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逆行（一）
前不久原武陵市文化局局长罗冻汜被武陵市剧团几十名职工告上了法庭，原因是罗冻汜在担任局长的五年时间里，瞒报谎报，用不存在的虚假剧团人员名额窃取、克扣钱款。剧团的职工先是到文化局找相关人员诉说情况，罗冻汜却指示糊弄并且进行压制抵赖，一来二去，引起了剧团人员的公愤，他们又向当时的主管副市长田小蓉进行投诉，但也没有得到及时的解决，于是展成了聘请律师到法院打官司的境地。
事情进入司法程序后闹大了不可收拾，已经查明罗冻汜吃空饷、贪污、挪用的金额达到了四百多万元。
罗冻汜和文化局的一些人员现在已经被检察院提起公诉，文化局局长的位置现在空着，局里的事情由副局长陶晓敏主持。
陶晓敏三十多岁，因为是戏剧演员出身，模样俏丽，身段优美，衣着得体，看上去很会打扮自己，她到了冯喆的办公室冯喆正在打电话，等冯喆放下话筒，陶晓敏微笑着问候了一声。
“冯副市长，咱们市剧团成立几十年了，以前名声在外，这几年却十分的不景气，这跟市场的大氛围有关，但也有内在的因素。”
“前些年文化单一，娱乐形式无非电影录像，剧团还有市场，起码偏远的山村还有人喜欢看戏，现在都多元化了，一年到头戏演不了几场，剧团里的人却多，而且大多数是老同志，原来老同志是老戏骨，都是宝，如今倒成了累赘，剧团彻底成了养老的场所。如今的青年人都想当歌星影星，没人学戏剧的，后继无人。因为没戏可演，一些演员和搞乐器的结合起来，给红白事情婚丧嫁女当伴奏，自寻出路了。”
“一沒戏演，二沒钱赚。剧团半死不活的，加上罗冻汜又闹了这一出，实在是到了不破不立的地步。”
“那，你有什么想法没有？”冯喆起身为陶晓敏沏茶，陶晓敏连忙跟起来，要接手，冯喆摆手让她坐，说：“本来早就想和你谈谈的，这一段事情挤到一块了，又出去了半个月。来，这是田副市长给的茶，咱们今天一起尝尝。”
冯喆亲自为自己沏茶倒水，说的话信息量又很大，陶晓敏受到了鼓舞，等冯喆坐下后手捧着茶杯说：“确实有些想法，”陶晓敏说着拿出了一些文件：“以前都准备好了，可是因为种种的事情耽搁了，冯副市长你今天百忙之中拨冗接见我，我也算是有备而来，就将苦水全往出倒了。”
这个陶晓敏挺有意思，不但人漂亮，也很会说话，她拿来的文件里详细地分析了市剧团的处境，还提出了解决问题的一些想法。
冯喆目的不限于此，简略的看了几眼，问：“谈谈你的想法。”
“冯副市长，我觉得，但凡改制，先就是怎么安排人，我想了很久，也征求了一部分同志的意见，这些人中主要以剧团的演员为主，我想……”
这时郑志东到了办公室门口，冯喆让他进来先坐，等他和陶晓敏的话说完。
郑志东看来和陶晓敏也熟悉，两人点头问好，陶晓敏继续刚才的话题：“咱们市剧团有一百来人，分为三种情况，一种是到了年龄的和已经退休的，第二种是年龄偏大的，再有的，就是稍微年轻一点的演员了，我想，对于第一种由财政按事业单位人员规定负担，第二种愿意提前退休的，由财政一次为他们缴纳养老保险，提前离团，不愿意的，留在团里再行安排。”
“主要是第三种，就是对年轻演员实行绩效工资制，鼓励多出作品，多演出……”
陶晓敏沉吟了一下：“还是想请领导在财政方面给予资金扶持，让剧团能有底气排练新的剧目。演员没角色演，作家不写文章，跟农民没地种一个样，如果市里支持，我觉得，力争三到五年内，重振咱们市剧团往日的辉煌是没问题的。”
“需要多少钱？”
陶晓敏伸手拨了一下耳畔的丝，样子柔美养眼：“冯副市长，现在市里每年要给剧团补贴两百多万，还不见底，不知哪天到头，如果我的计划可行，请考虑划拨七百万，我看能根本的解决剧团所存在的问题。”
冯喆听了未置可否，问：“还有吗？”
陶晓敏脸上闪露了一丝的失望，但是立即说：“罗冻汜在的时候，咱们局有个项目，要将咱们武陵的传统民俗、民间艺术汇集起来搞一个文华苑，总投资在五个多亿，往上面跑了好多次，都部里已经立项了，后来因为诸多原因被搁置，我想，可以的话，请冯副市长支持，到京城去一趟，将项目落实。”
冯喆点点头，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哦，有这个设想，还立了项，将具有武陵本土特色的传统文化扬广大……”
“陶局长先稍等。郑校长，教师们的工资都了吧？”
冯喆转头和郑志东说起了话，陶晓敏想了想，起来给郑志东泡了一杯茶，郑志东连忙起来接住，冯喆说：“今天我的秘书可是高配。”
陶晓敏听了又笑，郑志东回答说：“了。谢谢冯副市长，谢谢陶副局长。”
“我要谢谢你才对，你的态度是至关重要的。不然教师们的工作不会这么好做。这几天，都还好吧？”
“我来就是要给冯副市长汇报的，这是越演越烈啊，我都不敢回去了。工资是了，可吃饱了人更有精神干别的了，在学校教师们追着我，回到家他们堵着我，我上街买菜他们撵着我，就是去泡个澡也有人跟着去见缝插针，还说那是与校长同志坦诚相待。整天我的头都是嗡嗡乱响，集不起精神，满世界真是没有清静的地方了，刚刚，有人还将一路我送到了市政府的大门口，他们也不嫌天热，在外面等着我。”
“有这么严重？”冯喆问着，陶晓敏听了郑志东的话在笑，冯喆说：“那看起来你要在我这多坐一会”。
郑志东脸上的肌肉又开始了抽搐，他也尴尬的笑着，冯喆越看他的脸色越像是便秘难受，郑志东说：“搞拆迁是市里统一规划，这修环城路是大事，是好事，为人师表的应该懂道理明是非啊，哪能总想着和领导们对着干？”
冯喆哦了一声问：“你说老实话，你是怎么想的？你爱人也是一中老师，她的工作你做通了没有？”
“我……我是校长，要以身作则，冯副市长为了一中的事情是怎么做的，大家两只眼睛看的很清楚，我也不能为领导工作添乱……”
陶晓敏来这里的铺垫作用已经达到了，不过这个郑志东看来脑筋没有陶晓敏活泛，冯喆知道还要对他进行有指向性的引导：“郑校长的觉悟很高。陶局，这样，材料放这我再看看，你说的我回头给陈市长汇报一下，我个人是支持你的想法的。”
峰回路转，陶晓敏有些喜出望外，明白冯喆还要和郑志东说话，起身说：“那好，我回头再来汇报。”????
