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 那一夜的煎熬
面包车在绕城高速上走了半天,然后下了高速,直接往南开去,直接奔向了去象山县的山路。
越走越远了。
这时城外的路上车子已经不多了,我让出租车司机放缓速度,拉开和面包车的距离,防止被前面车子的人发现。
出租车司机边开车边嘟哝着:“老板,我们到底是要去哪里,这路越走越远了…….要是去象山,这来回200可是不够的……”
我说了一句:“不管去哪里,你只管跟上,少不了你的钱!”
出租车司机听我这么说,不说话了,沉默地开车。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一看,是李顺打来的。
我接听。
“在家里?”李顺的声音。
我略微迟疑了一下:“嗯……”
“她们过年还好吧?”李顺说。
我知道李顺说的她们指的是秋桐和小雪,说:“一切都很好!”
我不能告诉李顺昨天出的那事,我不能让李顺知道,不然,秋桐怀孕的事情就纸包不住火了,会出塌天大事。
“好,那就好!”李顺说:“宁州警方已经开始动作了,正在搜捕段祥龙这兔崽子,段祥龙你就不用再操心了,你给我老老实实呆在家里过年,安安稳稳休息几天,等段祥龙被警方抓到,好戏就开始了……我叫白老三这狗日的紧张紧张,打他个措手不及……让他不得安生……”
“嗯……”我答应了一声。
“不能亲自了结你和段祥龙的恩怨,是不是有些遗憾?你是不是对我的安排有什么情绪?”李顺又说。
“不遗憾,没情绪!”我说。
“嗯……能理解就好,不是我不想给你机会,而是现在形势所迫,我不能给你这个机会了,不然,就是养虎为患,会酿成更大的损失,会让段祥龙有更大的祸害,这也是我们的集体利益决定的,任何时候,个人利益都要服从集体利益……段祥龙被抓住,自然是要受到法律的严惩的,警方惩罚他,也等于是给你出气了嘛……”李顺带着安慰的口吻。
“嗯……”
“或许今天,或许明天,我和老秦回宁州,我要亲自飞回去看好戏,这场大战余音未了,还没有结束……在星海,白老三吃了大亏,却不敢声张,在宁州,我们却是地地道道的受害者,我们要让警方替我们伸张正义……哈哈……”李顺得意地大笑起来。
我没有说话,看着前面正在疾驶的面包车,心里在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你说宁州警方会不会抓到段祥龙?”李顺笑完又说。
“不知道!”我说。
“我猜问题不大!我们报案这么及时,大过年的宁州出了这么大的治安事件,警方脸上很没有光的,会高度重视的……我们报案提供的线索又比较具体,谅段祥龙想不到这一点,谅他一时不会反应这么快,谅他来不及逃走……宁州不是白老三的势力范围,他就是想救段祥龙,恐怕也无能为力……”李顺自信地说。
李顺任何时候都是这么自信。
“回去后,休整几天,我们要收拾烂摊子,重新开张我们被白老三毁掉的产业,任何敌对势力都不会阻碍我们前进的步伐,要是这次能抓住段祥龙,扯出白老三,这个代价还是值得的……”李顺又说:“我刚才突然想到,白老三既然能对我们在宁州的产业下手,那么,这狗日的或许也会知道秋桐和小雪在你家过年的事情,说不定会派人去你家……所以,你要在家里好好看守好,高度戒备,提高警惕,不要马虎大意……”
李顺这才想到这一点,已经晚了。
我深深呼了一口气。
“好了,不打扰你在家里过年了,回头见!”李顺说完挂了电话。
我收起手机,显然,老秦没有告诉李顺我在干吗。
我看看前面的地形,已经到了象山城外。
这时,我的手机又响了,这回是海峰打来的。
“哥们,过年好啊!”海峰的声音提起来很轻松。
“过年好,回来了没?”我说。
“还没,明天我和阿珠直接飞上海,然后直接回家……”海峰说。
海峰和海珠要回来了。
“这次去加拿大,情况怎么样?”我说。
“比较顺利,很乐观!”海峰简单地说:“回去后我给你详细说……对了,你在家里过年的是不是?”
“是!”
“很好……回家后,稍加休整,我和阿珠一起去你家给你父母拜年……”海峰说。
我一听,心里突然有些紧张,海峰和海珠要来我家拜年,秋桐还在我家休养身体,看到秋桐在我家,不知海峰和海珠会怎么想。说不定见了秋桐,知道秋桐在我家过年,海珠会引起更大的误会。
明天是初三,海峰和海珠会回到宁州,这么说,最快可能是初三,也许是初四,他们就会到我家。
这样想着,我不由有些心乱起来。
“这次在加拿大,得到了小猪的大力协助和照顾……真的很感谢她的……”海峰又说。
“哦……”我心不在焉地答应着,满腹心事。两眼又不停地注视着前方的买包车。
此时接近县城,路上的车子多了起来,我冲出租车司机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跟近一点。
海峰当然不知道我此刻在干吗,在电话里兴致勃勃地絮絮叨叨个不停:“回去后,咱俩喝个过年酒吧,就在你家喝,我要好好给你老爷子敬两杯酒……呵呵……”
“好,好……”我敷衍着海峰。
还不容易海峰挂了电话,我收起手机,对司机说:“再跟近点,保持100米的距离……”
司机一踩油门……
此时,我来不及多想李顺和海峰刚才打来的电话,来不及去想李顺和海峰海珠最近一两天都要回到宁州,我目前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前面的面包车上。
面包车直接进了市区,左转右转在市区转悠了半天,直接开进了一个小区,小区里都是小高层住宅,楼都比较新,看来是刚启用不久的。
小区里车和人都很少,看来住户不多。
看着面包车在一幢小高层住宅前停住,出租车停在了另一栋楼附近。
附近还听着几辆车,我们的车停在这里,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我和四哥坐在车里看着面包车上的人下来,站在车前低声商议着什么,又不时抬头往上看看,指手画脚说着什么。
然后,其中一个人径直进了楼道,其他几个人站在车前开始抽烟。
几个人边抽烟,边不停地抬头往上看,我顺着他们的视线往上看,似乎他们是在看上面的窗户。
我边注视着外面的几个人边注意看着他们的视线。
半天之后,小高层10楼的一扇窗户突然打开了……
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接着扔掉了烟头,掏出手套戴上,接着就进了楼道,连开车的人也下来跟了进去。
我回头看了下四哥,刚要说什么,四哥看了看司机,然后冲我使了个眼色。
我明白四哥的意思,又掏出200元钱递给司机:“好了,师傅,你辛苦了,就到这里吧,这是你的车前,足够了吧……你可以回去了……”
说着,我和四哥下了出租车,出租车径自离去。
我和四哥靠近他们刚才进去的楼道,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站好,边观察着楼道口的动静。
“刚才打开窗户的那个单元,应该是10楼的左边那户……”我轻声对四哥说:“怎么办,我们要不要上去——”
四哥沉思了下说:“我们没有搞清楚他们是坐电梯还是走楼梯上去的……我们上去,绝对不能坐电梯,电梯里或许会有监控,我们只能走楼梯,万一他们要是也走的楼梯,要是遇到怎么办?岂不是暴露了?”
我想想四哥说的有道理,说:“这样,我们先观察一会儿……我觉得这帮人的行为似乎有些蹊跷,先上去一个人,然后打开窗户,接着全部上去,还戴上手套……什么意思?”
四哥皱皱眉头,说:“难道……难道……”
四哥没有说下去,眉头皱的更紧了。
我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这里会不会是段祥龙的最近秘密据点呢?他刚在这里买的房子?这里远离宁州市区,倒也真是够隐蔽的……”
四哥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一会儿,几个人突然出来了,一个不剩全部都出来了,其中一个人手里还提着一个小旅行包。他们直接上了面包车,径直离去。
我和四哥走了出来,四哥抬头看看,然后对我说:“走,上去看看……10楼左边那户!”
四哥从口袋里摸出两个口罩,递给我一个。
我们戴好口罩,然后进了楼道,没有进电梯,直接从楼梯上去。
一鼓作气到了十楼,轻轻推开楼梯的门,到了楼道。
我和四哥靠近左边那户的门,发现防盗门没有关严实,虚掩了一条缝。
我和四哥对视了一眼,我不知道房间里此刻还有没有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虚掩一条缝。
我们悄悄靠近门封边,透过缝隙往里看。
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我突然隐隐闻到一股血腥味,心里不由一颤,看了看四哥,四哥鼻子嗅了嗅,神色也微微一变,冲我做了个手势,然后轻轻打开门……
防盗门无声地被打开,我和四哥蹑手蹑脚走了进去。
进了室内,血腥味更加浓了,客厅里空荡荡的,有些杂乱。
四哥冲我一摆手,指指客厅后面,然后又指指前面。
我明白四哥的意思,我们分头往客厅前后去,察看室内的动静。
我去了后面的客房和厨房还有餐厅,四哥去了前面的卧室和书房还有阳台卫生间方向。
客房餐厅厨房里空无一人,没有什么异常。
我刚转身回到客厅,突然听到卧室里传来四哥短促的声音:“快过来——”
我大步过去,进了卧室,眼前的一幕让我惊呆了——
卧室床前的地板上,一个人一动不动地脑袋往下趴在那里,地板上都是血,刚才的血腥味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我弯腰靠近,低头看去,此人正是段祥龙!
四哥弯腰伸出手指靠近他的鼻孔,然后摇了摇头。
我仔细看他的伤口,伤口在喉咙处,割喉而死。
段祥龙死了,他死了!他真的死了!!!
段祥龙就这么死了,他没有等到没宁州警方抓住,也没有等到我来找他了却恩怨,就这么突然结束了生命的旅程。
我一时心里有些震撼,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在心头涌动。
这个人,曾经是我的情敌,是我生意上的对手,却也是我的大学同学。
段祥龙趴在地上,右手向前伸着,手指上都是血。
顺着他右手的方向看去,地板上歪歪斜斜有几个血字:杀我者,李顺!
看这情形,似乎是段祥龙临死前挣扎着写下来的,似乎是在告诉别人凶手的名字。
我当然不会相信这是段祥龙写下来的,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四哥也看到了这几个字,对我说:“很明显,是刚才那几个人杀的段祥龙,杀完人,然后捉住他的手指写下了这几个字……段祥龙到了此时,除了白老三,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了,只能找白老三寻求保护,这肯定是白老三的周密安排,他知道段祥龙已经暴露,他知道一旦段祥龙被警方的人抓住会殃及自己的安全,而且段祥龙目前似乎已经没有了利用的价值,留着反而会后患无穷,于是就先下手为强,派人到这里来杀人灭口,然后嫁祸于李顺……他这么做,可谓一举两得,既消灭了后患,又可以将警方的视线引向李顺……”
我同意四哥的分析,点点头。
四哥看着地上的几个血字,说:“这几个字不能留……”
我从口袋里掏出卫生纸,将几个字轻轻擦去,然后去了卫生间,将卫生纸扔进抽水马桶,按了抽水按钮……
然后,我出来,看着地板上段祥龙的尸体,一时沉默了。
段祥龙就这么死了,他是被白老三的人杀死的。
段祥龙走的如此突然,甚至我都没有来得及和他了结两人之间的恩怨情仇。
我和他之间的往事,昔日的梁子,或许,随着他的离去,永远也无法解开永远也无法弄清楚了。
人死帐了,或许,我不该再怨恨段祥龙,不该再纠结那些往事了!
