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做自己
沈青城直接呆住了,上辈子的林若也没有想过要去高考，怎么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
他一时之间真接受不了,跟林若商量：“要不你夜大学个会计，到公司里当个财务，以后家里公司的财务大权都给你管，再不行我写个婚内协议，要是我有一丁点对不起家庭对不起你，我净身出户，公司、俩孩子、房子都给你,这你还不放心吗？”
林若想要的不是那一纸承诺书，沈青城到现在还没想明白,重生后她想要的是做自己。
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
她反问道：“如果公司给我,让你待在家里全职带孩子，你愿意吗？”
交换身体后，沈青城只是孕期在家里呆了几个月，他就已经忍受不了，如果全职在家带孩子,估计要不了多久他就抑郁了。
“可是我也没有不让你上班,你怎么一下子就要去上学了？”
林若懒得回答他。
晚上辅导完儿子的作业,沈青城发现主卧室的房门被反锁了,若若跟他无声的抗议呢。
他只能挤到儿子的房间。
小南刚收拾好书包，扭头看爸爸又进来了,问道：“爸你咋了？”
“今晚在你卧室挤一晚上。”
小南跑出去看了看隔壁房间的门缝,里面没有光,小妈和妹妹都睡了。
他又跑回来,“我知道了,你跟小妈吵架,她把你撵出来了对不对？”
“没有，只是一些问题没谈妥。”
林若要去复读，看她这坚决的态度，儿子迟早会知道，还不如现在就说。
他跟儿子说：“你小妈想去复读，我只是提了一些不同的意见，她就生气了。”
小南坐下来，像个小大人一样跟爸爸认真谈心，“我还以为多大点事，小妈想考你就让她去考呗。”
沈青城楞了一下，儿子居然不反对，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你小妈去复读高考，你跟妹妹怎么办？”
小南有些奇怪，他跟妹妹好好的，有育儿嫂有保姆，比他小时候条件可好多了。
爸爸难道是因为他和妹妹，才不让小妈去复读？
那可要跟爸爸解释清楚。
小南说：“听我奶奶说，我刚生下来没多久我妈就死了，你一年就回来一次，我不也好好长大的吗？”
“小妈只是复读念大学，又不是不回来，你其实就是想阻止，拿我跟妹妹当借口。”
孩子强调：“我跟妹妹才不当你阻止小妈读书的借口呢，反正我同意，我代表妹妹也同意。”
沈青城被儿子怼得哑口无言，儿子从小就是奶奶带大的，没有亲妈，他这个当父亲的，在儿子十岁前也没有好好照顾过他。
所以他现在有什么理由，要求若若在家照顾两个孩子呢。
第二天早上，沈青城听到隔壁房门一开，他就赶紧过去了。
“若若，早上我得去公司处理点急事，你想复读高考的事，晚上我们回来再谈行吗？”
林若没吱声，复读是她自己的事，不管他同不同意，她都会坚持去复读。
沈青城没在家吃早饭，林若打开冰箱，里面有春梅姐包好的馄饨和水饺，她问小南：“小南早上吃馄饨行吗。”
“那不如吃饺子，我吃十五个就够了。”
“行。”
林若下了三十个鲜肉玉米的水饺，今天她打算去一中找尤老师，跟他谈一下复读报名的事，提前把复习资料课本拿回来，寒假可以先看看书。
小南咬了一口饺子，春梅阿姨做饭也很好吃，育儿嫂带妹妹也很尽心尽力，再说了，他也可以帮着带妹妹啊。
他一口气把十五个饺子都吃了，摸了下嘴巴，“小妈，我支持你去高考。”
林若心中一暖，没想到第一个支持她的人，是小南。
林若说要去复读，所有人都觉得她疯了。
就连娘家妈都不理解，跑过来劝她。
保姆和育儿嫂都很有眼力见，借口下楼买东西出去了。
饶慧看看熟睡的外孙女，粉雕玉琢挑着他们两口子优点长的，吃饱了就睡，无忧无虑。
饶慧觉得，林若的行为就像是个任性的大孩子，沈青城要娶的是媳妇，不是再多养一个孩子。
“你说你怎么想的，怎么突然就要跑去复读呢？”
“有条件了，就去呗。”
上辈子林若最遗憾的，就是被亲情绑架放弃了复读。
她一直在想，她重生的意义，是出去上班、家庭工作两不误吗？
不是的，这一次她想要做自己。
她觉得对自己有用的、正确的事情，她就要去做。
没有人支持，那她就自己坚持！
婆家不支持就算了，娘家亲妈也来反对。
林若问：“我复读影响到你们什么了，你们一个个的都要来反对？”
