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大江湖》

得了灵宝，方仲良也依然还是个不懂武功的秀才，即便一股股的热流在他的身体里乱窜，他也不知如何运用，最后反而是受这股热流所祸，整个人都栽倒在地。眼见着黑衣人的剑就要洞穿自己的胸膛，绝望之际，方仲良不怪黑衣人，唯恨自己无能，家仇未报反而客死异乡。只是，父母大哥俱亡的他，又何处是家？悲从中来，便是仰天怒喝，流下两行凄泪。

        恐是不忍，黑衣人的刺向他胸前的剑，居然停住了。

        一名江湖人竟然会心慈手软？

        至少，方仲良是如此觉得的。

        黑衣人问他落泪的缘故，刚经历生死劫的方仲良也没顾忌，将自己身上生的种种一一道出，在那时的他看来，倘若最终还是免不了一死，能将这份心绪抒出来，他也不会太死不瞑目。

        听方仲良说完他的遭遇，黑衣人倒是彻底收了剑，反而就近升起火堆，与方仲良交谈起来。

        却原来，黑衣人同样身负血仇，得知方仲良的遭遇，这是感同身受了。

        黑衣人，名修夜，是位杀手，他的家族本来是江湖上一个小有名气的二流世家，偏生在他幼年时飞来横祸，家门遭人血洗。后来这二十多年里，他一直苦练武艺，凭借江湖悬赏令上的人头谋生，同时也想着有朝一日能报仇雪恨。

        今夜，被方仲良误食的果子，正是百年开花百年结果，能增长人一甲子功力的朱果。这对于一心想提升武功去报仇的修夜，意义非比寻常。自从三年前，他在山间意外现了这颗果子后，修夜便在附近定居，每隔七日都会过来察看。不想，今晚由于点子扎手，他来得有些迟，竟然刚好是被方仲良得了去，也只好叹一句时也命也。

        得知方仲良的母亲称他生身父亲为大坏人大恶人后，修夜有意无意地说出，最近在江湖上消失了二十多年的血魔任雄现身了，并且似乎是疯了，正在大肆寻儿，年龄算起来，与方仲良也大致相当，兴许方仲良可以去试试。

        让一名秀才去寻老魔头认父？

        这事，倒是奇了！

        不过，虽不知任雄是否为自己生父，但这个消息，方仲良还是默默记在了心底。

        这一夜，两人相谈甚欢，最后，本该你死我活的两人，居然结为异性兄弟。天明时，方仲良要回洛家堡告辞，修夜见他不通武艺，还顺手教了方仲良三招，攻、御、遁。不知是否因朱果的缘故，方仲良在武道一途的天赋出人意表，短短的一个多时辰，竟尽数记下，即便施展起来偶有凝涩之处，却依然是让修夜喷喷称奇。

        万物跌涨自有定数，回到洛家堡，因祸得福的方仲良遭逢了他接触江湖以来的最大危机，也正视到戏文之外，真正属于江湖人的血腥。

        满目血色，满地皆是红白交杂之物，腥臭的血气随风扑入他口鼻，顿时，方仲良跑去院子的角落里大吐特吐起来。待他吐完走出，却恰是碰见了前几天外出办事现下归来的洛芊语。自然的，若不是洛芊语不在，那汉子也没胆将他这个大小姐的客人给提溜到深山里去。

        可，现下，满地的尸体与从院子内走出的他，却成了他有口难辩的铁证，他无法证明自己昨夜不在堡里，也无法证明他身上的内力从何而来。因为，修夜的身份，他无法宣之于口，就算再不了解江湖，方仲良也知道，一名杀手，在江湖中和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无异。魔头尚有黑道扶持，杀手却是把黑白两道都得罪光了。

        在洛芊语的口中，方仲良知晓了洛家堡藏有一本秘籍，能使人生吸他人内力作为己用，完全违背了武道一途五岁辨根骨，十岁定根基的常识，甚为奇特！不过，由于两百年来，洛家无一人练成这本奇书，也只好束之高阁。

        由此一来，他方仲良恩将仇报心怀叵测灭人满门，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从一名秀才，变成了江湖公认的小魔头。

        从洛芊语等人的夹击下逃脱后，方仲良心情灰败，他第一次认识到，江湖的血雨腥风还有是非难明。躲躲藏藏，也重伤了一些想踩他这个小魔头上位，而后扬名立万的江湖新秀后。方仲良还是选择了去找可能是他生父的血魔任雄，他有些天真的想，或许，任雄也只是像他一样陷入江湖泥沼被人冤枉误解了的可怜人。

        后面的事，很顺利，疯癫了的任雄开开心心地认下方仲良这个儿子，方仲良也准备携自己生父先归隐山林，至于他背负的家仇，则只能暗自里再作打探。不然，父子俩的仇家太多，还等不及替养父大哥报仇，怕就已经曝尸荒野了。

        就在方仲良兴高采烈的打理好一切携父归隐时，修夜出现了，兄弟两再次相逢，方仲良不做他想，当即是邀自己这位结义大哥回家把酒言欢。修夜先是感慨了番方仲良半年来的坎坷，接着，赠与了他一柄软剑，言明为贺他乔迁之喜。知道贵重，又自觉欠修夜良多的方仲良哪里肯接受，但到底推辞不过，还是愧领了。

        一直到这里，都是异性兄弟久别重逢后的人生乐事，可，就在任雄进屋之际，一道流萤自修夜腰际溢出，满室生辉。

        是偷袭！

        那一剑刺得又狠又急，随着修夜从椅子上跃起，径直插入了任雄的胸膛！

        不明所以的方仲良当即拿起修夜方才赠与的软剑挥动起来，企图阻止殊死一搏的两人，熟料，软剑拔出，异样的香味也随之挥出，瞬间，弥漫了整座屋子。

        迷香！

        目睹着任雄迅落败，濒临死境，方仲良又惊又怒，看向自己这位结义大哥，呲目欲裂。

        「他并非你的生父，很抱歉我欺骗了你。」

        在这时，方仲良才知道，原来曾经的血魔任雄并非真的成了疯老头，自己这位结义大哥也并非良善之辈。

        这，才是真正的江湖，是非难辨，人心难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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