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陈曼的结局
久安见楚斯年躲了起来，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便根据自己多年来对陈府熟悉程度，躲着巡逻的侍从们，仗着夜色悄悄地跑进了陈曼的院子里。到了屋外的时候，她只觉得心跳的飞快，毕竟两辈子加起来都没干过这种事。
久安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缓了缓气，便见陈曼的侍女端着铜盆出来了。
眼下屋里应该只剩下陈曼，久安走到大门口，敲了敲门，低声说：“曼姐姐，是我。我能进来吗？”
虽然无人回应，但久安却听到一阵叮铃桄榔的声音，吓得她也不等陈曼回应便闯进了屋里。
“曼姐姐，你没事吧！”
床上的纱帘已经被拉了起来，烛光摇曳，久安见陈曼正掩着面咳嗽，床下掉了一本书。
久安急急地跑到了陈曼的床边，隔着床帘，看着陈曼。
“曼姐姐。”她手足无措地站在她的面前。
“安安，你怎的来了？”陈曼吃惊地问道，正说着又咳嗽了几声。
“我担心你啊。”久安说着，又走进了几步。她看清了掉落在床角的那本游记。
“方才只是游记掉了，久安不必惊慌。”陈曼虚弱地靠在床上。
久安拉住了床帘，她捏着那帘子，骨节泛白。她也说不明白自己在纠结什么，又或者是怕什么。坐在帘后的正是如同她亲姐妹一般的陈曼，她一直担心的曼姐姐。
然而，在即将见到她的此刻，她却怕了。他不知道陈曼藏着什么秘密，她不知道这件事究竟与连山寺和吕先生的死到底有没有关系。她怕这帘子一拉开，她怕自己看见幕后的陈曼后，一切都会变了。
久安拉开了床帘，坐在了床边，看着陈曼苍白的脸颊，干燥的双唇，心里只觉得一抽一抽地疼。
“曼姐姐为何拦着不让我来见你？”她眼里含着一包泪，委屈的马上就要流下来。
“傻丫头，这不就是怕见你如今这么样嘛。”陈曼轻轻地给久安拭去泪珠。
“可是，你越发不让我相见，我却是越发担心你。”久安抓住了陈曼放在她脸边的手，捏了捏。
陈曼微微笑了笑，又忍不住咳了几声，久安忙帮她拍背顺气。
“安安，我这辈子谁都不怨，不恨。能遇到你，一定是上天给我最大的福报。”陈曼摸了摸久安的头。
“这已经是我这辈子最好的结局了。”
“瞎说什么胡话呢！”久安急的一下子窜了起来。
她握住了陈曼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前。“曼姐姐的人生还长着呢！”
陈曼静默了会，叹了口气，说道：“这就是陈曼的结局了。我接受的。”
“曼姐姐——”久安吸了吸鼻子道：“曼姐姐当时怎么就落水了呢？”
“都是我，当时没站稳。”
“如果当初我拉着你不让你去湖边看表演，就不会这样了。”
“傻姑娘，人生啊有时候就是这样。你越千方百计地想避开，却越是避不开。”
难到当真是天命不可违？自己哪怕重生一回，想与命争一次，却依旧被命运的齿轮所吞噬。
可是她，当着是好不服啊——
久安揉了揉眼睛，又瞟到了地上的游记，随手给捡了起来。
“曼姐姐，你方才是在看这本书吗？”
陈曼从久安手中接过游记，说：“越是时日无多，越发想看遍这天下大好河山，是我贪心了。”
“曼姐姐——”
久安一时无言。她偏过了头去，恰巧瞧见了窗边妆台铜镜中自己的倒影，哭得很是狼狈。
她深吸了一口气，陈曼的屋子中依旧熏了她最爱的都梁香。这个味道，久安也喜欢得很，每次闻了，都觉得心旷神怡。她拿帕子擦了擦自己的脸，慢慢地平复了心情。回头的时候，又看了那干净整洁的妆台，所有的胭脂水粉都被好好地放在了妆匣里，螺黛傅粉也都排列整齐地放在妆台上。