段祥龙就这样死了,他是我们大学同学里第一个离开这个世界的。
人终有一死,只是,段祥龙死的太早,死的方式太惨。
我心里突然感到一阵悲凉,为段祥龙,也为自己。
这就是段祥龙加入黑社会追随白老三的下场,他的下场无疑是很凄惨的。
而我,也身处黑社会,追随着李顺,段祥龙的下场很惨,那么,我呢?我以后的下场会比他好吗?
悲凉了半天,我抬头看着四哥:“杀人凶手已经走了,我们要报案吗?”
四哥看着我:“报案……你觉得合适吗?”
“为什么不合适?”我说。
“你的证据呢?就凭你自己看到的那些吗?那些证据有说服力吗?”四哥说。
“怎么没说服力呢?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凶手肯定就是那几个人!”我说。
“你有时候考虑问题很稳健很成熟,但有时候却又很幼稚……”四哥看着我:“别忘记了我们的身份,我们是什么人,我们去报案,会招致什么后果……”
四哥的话触动了我的内心,我不由有些黯然。
不知不觉,似乎,我已经不属于这个社会的正常普通人了。
我似乎成了这个社会的另类人群。
我叹了口气,看看卧室,一片狼藉,似乎这里刚刚被翻动过。
显然,白老三的人走的时候提的那个旅行包是从这里带走了什么东西,说不定就是和白老三有关的证据什么的。
李顺的计划高明,白老三却更技高一筹,显然,李顺想借助段祥龙闪击白老三的计划破产落空了。不但没有成功,还险些被白老三倒算进去。
要不是我和四哥出现在这里发现了地板上的几个字,说不定李顺就会真的有麻烦,有大麻烦了!
我不由有些后怕,还有些庆幸。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后怕和庆幸,我不知道自己的后怕和庆幸是否合理合情。
似乎老天没有成全李顺,却也不想算计于他。
李顺到底还是有些造化的。
突然,听到楼下传来一阵警笛声。
四哥倏地移动到窗口,往下看了看,然后回头对我说:“你不用报案了……贼喊捉贼,或许是他们自己报的案……警察来了……好几辆警车,警察正在往楼里冲……”
“啊——警察来了!”我说。
“是的——我们必须要马上离开,不然,我们要是被堵在这里,到时候是无法说清楚的,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说不定会被当做凶手!”四哥急促地说。
我和四哥快速到了门口,四哥突然站住,一拉我的胳膊:“来不及了,楼梯电梯都出不去了……”
我看看电梯上面的数字,电梯正在快速往上升,已经到了5楼。
我又侧耳倾听,隐约听到楼道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我和四哥被警察堵在这里了,警察马上就到,怎么办?!!
我看着四哥。
四哥略一沉思,对我说:“跟我来——”
四哥接着就直奔后面的客房,打开窗户,对我说:“从这里出去,跟着我——”
四哥说着,敏捷地跃上窗台,接着两手牢牢攀住了旁边的下水管道。
我如法炮制,也从窗台出去攀住了下水管道,抓牢站稳后,我又摘下口罩,当做擦布,将窗台上我和四哥的脚印快速擦干净,然后将窗户关好。
窗户刚刚关上,我就听到了警察进屋的凌乱脚步声……
四哥接着就攀住下水管道往上爬,10楼是顶楼。
我紧紧跟上。
很快,我和四哥到了楼顶的天台。
坐在天台上,四哥和我稍微喘了口气。
我看着四哥:“四哥,你说,是不是我们跟踪他们被发现了,他们故意设的这个局?”
四哥沉思了一会儿,说:“我分析,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塔他们发现我们跟踪了,故意装作不知,上去干掉段祥龙后,知道我们会上去,于是他们就报警,好让我们被警察堵在段祥龙的被杀现场……第二种可能,就是他们没有发现我们,他们现在做的一切,只是按照原计划在进行,杀人灭口后报警,然后嫁祸于李顺……从今天的情况看,第二种可能性比较大……”
我点点头:“嗯……”
四哥接着说:“干完这事后,他们现在已经在回星海的路上了,回去给白老三复命了……我们今天很玄……”
我站起来走到天台边缘,往下看了看,楼下的警察已经在楼道口周边拉了警戒线,周围有不少居民在围观。
四哥也走过来往下看了看,对我说:“我们要快速离开这里,此地不可久留……”
我往四周看了下,看着四哥。
四哥说:“往前走……我们从天台尽头下去……”
我和四哥走到天台尽头,攀住楼后的下水管道,往下滑,四哥在前,我在后。
往下滑了几米,四哥停住,打开楼道口的窗户,身体微微一探,进入了楼道里面。
我也跟着进去。
进去后,我们然后沿着楼梯走了下来,一直走到一楼,然后整理了一下衣服,出了楼道口。
我们出来的这个楼道距离段祥龙住所所在的楼道之间隔了3个楼道。
出来后,我和四哥若无其事地看了下四周,没有人注意我们。
我和四哥大摇大摆出了小区,打了一辆车,离开象山,直奔宁州而去。
到宁州后,我们找了一个茶馆,喝了半天茶。
我和四哥一直在茶馆坐到下午4点,才开始往家走。
本来我想去海珠家给海珠的父母拜个年的,但是不知怎么,总觉得心里有些发虚,不敢见海珠的父母。
于是,我给海珠家里打了电话,给她父母电话拜了年。
海珠的父母接到我的电话,很高兴,让我有空去家里玩。
我含含糊糊地答应着,然后挂了电话。
回去的路上,我又开始想海珠和海峰马上要回来的事情,秋桐正在我家里,海珠和海峰回来后到我家拜年,必然会见到秋桐,不知到时他们会有怎样的反应。
想到这里,我的心里就有些不安。
又想到冬儿,她对我背着李顺到处找段祥龙感到很困惑,她是否会感觉到什么异常了呢?她会不会打着给我父母拜年的名义也到我家里来呢?
想到这里,我的心又有些心神不定。
正胡思乱想着,李顺打来了电话,上来第一句就说:“我靠,段祥龙死了!”
“哦……”我应了一句。
“是不是你干的?”李顺说。
“不是!”我说。
“那肯定是白老三的人干的!日——”李顺的口气有些沮丧:“妈的,我的算盘落空了,白老三抢在警方之前下手了,他杀了段祥龙,自然是为了保全他自己,段祥龙一死,这事就很难再追究到他了……这狗日的智商有长进啊,心眼多了……老子走一步,他就能跟一步,还能走到老子的前面去……”
“嗯……”
“你似乎对段祥龙的死感到不意外……”李顺说。
“这两天死了这么多人,多死一个,难道值得意外吗?”我说。
李顺顿了顿:“这倒也是,看来你的心态也稳健多了,处事不惊啊……嘿嘿…….”
李顺笑得有些意味深长,接着说:“你是不是感到很遗憾?”
“此话怎讲?”
“怎讲?你彻底没有机会亲自和段祥龙了结恩怨了,你难道不觉得遗憾吗?”李顺说。
我有些无语,没有做声。
“其实你不用觉得有遗憾,段祥龙死了,还不用我们动手,你和他的恩怨情仇都一笔勾销了,也算是白老三替你报了仇,其实真正感到遗憾的应该是我,本想借助段祥龙来反击白老三一下的,结果却落空了,哎——我感到深深的遗憾啊……”李顺的口气里带着一丝失落。
我继续保持沉默。
“不过,我不会让白老三安稳的,只要白老三不死,只要白老三的势力不彻底垮掉,我和他的斗争就不会结束,随着段祥龙的完蛋,这次我们和白老三的大战似乎可以暂时画上一个句号,春节攻势暂告结束,但是,斗争是不会停止的,今后的斗争形势,还会更加激烈化和复杂化,白老三要重整旗鼓,我们也要对此次大战进行一次完整的总结,找出得失的原因,找到不足和教训,根据不断变化的敌我形势制定下一步的斗争方针和策略……”李顺滔滔不绝地在电话里唠叨着。
我无心听李顺的长篇阔论,却也不能挂断电话。
“……今后一个时期,我们还是要继续以宁州作为反击白老三的大后方,宁州受损的各项事业必须要得到快速的恢复和发展,我们要尽快医治战争创伤,做好战后重建工作……对白老三斗争的前沿阵地,还是要放在星海,不能把主战场转移到宁州,星海是我的发迹之地,是我的老根据地,根据地不能丢,没有根据地,是难以形成真正稳固的力量的……我们每个人都要时刻绷紧斗争这根弦,时刻都不要放松警惕,既要文斗,又要武斗,文斗靠智谋,武斗靠实力,一手抓队伍建设,一手抓经济发展,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经济实力壮大了,才能更好地抓好队伍建设,才能让队伍更有战斗力……壮大队伍提高队伍素质是斗争胜利的有效武器,发展经济增强实力是斗争胜利的切实保障……”
李顺显然是刚溜完冰,絮絮叨叨个不停。
我耐心地听他说了老半天,他才挂了电话。
刚挂了李顺的电话,夏雨接着就打了进来。
“哎——亲亲的二爷啊,你在哪里啊?你在不在星海啊?”电话里传来夏雨甜滋滋的声音。
“我在老家过年呢,不在星海!”我说。
“额……你什么时候离开星海回老家的啊,怎么也不给我说一声啊,和我打个招呼,我这个二奶也好给公婆准备点过年礼物啊……”夏雨的声音听起来很遗憾。
“你操心太多了……好好呆在家里过年就是,不要乱窜!”我说。
“哎——老爸去美国过年,我和夏季同志一起呆在家里过年好没意思啊,夏季过年也不休息,也不在家陪我玩,一直泡在集团和值班的人员一起……我自己在家好无聊啊,二爷啊,我好想你啊,你想不想我啊?”
我有些头疼,不由呼了口气。
“哎,二爷,要不,我去宁州找你玩好不好?”夏雨突然说:“告诉我你家的具体地址,我很快就能飞过去……”
我一听吓了一跳,忙说:“夏雨,别胡闹,你不要来……”
“怎么说胡闹呢,我可不是胡闹,我是要去宁州拜见公婆呢……嘻嘻……”夏雨笑着:“二爷啊,快告诉我你家的地址……”
“我不会告诉你的,你不要来!”我说。
“哼哼……你以为你不告诉我我就去不了你家了?”夏雨说。
我一听,心里有些紧张,忙说:“我过两天就回星海,你不要来啊!”
