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缘起
欧阳晴察觉到投在她身上的视线,秀眉微蹙,赶紧朝外侧了侧身,避过那位少年公子的视线。
随从中有一个三十来岁的壮汉,见他家小主子一直站在门口,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在屋檐下避雨的粉雕玉琢的女娃娃看,轻声提醒了一声“公子”,跟着右手心向上,向着堂屋方向一摊,请他进屋避雨。再看下去,会被人家女娃娃当做登徒浪子的。
少年公子这才回过神来,没想到自己竟盯着一个陌生姑娘看了那么久,瞬间就羞得面红耳赤了,他稳了稳心神,随着主人家进了这处农家小院。
顷刻间,屋檐下就走得只剩欧阳晴一个人了,她暗暗松了一口气,抹了抹滑到下巴处的雨水,又把衣裙上的水拧了拧。
这时狂风一吹,冷得她直哆嗦,连忙往屋檐的中间走了两步,但屋檐狭窄,随便站在哪儿都会被雨打到。这么大的雨,除非躲到屋里去,可惜屋子被那伙人占了,她一个女子也不便跟陌生人同屋,更不好进到别人的睡房躲雨。
我可是女侠,女侠哪有怕风吹雨打的。
欧阳晴这样一想,背脊一挺,绷着身子,装出不怕冷的样子。
顺势往旁瞅了瞅,见那伙人留了四个护卫守在外面,这四个护卫个个都魁梧挺拔,身着深色长衫,腰系革带,革带上都配了一把统一式样的单刀,每人都打了一把伞,威武的站在各自的哨位上,就像一根根打进地里的木桩子。
欧阳晴见这架势忍不住又往院子里瞅了一眼,院子里也站了几个同样装扮的护卫,再往里就是堂屋。堂屋开间宽阔,那位少年公子居中而坐,一众丫鬟扈从无人敢从他面前经过,都在边上有序的忙碌着。
好大的排场呀。
欧阳晴看得直乍舌,她爹是开封府左院判官,朝廷的从五品官员,也见过不少有排场的,但同里边少年一样的还真没见过。她站的地方隔堂屋有些距离,并没看清里边那位的长相,只看见他披了一件纯白色的披风。
她想起她师父教她行走江湖的一些禁忌,如果遇见陌生人要先观察,切不可莽撞行事,带了兵刃的先看兵刃,就算不能从兵刃上判断人身份也可知别人擅长何种武功。
欧阳晴心中一动,不动声色的往那些人别在腰间的刀上看去,见这些刀整体二尺来长,刀鞘的头部较宽,刀鞘弯曲,柄首无环,是官刀的形制。刀鞘上还有长长的纹路,因隔得较远,又因大雨瓢泼,整个天都灰蒙蒙的,刀鞘上的纹路看不大清。
她猜测屋里的那位是官家子弟,在京中也只有官家子弟才有这般排场。
不过,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收回视线,抬头望天,期待这场暴雨快点过去。
“姑娘,”
欧阳晴听到有人叫自己,扭头看去,见是先前提醒少年公子进屋的那位大叔,连忙转回身,深深地朝他道了个万福。
那位大叔见她礼重,忙回以一礼,“在下姓张,来替我家公子传传话。”
欧阳晴颇为诧异,自己与他们并不相识,有何话可传。禁不住往堂屋的方向看了一眼,见那位少年公子正站在堂屋门前望着她这边,她赶紧垂下目光,向眼前大叔道:“前辈请说。”
“姑娘言重了,前辈实不敢当。”
这位姓张的大叔笑着说:“我家公子说屋檐狭窄,姑娘躲不了风雨。大家同被暴风雨所阻,又同在一处避雨,实没有我们一家就将屋子全占了的道理,他愿分一半屋子给姑娘避雨。”
欧阳晴再次往堂屋的方向望了一眼,那位少年公子一身白衣,外置雪白披风,贵气十足,她不敢多看,又快速收回视线,婉拒道:“多谢你家公子好意,小女子孤身一人,实不便与陌生人同屋,还请见谅。”
这位姓张的大叔愣了一下,也不好勉强,又打着伞离开了。欧阳晴也没在意,继续抬头看天,继续畅想江湖的自由与广阔。
没一会儿,那位姓张的大叔打着伞又回来了,这次他另一只手上搭了一件纯白的披风,“姑娘,我家公子说因我们占了屋子才累得姑娘淋雨,他颇为愧疚,特命小的给姑娘送件披风过来。”说着,恭敬地将手中的披风递了过来。
欧阳晴见纯白披风眼熟,悄悄往堂屋方向看去,那位少年公子依然站在堂屋门前,依然望着她这边,但他身上的披风已不见了,这件披风就是他一直披着的,自己一个女子怎好披着一个陌生男子的衣物。
正欲婉拒,那位姓张的大叔又说话了:“姑娘别多心,我家公子是见姑娘身上的衣衫全都淋湿了,这要受了凉会生病的。”
欧阳晴这时颇为为难,拒绝显得矫情,接受又不妥当,心想以后行走江湖可没那么多男女有别,再说她也的确有些冷,正欲接过……
蚕丝素绫!
