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第五章他跪下了
木叶情不自禁地朝着假王爷走去，扶着他。
“是在下失礼了，因着身体确实不适，本应我亲自出门招待，现下却只能这般了。”金渊朔虚搂了木叶一下，连笑容都带着温情脉脉。
石林氏微眯双眼，这才正视起来。
眼前的人通身与这些村民都不一样，带着不容拒绝的上位者的凌厉，比之那些王宫贵胄也不遑多让，更重要的是身上还带着肃杀之气。
她是没想过这穷乡僻壤的小地方竟有这样的人物，还正好是那人的相公，她想带走的人今日怕是不好带走了。
“身体不适歇着是应该的，倒是因着这些小事劳烦病人亲自出门，也是我们的过错。”石林氏微微颔首，以表歉意，“想着与您夫人有缘，想请去我们相国府做做客，左右不过是三五日。”
“怕是不行，”金渊朔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又将木叶拢紧，“年关将近，我们老的老病的病……”
木叶看着身边手拿柴刀，手臂青筋虬露，眼神熠熠生辉的爹，又看了一眼靠在爹身边温婉贤淑、风韵犹存的娘，心里默了一下，大概算……算是老的老吧。
目光又落到假王爷苍白瘦削的脸上，病倒是确实病了。
“阖家全靠着我们叶叶支撑着，莫说放她出去三五天，就是一天，我们这个家也是要散掉的，咳咳咳……”金渊朔倚着木叶，说着说着竟似进气比出气少了。
木叶不住帮假王爷顺着后背，真怕他一个喘不上气来，就直接在这院子里撅了辫子。
村民们看着这上门女婿也犯愁，身子骨怎么就差成了这样，小叶子的以后可怎么是好，总不能守活寡罢！
“承蒙夫人的赏识，不过您也瞧见了我们这情况，离了我是半点也不行。”木叶微微倚靠着假王爷，做出亲近之势来。“夫人若真瞧着我有缘，不若多赏些没用的小玩意助我们渡过这个寒冷的新年吧！”木叶从腰间掏出那方灰不溜秋的手帕，手指掐着帕子往眼上拂去，不一会，眼角微红竟真的落下两滴泪来。
石林氏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是没想到她这流落在外的女儿这般伶牙俐齿、贪小便宜，除了长得有几分像她以外，全身上下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俗气。
令人不齿。
若不是，若不是那江湖郎中……
石林氏抿了嘴，半晌才摆了摆手：“也是我们唐突了，打扰了各位……”站在马车后面的奴仆们半举着一些礼盒上了前来，“这些不值钱的玩意全当我们的赔礼，今日也便这样罢，待日后，还有机缘。”说完，石林氏再也不装腔作势，率先转身回了马车中。
仆人们放下礼盒，转身跟上。
拿剑的官人们也爬上了马，掉头走了。
木叶捏起那一方灰不溜秋的手帕，举起来朝着石林氏走的方向激动地摆了摆手。
木李氏拍了拍女儿，从她手里拽出那灰帕：“怎生得把灶上的擦手布拿了出来，你也不嫌脏……”木李氏贴近嗅了嗅，一股辛辣的气息直冲鼻头，辣的她眼一红，“怎生得还揉了胡椒吗？”
村民们收了农具，和着老木家一起看着这场荒诞的落日之景。
“谢谢各位叔叔伯伯、婶婶婆婆，小叶子的感激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过不了几日，我们家就要杀年猪，到时候还请各位叔叔伯伯帮帮忙，婶婶婆婆来热闹热闹！”木叶揩去脸上辣出的眼泪，满脸喜气洋洋。
“说什么谢不谢的，”村里最德高望重的王家婆婆撑着个拐杖从人后走出来，“小叶子你什么时候成的亲竟不说，难道还拿我们当外人吗？”
其他村民们小声附和着。
木叶顾左右而言其他：“日头都要落了，各位叔叔伯伯、婶婶婆婆赶紧回家休息罢。”
王家婆婆拐杖狠狠在地上砸几下，一脸怒其不争：“今日晚了，也便罢了，但明日里你可得老实交代，嫁人如何能不办酒席，哪怕是上门的姑爷也是要热热热闹闹的！”
“是呀是呀！”其他村民都点头以表赞同。
“知晓了，婆婆，我们小叶子这不是刚成的亲还害羞着呢，我们家姑爷身子又不爽利，待好了，自然会叫大家来喝喜酒的。”木李氏握着王家婆婆砸着拐杖的手，将人送了出去。
“咱们村也好久没有喜事了，你们可不能不收礼钱！”
“好好好，一定收一定收，过几日我们家做杀猪饭，还劳烦婆婆过来帮我们搭把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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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跪下！”
“噗通！”
两声。
木叶看着跪着的假王爷愣住了，朝着他挤眉弄眼：你跪下做什么？身体不行就不要在这里随便乱跪！
