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浮空城（3）
就像他之前所说，“茧床”中她见到的一切都是过去记忆影像的呈现。
“记忆受损没关系，不过都是些代码，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根据‘茧床’所记录的为你再编入一套程序。”利奥浏览着电子屏上传送过来的资料，“当然，这只是基于你想要的范畴。在我这里，你们都拥有独特的权利来决定自己的事。”
房间里只有他自己的声音。
关着c0914的能量抑制器蓝光闪烁，他扫了一眼，继续手里的工作。等处理完毕所有的事务后，他看了眼时间，而后将阻断装置的阀值调到最大。
“做猫久了真以为自己能钻洞抓老鼠了？”镜片下的眼睛狭长，看过来时倒映着屏幕上的一行行代码，“不要白费力气，这里有特殊的监控装置，你去哪儿我都能知道。”
c0914残余的力量顷刻间被卸除。
意识被完全切断的前一刻，一只大手把她所在的地方抓了起来揣到了衣服口袋里。
“好好睡一觉。”
他说：“等你醒来了，就是新的开始。”
……
柱形的玻璃培养皿，一具赤/身/裸/体的人体浮在营养液中。她全身莹白双腿蜷缩在胸前呈胎中婴儿环抱的姿势，洁白无瑕的后背可见一节节脊骨，脊骨两边连着几根手指粗细的黑色管子，管子的另一头与玻璃壁上的中转装置相接。
利奥套上银色手套，打开阻断装置，眼疾手快地捏住试图逃走的芯片，放到了信息传输器上，反手盖上了阻断装置。
他打开检测界面：“检查连接状况。”
辛云在电子屏上轻点几下，进行系统核对后的人工检验。
“连接状况良好，是否启动传输。”
利奥仔细核对数据，调出命令框输入权限密码。最后看了眼培养皿中的人体后，嘴角嚼起一丝笑意，按下了启动键。
“传输启动。”
指令落下，传输装置的指示灯一格格亮起，芯片上的数据连带那种普通人无法触碰的能量也通过特质的传输管道进行传输。
c0914尚存的意识只觉有一股难以抗拒的拉力，携带着她与无数信息流一起进入了一个狭小的管道。完全进入管道后空间骤然变大，所有的信息流和能量变成了一颗颗闪烁的星星，组成了被无形力量支撑着旋转的星系，而她本身也分解成了无数星星，每一颗都有她的意识存在。
所有星云一同向着特定的方向旋转着，旋转着，直到她听到一种类似鼓点的声音。
砰，砰，砰。
一声比一声有力，一下比一下清晰。
这个声音，她曾在陆眠的怀抱里听到过，曾在无数人类的胸膛下，这是——心脏跳动的声音。
利奥站在控制台前，脸上看起来一派轻松随意，双眼紧盯着传输进度。
承担着血液输送功能的鲜红仿生心脏，百分百模拟人体的血管、神经、肌肉，甚至是所有脏器和大脑，当然还有他亲手一根根抛光的骨骼。
无一处不是他精心打磨的杰作。
心脑电波从无信号到画出一道道优美的曲线图，静止的躯体开始出现神经性颤动，闭合眼皮上的浓密睫毛轻微抖动起来。
种种数值都远远高于预想值。适配高度成功，c0914的核心和上面的强大能量与他制作的身体完美融合在一起。
利奥脸上终于露出了真心诚意的笑意。
这是属于他的作品，他成功了。
这份作品，绝对会让未来科技那些人大开眼界。
谁说他利奥只能做些骗人的神经传导游戏，他手下的ai可是超越了这世上无数的存在，比那些只知道服从命令的蠢货优秀无数倍。
c0914醒来的时候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耳边仿佛有潺潺液体流动的声音，胸膛内跳动着的不再是僵硬冰冷的机械心，有点像是“茧床”中那具虚拟身体带来的感觉……不，比它更真实。
全身上下都被温暖包围着，她缓缓睁开双眼，周围是冒着小气泡的透明液体，黏腻、厚重，将她托举起来像是一条被捕捉的鱼。
十指伸出去，覆上了前面透明的玻璃，利奥和辛云站在下面抬头望着她。
她张张嘴，粘稠的液体争先恐后地钻了进来，顷刻间塞满了口腔。她立刻闭上了嘴。
见她醒来，再次确定各项体征没有异常后，利奥走上前操作起培养皿前的操作台。
培养皿中的液体慢慢排出，这个液体很奇怪，皮肤和头发上没有沾到半点水分，但温暖液体的排空仍让暴露在外的肌肤泛起一片鸡皮疙瘩。
她缓缓滑落到底下。
液体完全排空后，培养皿的玻璃壁向上升起。
