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

一整天里，江景画都有些精神恍惚，简直就是如同游魂野鬼一般，好几次都险些被篮球给砸到了。
好不容易捱到下班，江景画赶紧开车去了手机店准备买个新手机。
导购见她开来的车不错，铆足了劲儿推荐价格贵，提成高的手机，心想着这一单成了，提成比自己卖半个月的低价手机还划算，所以对待江景画的态度十分亲切。
江景画这人是个暴脾气，现在又都是花的自己工作挣来的钱，自然是舍不得，心想着下次再摔，也不至于心疼个半死，当然，顶好是不摔。
江景画挑就挑了一部打完折的手机，加加减减还不到两千，这让江景画很是开心，最近伤心的事情多了，竟然因为省了这几十块钱又无端开心了起来，再回想起昨夜砸手机的行为，江景画觉得自己简直不可理喻，这有什么可开心的呢？
“就这个吧，看着还挺不错的。”江景画手里把玩着手机，那黑色的，薄薄的手机拿在她的手里，仿佛无端的就精致了许多一样。
导购看了一眼外头停的那辆路虎有些不甘心，又继续推荐：“女士，我们这里还有别的款式，您可以再看看，挑一挑……”
导购还想给江景画推荐提成最高的那款手机。
“就这个了。”江景画说。
刷卡的时候，导购偷偷在江景画背后白了她一眼。
那张旧卡还放在江景画的兜里，江景画想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办一张新卡，这时候导购就显得没那么热情了，把人往办卡的区域一领便不再管了。
江景画办了新卡之后，第一个就是给江景淞打了一个电话，她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他们竟然有这样长的时间没有联系过了。
江景淞的手机不在服务区，这让江景画有些细微的恼火，不过她很快又拨打了第二个电话，是给姥姥打的，无人接听。
姥姥家务的时候，不喜欢把手机放在身上，嫌笨重，就总是搁在桌子上，经常会出现无人接听的情况。
江景画随即又给姥爷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听起了，里面传来一个陌生的女声：“您好，我这边是容城第一医院……”
江景画只觉得脑袋一时嗡嗡作响，她立马问道：“我姥爷怎么了？”
“患者在路上晕倒了，有路人看到了，就打了120，患者现在病情还算稳定，你方便现在过来医院吗，这边有些费用需要缴纳一下。”电话那头的医生说道。
江景画应了一声，问清楚了地址之后，飞快的开车过去了。
到了医院之后，便有医生指导江景画去缴纳费用，等费用都缴纳清楚了，江景画才得以空闲下来，去病房看望姥爷。
姥爷正躺在床上打着吊瓶，表情看上去很平静，不像是得了病的样子。
见江景画来了，姥爷甚至还笑了笑，像是小时候那样冲她招手：“娃娃来了呀。”
江景画立马走过去，担忧的问道：“姥爷，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姥爷摇摇头，抓着江景画的手轻轻拍了拍，“别告诉你姥姥，她就喜欢大惊小怪，回头肯定要死死管着我，不让我吃这个，不让我吃那个，肯定以后连门儿也不让我出了。”
江景画并没有回答姥爷，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不可能瞒得住，而且现在身体检查都还没做完，怎么可能会让他出院。于是江景画问道：“姥爷，晕倒之前你有什么症状没有？”
“没有啊，一直都好好的，可能是最近没睡好吧，老是惊梦，对了，我什么时候能出院，晚了你姥姥该着急了。”
“姥爷，您可能要住两天院检查一下。”江景画说。
姥爷有些不开心的看着江景画，“我好好儿的，有什么好检查的，上次也是，一通检查结果还不是没什么事儿。”
“这次不一样。”江景画耐着性子哄着姥爷。
“晚了你姥姥该着急了。”姥爷有些着急的说道。
“姥爷，咱就住两天院检查一下好不好，我钱都交了，你不做检查，人医生也不会给你出院的，万一出了什么事，医院是要负责任的。”
“那你退了，我要回家，对了，你姥姥还等着我给她买菜呢。”
“不退，不然我成什么人了，姥爷晕倒了检查都不给做，我不管，不做完检查，我是怎么都不会让您走的。”江景画知道，反正劝不听就撒娇，撒娇不行就撒气，只要把姥爷留在医院就行。
最终姥爷当然是拗不过江景画了。
姥姥等不到人，最终还是将电话打了过来，姥爷的电话在江景画那里，接电话的时候，江景画就直接告诉姥姥实情了，然后开车将姥姥接到了医院。
姥姥早早的将衣服和生活用品都打包好了，知道姥爷肯定是要住院的。