“你过两天才回来,我这两天多难熬啊,我可以去接你回来嘛……看,二奶千里飞过去接你,二爷多有面子啊……”夏雨继续说。
“夏雨,你到底听话不听话?我说了,你不要来!”我的口气有些发硬。
“怎么?吓唬我?恐吓我?威胁我?嘻嘻……二奶是不怕的哦,你以为二奶是吓大的?”夏雨继续胡搅蛮缠地说。
“我知道你不是吓大的,但是,我希望你不要胡闹……”我说。
“额……二爷,二奶是从来不胡闹的了,二奶是想念二爷呢,自从二奶成了二爷的人,二奶的心里就只有二爷了,再也装不下其他人了呢……唉……二爷,二奶真的是好想你呢,大过年的,二奶自己一个人在家里,真的好闷哦……”夏雨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委屈。
想到夏雨的身世,我的心里突然有些怜悯和同情,是啊,大过年的,没有妈妈的孩子着实够可怜的。
“唉……大过年的,我也不想惹二爷不开心了……不说了,就这样吧……”夏雨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我的心里七上八下起来,夏雨做事向来是胆子不小,我真担心她突然出现在我家门口。
很快到了镇上,四哥先下车回了自己住的地方,我闷闷地回到家里。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家里已经做好了晚饭,大家正围坐在饭桌前。
看到我回来,小雪蹦蹦跳跳过来拉住我的手:“易叔叔,奶奶正要给你打电话问你回不回来吃晚饭呢……”
我进了堂屋,秋桐坐在饭桌前冲我笑了下:“回来了……”
我点了点头,秋桐今天脸上的气色好多了。
“坐下吃饭吧……”秋桐轻声说。
我坐在秋桐身边。
“今天进城没喝多吧?”爸爸看着我说。
“没——”我说。
“这倒是稀奇事,往年每年过年,你进城找同学朋友玩都是很晚回来,都是满身酒气,今天好像没喝酒啊……”妈妈笑呵呵地对我说。
我笑了下,没有说话,拿起筷子就吃菜。
大家一起吃饭。
饭后,大家在堂屋看电视,边喝茶边吃零食边聊天,我心里有些郁闷和烦乱,找个借口去了自己房间,靠在床头发呆……
正胡思乱想间,房间的门轻轻被推开了,秋桐走了进来。
我忙坐起来,秋桐坐在我床边的椅子上,看着我。
“你身体感觉怎么样了?”我说。
“好多了……”秋桐说。
“嗯……那就好!”我说。
“这几天住在你家,真的给你父母添了很多麻烦,心里好过意不去!”秋桐说。
“不要这么说,我爸妈是把你们当做自己家人看的……”我说。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我心里还是觉得很过意不去……”秋桐说:“今天下午我和你妈说了,我想明天就带小雪回去…….”
“啊……”我愣了下,看着秋桐:“怎么这么早就急着回去?”
“迟早是要回去的,我想星海那边的风波也该过去了,老住在你家里,也不是个事……所以,我想……”
“你的身体还没恢复好,你不能走!”我斩钉截铁地说。
秋桐低垂下眼皮:“你妈下午也是这么说的,坚决不放我走,非要我身体恢复好了再走,让我跟你一起回去……”
“我妈这么说是对的,你现在身体这个情况,尤其要注意养护,千万不能折腾!”我说。
秋桐看看我,接着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神情似乎微微有些不安。
我看着秋桐,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无边的柔情……
一会儿,秋桐抬起头,看着我:“你……你今天去宁州城里,没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吧?”
我说:“怎么了?为什么这么说?”
“我看你回来后神情郁郁的,无精打采,似乎是有什么心事!”秋桐说。
我努力笑了下:“你想多了,我哪里会有什么心事……我只是觉得有些累而已……”
秋桐看着我:“不要撒谎,你骗不过我的,虽然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心事,虽然我知道你未必会告诉我,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今天进城回来的心情是不好的……你在城里一定遇到了什么事情……”
我没有看秋桐,低下脑袋:“你的直觉也未必准,不要乱猜想了,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
秋桐默默地看了我一会儿,张张嘴,似乎又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正在这时,小雪跑了进来,蹦跳着说:“易叔叔,妈妈,我要放烟花,奶奶不放我自己放……”
我站起来,对小雪说:“走,小雪,叔叔给你放烟花去!”
秋桐也站了起来。
大家走到院子里,我拿出烟花,开始放。
五颜六色的烟火在天空中美丽绽放,小雪在旁边手舞足蹈,欢快地叫着。
秋桐仰脸看着夜空里璀璨的火光,脸上的神色有些郁郁……
看着秋桐的神色,我的心里又不安起来……
秋桐似乎真的有直觉,似乎她的直觉不仅仅是对着我白天进城,似乎她预感到了其他的什么。
第二天,早饭后,小雪又吵着要上山去挖冬笋。
我带着小雪和云朵一起上了山,在山上的竹林里挖冬笋。
挖了一天的冬笋,收获颇丰。
晚上,妈妈熬了一大盆味道鲜美的笋汤。
初三这一天就这么平静地过去了。
第二天,是初四。
今天阳光明媚,气温也在回升。
妈妈搬了一张竹椅,让秋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小雪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在秋桐旁边,缠着妈妈给她讲故事。
云朵帮着妈妈在厨房做家务,爸爸在堂屋里看喝茶看电视。
我拿着扫帚打扫院子里的卫生。
秋桐慢声细语地给小雪讲故事,小雪托着腮帮脸冲着院门的方向全神贯注地听着,妈妈不时从堂屋和厨房里穿梭,不时看看秋桐和小雪,脸上带着慈祥和疼爱的微笑。
这是一幅平民家庭里温馨而祥和的场景。
这场景让我心里感到了一种淡淡的幸福。
或许,真的,幸福的要求并不高,平凡就是幸福。
想起刚刚命归西天的段祥龙,想起世间的纷争烦忧,想起红尘里的那些纠结的人和事,我的心里起落难平。
梦一场,醉一场,醒来之后,一切都如过眼烟云。
或许,如果不能拥有,那么忘记就是最好的选择。
人的一生是短暂的脆弱的,生命不能承载太多的负荷;或许,我该学会忘记,忘记那些不该记住的东西,忘记不属于自己的一切;我应该意识到,无论风景有多美,我亦只能做短暂的欣赏。人生不可能完美,有遗憾的人生才是真正的人生。
而这遗憾,无时无刻不贯穿在平凡的生活之中。
诸葛云: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在孔明看来,平凡就是一种幸福。当一个人拥有一颗平凡的心,便能找到真正的自我,便能品味到人生的种种滋味,便能拉近与幸福的距离,而后人必有所得。
平凡的心,不追逐功名利禄,不阿谀奉承,不矫揉造作,而被浩然正气、万丈豪情所充实。我不想做不问世事的隐者,我想像诸葛一般虽处平凡之境,却能胸怀天下。有志者在平凡中酝酿,于平凡中等待,处平凡中而能厚积薄发,以一个有才能、有理想、有勇气的自我去回报社会,这种不平凡的梦想会让我有种沉甸甸的责任感,有种对未来小小的憧憬。
如此地守望梦想,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可是,现实中的我,如今的我,能有资格有机会有能力享受这种幸福吗?
甚至,目前,最平凡的生活都已经成为我的奢望!
想到这里,我的心里涌起沉沉的苦涩,还有难言的悲哀……
正郁郁地埋头打扫卫生,突然听到小雪大叫起来:“爷爷奶奶,家里来客人啦……”
听到小雪的声音,我随即抬起头。
在抬头的瞬间,我的第一反应来的客人应该是海峰和海珠,他们从加拿大回来了,来我家给我爸妈拜年来了。
可是,看到来人的一瞬间,我愣了,来的客人确实是二位,只不过不是海峰海珠,而是——
冬儿和夏雨!
冬儿来了!
夏雨来了!
前大奶和现二奶一起来了!
这两个人怎么会走到一起来呢?
我觉得有些荒谬和不可思议,却又没感觉什么过分的离奇,毕竟,依照冬儿的性格还有夏雨的做事风格,她们组合在一起,是能干出很多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的。
冬儿的出现,让我想起前天在宁州遇到她时她说的话,她或许来这里是来给我父母拜年的,但是,我想,更多的意图是冲我来的,是想看看我在不在,想搞明白那天我背着李顺去宁州找段祥龙的真正意图。段祥龙死的事情,我想她毕竟已经知道了,她会不会以为是我杀了段祥龙呢?白老三安排人杀死段祥龙的事情,她知道不知道呢?她今天来这里,是否也和此事有关呢……
我的脑子里迅疾涌起一连串的问号。
而夏雨,这个想到哪就做到哪的疯丫头,还真的来了我家,来拜见“公婆”了!到底她没有听我的话,到底她想法设法来了。
从她和冬儿一起出现,很容易让我判断出,她是找到了冬儿,借助冬儿找到我家的。
她还挺有主意,知道借助冬儿的方便。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对冬儿说的,更不知道为什么冬儿会答应带她来这里。似乎,我觉得,冬儿和夏雨之间,应该是水火不容的竞争关系,似乎是没有共同利益的。夏雨敢找冬儿让我感到意外,冬儿能带夏雨来让我更意外。
不管我如何意外,总之,不容我多想,她们出现在我家门口了。
她们真的来了。
大年初四,我生命里经历过的女人,有四个出现在我家了。
而极有可能,海珠今天也会来。
如此,齐了!都来了!!
我心里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的恐慌和荒谬,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场景,怎么阴阳差错这样呢!?
来不及想更多,冬儿和夏雨已经走了进来。
听到小雪的叫声,爸妈还有云朵也走了出来。
在大家互相看到的这一刻,神色各异。
冬儿和夏雨看到小雪云朵和秋桐,脸上都露出意外的神情,夏雨的神情除了意外,还有惊奇和惊喜,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愣住了。而冬儿的神情则从意外迅疾就恢复了平静,抿住嘴唇,扫视了一眼云朵和小雪,接着就注视着秋桐,此刻秋桐还坐在椅子上。冬儿的眼神动了动,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还有些不解。
云朵看到冬儿和夏雨,直接就愣住了。
秋桐这时缓缓站了起来,脸上带着几分意外,又有几分镇静,却似乎还有几分不安。
小雪不认识冬儿,但是熟悉夏雨,蹦跳着冲夏雨跑过去,边叫着:“小雨姐姐,小雨阿姨……”
看到小雪跑过来,夏雨嘻嘻笑着拉住小雪的手,边又不停地打量着我爸妈,脸上突然有些害羞的神色。
爸妈看着冬儿和夏雨,有些茫然的神色,看看我,又看看她们,说:“你们……是…….”