饶慧替女儿发愁，“你去复读，两个孩子谁来照顾？”
“我请了育儿嫂和保姆，晚上我也回来，复读和上班时间上是一样的，而且还不用出差呢，上班你们不反对，复读为什么要反对？”
饶慧想了一会儿，“你上学毕业也是为了挣钱，女婿让你去他的公司，同样也是挣钱，何必要浪费几年的时间呢？”
“那妈这样说，是觉得读书没用了？”林若反问。
“当然不是。”
现在大学生多金贵啊，林若的弟弟没考上大学，他爸一直都耿耿于怀。
林若冷笑，“既然读书有用，你是认为只有我读书没用了？”
饶慧确实认为她读书没用，浪费四年的时间，等读完出来，万一女婿跟她离婚怎么办？
那不是因小失大，鸡飞蛋打吗？
她也顾不得了，“沈青城娶的是老婆不是祖宗，他在外头辛苦挣钱，你不在家相夫教子，还要跑出去读书，你说他娶老婆做什么呢？”
林若一听就火了，“他找的是老婆不是佣人，妈，你在家相夫教子几十年，爸感激你了吗，几个孩子尊重过你了吗，他们觉得是理所应当，才下岗两年，你看看爸现在对你是什么态度，你过得还不如我家保姆自在！”
保姆凭劳动还能挣钱养活自己和孩子，妈劳动付出，换不来一丝的感谢！
“当初我要去复读，爸不让，你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你连自己女儿复读的主都做不了，但凡你自己能立起来一点，在爸面前能说得上话，我两年前就已经去复读了。”
“你自己为家庭为孩子奉献了一辈子，到最后丈夫孩子也没人感激你的付出，现在还想让我跟你一样，当一辈子的保姆老妈子，抱歉我做不到！”
林若一口气发泄完，母女俩都没有说话。
宝宝在睡梦中哭唧唧的哼了几声，林若忙抱起来哄了哄，闺女又在她怀里安心的睡着了。
林若还记得上辈子，女儿问她：“妈妈，他们说你很幸福什么都不缺，可是我知道妈妈不开心，妈妈，你为什么不开心呢？”
林若说，因为她把曾经的梦想弄丢了，她是别人眼里的好妻子、好母亲，唯独不是她自己。
“梦想怎么会丟呢，你坚持就好了呀？”
那时候她的女儿跟小南现在一样大，才十岁，她跟孩子简单解释，“刚生你的时候妈妈想去复读，但是这个梦想在当时不切实际，跟你爸爸的事业冲突，妈妈那时候放弃了梦想。”
“后来妈妈想去上班，可是他们都说，这跟照顾家庭冲突，所以妈妈放弃了上班，现在妈妈好像什么都有了，但是心里好难过。”
女儿好像听懂了一点，“我知道妈妈为什么难过，妈妈把梦想弄丢了，你的幸福是别人给你的，不是你自己挣来的，所以妈妈才不开心的对吗？”
林若当时不知道十岁的女儿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女儿说：“我经常听奶奶和大姑小姑他们说的呀，他们说妈妈的幸福都是爸爸挣来的，没有爸爸，妈妈和我都不会有现在的幸福生活，我们要感谢爸爸，还要感激奶奶生了个好儿子是不是？”
林若哑口无言，她在她的女儿面前，立不起来，没给她做个好榜样。
这辈子，林若一定要给女儿做个好榜样，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能把自己给弄丢了。
等她哄好女儿，发现妈已经走了，保姆上来委婉的说：“刚才在楼下看到老太太走的时候，在抹眼泪呢。”
林若心里痛了一下，其实母亲一辈子不容易，但是她也不后悔，重来一次，她还是会反驳那些话的。
娘家妈走后，林若把孩子交给育儿嫂和保姆，自己去了趟一中找尤老师，跟老师说了想复读的事。
尤老师没赞同也没反对，而是问：“是你自己想读，还是被我昨天那番话刺激的？”
“如果是因为我昨天那番话，你才起了复读的念头，那我劝你不要，读书不是赌气。”
林若笑道：“不是赌气，其实从休学之后，我一直努力想回学校，您也知道我家的情况，我爸爸那个人在家说一不二，当初要我挣三千块钱交给家里，就不反对我复读。”
“我挣了四千，他又叫我嫁人，后来落水被我现在的丈夫救了，才结婚没几个月，他出意外我又怀孕，这才一直耽搁了。”
“现在孩子也生了，我找不出不复读的理由，其实昨天老师不说那话，我也准备过完年就回学校复读，我的学籍还在学校呢。”
尤老师这才露出笑容：“这样想才对嘛，刚恢复高考那几年，还有四十多岁的考生呢，结了婚生了孩子又去考大学的多得很，恢复高考这才十来年，人家当初条件可没有你好，都拼命的创造条件去复读考大学，你反而被束缚住了。”
