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谭曲还没来得及转过脸看回台上，后排突然传来一阵儿惊呼声，站在两侧的保安打着手势，提示保持安静。
坐在后排的几位设计师助理们停止了尖叫，交头接耳，小声议论了起来：
“那不是蒋陶淘吗？”
蒋陶淘？
谭曲觉得熟悉——曲曼青的初恋。
她不是影后吗？
“是她是她，她怎么来t台了？”
“听说米拉把和曲主设合作的模特全请走了，没办法才把头低到了演绎圈。”
“但蒋陶淘可是影后啊，请过来走这种小秀场根本就是大材小用，而且她好像不是模特出身……”
听到“不是模特出身”这几个字，谭曲怔了片刻，缓缓抬起眼帘，带有挑剔的目光看向了台上的蒋陶淘。
灯光悉数打在她身上，卷发顺着光洁的额角波浪似的披垂下来，两小缕勾在了长裙领口的布扎式小鹿角上，结合着光感特别的欧根纱面料，显得更加滑腻柔软。
无规则的裙摆时不时飘动起来，白皙的脚尖迈一小步就会踮起，随后又快速地回归直线，步履轻盈的不像是在走秀，而是在美好惬意的午后跳起一支轻缓的舞。
谭曲这才注意到，她是光着脚的。
演员出身，台风虽说没有专业模特出色，却也中规中矩。不过能在这么快的时间了解作品，临时做出符合衣服的造型搭配，相对于模特来说大胆许多。
更可贵的是有自己的特色。
谭曲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抵在膝盖上，两只手缓缓交叉，笑着看向台上。
这是她对临时调整的风格表示认可和满意的习惯。
可蒋陶淘像是在她和观众之间铸了层透明玻璃墙，听不到任何声音，看不到任何人，目光平静地继续朝前走。
到了定格pos时，她左手轻轻勾起裙摆，右手缓缓伸向台下，这是一个索要掌声的姿势。
谭曲笑着环起双臂，想看等到众人给完掌声后她还有什么花招。
掌声停止时，她倏地收起笑脸，眼睛微微低垂着，还给众人一个轻蔑的余光，原本寂静又慵懒的感受全无，谭曲也皱起了眉。
更惊讶的是，蒋陶淘突然把双手交叉在腰后，右脚尖轻轻往前探去，像是光着脚的少女站在小溪旁，去试探水流的急缓，把顽劣的小心思一点一点蔓延给观众。
大概是溪水太凉，她快速收回脚尖，表情像是没得到软糖的孩子，随后情绪地一转身，腰后的碎步盘绳一下一下捶打着她白皙的脚腕，给观众留下了一个叛逆的背影……
热烈的掌声响起时，谭曲的隔壁位置上突然传来一阵“吱吱”声，她低头看去，发现曲曼青的指甲正用力抠着皮椅。
没有能容忍别人擅自改自己作品的设计师。
谭曲如此，自然曲曼青也是如此。
看到蒋陶淘穿着不是自己的作品出场时，曲曼青已经是震惊状态，现在又听到后排连绵不断的夸赞，她只能压着怒气抠起皮椅。
腰部的缝线部分，可是她研究了三天两夜才决定用的墨蓝色羽线，改衣服的人直接在腰部剪出了几个小洞就算了，还用裙摆的碎布绕着小洞盘了个缀饰！
曲曼青气的目眦欲裂。
这时，秀场陈列总监突然摇下椅子，转过来对她说：“这件衣服我很中意，尤其碎绳那里，简直是点睛之笔，设计图发给我。”
曲曼青嘴唇都气的发抖起来，“那……米拉那件呢？”
“那件也不错，不过对比下来，我总觉得比你的这件少了点什么，所以这款更适合下个季度的主打，走秀结束我就通知陈列们开会。”
“哐！”
曲曼青面色沉重地从皮椅上弹了起来。
“有什么问题吗？”陈列总监疑惑地问。
曲曼青紧紧攥着拳，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没……没问题。”
坐在隔壁的谭曲听完全过程后，幸灾乐祸地对她眨眨眼，接着说：“曲主设，那么这件我晚上还要一起分析吗？”
曲曼青迅速瞪了她一眼，脸色阴沉的离开观众席往后台去了。
谭曲看着她的背影，勾起笑容，起身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刚下台的蒋陶淘捋了下散在肩上的长发，光着脚走向化妆台，顺手拿过一瓶新的矿泉水，刚要拧开，有人撞到了她的胳膊。
“砰！”矿泉水滚在了地上。
蒋陶淘“啧”了一声，甩了甩手腕，从地上捡矿泉水瓶时，一个女人突然摔在了她面前，腰上还贴着40号的出场数字。
“……？”蒋陶淘淡定地拧开矿泉水，笑着朝她一眨眼，“凭我多年碰瓷的经验，能给你打个85分。”
而地上的女人看起来并没心情跟她开玩笑，她浑身颤抖着，身体一点一点往后缩，面露惊恐喃喃道：“你……你不是……”
她的眼神像是看了鬼似的，蒋陶淘怔了片刻，习惯性地把水瓶朝后递，助理接走之后，她撩起裙子，在女人面前半跪而下，笑嘻嘻：“我不是什么？”
女人看她像是在看怪物的眼神，捡起的高跟鞋都来不及捡，疯疯癫癫地跑出了后场。
“以后我演疯子就参考这次的场景。”蒋陶淘抱臂笑着说。
“什么乱七八糟的。”肩上突然多了双手，蒋陶淘皱起眉，侧过脸顺着肩上的手往上看，一位妆画得十分精致的男人映入眼帘。
蒋陶淘从到头尾扫了他一眼，目光定格在他胸前的身份卡片上，诧异道：“助理？小良？”