冬儿深深地看着我的父母,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有几分凄然,还有几分失落,又有几分宽慰,笑了下,冲我父母鞠了一躬,说:“叔叔,阿姨,您二老过年好……我是小克的……朋友……”
夏雨这时也忙冲我父母鞠躬,然后说:“叔叔阿姨过年好……我……我是易克的……易克的……”
夏雨结结巴巴说不下去了,看看我,我脸色一寒。夏雨吐了吐舌头,接着眼珠子转了转,接着说:“我也是易克的……朋友……”
爸妈明白过来,脸上露出热情的笑,妈妈热乎地招呼冬儿和夏雨:“哎——这两个闺女,真俊啊,呵呵,原来你们都是小克的朋友,好啊,欢迎欢迎……欢迎你们过年到我家来……”
爸爸看着冬儿和夏雨,也笑着:“孩子们,怎么称呼你们啊……”
“我叫夏雨,夏天的夏,春雨的雨……”夏雨抢先说:“叔叔阿姨,我是从星海专程来这里拜见您二老的……”
“啊……从星海专门来的!”妈妈有些吃惊,看着夏雨说:“哎呀,你这孩子,从那么远的地方专门来这里……就为了给叔叔阿姨拜个年,叔叔阿姨可真是承受不起了……”
冬儿这时说:“叔叔阿姨,我叫冬儿……”
“什么?你是冬儿?!!!”爸妈又吃了一惊。
爸妈以前听我说过冬儿的名字,知道冬儿是我的初恋女友,只是从来没有见到过,此番听冬儿自我介绍,都不由愣住了,脸上露出意外的神情。
妈妈眼神有些发直,看着冬儿,声音微微有些颤抖,走过去拉住冬儿的手,上下打量着冬儿:“孩子,你……你是冬儿…….”
看着妈妈对冬儿的举动和神情,夏雨脸上不由露出羡慕的神情。
冬儿微微点点头:“是的,阿姨,我是冬儿……”
妈妈脸上的表情一时又有些尴尬,看看我,然后又看着冬儿,突然有些不安起来,说:“孩子……阿姨早就听小克提起过你,叔叔和阿姨一直就想见见你,可是……可是…….还没等见到你,你和小克就……就……”
冬儿微笑了下:“阿姨,您今天这不是见到我了,现在见到,也不晚,呵呵……以后,您还会经常见到我的……”
冬儿这话里包含的意思,爸妈恐怕是听不明白,但是我心里很清楚她是什么意思。
不光我明白,恐怕秋桐也能听懂。
秋桐这时冲冬儿和夏雨笑着,云朵也和她们招呼:“冬儿姐,夏雨姐,你们都来了……”
冬儿和夏雨冲秋桐和云朵笑笑,点点头,夏雨放开小雪,过去拉住秋桐的手:“哎——秋姐,你怎么在这里啊,你怎么从星海突然空降到这里来了,哈哈……怪不得我在星海见不到你呢,原来你跑到这里来了,你来这里怎么也不提前和我打个招呼,早知道你和云朵来这里,我也跟你们来啊……哎——可惜,可惜,我来晚了……我没能在这里过年……不过,革命不分早晚,我还是来了……哈哈……”
冬儿看着秋桐:“秋姐,你们是在这里过年的吧…….”
秋桐看着冬儿,点了点头:“是的……”
冬儿说:“你们可真会找地方过年,这里可真是个世外桃源,是过年的好地方……”
冬儿显然话里有话,似乎带着几分嫉妒。
秋桐笑了下:“星海过年太吵了,我们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所以,就来了……”
秋桐显然不能告诉冬儿她们为什么来到了这里的真正原因。
冬儿却似乎有些明白了,说:“是的,星海的确是太吵了……这里很安静……只是,安静也未必就能安全……”
冬儿一说这话,秋桐的眼皮跳了下,接着低垂眼皮,没有说话。
冬儿看着秋桐,眼里露出一丝嘲讽的神色。
我这会儿一直站在一边看着她们,不做声。
爸爸这时看着我们说:“原来你们大家都是熟人,都认识啊,好啊,熟人好,人多了热闹,来,孩子们,大家进屋说话吧,我给你们泡茶喝……”
妈妈这时也招呼大家进屋。
进了堂屋,大家还没来得及坐下,夏雨突然噗通一声给爸妈跪下了,边说:“叔叔阿姨,按照俺们北方的习俗,俺给你们磕头拜年……”
看到夏雨跪下,冬儿略微一迟疑,也接着跪下了,说:“叔叔阿姨,我也给你们拜年……”
夏雨和冬儿给爸妈磕头拜年。
爸妈忙过来招呼她们起来,边说:“哎——孩子们,起来,起来……”
冬儿和夏雨站起来,妈妈喜滋滋地说:“你们先坐啊,阿姨给你们包红包去,这压岁钱是不能少的……”说着妈妈进了里屋。
大家坐下。
爸爸忙着泡茶。
一会儿,妈妈出来了,手里拿着两个红包,给冬儿和夏雨每人一个,说:“这是叔叔阿姨给你们的压岁钱……祝你们两个孩子越来越漂亮……”
“谢谢叔叔阿姨……”冬儿接过红包,紧紧抿住了嘴唇,看了我一眼,接着将红包装进了口袋。
“谢谢公——”夏雨刚吐出一个字,接着就刹住了,看了我一眼,又吐了下舌头,接着努努嘴角,说:“谢谢叔叔阿姨……”
夏雨将红包拿在手里看了又看,然后得意地装进口袋。
妈妈这时说:“孩子们,你们坐,阿姨去洗菜去,中午大家一起在这里吃饭……”
秋桐站起来:“阿姨,我去帮你洗菜——”
妈妈忙将秋桐的身体按住:“可别,孩子,你这身子骨这几天可不能碰冷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会落下一辈子的病根的……”
听了妈妈的话,冬儿眼神突然猛地一跳,注视着秋桐。
秋桐又坐下,妈妈这时招呼爸爸:“老头子,让孩子们聊天,你跟我打下手去……”
爸爸答应着跟妈妈出去了。
夏雨这时又和小雪在一起嬉闹着,冬儿看着秋桐:“秋姐,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了?”
秋桐的身体微微一颤,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勉强笑了下,说:“没什么……很快就会好的……”
小雪这时说:“我妈妈前几天住院了,奶奶说我妈妈要好好保养身体,不能见凉的呢……”
冬儿看看小雪,接着又看着秋桐,又看看我,眼珠子转了转,突然眼里发出一束寒光。
她似乎又意识到了什么,虽然还似乎有些困惑。
云朵这时站起来,对小雪说:“小雪,我带你到门口去玩好不好?”
“好啊!”
云朵带着小雪出去了,我知道云朵的用意。
云朵和小雪走后,屋里还有我秋桐冬儿和夏雨。
我这时开始说话了,看着冬儿和夏雨:“你们怎么来了?”
冬儿看看秋桐,又看看我,眼神里发出一股气恼的目光,接着淡淡地说:“怎么?不欢迎?不欢迎我这就走!”
我一下子被冬儿的话呛住了。
秋桐忙说:“哎——冬儿妹妹,呵呵……看你说的,来的都是客,当然欢迎了,呵呵……易克刚才只是随便问了一句,你可千万别多心啊……”
冬儿看着秋桐,微微一笑:“秋姐,听你讲话的口气,似乎你是主人了……我们是客人,你是主人…….秋姐进入角色似乎很看快啊…….”
秋桐的脸一下子白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尴尬地笑了下,不言语了。
夏雨看看秋桐,又看看冬儿,接着说:“什么主人客人的,大家既然来了,就都是主人,或者,都是客人…….冬儿同志,你这话可是听起来有些不大合适,我来了这里,我倒是觉得也是主人了呢,嘻嘻……秋姐先来的,用主人的语气说话,倒也没有什么不合适……我来地晚都想做主人……你是不是一直觉得自己是客人,永远也进入不了主人的角色啊……”
冬儿白了夏雨一眼:“这会儿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了,你忘记求我的时候了,忘记央求我带你来这里时候讨好我的那些话了……没良心……”
夏雨嘻嘻笑起来:“哎——哪能忘记呢,你给我帮的这个忙,我是认这个人情的,我可不是知恩不报的人……只是,我听了你刚才的话,觉得有些不大对胃口而已……”
果然,夏雨是找到冬儿让她带她来这里的。
我看着夏雨:“你说你何苦呢,大老远跑这里来凑热闹,好玩吗?”
夏雨冲我一瞪眼:“哼,你不让我来,我偏偏要来,你不告诉我你家的地址,你以为我就没办法了,哼……秋姐云朵小雪能来,我凭什么不能来,你偏心,你这个没良心的死易克……”
夏雨说着,脸上又露出委屈的表情。
冬儿这时说:“小克,你好大的面子,能让夏大小姐不远千里来你家,你好高的人气,能让这么多美女来你家过年……”
冬儿这话显然是有所指。
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夏雨接过来说了:“哎——易克面子确实是大啊,我就是想来这里玩,来这里看看易克的父母,易克的人气高,你这才知道啊,我早就知道了,看来,虽然你认识易克比我早,却没有我看的透彻哦……”
夏雨的口气里带着几分得意。
冬儿瞪了夏雨一眼:“夏雨,你讲话是非要和我作对是不是?”
夏雨哈哈一笑:“哎——冬儿,大过年的,我叫你一声姐,我不和你作对,我怎么会和你作对呢,我可是一直很尊重前辈的,其实,怎么说,你是先入为主,你是我的前辈哦……”
夏雨的话让我哭笑不得,冬儿也有些哭笑不得的神情。
秋桐看着冬儿说:“冬儿妹妹,不管怎么说,今天在这里见到你,大家心里其实都还是很高兴的,毕竟,我们大家都是好朋友……”
冬儿看了我一眼,说:“秋姐,你这话说的恐怕不正确,恐怕还有人是不欢迎我来的……我可以说是不请自来了……”
我说:“冬儿……作为朋友,我当然是欢迎你来的……你不要多想,我没有不欢迎你的意思!”
冬儿看着我:“朋友……朋友的含义广了,你说的朋友是什么性质的朋友?你以为我是什么样的朋友?”
我还没说话,夏雨又抢过话头:“易克说的当然是普通意义的朋友了,是那种包含着深厚友情的朋友了……当然,冬儿,你的身份有些特殊,嘻嘻,初恋女友……可是,那只是以前的事情,现在,似乎就只能是普通的朋友吧…….”
冬儿白了夏雨一眼:“那你以为你是什么性质的朋友?”
“我——”夏雨顿了顿,狡黠的目光看看秋桐,又看看我,然后诡秘地一笑:“我是什么性质的朋友,易克大人心里是有数的喽,我就不用说了……嘻嘻,我心里也是有数的喽…….”
冬儿冷笑一声:“夏雨,我劝你别这么得意,我看你不单幼稚,还很愚蠢……无知无畏的丫头!”
夏雨嘴巴一撅:“我无知无畏,我幼稚愚蠢,你呢,你有知有畏?你成熟聪明?你这么有知有畏成熟聪明你怎么会成为前女友呢,你为什么没有成为现任女友呢?”
夏雨的话似乎刺痛了冬儿的敏感神经,冬儿脸色一拉,瞪着夏雨:“夏雨,你给我住嘴,我的事不用你说三到四,我告诉你,谁笑在最后,谁才是最后的胜利者,过程不能说明什么,结果才是最重要的……今天当着你们的面,我把话说开了,我冬儿的脾气性格向来就是这样,属于我的东西,只能是我的,早晚是我的,谁也抢不去…….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谁和我抢夺本应属于我的,那就是和我过不去,就是和我作对……我不管是谁,不管和我是什么所谓的朋友不朋友,我有我的底线,触及到我的底线,别怪我翻脸不人…….”
