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看热闹不能嫌事大
现在尚品根本没有鬼神帮助。
月八手虽说是鬼神，却意外小气，不过前几日尚品同祂吵了一架，就赌气躲在他识海中不出来了。
当然，这件事他一直没有同另外四人说起，如今他们只能拼死搏条生路，若是坦白，只会灭了大家斗志。
“看起来，你们遇到点小麻烦，”白鬼使笑吟吟看着尚品，清亮的眼眸仿佛知晓了一切。
“我在鬼市听了不少月八手鬼仙君的事，祂是个放荡不羁的人物，难免有时候不受控制，做出什么蠢事来。道友何不试试鬼域的法子，来让你的鬼神心甘情愿的服从你呢？”
莫不是她知道了什么？尚品心道。“什么法子？”他问。
“你且附耳过来，”白鬼使做了个招小猫的手势。
尚品很快的和四个同伴交换了眼神，三个同伴朝他摇头，只有祝匡懵懂的大眼睛写满疑问。
尚品一咬牙，沉着脸朝白鬼使走去，他弯下腰去听，白鬼使身子娇小，踮起脚去够他耳边。
白鬼使的脸隐在黑暗中，导致画面意外养眼。
尚品听完她的话后，猛的睁大一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然后深深的皱起眉。
还不等他继续思考，西厢房那边传几声凄厉的尖叫，尚品连同三个坐在地上天阙派弟子都反应过来，提剑冲了出去。
一瞬间，主堂只剩下了祝匡和白鬼使。
祝匡感觉身体已经回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才走了几步。
便听见身后的白鬼使唤他。
“少年，你掉了东西。”白鬼使将一个东西塞到他手心。
她的手和他一样冰冷。
“谢……”祝匡看清手心物品后，笑容凝固在脸上。
那是一个引光奴。
用松木条浸染硫磺，与火一接触，就会燃烧起来，可得小火焰如同谷穗，五国人称之为引光奴。
其实祝匡模模糊糊知道它的来历，因为前两次他驱使黑水玉中厉鬼时，脚下就出现了很多这样的的引光奴。
甚至就在不久前，黑水玉自动裂隙，驱赶门中鬼时，也是如此。
除了祝匡，没人发现，大门边缘掉了几十个引光奴……
而这一次，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可是引光奴还是出现了……
这意味着黑水玉中鬼在蠢蠢欲动，更糟糕的是，也许鬼已经出来一部分了。
“人终究是不能随意驱使鬼的，勉强为之可不是什么好事。”白鬼使笑眼弯弯。
“那你有什么鬼域的法子教我吗吗？”祝匡开玩笑道，“我当然知道这些，可这是我唯一的用处。”明明是五人之中最年幼，可他这个笑里看不透的情绪，让白鬼使都微微一愣。
待他走后，原地的白鬼使又拾起一个引光奴，向上一抛，“啧，同病相怜啊……”
惨叫声的源头，西厢房内。
白鬼使晃晃悠悠跟在众人后头，当看到西厢房状况时，竟掩唇而笑，原地转了个圈就要脚底抹油溜走。
衣领却被季昉牢牢拎住，像被逮住的小鸡。
“嗳，道友，放开领子好生说话。”白鬼使讨饶。
季昉在派中一向只和男性打交道，他家虽有两个妹妹，却也是被他当男孩养。导致尚品曾打趣他的妹妹是“季家妹妹颜如玉，皮糙肉厚壮似牛。”所以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对付女人，只能把白鬼使也归为男子来。
“你，不能走，还知道什么？”他黑塔一样的身躯立在大门口，白鬼使根本出去不得。他还刻意板下脸，让本就坚毅如刀裁的面庞更加充满威慑力。
白鬼使嘻嘻笑着，去扳他手指挣扎。季昉才反应过来男女授受不亲，慌忙放开。
半刻钟前，就在他们进入西厢房内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们一下子呆在了原地。
