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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六章 齐国人的“善政”


  1684年8月12日,莫州(卡提阿瓦半岛),同安(苏伦德拉讷格尔)。

  对于齐国建立和维持环印度洋地区海上霸权来说,印度半岛绝对是处于最为关键、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环。齐国不仅从这片富庶的地区汲取源源不断的养分,以此滋养和促进国内工商业的快速发展,而且还通过直接或者间接控制半岛上的数个土邦王国和地方总督,籍此建立了一连串的海上基地,进而为齐国于印度洋地区的扩张提供了坚实的物质基础和人力资源。

  从半岛最南端的南定堡(今印度根尼亚古马里市,科摩林角所在地),到西南海岸的安丰堡(今印度西南部柯钦市)、新阳堡(今印度西南沿海城市奎隆),以及新近控制的云川堡(今科泽科德市),再加上从属于齐国的附庸国--科钦王国,齐国已经彻底掌控了整个马拉巴尔海岸(印度西南海岸),成为该地区至高无上的“王”。

  而位于印度地区西北海岸的津门(今卡拉奇市)和上海(今孟买市)两处海上要津,则分别扼住了莫卧儿帝国和新生的马拉塔王国的海上通道,牢牢把控着印度北方地区的贸易主导权。

  汉兴六年至汉兴七年(1676-1677)齐国与莫卧儿帝国之间爆发战争,莫卧儿人遭遇了自立国百年以来最为惨重的失败,皇帝奥朗则布战殒于阵中,军队损失十余万,苏拉特、巴罗达、艾哈迈达巴德、拉杰科德、包纳加尔、贾姆讷格尔等十余座重镇被齐军攻占,古吉拉特省几乎全境陷落。

  不堪再战的莫卧儿帝国最终选择了罢兵言和,新任帝国皇帝沙·阿拉姆一世以赔款三万万卢比,割让吉大、达卡、江陵(印度今加尔各答市)等几处沿海(江)港口,以及整个卡提阿瓦半岛予齐国,以换取双方“体面”的结束战争。

  这场战争不仅彻底奠定了齐国于整个印度半岛上的主导地位,而且还造成了莫卧儿帝国事实上的分裂。位于拉合尔的阿扎姆王子、信德地区的阿克巴王子、马尔瓦地区的卡姆·巴赫什王子等几个颇具实力的后备继承人,在闻知皇帝陛下在战争中遭遇不测后,遂蠢蠢欲动,准备上演帝国皇室继承人登位的传统剧本,展开一场惨烈的皇帝宝座争夺战。

  然而,七年过去了,这场混战仍旧没有分出胜负。面对实力占优,并且占据大义名分的沙·阿拉姆一世,阿扎姆王子和阿克巴王子结成了军事同盟,共同对抗他们的兄长。

  而卡姆·巴赫什王子为了自保,彻底投向齐国的怀抱,将马尔瓦地区的经济主权和各种商业利益尽数“卖”给了齐国,以换取齐国对他的保护。同时,为了解除后顾之忧,避免腹背受敌,巴赫什王子还对新生的马拉塔王国割让了大片领土,以期谋得暂时的和平。

  而位于德里的沙·阿拉姆一世,尽管实力远远超出三个反叛的兄弟,但却不足以形成压倒性优势。而随着奥朗则布的死去,失去威压的地方总督权势开始膨胀,也对沙·阿拉姆一世的平叛行动造成几多掣肘,始终未能倾力出战。

  桀骜不驯的锡克教徒在奥朗则布死后不久,便在班达·巴哈杜尔的领导之下,对莫卧儿帝国旁遮普省发起了更为激烈的军事行动,也极大地牵扯沙·阿拉姆一世的精力。

  更让沙·阿拉姆一世痛恨的是,富庶的孟加拉地区,在总督沙伊斯塔汗的统领下,竟然宣布“光荣的中立”,声称不掺和到皇位争夺战争中,要为帝国保留一丝元气。

  组建军队,平定叛乱,震慑各地日益坐大的总督,根本离不开源源不断地赋税收入。而孟加拉的赋税在整个帝国收入中要占到三成多,一旦断绝,对帝国的财力影响将是无比巨大的。更不要说,昔日贸易繁盛的古吉拉特省,经历战争后,被齐国人打(抢)得残破不堪,短时间内是暂时无法为帝国贡献更多的财政收入。

  面对诸多困难,希望能继承奥朗则布的遗愿,重振并恢复昔日帝国辉煌的帝国皇帝沙·阿拉姆一世,却囿于财政窘迫,多方掣肘,空有满腔抱负而显得有心无力。他在德里的红堡中,曾无数次咒骂齐国发动的无耻战争,痛斥几个兄弟不顾大义的叛乱,以及对各地总督阴奉阳违的行径而咬牙切齿。