冬儿带着发狠的口气,目光有些寒气……
秋桐听了冬儿的话,身体不由微微又是一颤,夏雨也似乎被冬儿的话吓住了,怔怔地看着冬儿,半晌喃喃地说:“冬儿,你的口气好吓人啊,额好怕怕哦……”
夏雨的口气似真似假,又似乎是在讥笑冬儿。
冬儿冲夏雨微微一笑:“你不用阴阳怪气这么说话,我说到做到,不信,你可以试试……”
夏雨冲冬儿做了个鬼脸:“女人要温柔才好,你看看你这副凶恶的样子,如何会得到易克大人的欢心呢,怪不得你只能停留在前女友的阶段,看来是有原因的……刚才我说了,今天你帮了我,我要报答你的,这样吧,回头我教你如何做一个温柔的女人,调教调教你,这也算是我报了你的恩了……好不好啊,嘻嘻……”
“你——”冬儿被夏雨说的有些无语了,气哼哼地看着夏雨。
秋桐这时对夏雨说:“夏雨,不要乱说,冬儿妹妹其实一直就是很温柔的好女孩,你可是不了解她的,你们两个莫要再斗嘴了……”
听了秋桐的话,冬儿的神色缓和下来,看了秋桐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温和。
夏雨嘻嘻一笑,说:“秋姐,我和冬儿姐姐开玩笑呢,说着玩的,你们怎么都当真了……冬儿姐姐可是我眼里的大美人呢,心地善良着呢,我今天刚下飞机,就看到冬儿来接我了,我是打心眼里感谢她呢……不过,感激归感激,听了冬儿的某些言论,我是忍不住想和她斗几句,嘻嘻……冬儿姐姐大人大量,才不会在意我的这些话呢……你说是不是啊,冬儿姐姐……”
夏雨嬉皮笑脸地看着冬儿。
冬儿又是一副哭笑不得的神情。
这时,妈妈在厨房喊我:“小克,来给妈妈帮个忙……”
我站起来出去,进了厨房。
妈妈不是让我来帮忙的,是要告诫我一些话的。
“小克,今天冬儿来了,这孩子今天能主动自己来这里,看得出她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是鼓足勇气来的,既然来了,就是客,不管以前你们之间是什么情况,既然人家来了,就要好好招待人家,咱们是主人,不能慢待人家,要热情,知道不?”妈妈边用围裙擦手边看着我。
我点点头:“嗯……”
“唉……冬儿这孩子我看不错,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只是……可惜啊……咱家有海珠了,海珠同样是个好孩子,可惜,你不能娶两个……”妈妈有些惋惜地说。
“老婆子,你说什么呢,我看你是老糊涂了……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爸爸带着责怪的表情对妈妈说。
妈妈不服,对爸爸说:“我什么老糊涂了,我清醒着呢,我看来咱家的这几个娃儿,都是很好的女孩子,我还真的都看中了,你看看秋桐,看看云朵,看看那个夏雨,哪个不是好娃儿啊,我都很喜欢呢……我真为我儿子骄傲自豪呢,能吸引这么多好女孩来咱家,要是政策允许,我还真想让咱儿子都娶了她们,只是,秋桐早就有主了,不行了……”
妈妈又带着惋惜的表情。
爸爸摇摇头:“你就自己做白日梦吧,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
我说:“妈,行了吧你,你都说些什么呢?传出去让人家笑话……”
“呵呵……妈妈知道不可能,可是,想想总可以吧,不犯法吧……”妈妈笑着说:“哎,小克啊,说真的,今天在咱家的这几个闺女,妈是越看越喜欢,还有海珠,妈妈同样很喜欢,可惜,海珠今天不在.....妈很想海珠了……”
妈妈刚说完这话,突然外面传来小雪的欢叫:“海峰叔叔海珠阿姨来啦——”
说曹操曹操到,妈妈刚提到海珠,海珠就来了,还有海峰。
“哎呀——刚提到海珠,海珠和海峰这两个孩子就来了!”妈妈高兴地和爸爸一起站起来往外走,我跟随在后。
出了厨房,看到海峰和海珠正站在院子门口,两人脸上正带着笑,笑容里却又带着几分困惑和迷惘,海珠不住地看着正在自己身边蹦蹦跳跳的小雪,又看看云朵。
显然,海峰和海珠都对云朵和小雪的出现感到诧异,他们当然能意识到小雪的出现意味着什么,当然说明秋桐也在这里。
我当然知道他们的诧异才刚刚开始,等看到秋桐冬儿和夏雨,他们会更加吃惊。
此时,他们是没有来得及问云朵她们为何到这里的。
云朵告诉过我,她一直没有告诉海峰来这里过年的事情。
“海峰,海珠,你们来了.....阿姨在年前就盼着你们呢.....”妈妈冲海峰和海珠笑盈盈地说着。
海峰和海珠回过神来,冲爸妈笑着招呼:“叔叔,阿姨,过年好……我们来给你们拜年来了……”
“哎——孩子们,过年好!都好,你们父母过年也很好吧!”爸妈热情地说着。
海峰笑着点点头,接着招呼了下海珠,然后和海珠一起跪下给我爸妈拜年:“叔叔阿姨,给您二老拜年,拜个晚年,祝您晚年幸福!”
“好好,好孩子,快起来!”爸妈忙过去拉起海峰和海珠,海珠站起来看看我,莞尔一笑。
海珠的笑让我心里一阵暖流,终于又看到了她的笑颜,这说明海珠和海峰加拿大此行一定收获不小。
这时,秋桐冬儿和夏雨都从堂屋里走了出来,秋桐微笑着,脸上的神情隐隐有些不安,夏雨则“嘎——”叫了一声,几步跑到海峰和海珠身边,拉住海珠大笑:“哎,正统的来了……老大来了……海珠啊,过年好啊,额好想你哦……”
夏雨叫海珠老大,不知在场的人中有几个能听懂其中的意思。
冬儿则神情漠然地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看着海珠和海峰,看着爸妈和海珠亲热的态度,眼里发出冷冷而又有几分酸楚的目光。
海峰和海珠似乎一下子懵了,愣愣地看着冬儿和夏雨。似乎秋桐的出现在他们意料之中,但冬儿和夏雨的出现让他们十分诧异。
夏雨倒还好说,关键是冬儿。
似乎冬儿的突然出现让海珠感到十分尴尬和惊愕,也让海峰感到有些突兀和不自在。
但是,不管怎么样,冬儿的出现是个事实,是无法回避的。
此时,我想我爸妈心里也在矛盾着,寻思着如何解决好海珠和冬儿同时出现的问题,避免大家脸上都难看,避免出现不必要的尴尬和纠纷。
一阵招呼过后,大家似乎都有些适应目前的情景,海峰和海珠边和爸妈应酬着,边冲冬儿友好地笑了下,冬儿面无表情,接着转身就进了堂屋。
妈妈看看冬儿,又看看海珠,接着就招呼大家进屋去坐。
进了堂屋,大家坐下,气氛一时有些沉默,沉默地有些尴尬。
海珠咬了咬嘴唇,看着冬儿:“冬儿姐,过年好——”
冬儿微笑了下:“过年好,我给你们兄妹俩拜年!”
夏雨打个哈哈:“哎——今天好热闹,大家都聚齐了,幸亏我来了,不然,缺了我一个,多不好玩啊……我自己在家里闷死了,闲着没事,就想来这里玩,易克还不想让我来呢,我就找了冬儿,问易克家的地址,冬儿没告诉我,却干脆就带着我亲自来了,哈哈……”
夏雨的话似乎有意无意解释清楚了她和冬儿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海峰看看我,又看看海珠,没有说话。
夏雨接着大大咧咧地说:“哎——早知道秋姐嫌星海过年吵闹来这里过年图个安静,我早就在年前就来了,就不用在星海过年了,在这里过年多好啊……想来想去还是秋姐幸福,云朵和小雪也幸福,直接在这里过年……”
夏雨的话似乎又告诉了海珠海峰秋桐云朵小雪在这里过年的原因。虽然这原因听起来有些牵强。
我知道,不管是冬儿还是海峰海珠,都一定对秋桐云朵和小雪在我家过年的事情带着深深的困惑和不解,但是他们又不好多问什么,只能把困惑憋在心里。当然,冬儿或许能猜测到某些因素,但也未必能猜得很透彻。毕竟年前那几天,她在哈尔滨出差,白老三对小雪做的那些事,她未必这么快就能知道。
海珠海峰看了看秋桐,又看看云朵,秋桐笑了下,却似乎又无法说出什么,只是笑得有些苦涩和无奈,脸上隐隐有几分不安。
夏雨的话暂时打破了沉默尴尬的气氛,妈妈这时进了里屋,很快出来,拿着两个红包分别递给海峰海珠:“海峰海珠,这是叔叔阿姨给你们的压岁钱,收好!”
海峰海珠谢过,接过来。
小雪这时对海珠说:“海珠阿姨,我和妈妈还有云朵阿姨都有压岁钱呢……夏雨阿姨和这个阿姨刚来,也有压岁钱呢……”
小雪说的“这个阿姨”当然指的是冬儿。
海珠抿了抿嘴春,没有说话。
妈妈这时笑着说:“孩子们来拜年,都有压岁钱啊……呵呵……”
海珠听着,脸上的神情一时有些茫然。
妈妈这时说:“孩子们,你们坐,我去厨房弄饭菜,这就好了,中午大家一起在这里吃饭……海珠啊,来,跟阿姨到厨房帮个忙……”
妈妈显然是看出了海珠一时的尴尬,似乎又想借这个机会和海珠说说话。
海珠站起来跟随妈妈去了厨房。
秋桐看看海峰,似乎有什么话想问海峰,却又似乎无法在这里说出来。
我坐在那里有些发愣,这叫什么事啊,大年初四,我的女人们都齐聚在我家了,都来了,一个都不少。
事情的发展有些戏剧性,又似乎有些荒唐荒谬。
我心里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这时小雪又拉着秋桐到院子里玩,秋桐起身带着小雪出去了,云朵和夏雨也站起来跟了出去。
爸爸也去了厨房。
屋子里剩下我和海峰还有冬儿。
海峰看看我,又看看冬儿,笑了下:“冬儿,没想到你今天也来了,呵呵……”
冬儿冷冷地看着海峰,淡淡地说:“怎么?我不能来,我不该来,是不是?”