西厢房内，没有之前他们搜查过的，布满灰尘和蜘蛛网的茜帐，取而代之的是那道猩红的大宅门！
更诡异的是，他们看见了白鬼使。
门后依旧是那个青衣小厮远去的背影，如今仿佛要跨门而入，面带微笑的，在下一瞬间就被万根红线缠上的……
不就是刚刚才和他们聊天的白鬼使吗？
显然白鬼使没有黑水玉那样的鬼器可以傍身，所以在下一秒，她就在他们眼前，被红线割成了几十万块细小的碎肉。
鲜血喷涌而出，血肉太细，以至于像一摊血水爆开在原地。
五人忍受不住，干呕出声。
事情发生得太快，来不及反应，他们就已经被重口味的画面冲击。
如果白鬼使已经死了，那么刚刚和他们交谈的那个人是谁？是鬼吗？不，她明显有影子和呼吸……众人一时间陷入混乱。
“不，不对。”一直沉默的祝匡立刻反应过来，“那不是白鬼使，是熊！”
“熊！？”已经干呕得苍白的尚品，提起力气看了一眼，发现地上除了血肉，确实还有一些棕色的被切得细细的像灰尘一样的东西。
“那是熊的毛，我刚刚看见了！”祝匡看向尚品。
尚品不由生了希望，也期待的看向祝匡，却发现从祝匡的黑水玉的裂缝中，伸出一只惨白的手，那手搭在祝匡肩上，而祝匡眼里一片眼白！
“我他娘的！”尚品被吓得爆了句粗口，一下子跳起，一个手刀打晕了祝匡！一旁的马家兄弟连忙接住祝匡。
真是雪上加霜，现在情况不明不白的，祝匡又有被鬼上身的风险。
不过祝匡的话倒是有一定的可信度，尚品思索。
看样子，在他们没有注意到时，祝匡差点被鬼上身，鬼的能力肯定是强于人的。
所以在被迫开鬼眼的时候，祝匡发现了在那极短时间的端倪。
就在尚品蹲下身子想近距离观察时，大门突然消失了！
也就在这时，季昉挡住了鬼鬼祟祟要跑路的白鬼使。
“诸位道友难道就不能心疼在下的心情吗？方才诸位都看到了，若不是在下反应一向快于常人，只怕惨死在诸位眼前的就真的是在下了！”白鬼使掩袖啜泣。
那可不是反应快于常人就可以做到的，众人神色古怪，她到底使的什么路子？
“如果不是早有准备，你怎么能那么快反应过来有用熊来替死？你肯定知道什么！”尚品低头迫近她，她边洒泪边嘤嘤嘤，假得要命。
“我只知道一个悲伤的故事，不知各位有没有兴趣听听？”白鬼使如狐狸的眼珠一转，灵动与狡黠溢出嘴角。
白鬼使见众人默认，掩着袖子又掉了几滴虚假的眼泪，开口道：“相国夫人和相国，举案齐眉五年有余，却一直没有孩子，于是不知道听哪个高明的道士说，鬼市有得子的法子……”
她把“高明”两个字念得很重。
尚品和季昉交换一眼。
鬼市可不是寻常人想进就能进的。
“……相国进鬼市，找到了鱼鬼婆，鱼鬼婆见他供奉得大方，诚意又足，才说了一个可靠的方法。”
白鬼使顿了顿，摇摇头又道：“可是鱼鬼婆毕竟是鬼，哪来好心，相国完全被诓骗了。”
“……养小鬼？”尚品试探着说道。
民间传说，将未出世的胎尸封坛，可以治疗女子的不育之症。
“没错，刚一开始，相国只是找了一个意外怀孕然后流产的府中丫鬟，他买下丫鬟孩儿的尸骨封进了坛子里……不出三日，相国夫人肚子一下大得像怀胎九月。就在即将临盆时，相国夫人突然不满意了起来。”
白鬼使讲累了，干脆盘腿坐在地上，其他四人扶着昏迷的祝匡也跟着坐下，催促她快讲。
天阙派尚清修，他们日日过得像苦行僧，哪听过这般荒唐故事。
“原来相国夫人突然醒悟，她怀的是一个低贱丫鬟的骨肉，孩子的父亲也不知道是哪里的下等野汉，她堂堂相国夫人怎么能怀贱种？于是她哭闹着要打掉孩子重新找一个，相国也觉得夫人说的有理，所以他们开始物色新的孩子。”