c0914警惕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身体下沉，两只手撑在地上摆出攻击的姿势，却不想臂膀格外绵软，整个人一下子摔到了金属地盘上。
唔，疼……
男人上前两步，笔挺的双腿停留在她面前。
“乖孩子，你的身体需要适应。”他俯下身，拔掉了她背后的管子，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柔软的身躯在男人的臂弯里显得异常娇小，她抬起手推搡着陌生的胸膛，无力的手掌撼动不了半分，只有喉头的低声吼叫彰示着本人的不满。
幸好这种令她不舒服的近身接触没有持续太久，利奥抱着她走到一张白色单人床样的观测台边，把她放了上去。
冰冷的台面令她不适应地一个激灵。
见状，一旁的辛云看了下老板，见他没有阻止的意识，就脱下了自己身上的研究员外套朝c0914肩头披去。
c0914瑟缩了一下，顺从地穿上了她给的衣服。
“谢谢。”
辛云一愣，没想到眼前这个对老板态度抗拒的实验体对自己反而没有什么敌意。
“不用客气，应该的。”她轻声回道，而后细心地拢起衣领挡住了胸口，用自带的腰带牢牢固定住了衣袍。
利奥用清洁液清洁手上不存在的粘液，推推眼镜，打开了上面的暗钮。他转向c0914，镜片上显示出她的即时身体数据。
“喜欢吗？你的新身体。”他问。
c0914冷冷回道：“不喜欢，你给我换回去。”
“很遗憾，回不去了怎么办？”他耸耸肩，反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什么意思？”
他没有立刻回答，意味不明地看着她：“你的项圈上有限制，不要白费力气用你的特异功能了。”
c0914伸手抓去，在颈部碰到了一个坚硬冰凉的环状物，上面刻满了某种图案，触感凹凸不平。每当运转灵能，出口都仿佛被一扇门堵住了。
灵谷科技的人为什么会拥有能够抑制灵能的东西？
“就算是修仙者，也不过是这时代中渺小的一粒尘埃。没有了金钱和立足之地，被一阵风吹走了也无从得知。”利奥观察着她，和她身上不断变动的数值。
“我能帮助他们开拓自身的价值，科技与道法相结合，带动整个时代的发展。”他说着说着，语气有些遗憾，“可惜，如果我早生几年，就能当这第一人了。这浮空城，也许就能变成我的另一个作品。”
话语之间，仿佛对自己充满了莫名的自信。这自信某方面来说也来之有因，作为一个出生在下城区注定得不到好的教育与资源的人，能自己白手起家在财团分割的世界里占据如此大的一块蛋糕，仅凭努力是远远达不到的。
但这一切与c0914无关。
她抚摸着项圈上的刻字，不是现今各大城邦间的通用语言，倒与陆眠曾同她讲解各种符文阵法时的文字有点相像，毕竟同是修仙人士用的。
“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利奥瞪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难以置信的话。
“我给了你们生命，允许你们拥有自己的思想和人格，某种意义来说，我就是你们的‘父亲’。父母怎么会想着榨取自己孩子的价值呢？”
“没有父母会囚禁自己的孩子。”她嘲讽道。
“有了自己的思想，就会渴望自由。”利奥理解地点点头，“我非常能理解你们的这种渴望，也特别鼓励你们能通过自己的方法实现这种渴望。但是……”他话头一转，眸色暗沉下来，“但是你们不该背叛我。你，还有那台家用机器，怎么敢背叛我们这个美好团结的大家庭！”
家用机器？他说的是……
c0914停下摸着阻断器的手，脑海中浮现一个身影，心里若隐若现的猜测呼之欲出。
“对，就是埃里克。”利奥冷笑道，“一台保姆机器，竟然背叛主人的设定，做出偷窃主人家孩子的事情。就是这种机器的存在，拉低了仿生生物的社会价值。”
他义愤填膺的样子，完全丢弃了前一刻希望人工智能获得自己的思想与自由的说法，这一秒的他，只是个因为丢失了家里珍贵的东西，而愤愤指责看门狗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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