海峰脸上有些尴尬,忙说:“没那意思,我不是这个意思,大过年的,大家一起在这里聚聚,是好事,是开心的事,欢迎你来啊……”
“欢迎……海峰,听这话你似乎是这里的主人,我看好像不是吧?”冬儿似笑非笑地说。
海峰脸上的神色更加尴尬了,继续努力笑着:“呵呵……冬儿,你这伶牙俐齿,我是说不过你的……”
“是啊,你不会说,但是你会做,你做事的本事,是谁也比不过的……”冬儿继续说。
“这个……呵呵……冬儿,我听不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想多了啊……”海峰的脸色很难看,却仍旧勉强笑着。
“听不懂?呵呵……是真听不懂呢还是懂了装不懂呢……”冬儿说:“我想多了?不对吧,恐怕是你想多了吧……我虽然不傻,但是比起你们兄妹俩算计人的本事,我着实差地远了……远远比不上你们哦……”
海峰呼了一口气,看着冬儿:“冬儿,我想你一定是对我和海珠有些误会,其实,在你和易克的事情上,不论是海珠还是我,我们都没有成心想算计你的意思,真的,我们都对你是一片诚心,我们都把你当做朋友,大家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们对你,你对我们,也都是了解的……”
“是的,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啊,这知人面不知人心,有些人,嘴上说是一套,但是做起来呢,却又是另一套!朋友?朋友值几个钱?朋友之间,互相算计的还少吗?”冬儿冷笑着说。
海峰怔怔地看着冬儿,一会儿说:“冬儿,有些事,我无法和你解释,或许,我即使解释了你也不会相信,只是,我想告诉你,我海峰这个人,从来不会算计朋友,我不会,我妹妹海珠也不会……我们都是诚心诚意曾经想成全你和易克的,可是……机会你自己没有把握,你自己葬送了,我想,这事你心里也是有数的……”
冬儿说:“我把握不把握,我葬送不葬送,这是我的事,我倒是很佩服你们兄妹俩做好人的本事,佩服你们见缝插针的本领,我倒是很愿意相信你们的诚心诚意,只是,事实却让我无法相信,不管你怎么说,事实总是摆在面前的……我想,面对现在的现实,你和你妹妹心里一定都很得意吧,你们已经得意了很久了吧,只是,我想提醒你,凡事不要得意太久,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不要得意过火,我冬儿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属于我的东西,终归还是我的……”
我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在冬儿口里,我不是人了,我成了东西了。
我这时看着冬儿:“冬儿,不要说这些话了好不好,今天大家都来到我家,我希望大家热尔闹闹开开心心地一起聚聚,我不希望大家都不愉快,不希望我父母不开心……”
冬儿听了我的话,又瞪了一眼海峰,然后不说话了。
沉默了一会儿,海峰突然叹了口气,看着我和冬儿:“我告诉你们一个不好的消息……按说大过年的,不该谈不吉利的事情,但是,这事已经发生了,也就没有必要隐瞒了…….”
我和冬儿看着海峰,我心里基本能猜到海峰要告诉我什么,看冬儿的神色,她似乎也知道。
“段祥龙死了!”海峰说。
“哦……”我和冬儿都哦了一声,冬儿神色淡定,看了我一眼。
“他是在象山一个小区的房间里被人杀死的……我是今天早上刚听同学说的,听说警方已经立案了……”海峰脸上的神情有些沉郁,说:“听说他死的很惨,是被割喉而死的……真是想不到,大过年的,他到底得罪了什么仇人,会死的如此之惨…….”
海峰不知道段祥龙参与李顺和白老三之间的那些事,自然会感到震惊和困惑。
冬儿的眼神死死盯住我。
我不看冬儿的眼神,对海峰说:“段祥龙的尸体呢?”
海峰说:“听同学说,段祥龙的尸体放在殡仪馆,警方已经检验完了,交给家属了……听说后天就要火化,开追悼会……”
我心里微微一楞,警方这么快就把尸体处理完了交给了家属,好像显得有些仓促,对段祥龙之死,警方到底是如何态度,是当做普通的刑事案件来处理呢还是会以此案件为由头进行深究深查?警方会不会将段祥龙的死和除夕夜的纵火案挂起钩来呢?如果挂起钩来,又会如何进行调查呢?
这似乎目前都是一个谜。
海峰看着我和冬儿,一会儿说:“你们二位,对段祥龙的死怎么看的?”
冬儿绷紧嘴唇说了一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一个人要死,谁都无法阻拦,他的死,是自己作的,怪不得别人!”
我深深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海峰愣愣地看着冬儿:“冬儿,你……你是不是很恨段祥龙!”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冬儿硬邦邦地说。
海峰说:“我知道,你和易克与段祥龙之间有着说不清的纠葛和恩怨,或许,段祥龙曾经做出对不起你和易克的事情,只是,人已经死了,人死帐了,大家毕竟也是朋友一场,同学一场,交往一场,对已经离开的逝者,还是留几分宽容吧……”
冬儿深深地呼了口气,没有说话。
海峰继续说:“后天,初六,是段祥龙的追悼会,在宁州的同学们都打算去参加,不知你们二位去还是不去?”
我说:“到时候,我去!”
“我也去!”冬儿说。
海峰点点头:“嗯……好,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吧……唉……”
海峰又叹了口气,接着站起来,出了堂屋,去了厨房,去和我爸妈说话去了。
堂屋里剩下我和冬儿。
冬儿看着我:“段祥龙的死,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你也不是刚才才知道的吧?”我说。
“是的,他死的当天我就知道了!”冬儿说:“我想知道,段祥龙的死,也你有没有关系?”
听冬儿的口气,似乎她还不知道段祥龙是谁杀的,她还无法断定是白老三的人杀死了段祥龙。
我说:“和我没关系!我当天是想找他,但是,我一直没找到,等我见到他的时候,不是活人,是死尸!”
冬儿出了口气,似乎略微有些轻松,接着说:“那我知道他是死于谁的手了……这一定是白老三干的了,杀人灭口,这是白老三最善于采取的手段,他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兔死狗烹,段祥龙现在对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反而会成为他的累赘,反而有可能会牵连出他,他自然是要干掉段祥龙的了…….”
冬儿很聪明,分析地很对。
冬儿看着我:“段祥龙死了,你心里是不是很痛快!?”
我没有说话,看着冬儿。
“不管你心里痛快不痛快,我心里却是很畅快,他是自找的,活该,这就是他作恶的下场,早晚,他都要走这条路,他就是个悲剧,一个生意人,搀和黑社会,他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只有被人利用,他做生意或许很精明,但是混黑社会,显然,他还嫩了,最终只能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冬儿说着,看着我,顿了顿:“他就这么死了,你心里是不是感到很遗憾,你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弄明白,还有很多帐没和他算清,你感到很失落,是不是?”
我看着冬儿,想点头,却又摇摇头:“既然他已经死了,说这些话还有意思吗?”
“我告诉你,即使他死了,你要是想弄明白很多事,还是可以做到的,我会让你心里弄个一清二楚!”冬儿说。
我心里有些悲凉和惆怅,说:“或许,我不想弄明白一些事情了,或许,我本来就不该去想弄明白一些事,过去的事情,还是过去的好,明白不明白,没有任何意义和价值了……不管我和段祥龙之前有多少恩怨,随着他的离去,我都没有兴趣去想了,过去的,就过去吧……”
冬儿愣了下,接着说:“你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
我点点头:“是!”
“你在撒谎,你言不由衷!”冬儿说。
我说:“非要在这个问题上争论,你觉得有意思吗?”
“当然有意思!”冬儿倔强地说。
我叹了口气:“冬儿,你做事太执着了……太执着,未必是一件好事!”
“未必是好事,但是也未必就一定是坏事……”冬儿说:“段祥龙死了,他留下的公司肯定要处理,你有没有什么打算?别忘了,你以前的公司可是在他手里的!”
冬儿的话让我心里一阵困扰和烦乱,我以前的公司!后来成了段祥龙的,现在他死了,难道我要去收购回来?这样合适吗?妥当吗?我现在已经在星海到了如此地步,我还能回到宁州来做我的公司吗?
我看着冬儿说:“此事,我现在不想考虑,我以前的公司,现在只剩下小王一个人在那里了,其他的老员工,都走了,即使我再去收购回来,也名不符其实了……再说,收回来又怎么样?我还有精力去经营吗?”
“那是我们曾经辛辛苦苦打造起来的家业,那是我和你一起发展起来的产业,这公司是你我爱情的见证,是我们初恋的见证……收回这公司,意义重大……只要收回来,自然有精力经营,你即使没精力,我有,我可以替你经营!”冬儿口气坚决地说。
我苦笑了下:“冬儿,就像这公司已经名不符其实一样,我们之间的事情,也已经都是过去了,我们都要认清现实,面对现实,我们曾经的过去,只能是过去,过去的很多事,永远都不可能再回来,毕竟,现实摆在我们面前!”
说这话的时候,我的心里涌出淡淡的悲凉和苦涩。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绝对不会放弃,小克,你必须要明白一点,你最终只能是我的,我也是你的,我们有着深厚的感情基础,我们有着共同打拼的经历,我今天之所以不告诉夏雨你家的地址而要亲自带她来,我是有想法的,我不管今天都有哪些人来了你家,我也不管你父母怎么看我,我也不管其他人怎么看我,反正我是来了,既然我来了,我就不会让自己白来一趟……”冬儿的口气很坚决。
我深深叹了口气,看着冬儿:“冬儿,今天大家一起来我父母家欢聚,不管是谁,我们家人都欢迎,热烈欢迎,这其中也包括你……但是,我希望,今天,大家能和和睦睦欢聚一场,不要闹出什么不愉快的插曲,我不管你今天来是什么目的,也不管你今天来打算搞什么动静,我只是希望能让我的父母开开心心和大家一起吃顿饭…….有些话,有些事,大家回头可以慢慢说,可以慢慢解决,我不希望看到今天大家不欢而散…….”
此时,我的心里有些紧张,从刚才冬儿的话里,我分明听出来,她今天弄不好是要闹事的,冬儿是有备而来的,她已经做好了在这里遇到海珠的思想准备。
说完这话,我直直地看着冬儿。
冬儿脸色有些发冷,怔怔地看着我,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我继续说:“今天你来这里,我父母虽然感到有些意外,但还是对你很热情的,刚才我妈妈把我叫到厨房,专门叮嘱我要好好招待你,好好对待你,不要让你感到尴尬,不要难为你,我妈还说了,她对你的印象也很好,说你是个可爱的女孩子…….”
冬儿的神色有些缓和,看着我:“哦……你妈,真的是这么说的?”
“是的!”我肯定地点点头。
冬儿脸上突然露出几分感动的神情,紧紧抿住了嘴唇,接着点点头:“小克,你放心吧,今天,我一定会好好和大家一起相处的,我不会让你父母不开心的……”
我舒了一口气。
冬儿接着说:“我想知道,为什么海珠和海峰今天才来这里拜年?为什么大年初一不来?”
我说:“他们出国过年的,海珠春节有旅游业务,海峰也出国有工作!”
冬儿点点头,接着说:“那……秋桐云朵和小雪来这里过年,又是怎么回事?你不要告诉我她是因为星海太吵而来的,那只是哄小孩子的理由,你告诉我实话!”
我想了想,说:“好吧,我告诉你实话……秋桐之所以要带着小雪来这里过年,的确不是因为星海太吵,是因为白老三……”
“嗯……”冬儿点点头,看着我:“继续说……”
“春节前几天,你在哈尔滨出差的时候,白老三和李顺准备大战一场,白老三安排人绑架了小雪,幸亏被救了出来,为了小雪的安全,迫于无奈,才……”
“嗯……基本和我猜测的一样…….”冬儿点点头:“我那几天被白老三安排到哈尔滨出差,暂时断了消息来源,原来是这样…….我知道白老三早就密谋和李顺的大战,我预感到春节会有一场血拼,只是,我没有想到,他会那小孩子开刀……只是,这孩子不是秋桐收养的吗,又不是李顺的,他为什么要对这孩子下手呢?”