陈曼无论何时，都是个细心讲究的人。刚刚掉落东西的声音清脆，想必是这傅粉盒子，而非游记了。
原来，人的心真的会有针扎般的疼痛。久安只觉得自己整颗心都紧了起来，究竟是多大的秘密，值得所有的人做出这样的选择。
“曼姐姐，等你病好了，我们一起下江南。”
陈曼笑了笑，气若游丝地说：“好。”
“曼姐姐究竟是何病症，怎会寻不到医师救治呢？”
“入水的天冷了些，落下了寒闭症罢了。”
“医师开的药，你可都有好好喝？”
“我又不是三岁稚童，你以为谁都如你一般，还赖着不喝药吗？”陈曼抚了抚久安的手。
“只是有些人得了风寒，过几天就会好。而有些人却能被风寒夺取性命。这怕是我的命了——”
“曼姐姐还未寻遍天下名医，怎就甘心如此早早认命？”
陈曼眉头微皱，重重地咳嗽了几声。
她苦涩地笑道：“我父亲不过六品官职，又哪能为我寻遍名医呢？他已经对我够好了，我很知足。”她说完眼睛暗了暗，看到眼前的久安，她的眸子又亮了起来。
“谢谢你啊，安安——也许我没有你那么强大的毅力，也许我早早的就想放弃。”
“曼姐姐如若将这都梁香给换了，许能好得更快些。”久安低着头说道。
陈曼皱了皱眉头，嘴角动了动。“将死之人了，就让我闻闻自己喜欢的香吧。”
久安抬起头，盯着陈曼的眼睛说道：“这都梁香，又叫佩兰，可以入药，最适宜治疗热闭症，可却性寒，是阴虚气虚者该禁的药。”
陈曼温柔地望着久安，高兴地说道：“我们安安真的长大了，什么都懂。”
“婢女们真是不懂事，妆台上的妆匣也都该收起来。还摆在桌面上，徒惹姐姐伤心。”
说不怪陈曼是假的。久安伤心于陈曼对自己的不信任，又或者说是对自己的过度保护。她和桑楠一样，都不想将世间的丑恶暴露在久安面前，她们悄悄地把苦难吞下，守护着象牙塔内的净土。
可久安不想陈曼在面对自己时，还要用傅粉上妆装病。她不想陈曼那般的累。毕竟她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女，为何要独自承担这一切。
“安安知道，我是刚刚才拿出来的。待会儿我就叫人收起来，你别担心了。”她依旧语气温和，像是一个哄着女儿的母亲一般。
听陈曼这么一说，久安终究是没有忍住，还是留下泪来。她匐在陈曼的腿上，肩膀哭得一抖一抖的。
“到底是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呀！”她愤恨地锤了锤床，哭到喘不过气。
“我想救你！我为什么没能救你啊！”
陈曼安抚地拍着久安的背，也忍住转过头，在久安看不见的角度落下了泪。
“苦之如药，我甘之如饴。”
“曼姐姐，你同我说，连山寺究竟发生了什么！”
陈曼不紧不慢地摸了摸久安的脸，帮她擦了眼泪。“你说你，来了我这，便一直哭。”
久安一把握住陈曼拭泪的手。“曼姐姐！”
“是不是齐公子？”久安红着眼睛，眼神却格外坚定。
“天色晚了，安安回去歇息吧。”
“就是齐公子，对不对！”
“安安，我没想去江南。我想看遍大好河山，但我没想去江南。”
“曼姐姐——”
“我既然已选好结局，安安就别再来问我了。”
“是我对不住桑楠。来世做牛做马，我都会好好报答。”
“能见你最后一面，我很开心。”
久安听陈曼这般说道，慢慢冷静了下来。曼姐姐心意已决，自己本为帮她，又怎可逼她。
她抱着陈曼，又哭又笑。
“曼姐姐，我也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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