正屋,宋嘉善不动声色地瞧着守卫,容肆的行驾大都在后院,王福林和司徒峰的守卫大都在前院和后门处。她跟着丫鬟进了一间干净整洁的屋子,丫鬟利索地端来热水,宋嘉善舒服地擦洗一番。她动作间扯到背上的伤口,“嘶”了一声,唤住要离开的丫鬟:“姐姐,可以帮我上个药吗?”说着,她拿出了容肆给她的金疮药。

        丫鬟点点头,她看着拿下小梅的人|皮面具又洗去小兰妆容的宋嘉善眼中露出惊讶,一边帮宋嘉善褪下衣衫,一边问道:“小姐你可真好看,你眼边的桃花的天生的吗?竟像是真的一样。”

        宋嘉善看着铜镜中的面容,轻抚着左眼眼尾的胎记,点点头,心中却想着下次不能再露出这胎记了。

        丫鬟大概也是军中出来的,手下动作利索得很,一会儿便给宋嘉善上完药。

        送走丫鬟,宋嘉善吃了点东西便熄了蜡烛,她之前听容肆和王福林三人在桥边的讲话,魏国和楚国的侍卫队后天便要来请容肆移驾到魏楚两国共同把守的地方,这样她逃离的可能性就更小了,她若离开,只能趁这一天的机会逃离。

        她摸了摸枕下的令牌,这是在雪中小屋“老婆婆”那里拿的,或许有用。浓浓的困意涌来,她想,先养精蓄锐,明天一举远离反派。

        有人陷入梦乡,有人费尽心肠。

        容肆洗漱一番,褪去易容,移步到了书房听陈漠禀报这些时日的所见所闻。

        “……我们遇到了大小十余次围剿,牺牲了将近一半的兄弟,抚恤名单已经记下。等我们到桥东站稳了脚跟便依照殿下的命令找了一处不起眼的院子打听消息。”陈漠的声音不高,徐徐道来着。

        窗外,铁血将士们森严的守卫着,连天上纡尊降贵终于现身的月亮都胆怯的又缩了回去。

        “盟书条框商议得差不多了,咱们这边已经准备落玺,楚国那边还在等太子李璟,估计这两日他便要到蓟城。我们有留意打听邹邑之战逃出来的人,没有听说有军中的兄弟……”

        容肆终于皱起了眉:“孤知道了。”他沉吟着,“陈将军,今晚兄弟们就分开吧,一半留在蓟县,在桥东三地继续搜寻往日兄弟,一半隐于地下先去郢都……”

        陈漠大惊:“殿下,万万不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楚国多虎狼小人,殿下怎能独自涉险?”

        容肆摇头,他站起来走到窗下,推开窗,看向宋嘉善的房间,灯已经熄了。背手说道:“莫要多言,孤自有安排。一切联系仍遵旧制。”

        陈漠脸上表情变了几变,虽然担忧,但最终还是应下:“喏。”

        容肆看着侧室,说道:“胜邪的伤应该治好了,让孙大夫过来吧。”

        陈漠拱手退下去。

        容肆关了窗回到书桌后坐下,桌上的茶已经半冷,他却不讲究地饮下。这次赴楚为质,他做了最坏的打算,带了自己所有的精锐,孙大夫是曾经军中的军医,医术极佳,他心中一直悬着,宋嘉善说的毒是一根刺,硬生生提醒着他,曾经的待他如亲子的姨母,廉价的亲情与信任啊,呵。

        敲门声打断了容肆的自嘲,孙大夫走了进来,他年纪虽大,却依旧矍铄。

        孙大夫这些年基本是看着容肆长大的,也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打量一番容肆:“瘦了。受伤了?”

        容肆点头,眼中不自觉浮起委屈,他说道:“箭伤在肩膀,是小事,等会儿您再看,先帮我把把脉。”

        孙大夫狐疑地给容肆把了脉:“血气亏损,无大碍,补补便好了。”

        容肆皱眉:“我没有中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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