  面对事实上已处于分裂状态的帝国,沙·阿拉姆一世的内心深处感到痛苦不堪,历经数代帝王的开拓和进取,在父亲奥朗则布的手中,莫卧儿帝国的辉煌才达到了极致,领土更是扩张到先辈未曾抵达过的边界。然而,如今帝国却将陷入四分五裂的境地,这对一个帝王而言,是何等的悲哀和痛苦。

  作为印度驻屯军中的一名普通小军官,亚沙斯维·贾伊斯瓦尔是根本体会不到莫卧儿帝国皇帝的悲哀和痛苦,当他领着所属的小队士兵,将无数想进入莫州境内的莫卧儿难民死死挡在边界线之外时,却感受到一种深深地无助感,以及一丝的悲凉。

  从今年二月起,古吉拉特、拉贾斯坦、信德等几个地区便陆续出现数十年未遇的干旱灾情,直到八月,尽管期间下了几场小雨,但对严重的旱情没有起到丝毫缓解作用。在这种情势下,大规模的农作物将会大概率出现减产,甚至绝收的现象,一场浩大的饥荒不出意外地即将到来。

  当六月夏收过后,各地小麦的收成惨不忍睹,产量不到正常年份的十分之一。别说无法完成各地政府和柴明达尔(印度对一种土地拥有者的称谓)赋税和地租,就连供给普通百姓所存活的粮食也是杯水车薪、所剩无几。

  逃荒,寻找一个可以乞食的地方,便成为灾区民众唯一的选择。数十上百万饥饿的灾民陆续涌向德里、马尔瓦、哈利亚纳、旁遮普等没有灾情或者灾情较轻的几个地区。在无尽的荒野上,到处都是逃难者。他们一贫如洗,身无长物,顶着烈日,拖着虚弱而疲惫的身体,奔向一个个希望之地。

  作为已经被割让给齐国的卡提阿瓦半岛,同样也遭遇了严重的旱灾。但数年前,齐国人驱使大量莫卧儿军俘虏和当地民众修建的众多水利设施却在这场旱灾当中,发挥了一定的积极作用。尽管旱情严重,影响了粮食的总产量,但整个收成好歹也有正常年景的五成,勉强饿不死人。

  可能是为了彰显齐国统治的优越性,更是为了邀买当地人心,该地的齐国总督不仅从府库中取出积存的粮食赈济受灾百姓,而且还从南方运来了大量的稻谷和玉米,采取以工代赈的方式,给予受灾民众施以粮食补助。开挖水库、兴修引水沟渠、建设港口码头、搭建桥梁、修筑公路……,甚至还对境内的许多城镇开展大规模的公共建设。

  齐国人将整个卡提阿瓦半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地,几乎让境内的四十多万百姓无一刻得闲,榨取着他们最后一丝精力。但是,通过这种大规模的以工代赈活动,这里的百姓奇迹般地没有饿死一个人——当然,那些劳累过度而病亡的人不在统计之列。

  临近的古吉拉特、信德两地灾民闻知后,遂调转方向,朝着卡提阿瓦半岛涌来。

  在七月间,对于陆续涌入的数千上万灾民,当地的莫州总督府并没放在心上,甚至还巴不得多增加一些丁口,以便后续更好地开发莫州,进行更大规模的地方建设。

  谁想到,到了八月,蜂拥而来的饥民与日俱增,规模超过十万人,边界附近的同安、永登(今印度莫尔维市)、石泉(今印度林布迪市)等县镇到处挤满了灾民,几乎要将地方府库存粮耗尽。

  莫州总督罗世宇当即下令,出动驻屯军,封锁边境,禁止莫卧儿灾民继续涌入齐国领地。

  开什么玩笑,莫卧儿帝国境内受灾,当地政府不思赈济安抚,却要让我齐国帮着你收容难民。我莫州总督府除了搞地方建设,还要养三千多印度驻屯军,哪里还有多余的闲钱来赈济灾民?