对方却无视掉了她的咕哝，对她嘟嘴撒娇道：“陶陶，下次可不能再散头发了，你的人设可是精致美人，这么邋遢会被粉丝喷的。”
蒋陶淘没接话，拿起手持小镜子左照右照，捏起了自己的脸。
助理小良连忙拽住她的手腕，“祖宗，你还是捏我的吧。”
蒋陶淘假意放下手，小助理也跟着松开了手，然后她快速对着镜子揪了根自己的睫毛，“嘶——居然是真的。”
小助理再次拽过她的手腕制止，表情都快哭出来了，“陶陶！你是不是病了？”
真是生病就还好了。
蒋陶淘仰起小脸，对着黑色天花板叹了口气。
十五分钟前，她还在去参加电影节的车上，由于路程太长，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后居然出现在了模特候待区。
她本来以为是在做梦，梦到终于钓到了那位知名大设计师。
可事实不是梦，光着脚会凉，揪睫毛也会疼……
最关键的是，镜子里的这张脸还不是自己的！
说穿越就穿越，一点准备都没留给她。
“那什么……小良，”蒋陶淘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转，将要说些什么，一阵儿慌乱的脚步声突然传来。
蒋陶淘疑惑地看向后台入口，只见一位身穿黑色大衣的短发女人黑着一张脸正朝她冲过来。
蒋陶淘脑海里突然闪过好几层画面，最后一个场景是一位短发女人站在她面前，对原主讲述着“职业上升期，不适合在一起，你可以等等我”之类的渣男语录。
原主居然还信了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没出息的哭着点头。
而记忆里的短发女人，就是此时正向她走来的曲曼青。
蒋陶淘随意靠在椅背上，对助理玩味一笑，“我以前眼光这么次？”
十米外的曲曼青听到这句话后，脸又黑了两个度。
平时蒋陶淘敏感到小动物的感受都要去在意，讲话做事都要考虑会不会给其他人造成影响，尤其对自己一句重话都没说过。
难不成是那个叛逆的转身让她入戏太深？！
想到这曲曼青气不打一出来，拽过蒋陶淘的胳膊就往外走，丝毫不在意刚下台的小模特此时还光着脚，“聊聊。”
拽到一半时，对方突然甩掉了她的手，曲曼青来不及诧异她的反常，刚想开口指责，却被冷如冰霜的眼神噎了回去。
身旁有人来来往往，曲曼青咬了咬牙，尽量用温柔的眼神对视着蒋陶淘尖锐的目光，故意放低声音哄道：“陶陶……”
以往只要这么喊一声，蒋陶淘就会迅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并对她道歉，由此曲曼青虽然语气变软了，表情里却夹杂了几分强势。
但这次的蒋陶淘看起来不太好哄，两人僵持数秒，她眼神里的轻蔑不减反增。
这种反常让曲曼青甚至觉得临时改衣也是她的主意，所以她又想到了腰后那根破绳。
“走！”她再次拎起蒋陶淘的胳膊，径直朝隐蔽的楼梯口走去。
蒋陶淘目光扫过被捏红的胳膊，语气散漫的问：“曲大设计师，没人教过你做任何事之前先问下当事人是否同意吗？”
“砰！”
一声巨响，曲曼青关上了楼道口的门，“我还想问你，让别人改我作品的时候，有想过这件事要经过我的同意吗？”
提到改衣，蒋陶淘脑海里闪过谭曲拿着剪刀冲进来的画面。
难道不是梦？
“蒋陶淘！”曲曼青打断她的思绪，“说吧，自作主张请了业界哪位设计师临时给你改的？”
“嗯……”
蒋陶淘“嗯”了半天，也没“嗯”个所以然来。
这时，她突然闻到了自己身上飘出来淡淡的梅子酒味，于是假装闭上眼睛，头疼似的揉着太阳穴说：“你也知道我是演员出身，走秀之前难免会紧张，所以上台前就喝了两杯酒缓解一下……”
曲曼青黑着脸等她的下半句。
蒋陶淘双手一摊，“我睡了一觉，醒来衣服就在我身上了……。”
撒谎从不脸红的蒋陶淘闹毫不慌乱地盯着曲曼青，气氛寂静了良久，曲曼青深深叹了口气。
蒋陶淘没想到这种滑稽的理由会说服她。
目光呆滞地看着曲曼青脱外套的动作，递过来说：“我忘了这几天是特殊时期。”
听到“特殊时期”几个字，蒋陶淘哪还顾得接衣服，赶紧扭头看裙子后面，“这他妈都叫什么事……”
曲曼青见她不接，只好又收回衣服，临走前又扫了眼反常的蒋陶淘，推门就走，“回房车里待着吧。”
待她走后，蒋陶淘收起无辜的表情，眼神冷冷地盯着摔上的楼道门。
突然，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从楼上的台阶处传来。
碰到狗仔了？
蒋陶淘挪了挪脚丫子，小心翼翼走到拐角，一位身穿米白色羽绒服的女生正站在台阶上看着她。
这熟悉的身影，熟悉的冷淡气质，熟悉的脸蛋……
蒋陶淘心底先是一惊，随后挂起灿烂的笑容，“呀，小设计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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