这件披风通体雪白,纹路紧密,极其细腻,最难得的是通体没有缝制的痕迹,竟全是由蚕丝织就而成。
她曾在布庄看过蚕丝素绫,一匹就卖一百两银子,而且那匹素绫还没有这件披风织得这么密。
欧阳晴不敢猜测这件披风的价值,心中也忐忑不安起来,行走江湖没那么多讲究,但官场就不一样了,她爹只是从五品官员,还无爵位,这件披风就不是五品官家的女儿能披的。
她再次向那位大叔道了一个万福,感谢道:“多谢你家公子好意,素不相识,不敢受如此贵重之礼。”
“姑娘,只是披一下,免得你受凉。”
欧阳晴向他微微一笑,坚定的摇了摇头。
这场暴雨并没有持续多久,没半个时辰就小了很多,欧阳晴顶着绵绵细雨就出发了。一来她颇为焦急,她得赶在天黑前回家,暴雨已误了不少时辰,她不能再耽搁了;二来,她不想跟堂屋中的那伙人有过多交集。
她纵马而行,不到两刻钟就到了北郊恭王府。
欧阳晴一看到恭王府的那块大匾就高兴得很,她翻身下马,拉着她的矮马走到旁边的小门前,向王府阍吏道明了来意,并将荷包里唯一的一块碎银子塞了给他。
那王府阍吏暗暗掂了掂手中的银子,跟着嘴角快速地向下垮了一下,斜着眼光暗暗打量眼前少女,见她头发颇为凌乱,衣裙又湿又皱,模样别提有多狼狈了,骑得马也不是什么良驹,心道:“说什么官家女子,还不知哪来的穷鬼。”
在他心中黄梨是穷鬼,因长得貌美才傍上了白玉堂,她身边还有一些貌美而身穷的女子,上次来的那个就是,眼前这个小姑娘必然也是,这些女子又想通过黄梨傍上蒋平,或是王府的男人。
他想得也简单,既然想进王府捞钱,他管着王府门房,那就得给他钱,而且得给够。
“这位姑娘,你说你来拜访你姐姐怎么来得这么晚呀,这都快黄昏了。这是什么地方,是恭王府呀,若被管事的知道这么晚了我还放人进去,说不定呀会打我一顿板子,你这点钱还不够我买伤药的。”
王府阍吏边说边故意在那少女面前掂了掂她给的那块碎银子。
欧阳晴一下就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赶忙说:“我知道,我今日本没打算过来,所以没带多少银钱在身上,我这还有三十多文,一起给你吧。”说着将整个荷包都塞到了那阍吏的手中。
“三十多文,你这打发叫花子呢,这可是恭王府!”
“大人,你帮我通传一下吧,我好不容易才寻到机会过来的。”
欧阳晴见他一脸势利,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心中怒火中烧,但没办法她要见黄梨就得通过这个人帮忙通传,总不能翻墙过去,这是恭王府,被逮到了可是重罪。她又想或许真是自己来晚了,淳于娟当日也只给了这么点钱。欧阳晴一咬牙,取下自己的一支蝴蝶钗,“这给你,够不够帮我通传。”
那阍吏眼前一亮,正欲收下,眼角觑见小王爷的马车回来了,赶紧将这少女的银子和荷包都丢还给她:“去去去,哪来的人,黄姑娘是王府贵客,哪是你一个丫头片子说拜见就能拜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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