我说:“因为李顺很喜欢这孩子…….”
我不打算告诉冬儿实话。毕竟,冬儿现在是白老三的人。
冬儿看着我,似乎有些不相信我的话,说:“我猜这孩子是李顺的,是李顺和秋桐早年生的,未婚生的……这事,我看你也未必能知道…….但是,白老三知道…….”
我没有说话。
冬儿皱紧眉头又思索了一会儿,突然说:“白老三和李顺大战之后,你突然背着李顺到处找段祥龙,是不是段祥龙在宁州对这孩子又下手了,激怒了你?所以你要去找段祥龙?”
我的心里一惊,冬儿的脑瓜子够好使的,她能猜到这一点。
我不置可否,点燃一支烟,抽起来。
“好吧,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你了……现在段祥龙已经死了,再追究这个,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冬儿说:“幸亏你没有在段祥龙死之前找到他,幸亏段祥龙是死于白老三的人之手,不然,我看你麻烦大了,李顺安排人举报出了段祥龙,自然是有他的用意的,如果你真的找到了段祥龙,这就是个烫手山芋,你杀了他,畅快了白老三,省了他的气力,还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杀人的罪名推给了你和李顺,而且,你还打乱了李顺的如意算盘,他会将失利的一切责任都推到你身上,李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到时候,他不会放过你的……如果你找到段祥龙不杀他,我估计你是很难下这个手的,那么,你就更有麻烦了,你这个人做事最大的弱点就是心太软,该硬的时候硬不起来,善良,有时候是优点,但有时候,却是致命的弱点……你不杀段祥龙,但是段祥龙却不会不杀你,只要他有机会,他绝对不会放过你……”
我怔怔地看着冬儿。
冬儿叹了口气,说:“新的一年,新的开始,我劝你一句,听我一句话,早日离开李顺,不要跟着他混了,即使你不回宁州,在星海传媒集团混官场也不错,总比混黑社会好,当然,你要是能放下星海的那一切,回宁州来重新发展自己的事业,那更好,我会毫不犹豫跟你回来,我们可以重新找回我们过去的日子……”
我说:“我回不来宁州,我也脱离不了李顺……倒是你,我想奉劝你一句,你现在赚的钱也不算少了,你应该和白老三脱离一些关系……”
冬儿脸色一寒:“我现在正在白老三那边干的顺风顺水,我凭什么走?多少钱算多?我没觉得自己钱很多,我还没赚够呢……你管好自己的事就不错了,少要我的心!”
我心里一阵凉意,无语了。
正在这时,海珠端着菜进来了,看到我和冬儿单独在屋里谈话,神情微微一怔,接着就将菜放到桌子上。
放好菜,海珠却似乎不愿意出去了,找了块擦布开始擦桌子。
桌子很干净,不需要擦的。
冬儿看了海珠一样,眼里露出几分讥讽的笑。
接着冬儿眼珠子转了转,看着我说:“对了,小克,刚才听你妈说秋桐这几天身体不能碰凉的,又听小雪说秋桐前几天住院了,怎么回事啊?难不成是秋桐怀孕了流产了?该不会秋桐跑到这里来过年,是避开星海的熟人,专门来这里流产的吧?要是真的如此,那么,秋桐怀的孩子会是谁的呢?是李顺的?还是……她为什么会来到你家里流产呢?好奇怪啊……”
我一听,懵了,冬儿明知道秋桐来这里的真正原因,明知道我不会轻易告诉海珠秋桐因为黑社会追杀要绑架小雪的事来这里避难的,却故意当着海珠的面说出这话。显然,她这话是故意说给海珠听的,是故意刺激海珠的。
海珠闻听冬儿的话,身体突然猛地一震,正在擦桌子的手停住了,身体变得似乎有些僵硬起来。
海珠慢慢转过身,看看冬儿,又看看我,突然转身出了堂屋,没有去厨房,却直接去了秋桐的房间。
此时,秋桐和云朵正带着小雪在院子门口玩,秋桐正坐在一张椅子上看小雪和云朵捉迷藏……
秋桐房间里有她吃的药,海珠去了一看,肯定会明白的。
我头皮蒙蒙的,看着冬儿:“冬儿,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冬儿冷笑一声:“没什么意思……随便说说啊,随意猜测下,开个玩笑还不行啊?”
“你——”我一时无语,瞪眼看着冬儿。
“我怎么了?”冬儿毫不示弱地看着我:“你以为在你家里你就可以欺负我?”
“我——”我又无语了。
片刻,海珠又出现在堂屋门口,站立的身体摇晃了下,脸色变得有些煞白,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我。
显然,海珠已经证实了秋桐怀孕流产的事情。
显然,冬儿刚才的那些话让海珠的心里产生了巨大的怀疑,她真的以为秋桐到我家来过年是假而流产是真,她甚至开始怀疑秋桐怀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我心里不由开始感到恐惧,如果我不撒谎,如果我对海珠说实话,那秋桐流产的孩子就是我的,那我就死定了!
我心惊胆战地看着海珠,等待她的发问。
可是,海珠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脸色发白,怔怔地看着我,身体微微颤抖着,似乎在震惊着什么,又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还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这时,冬儿看着海珠说话了:“哎——海珠,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呢?”
冬儿像没事人一样,似乎海珠的神情突变和她刚才的话毫无关系。
冬儿的话似乎提醒了海珠什么,海珠的神色开始变得有些正常起来,接着甚至开始微笑了下,使劲咬了下嘴唇,接着说:“呵呵……没什么,我的脸色难看吗?没有啊,我很正常的……”
海珠的笑有些干巴,接着就转身去了厨房。
冬儿看着海珠的背影,冷笑了下:“在我面前装,你还嫩!”
我看着冬儿:“这回你满意了,你满足了,是不是?”
冬儿说:“我满意?我满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说:“我什么意思你很明白……刚才你怎么答应我的?你非要今天在我家里闹大是不是?非要弄得大家都不开心是不是?”
我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恼火。
冬儿似乎又想起了答应我的事,抿抿嘴唇,看看我,不说话了。
接着,海珠又端菜进来,放下菜,接着就出去了,神情似乎恢复了正常,似乎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我这时站起来,走到院子门口,招呼秋桐云朵和小雪进来准备吃饭。
冬儿也站起来去了厨房,帮着端菜。
很快,饭菜备齐,大家围着饭桌坐好,准备开饭。
爸爸妈妈坐在饭桌上方,大家依次在两边坐定。
妈妈看了爸爸一眼,接着看着大家,脸上带着开心的笑:“哎——孩子们来了这么多,其乐融融,好热闹啊…….来,大家不要客气,吃菜,尝尝阿姨的手艺…….”
说着,妈妈拿起筷子,先给冬儿夹菜。
我知道妈妈先给冬儿夹菜的用意,今天来的人,冬儿的身份无疑是最敏感的,也是最特殊的,妈妈心里明白这一点,所以特意先给冬儿夹菜的。
冬儿脸上闪过一丝感动和宽慰,冲妈妈点头说:“谢谢阿姨——”
妈妈亲切地对冬儿说:“冬儿,你是第一次到阿姨家里来,你能和小克认识,能和大家认识,这都是缘分……你们大家都是好孩子,在叔叔和阿姨眼里,你们都是好孩子……阿姨和叔叔很希望看到你们大家都好好的,生活地开开心心,工作顺顺利利,也希望你们大家都成为很好的朋友……”
冬儿点点头:“嗯……阿姨放心,我和大家都是好朋友,我们的关系都很好的,以前很好,以后也会很好……”
“呵呵……这就好……”妈妈开心地笑着,眼神里带着几分宽慰,看着冬儿,又看着大家。
冬儿将菜放进嘴里,慢慢地吃着,边点头:“阿姨做的菜真好吃,真香……”
夏雨坐在那里,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妈妈,眼神里带着几分期待的目光。
妈妈接着给夏雨夹菜:“夏雨啊,你也是第一次到阿姨家里来,欢迎你,来,尝尝我们南方的菜,不知道对不对你的胃口……”
夏雨大口吃着妈妈给夹的菜,吧唧吧唧地吃着,不停地点头:“好吃啊,好吃,我好喜欢吃阿姨做的菜啊,真想一直吃下去哦……”
妈妈笑了:“那你以后可以常来啊,阿姨常做菜给你吃!”
“好啊,好,我以后一定常来!”夏雨乐了。
妈妈笑着,接着又给海珠夹菜:“海珠啊,阿姨本来以为这次你能来家里过年的,没想到你和海峰出国过年去了,呵呵……有些遗憾,不过现在来了也不晚,阿姨和叔叔可是都很想你啊,你可算是来了,来,吃吧……”
冬儿和夏雨看着妈妈,又看着海珠,夏雨眼里露出几分羡慕的神情,冬儿低垂下眼皮。
海珠微笑了下,低头吃菜。
妈妈接好又给秋桐和云朵夹菜。
小雪这时叫起来:“奶奶偏心,不给我夹菜……”
大家都笑起来,妈妈接着夹了一大块鸡肉冬笋放到小雪面前的盘子里:“好孙女,来,奶奶给你一块大的,这可是你亲自挖的冬笋哦……小雪好能干啊,挖了这么多冬笋,今天大家吃的可都是你的劳动果实哦……”
小雪嘻嘻笑起来,很开心,很得意。
爸爸这时举起杯子,看着我和海峰:“小克,海峰,来,咱们喝一杯!”
我和海峰举起杯子,海峰恭敬地和爸爸碰杯:“叔叔,敬你的……”
爸爸看着海峰:“海峰,回头给你爸爸带个好……有机会,我们老哥俩喝一杯……”
海峰点头:“好的,一定的!来,叔叔,我先喝了,这杯酒祝您身体健康!”
大家干了一杯酒。
然后大家开始吃喝起来。
冬儿这时举起酒杯,看着爸妈:“叔叔,阿姨,我先敬你们二老一杯酒,这杯酒,没别的意思,就是祝你们健康长寿,希望你们二老快快乐乐地生活,希望我们的家庭和和美美,团团圆圆…….”
冬儿说到“我们的家庭”,这个用词显然是她特意说的。
爸爸妈妈显然也注意到了冬儿的这个用语,略微怔了下,妈妈不由看了海珠一眼。
爸爸接着就笑起来:“来,冬儿,喝,这杯酒,祝福我们大家的家庭都和美和睦,也祝你的父母健康长寿……”
爸爸的话说的很得体。
冬儿笑了下:“谢谢叔叔阿姨——”
然后,冬儿和爸爸妈妈一起喝了这杯酒。
夏雨一看,似乎有些着急,忙也举起杯子,对爸妈说:“叔叔阿姨,我也敬你们一杯酒……我也祝你们健康长寿,我也祝我们的家庭和睦和美!”