“之后他们就谨慎了许多，不轻易封坛，可是可供挑选的孩子变少了，因为并不是天天都有人流产。所以他们打起了生人的主意，下等人的孕妇直接买进府，然后踢得流产后，把孩子掏出来看看品相，上等人的孕妇就由相国夫人去打好关系后偷偷使药让其流产。”
“看得死孩子多了，他们也有一套心得，一眼就能看出这孩子日后五官是否长得周正，杀的孩子也越来越多……终于他们找到了理想的孩子。”
“说来可笑，那孩子在一个雪天被放在相国府门口，身上铺满纸钱，相国欣喜若狂决定抚养其成为自己的孩子。可是相府夫人决定把这个孩子封进坛子里，因为她觉得只有怀过一次后，才算得上是自己的孩子。”
“他们怎么知道那个孩子是最理想的孩子？”尚品提问道，“如果养小鬼的条件是未出生的孩子，那雪地里的孩子就会是一个死婴，死婴放在自家门口，相国府人就没有起疑吗？”
尚品轻描淡写，从短短几句看似简单的话中，挑拣出了最恐怖的事实。
“没错，那个孩儿并不普通，他是所以婴儿用自己身上最完美的地方，拼凑出来的一个代表。相国夫妇已然被执念困住疯魔了，竟被小小的鬼咒蒙蔽了双眼，将他带进家门。封好坛子后的当晚，相国府全府上下，无论男女，都大了肚子，每个人肚子里的孩子都会在深夜撕开他们的肚子，去找他们真正的母亲。”
五人一齐倒吸了口凉气。
“实在是很难理解相国夫人的想法，”尚季昉缓缓道，“孩子怎么能是肆意挑选的物件？我父亲虽常囔着，要把我那放荡的四弟浸笼，可是哪一次都是要亲自去把他接回家来的。”
季昉一句话就把冰冷的故事拉回有温度的人间来，其他人毕竟也是少年，就着他的话头笑闹。
“上次我们见了你那四弟一面，”马慕说，“要怪就怪尚品，他之前偷偷摸摸教了你四弟不少摇骰子、变戏法的小技巧，那一面见得啊……仿佛看见了另一个尚品！”
“是啊，后来我们就替你尽了尽兄长之责。”马飒微笑道。
“难怪后来他见了我就低头匆匆走，你们把他怎么了？”本在沉思慨叹的尚品，也被吸引了注意问道。
“让他抄了五十遍清心咒，就跟黄老太婆经常整我们的那样，还特意叮嘱季母好生监督他完成，说那可是入派必须的修炼！”马慕撑着马飒肩膀笑道，双胞胎一起笑起来时，也看得出差别来，弟弟笑得收敛微垂着睫毛，哥哥灿烂得能化雪水。
他们口中的“黄老太婆”是天阙派长老之一——黄灵。
笑过了之后，空气又开始冷了下来，尚品一展扇子，缓缓摇了起来。
“那照你这么说，相国府里没有一个活下来……可这个宅子连只鬼都找不到？”尚品问白鬼使。
“鬼可不是那么容易见的，否则鬼市不要开了，”白鬼使嗤笑，“鬼魂都会被鬼市接管，送去鬼域。”
“可是，那个青衣小厮一直在外头晃荡！”
“那正是我要说的，我做鬼使不到三年，时常翻阅前人的案籍，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鬼市是很就规矩的，凡入鬼域者，都会记录在案。”白鬼使插袖叹息。
“可是相国府的案子，案宗上只有一句话：相国夫人养小鬼，全府上下惨死于诅咒。相国府的鬼魂，竟没有一个记录在案的！所以我才动身到这探看情况……想来你们也是因为一些因缘才来到这里。”
她目光灼灼看着昏迷着的祝匡脖子上的黑水玉，祝匡自被打晕后就被马家兄弟小心扶护着，马飒注意到她目光，警惕的将祝匡挡在身后。白鬼使不在意的一笑。
“你的意思是相国府的鬼魂没有入鬼域？可是我们在这里也没有发现一只鬼……那他们去哪了？”尚品问。
“前人欺上瞒下，应该是很棘手的存在，我想来想去，就只有一种可能……”白鬼使笑了，白森森的牙齿看着瘆人，她歪头，“他们都被吃掉了……被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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