一进到医院，姥姥就开始叨叨姥爷了，就连早上出门少穿了一件马甲都要念上半天，姥爷苦哈哈的看了一眼江景画，江景画无奈的耸耸肩。
一通检查做下来，毛病还是原来那些老毛病，并没有查出什么新问题，医生无非还是那几句叮嘱，就是要姥爷记得吃药，忌口之类的。
姥爷冷哼一声，瞥了一眼江景画和姥姥：“看吧看吧，就是你们大惊小怪了吧。”
办理出院手术那天，一个年轻的住院医师突然将江景画叫住，兴许是资历轻，所以说起话来有些底气不足：“你好，我，我觉得你姥爷还需要做个核磁共振检查一下。”
“还要做检查吗？”江景画想，既然来都来了，那就再检查一下吧，别漏了什么了，就点点头说，“好，那检查吧。”
那住院医师腼腆的笑了笑，冲江景画说：“要是别的患者家属，恐怕早就发一通气了。”
想想也是，本来这检查那检查的，费钱不说还折磨人，一会儿抽血，一会儿拍片的，好端端的人都给折磨病了，而且医院人挤人的，空气流通也不好，都巴不得能早走就早走，突然在办出院手续前告诉你还有检查得做，能不窝火嘛。
江景画也开玩笑的说道：“我脾气好嘛。”
核磁共振做完之后，那个住院医师告诉江景画，检查结果很不好，姥爷的这次晕倒主要的原因就是脑袋里面那个漏检的肿瘤压迫到了神经。
江景画差点没站稳，扶着墙壁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肿瘤？”
“嗯，肿瘤，这个肿瘤现在还在增长中，后期患者可能还会出现癫痫的症状，如果保守治疗的话，患者最长可能也就只有一到两个月的时间了。”
“那如果动手术呢？”
“动手术的话风险很大，中风，偏瘫，甚至是死亡，而且患者年龄也比较大了，又有糖尿病，心脏病史，手术中随时可能发生意外，不过，我们医院对于这类手术也是有一定经验的，所以，风险相对来说也小了一点，不过，动不动手术还得你们自己拿主意。”
“这个病治愈患者年龄最大的是多少？”
“98岁，也是一位糖尿病患者。”
“谢谢你。”江景画哽咽着向医生道了声谢之后就走到了病房。
病房里，姥姥和姥爷正一边吃着水果，一边用手机看着视频，姥姥说：“看，上面说的，糖尿病患者要多吃猕猴桃。”
“我不喜欢吃，你尽挑酸的买。”姥爷声音很委屈。
“我就喜欢吃酸的，那甜了吧唧的有什么好吃的。”姥姥有些不讲理的说。
“那不是买给我吃的吗？”
“家里东西都你一个人吃的吗，我就不能吃吗。”
“能，当然能，怎么又发火了嘛，医生说了老人家火气要小一点的嘛。”
江景画听着听着，眼泪毫无征兆的突然就落了下来，她要怎么告诉他们这个消息，瞒着，让姥爷安安静静的过完这两个月，还是赌一把，盼一个更长久的未来。
江景画拿不定主意，她一向也不是一个主意大的人，这时候，她想起了她那个脑子灵泛的聪明弟弟江景淞。
他肯定是有主意的。
江景画走到楼道那边，给江景淞打了一个电话，依旧打不通。
她开车去了江景淞的住处和工作的地方，她疯狂的想要找到江景淞，得到的消息却是他出差了。
这一刻，她突然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孤寂感，自己就像是一根枯木漂浮在水面上，抓也抓不住。
怎么办，她要怎么办呢？
绝望中，她想到了梅九煜，可就在电话拨出去的瞬间，她手忙脚乱的将电话挂断了。
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没有人，没有人可以帮她拿主意，她到底该怎么办？
姥姥打完开水，路过楼道的时候，看到江景画靠在墙角上，耷拉着脑袋，一头短发被揉得乱七八糟的跟鸡窝似。
“娃娃，你在这儿干嘛呢，检查结果出来了没，你姥爷啥时候能出院啊？”姥姥的声音陡然响起，吓了江景画一跳。
江景画抬起头来，摇摇头说：“还，还没出来呢，医院病患多，还得排队呢。”
姥姥看着江景画那红红的鼻头，晓得她是哭过了的，她将开水瓶放到一边，握着江景画的手说：“娃娃，说吧，你姥爷什么情况，你瞒我干嘛，瞒得住吗，你这小丫头可是我带大的。”
江景画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痛苦的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慢慢的蹲下身体，一字一句的慢慢的哽咽着开了口：“姥爷，脑子里检查出了肿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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