尤老师欣慰的道：“走，我带你去办公室填复读表。”
廖主任是管复读招生的，他是孙启荣的亲戚，孙启荣母亲罚了款丢了工作，他把这一切都算到了林若头上。
但是他嘴上肯定不会把私人恩怨摆在明面上。
只是说道：“林若的情况跟别人的不太一样，虽然她的学籍还在我们学校，但她毕竟已经结婚生了孩子，如果她丈夫同意，那学校没意见，但如果她丈夫不同意，到时候闹到学校来影响其他高三的考生，情况就太恶劣了，我得对其他学生和学生家长负责吧。”
廖主任的意思，如果林若搞不定家庭，那一中是不接收她的。
尤老师没有跟廖主任争执，问林若：“要是你丈夫不同意怎么办？”
“那我回家先跟他商量好。”林若这样跟尤老师说。
回去的路上她想，如果沈青城不同意，那就离婚好了！
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到时候卖一套房，请人带孩子，熬过这几年就好了，九几年的大学生还是很吃香的，也正是房地产如火如荼的时候，她不怕养不活自己和女儿。
到家之后发现家里来了客人，江蔚从深圳飞回来了！
林若惊喜，重生之后，她第一次用自己的身体给了江蔚一个大大的拥抱。
上辈子没有小柔，江蔚是几年之后才下定决心离的婚，当时林若借了她五千块钱，江蔚带着五千块钱和自己的专利去深圳打拼，2000年的时候，做了自己的日化品牌，成了知名的励志女老板。
但上辈子江蔚也有遗憾，离婚的时候儿子没有抢回自己的身边。
婆家给儿子洗脑，说他妈妈出轨、瞧不起他爸爸，还不要孩子，结果江蔚的儿子一边恨着亲妈，一边从亲妈那里不停的要钱惹事。
这辈子江蔚自己带孩子，肯定能把她儿子教好的。
林若又惊又喜，“你这趟不是专门为我回来的吧？”
“你说呢？”
江蔚笑，昨天晚上林若给她打了电话，说想复读，还说这次可能是一场硬仗，家里人应该不会有人支持，所以江蔚回来支持她。
才短短几个月不见，江蔚变化真大，化了淡妆，整个人都洋溢着自信。
江蔚先是夸赞了沈青城：“沈青城不错啊，才半年的时间，房子买了，公司也办起来了。”
林若好想跟好友说，这都是她用沈青城的身体办到的。
但是她忍住了，她害怕重生交换身体的事，吓到好友。
她应和着道：“你来不是只为了夸赞沈青城的吧？”
“当然不是，我是来支持你的。”
江蔚放下茶杯，问道：“如果沈青城反对，你怎么办？”
林若没有赌气，“如果他不同意，就离婚吧。”
江蔚真没想到林若会说出离婚的话。
林若的情况跟她当时的情况不一样，她前夫是彻头彻尾的渣男，但是沈青城怎么说呢，跟周围大部分男人比起来，他已经算是鹤立鸡群的了。
如果这样的男人还被离婚，林若一定会被所有的人不理解，认为她太作了。
江蔚说道：“如果你们两口子是为了别的事情起纠纷，我会劝你忍忍，别轻易提离婚，但你是为了复读高考，那我支持你。”
“我想，如果我没有在大学里学到过硬的专业知识，没有手上这张专利，找不到一份别人无法替代的高薪工作，我也没有勇气辞职，带着儿子去深圳，远离渣男一家，这些都要感谢我从前的积累。”
江蔚说：“因为我有赚钱的能力，持续不断的赚钱能力给我带来的安全感，是任何男人都给不了的，所以我支持你。”
林若就知道江蔚会支持她，“你是第二个支持我去复读的，谢谢你。”
“第一个是谁？”江蔚好奇，还有谁比她思想觉悟更高吗？
“是小南。”林若笑道。
江蔚也笑了，“这孩子，前途无量啊。”
江蔚拿出一个牛皮纸包，“这是当初借你的钱，连上利息，我先还给你，如果真闹到要分开过的地步，不要担心钱，我一定支持你。”
“谢谢。”
林若把当初江蔚在医院说的那句话说了出来，“谢谢你当我的朋友。”
看着林若没事儿，江蔚也放心。
走之前她决定去沈青城公司找他谈谈，她觉得沈青城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不像她的前夫自大的根本无法沟通。
沈青城在外头忙好回公司，江蔚已经等了一会。
江蔚离婚辞职去深圳的时候，面黄肌瘦满脸的郁色，现在的江蔚，朝气蓬勃，有上辈子女企业家的自信和气度。
这才几个月不见，就判若两人。
江蔚礼貌说：“我一会儿要赶飞机，能单独聊几句吗。”
沈青城点点头，请她去办公室说话，“小董，泡杯茶进来。”
“不用麻烦了，说几句话就走。”
办公室的门一关，小董悄悄跟小关说：“刚才来的是小嫂子的朋友吧，老天，她变化可真大！”