  没错,齐国军方为了节省军费,将驻扎于莫州、科钦、孟加拉三地的印度驻屯军费用,全部摊到了当地各个殖民属地头上。印度驻屯军于五年前组建,编制两个骑兵营、三个龙骑兵营、三个步兵营、一个炮兵营,人数四千二百人,全部归属陆军部所辖。

  印度驻屯军的建立,使得齐国陆军规模迅速膨胀至一万六千人,算是初步达成了陆军心心念的扩军小目标。

  另外,印度各个殖民属地建立的地方乡兵团、仆从军,也从商社的手中夺了过去,全部置于驻屯军的管辖之下。同时,为了更好的进行军事调度和训练规划,科钦王国所属的八千余军队,也由驻屯军统一管理。

  如此一来,齐国除了在印度东西海岸布置了两支强大的海军舰队(孟加拉分舰队和印度分舰队),还在整个半岛地区拥有近两万人的陆战部队,对莫卧儿帝国及南方几个土邦王国,形成强大的军事威慑。

  作为卫戍地方的印度驻屯军,应莫州总督所请,封锁边境,以阻止更多的莫卧儿难民涌入齐国领地,最先动员的便是亚沙斯维·贾伊斯瓦尔这些地方仆从兵,让他们顶在边境的最前沿。

  莫州与莫卧儿帝国接壤的边界线长达两百多公里,尽管在划界时,齐国尽量选取了山川、河流、湖泊等天然阻隔的地形为双方界限,但总有大段大段的平原、荒漠等无遮拦的地形,可以使得两边民众自由往来。

  在应对大规模灾民涌入时,莫州边境的几个县镇紧急动员了数万民众,临时于边界处挖掘了一道浅浅的壕沟,以做拦截之用。

  仆从兵们挥舞着棍棒,将那些攀爬壕沟、试图翻越边境的灾民全部又推了下去。在他们身后,还有数十名骑兵往来奔驰,将那些趁隙逃过边境的灾民打翻在地,然后套上马索,重新将其拖回边界。

  亚沙斯维·贾伊斯瓦尔看着边界线一侧哭声震天的同胞,心中未尝没有生出几分同情。但他和属下的十几名士兵,却不敢有任何徇私的举动,放纵这些灾民的涌入。

  他知道,尽管齐国的总督老爷在尽力从南方调运粮食,但囿于境内灾民的大量涌入,使得粮食缺口日益加大,整个莫州也没有太多存粮了。若是再放入更多的灾民进来,说不定他们身后的家人和亲属,也将面临挨饿的困境。

  相较于莫州,那些仍处于莫卧儿境内的同胞无疑是处于极为悲惨和无助的。他们不仅要忍受帝国政府的层层盘剥,还要遭到地方柴明达尔的极度压榨。

  在阿克巴大帝时,曾将农人缴纳的税额规定为土地全部收获的三分之一。但这种善政,在帝国境内从未得到过认真遵守,在贪婪的包税人操纵下,农人的缴纳的税赋普遍为土地收获的一半以上。

  伟大的阿拉姆吉尔(世界征服者,即奥朗则布)在同齐国的战斗中死去,几个王子再度上演皇位争夺的戏码。为了筹措军费,展开平叛军事行动,帝国境内的农人税赋进一步增加,据说某些地方的税额已经高达土地总收获的七成之多。在正常年景,农人们都会在贫病交加中勉力吊着一口气,苦熬艰难的时日。而到了灾荒年景,在帝国政府没有减免赋税的情况下,哪还有普通百姓的一点活路!

  反观莫州,齐国在割取这片原属于帝国的领土后,宣布境内所有的土地都必须到成立的总督府进行重新登记和确认。任何产权不清,或者未予登记的土地,全部收归总督府所有。

  在经历一场战争后,大量拥有田地的柴明达尔都逃往了内陆地区,而齐国人却只给了他们半个月的登记时限。以至于,到了最后,莫州境内差不多有八成的土地都成为了无主之地,被尽数收归总督府。

  齐国人将控制在手里的土地无偿分配给了每一个无地农人,限额四十亩,并规定五年之内,土地赋税征收总收入的四成,五年之后,征收额度降低至三成。缴纳实物和现金均可,取消了万恶的包税制,改由总督府任命的地方官员属吏收缴赋税,以杜绝中间盘剥。

  至于奥朗则布时期规定的印度教徒需缴纳的朝圣捐、香客税,以及非真神教民众的人头税,齐国人也一律予以废除。而那些对真神教义遵守情况以及祈祷仪式实施严苛检查的穆赫塔西卜(公共道德检察官)也被尽数取缔,对民众的管束进一步放松。

  在亚沙斯维·贾伊斯瓦尔看来,齐国人的管制明显要比帝国时期大为舒缓,在宗教方面也给予了更为宽松的政策。比起水深火热的帝国境内百姓的生活,身处莫州的民众,无疑是极为幸运的。他们拥有齐国人授予的田地,享受更为轻松的赋税,继而获得更多的土地收获。

  既然如此,他们这些普通小民被置于齐国人的统治之下,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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