冯喆送陶晓敏到了门口，看着她离开，随手将门闭上对郑志东说：“今年咱们一中高考成绩不错啊。”
“是，”郑志东一听这个眼睛亮了：“今年咱们一中考的的确不错，市文理科状元都出自咱们一中，都被清华给录取了，还有，市文理前二十名，一中就占了十四个，高分人数在市里名列前茅，尽管今年咱们一中报考比去年减少三百二十六人，在报考人数明显减少、尖子生严重外流的情况下，咱们一中一本上线四百六十九人，比去年增加七十人，一本上线率百分之二十五，这可是出了全省十四个百分点的。”
“还有本科，本科上线一千七百一十七人，本科上线率百分之九十点五，整体成绩居全省第一梯队。”
郑志东说起教学高考滔滔不绝，数据也十分精确，冯喆说：“哦，文理科状元好像是一中的教师子弟吧？”
郑志东点头，但是又一想，冯副市长这话里有话，竟然脸红了。
这么大一个男人脸红，冯喆觉得很有意思，但是话题却还要深入的：“你说的西城门那的巡抚衙门，陈市长前几天还问了，我对这个不甚了了。田副市长那抓得很紧，城市规划要服从大局，地里即便掘出了古墓也是属于国家的，文物挖了出来坑填了该建设还是要建设的。文化遗产种类很多，总不能因为一些民间传说和地方志的记载将环城路改道。”
“前一段省里文史委的专家们到咱们市里视察，那也是有的放矢，因为那个古烽火台的确存在，只是由于认识上的差别当成碉堡给拆除了，现在教师们不想搬迁，心情可以理解，但总不能因为子虚乌有的传说就成为了挡箭牌，这说不过去，也没法让人信服嘛。”
郑志东点头称是，他听着听着，觉得似乎自己从冯副市长的话里抓住了什么，可是那个东西又稍纵即逝了。
看着郑志东还是懵懵懂懂的样子，冯喆不能将他逼的太急，自己要是将话说的太透，这事反而不好操作了。
既要达到目的又不能让自己的真实意图显山露水，那就看他的悟性和反应，自己再决定怎么继续。
不过这个时间不是太长，到了晚上郑志东就给冯喆打了电话：“冯副市长，学校几个退休的老教师找了我，他们还约了市方志办的人查了一些材料档案，现在有证据证明西城门这一块就是巡抚衙门的旧址，不是传说。”
“既然是历史遗址所在，那就具有保护价值，冯副市长你中午说地下文物掘了该建设还是要建设的，可历史遗迹只能进行保护和维修吧？”
冯喆心说你终于开窍了，可是嘴上却说：“中午说过要服从城市规划的大局观，怎么晚上你就有了这种说辞？历史遗迹当然要保护，可你说的那个巡抚衙门在哪？存在于虚无缥缈之中？”
郑志东话筒那边有人在咳嗽，冯喆想他身边肯定是还有其他人，说不定就是一些不想被拆迁的老学究老教师。
这个时间段，郑志东必然是在家里，兴许是中午那些在市政府门口等他的教师们听了郑志东转述自己的话后想的这一条对策。
这下郑志东倒是侃侃而谈：“文化局的陶副局长说市里要兴建文化苑的，那文化苑里的内容也并不都是现成眼前就有的东西，总归是要收集整理，冯副市长，我想，是不是可以考虑将文化苑就建在西城门这里，到时候还可以将‘巡抚衙门’收录在其中，多了一样文化遗产。如果这样，我们教师楼这一块就没必要拆迁，这不一举两得，还有，教师们都有一个疑问，搞房地产开目的是提升gdp，搞文化开，也能增加gdp呀，难道一个城市里到处都是高楼大厦就真的好？”
郑志东说的有些快，gdp的音像鸡的屁一样。
郑志东将鸡的屁挂在嘴上，凭对他的了解，这几句话肯定不是他的原创。
“郑校长说的我知道了，这个问题还是要向上级反映的，市里要进行论证，不过拆迁、征地已经开始，你说的有相当的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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