金渊朔看着眼前的小女子眉眼横飞，凭空透出一些娇气来，带着不知从何言说的可爱。
他竟无端生出一丝甜蜜来。
这一世，他会保护好她的，绝不会再让她落入那样的境地。
他磕头下去，朝着堂上的两人。
“叔伯，婶婶，是在下失礼了，这些天承蒙照顾，待我身子好些，联系上家中必定八抬大桥将小叶子娶回家。”
“快起来，你还病着，莫要沾地过了寒气。”木李氏说着，木叶的爹将他扶了起来，按在了一边的椅子上。
“谁说要嫁你了！！！”木叶插着腰，她还没怪他看了她的身子，他倒是还想得寸进尺娶她。
“小叶子！”木李氏一拍桌子怒斥，“平日里你怎么在村子里玩闹，我都不曾管束你，也不曾责备你，我、只当你孩子心性，只要长大了就好些了，可你竟拿婚姻大事做儿戏……”
木叶扯着耳垂，畏畏缩缩，这是她两世以来第一次见娘发这么大脾气，她带着哭音：“娘……我怕……”
“你平日里惯会撒娇，哪回我不是忍了让了不计较了，今日你污自己的清白也便罢了，大不了就是呆在你爹和我身边孤独终老一辈子，现在又平白无辜冤枉了人公子的名声，你叫我如何是好？”木李氏拍桌拍得直响。
木叶涕泪涟涟又膝行，拉着娘亲的手：“娘、娘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
金渊朔再次拜下：“我愿意的，叔伯，婶婶，我情愿的，我家中父母早亡，只有一个哥哥也已经有了家室，现下我手里分得几亩田，一间不大的宅院，两个奴仆，我愿意将小叶子迎进家门，一生敬她。”
“你瞧瞧，就因为你平日里的不约束，”木李氏指着女儿，怒其不争，“别人要为你平白定了此生，你个冤孽！”
木叶低着头，咬着唇，不发一言。
她是真没料到假王爷会醒，也没料到反倒是因着他的缘故今日才能将相国府的人赶走，更没想到他竟突然醒来看了她的身子。
“平日里就叫你不要造嘴孽，你偏生要强出头，明明喊了我和你爹回来，却还要让人拖上一拖，自己抛头露面上去争论！”
“娘，娘，来得那些人我们哪里斗得过！人家是高门大户、达官显贵，想捏死我们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她们想邀请我去做客，说是三五天，到那时候怕是这辈子都回不来，娘，我不想去，也不能去。”
“您知道这几日我做了什么噩梦吗？”
“你……”木李氏上前，双手掐着女儿的双臂，“你梦到了？”
“我没能拒绝，她们把我带走了，娘，她们把我带走了，我一辈子都没再回来过，娘，我怎么能还去？”木叶害怕地落下泪来，她想到剜眼之痛，又想到毁容之痛，想到暗无天日的样子，“我以为只要我没了名声，她们就不会再带我走……娘，娘，我好痛啊！”
金渊朔看着眼前的女子哭着哭着眼里的光变暗了，竟像是盲人一般，视线再也无法集中。
小叶子竟梦到了上一辈子发生的事？金渊朔紧皱着眉头，难道她也同他一般？
突然，木叶眼一翻，竟哭晕过去。
这慌乱的一天就这般过去了。
成不成亲的事也便这样糊涂的拖了过去。
金渊朔依旧在小房间里养伤，相较之前，他已经能够自己吃东西了，也不单只能吃下些汤汤水水。
这几日，那活泼的小叶子躲在房中，几乎不出门半步，他想去和她道个歉赔个礼都不行。
反倒是上门的村民，越来越多。
有些提着鸡蛋，有些提着腊鸡腊鱼，碰到他时，总喜欢拍拍他的背，戏谑地看上他几眼。
有些还会笑着问喜酒是什么时候，直等着他们下喜帖。
还有的将他拉到角落，偷偷摸摸从怀里透出几个方形的纸，不顾他的意愿急急地塞进他怀里，说上几句是好东西。
他大约、可能知道这些是什么好东西罢。
木家爹娘这几日也没有理睬他，只叮嘱他好好休养，对他也是能避就避，能让就让。
他也是琢磨了几日，才发现那日话里，小叶子的娘亲虽在怒斥小叶子，明面上百般说对不起他，实际暗地里是不愿女儿嫁给他。
他也是不明白，都城里千家百家姑娘都想嫁给他。
他十二岁远赴边疆抛却身份从最小的兵做起，十四岁就斩杀敌军首领人头，一站成名，后又镇守边疆十数年，敌军听觉他名便瑟瑟发抖，不敢来犯，甚至往后的十数年里，他以雷霆手段拔下相国府这棵腐败的大树。
怎生得偏生在一个小村里反倒成了村民眼里手无缚鸡之力的上门女婿呢？又怎生被人嫌弃不愿将女儿嫁予他？甚至他王爷的身份说出去都被人笑话？
金渊朔睡在躺椅上晒着太阳，时不时咳嗽两声，因着没有换洗的衣服，只能穿上小叶子的爹的衣服，手腕和脚腕处甚至短上一截。
那些来来去去送礼的村民们虽在木家院子中喜气洋洋，出了院子都摇头惋惜。
唉，这般孱弱的姑爷，小叶子可得守活、寡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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