刚进来的时候他都不敢认。
当初沈大哥叫他去找江蔚丈夫出轨的证据，那时候的江蔚跟现在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离个婚还把她的气质给离出来了，小董觉得不可思议。
江蔚前夫没有了工作之后，小柔很快抛弃了她前夫，江蔚的前婆家，一直等着看江蔚的笑话，想看她在深圳混不下去，然后灰溜溜的回来求复婚。
但是看到江蔚现在的样子，肯定是越过越好的。
江蔚说：“我去见过林若了，她想去复读不是在开玩笑，你既然是她最亲近的人，为什么要反对呢，你娶的是妻子又不是保姆，你又凭什么让她为你、为家庭再一次妥协放弃呢，你不会还觉得这是理所应当吧，沈青城，我觉得你的思想觉悟没这么差。”
沈青城一点脾气都没了，“我也没说不让她去读，只是昨晚猛的听她这么说，有点消化不了，晚上回去我会好好跟她谈。”
刚送走江蔚，丈母娘又来了，沈青城给丈母娘泡了杯茶，“妈，坐下说。”
饶慧从女儿家出来，没回家，在大街上漫无目的走了好久。
她一直在想女儿那句话，当初她要是能立得起来，在丈夫面前说得上话，女儿早就回去复读了。
她对丈夫言听计从，自己软弱了一辈子，难道也要叫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也跟她一样，还搞那一套在家听父亲出嫁听丈夫的吗？
饶慧说：“若若跟你说过她为什么会休学了吧？”
“结婚前说过，那时候妈摔了要休养几个月，又舍不得厂里的工作，就叫若若去顶替。”
“是的，等我伤好了，厂子也倒闭了，本来那会儿就该让林若回学校复读，可是她爸说，家里只有他一个人拿工资，下头还有弟弟要念书，想叫她早点出来工作。”
“林若是不肯的，说弟弟能上学，她为什么不能去上学？”
“她爸说，她是姐姐，就得让着弟弟，再说了家里现在是他挣钱，他说给谁上就给谁上，除非林若能挣三千块钱回来，那她想做什么家里都不会反对。”
“林若用两年的时间，挣了四千块回来，说三千给家里，一千她用来复读念书。”
“恰好孙家这时候来家里说亲，她爸看中了孙家的条件，能给两份工作呢，她爸让她别复读了，说反正读书最后也要嫁人，孙家条件那么好，就算考了大学也不一定能找到这么好条件的对象。”
“林若很生气，说她爸说话不算话，气的跑回外婆家才落了水，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后面的事情，就是上辈子的那十年，林若嫁给他，他昏迷了大半年，醒来后女儿出生了，工作没了全家挤在小出租屋里。
若若在家带孩子，他出去创业挣钱，然后是娘家、婆家鸡飞狗跳的日子。
等他公司快上市，日子好过起来的时候，若若提出离婚，接着两人都重生了。
沈青城沉默了半响，他一直以为林若回乡下外婆家，是因为家里逼婚她才回去的。
没想到真正的原因，是她在为命运抗争的时候，出了变故。
那次的变故，大到林若上辈子又搭了十年时间进去。
沈青城心里痛的厉害：“你们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
送走丈母娘，沈青城去了趟一中，找了校长。
晚上回家，他拿出一中的复读申请表给林若：“下午帮你去学校拿了表格，我都帮你跟校长谈好了，明天你再过去一趟。”
林若惊讶，今天发生了什么，让沈青城主动去帮她拿申请表。
但是沈青城没解释，只说妈和江蔚都支持她去复读。
“廖主任没为难你？”
“说了一堆阴阳怪气的话。”
沈青城知道那个廖主任是孙启荣家的亲戚，怕林若在一中复读受刁难，因此还做了点别的事。
“我跟你们一中的校长说，免费给学校旧了的图书馆重新装修一下，又捐了一批体育器材，校长很高兴，叫你随时回去复读，估计你要不回一中，他还不愿意呢。”
姓廖的主任，当场脸色就拉了下来。
但是沈青城怎么可能将他放在眼里。
他还跟校长说，捐赠是回馈林若的母校，如果林若能从一中毕业，他们两口子，每年都会回学校捐赠。
这天晚上，沈青城不用去儿子房间跟儿子挤一张床，房门没反锁，能回主卧室上床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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