冬儿瞪了夏雨一眼,夏雨看也不看冬儿一眼。
爸爸妈妈笑了,看着夏雨,举起杯子,妈妈说:“夏雨啊,我和你叔叔也一起祝你爸妈健康长寿……祝你们的家庭美美满满……”
夏雨突然说:“我早就没有妈妈了,我家里只有爸爸和哥哥……”
“哦……”爸爸妈妈的神情略微一怔,妈妈接着看着夏雨,眼里带着几分怜悯和疼爱的目光,说:“孩子,原来……原来你也是……”
妈妈没有说出的话显然是“原来你也是和秋桐一样没有妈妈没有母爱的孩子”。
夏雨接着说:“可是,我今天看到叔叔和阿姨二位长辈,感觉就像和自己家的父母一样……很开心的……”
妈妈宽慰地点点头:“那就好……好孩子,那这杯酒就祝你的爸爸和哥哥吧……”
夏雨和爸妈也喝了一杯酒。
海珠默默地低头吃菜,没有举杯和爸妈喝酒。
秋桐也没有说话,只顾照顾小雪吃饭。
云朵坐在一边安静地吃饭,偶尔看一眼冬儿,又看看夏雨,又看看海珠,眼神里隐隐有些不安和忐忑。
爸爸妈妈边招呼大家吃饭,边不时会看海珠一眼,妈妈看海珠的眼神似乎有些谨慎。
这顿饭大家吃的表面上一团和气,但似乎大家又各怀心事。
吃过饭,夏雨和冬儿抢着帮妈妈收拾饭桌,小雪玩累了,有些发困,秋桐带着她去了自己房间,云朵默不作声地拿起笤帚打扫地面,海珠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冬儿和夏雨忙乎。
海峰冲我使了个眼色,接着站起来出了堂屋,走到院子门口。
我也站起来去了院子门口。
站在院子门口的大树下,海峰看着院子里来回穿梭忙乎的冬儿和夏雨,然后看着我:“今天真热闹……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你前前后后的女人,算是都到齐了…….”
我苦笑了下。
“我没有想到冬儿今天会来……我倒是不由佩服她的勇气了!”海峰说。
“我也没想到!”我说。
“这么多女人都冲你来了,你是不是很得意!?”海峰说。
我又苦笑了下:“你别拿我开涮好不好?你看我现在的样子是开心吗?”我说。
海峰叹了口气,接着仰脸看着天空:“这次到你家里过年,云朵事先没有和我打过招呼……当然,或许也是因为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加拿大忙着海珠的事,没和她联系有关……”
“云朵没和你打招呼,是事出有因,她老家暴雪,回不去……自己在星海过年也不是个事,就跟着秋桐一起来了!”我说。
“嗯……刚才云朵悄悄和我解释了,我倒没有责怪她的意思!”海峰说。
“对了,在加拿大的事情怎么样了?进展如何?”我看着海峰。
海峰说:“可以这么说,前途一片光明,但也不能盲目乐观……总体来说,进展顺利,这次去加拿大,小猪帮了很大的忙,吃住都是她安排的,然后我带着海珠找到了那位妇产科专家,她细致地帮海珠检查了身体,结合前段时间远程会诊治疗的效果,又给出了一些治疗方法,开了一些国内没有的最新的药……听她的说法,似乎只要按照她的治疗方案,问题似乎不大……”
听海峰这么说,我心里有些安稳了。
正在这时,海珠走了过来。
看到海珠过来,海峰接着转身进了院子。
我和海珠站在院子门口。
海珠神情有些郁郁地看着我。
我冲海珠笑了下:“怎么?不开心?”
海珠努力笑了下:“没有!”
我说:“不必掩饰,我看地出,你不开心的!我知道你的心里有很多疑问,有很多忧虑……甚至,你有一些猜想……”
海珠的目光看着远方,低声说:“那又怎么样,我现在的情况,有什么资格多去过问一些事情……终究,我还是要认清自己和你现在的关系,认清自己的位置,终究,我是没有资格干涉一些事情的……”
我说:“谁说你没有资格,我的事情,我的所有事情,你当然有资格过问!”
海珠看了我一眼,接着不说话了。
我此时心里感到很纠结,刚才冬儿的那些话,还有海珠在秋桐房间看到的东西,无疑已经在海珠心里激起了难以释怀的心结,这一切很容易让她产生一些想法。
可是,我该怎么和海珠解释,告诉她实情吗?如果告诉她秋桐和小雪来这里过年是因为为了躲避黑社会,海珠肯定会对我参与黑社会的事情更加耿耿于怀,她一直对此事就很有看法。还有,秋桐怀孕的事情,难道告诉她流掉的孩子是我的?显然,不能,这简直太可怕了!无论如何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知道的后果太可怕!可是,如果不说实话,就意味着我要欺骗海珠,要对海珠撒谎。但是撒谎和欺骗,又会让我的心里背上沉重的包袱。
那么,该怎么办好呢?你告诉海珠实话,她会继续纠结,甚至会乱猜疑更多的事情,这显然会让事情更加复杂化。
我的心里左右矛盾着。
正在这时,妈妈看到我和海珠站在外面,走了过来。
“海珠啊,这么久没见你,可是想死阿姨了……”妈妈笑着对海珠说:“今天这场合有些巧,刚才在饭桌上阿姨有些话也不好对你讲……阿姨也实在没想到冬儿这孩子今天突然来了,既然来了,自然就是客人,阿姨也不能怠慢的,不管怎么说,冬儿和你们也都是朋友,不管怎么说,冬儿也小克以前也是……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事情,我们做长辈的,也不好多说……不过,当着冬儿的面,阿姨有些话是不好和你多说的,阿姨也不想刺激冬儿这孩子,这孩子确实也不错的……”
“阿姨,我理解的……”海珠说。
妈妈接着说:“这会儿当着你们俩的面,阿姨有些话也说开了……你们俩这认识时间也不短了,海峰和小克还是好朋友,像亲兄弟一般,你和小克也都很了解,阿姨和叔叔经常在家里没事就琢磨啊,这你们俩的事情,是不是该早日办了,不要再拖了……回头你回家和你父母说说,看能不能今年就定亲结婚啊……”
听妈妈这么一说,海珠的神色微微有些变了,接着勉强笑了下,看着妈妈说:“阿姨,我们俩的事情……让您操心了……不过,我们现在都忙着刚刚开始的事业,我和小克哥都觉得现在还是不要太急,毕竟,要先立业,再成家……”
妈妈脸上闪过一丝遗憾的表情,接着就笑着:“呵呵……好吧,你们俩的事情你们自己做主,阿姨和叔叔不干涉,我刚才只是说说我的看法,你们要是想以事业为重,阿姨也是理解的……不过,海珠啊,阿姨和你说实话,阿姨可是一直想着早日抱上孙子呢……呵呵……看你们俩,郎才女貌的,要是有了孩子啊,一定聪明如小克,漂亮如你…….”
海珠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但还是保持着脸上的笑。
妈妈接着说:“哎——这说到孩子,阿姨又要心疼秋桐这孩子了……好好的孩子,就这么流了……都怪那些天杀的强盗…….作孽啊……”
海珠身体一震,看着妈妈:“阿姨……秋姐……秋姐真怀孕了?孩子……孩子真的流产了?”
妈妈点点头:“是啊,才刚知道怀孕的消息,结果秋桐带着小雪在外面玩耍的时候,遇到人贩子来抢小雪,为了保护小雪,秋桐被人贩子踢伤了,造成了流产……”
海珠睁大了眼睛:“遇到了人贩子……抢小雪……”
“是啊,小克还没来得及和你说吧…….”妈妈说:“这世道啊,真不太平,光天化日之下就有人敢抢孩子,大过年的也不让人安生……等你们以后有了孩子,我和你叔叔可要好好带着,可不能被坏人给盯上了……”
海珠的脸色微微一红。
妈妈说:“唉……好端端的孩子就这么没了,真不知道秋桐回去后该如何给小雪的爸爸交代……我和你叔叔心里也有愧啊,老觉得对不住人家孩子的爸爸,毕竟,这是在我们家过年出的事,唉……”
妈妈叹了口气。
海珠看着妈妈:“阿姨,你是说,秋姐流产的孩子……是……是小雪的爸爸的?”
妈妈说:“看你这话说的,傻孩子说傻话,秋桐怀上的孩子,自然是小雪爸爸的了,还能是谁的?秋桐可是个板正孩子,她怎么会怀上别人的孩子呢…….”
海珠闻听妈妈这么说,脸上的神色有些安稳了,甚至还有些放松,不由轻轻呼了口气。
我知道海珠此前在怀疑什么,她会以为秋桐怀孕是我的缘故,不然,怎么会专门来到我家里打着过年的名义来流产呢?但是刚才妈妈的一席话,让她意识到原来秋桐的流产是个意外,不是特意来流产的,而且,妈妈一口咬定这孩子是小雪的爸爸的。如此,海珠的心里终于会觉得有些释怀了,似乎解脱了。
当然,刚才她说自己没有资格过问此事,是因为她和我现在的关系,她似乎觉得自己无权过问此事,好像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虽然如此想,却又无法让自己的心里得到解脱。
只是,她不知道,秋桐流产的孩子却真的是我的。
这是一个天大的机密,是只有我和秋桐知道的机密!
妈妈的一番话,似乎让海珠得到了某些解脱,也似乎让我得到了某种程度的解脱。
我不由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却依然感到几分不安。
妈妈出来和我和海珠谈话,本想催促我们早日结婚,但是海珠的话似乎让她感到几分失落,她有些遗憾地又和海珠聊了一会儿,然后就进了院子。
看到妈妈脸上遗憾的表情,海珠脸上露出不安的神色,紧紧咬住嘴唇。
一会儿,海珠问我:“秋姐和小雪到底为什么来这里过年?难道,真的是因为星海太吵?”
我看着海珠,心里有些犹豫。
海珠看着我,一会儿说:“你要是不愿意说,那就算了……以后,我再也不会问这事的……”
“我…….”我欲言又止。
海珠看着我,皱皱眉头,思索了下,突然浑身一震:“你告诉我实话,是不是和黑社会有关?是不是受到了你和李顺的牵连?”
海珠一定是想到了自己公司被砸的事情,才想到问这句话。
我终于点了点头。
海珠似乎明白了,看着我:“难道,是有人要伤害秋姐?为了报复李顺要伤害秋姐?”
我说:“不光是秋桐,还有小雪……”
“啊——”海珠低声惊呼了一声,接着捂住了嘴巴,眼里发出镇静的目光,看着我。
我低头无语。
“这……这么说,她们是为了躲避黑社会,才来到这里的……”海珠说。
我深深地点点头。
海珠沉默了。
我也沉默了。
半天,海珠说话了:“这就是你和李顺混黑社会的报应,你们混黑社会,不但毁了自己,还要毁了其他无辜的人……你们……你……你们到底要怎样才肯罢休…….你……你难道非要跟着李顺混吗?你为什么非要去混黑社会…….”
我低头不语。
又过了片刻,我听到了海珠低低的声音:“我恨……我恨李顺!我恨你!”
说着,海珠转身就进了院子。
海珠走后,我自己在大树下站了良久……
我感到了极度的无奈。
人生一世,可悲甚至可怕的是自己给自己无端的找许多的无奈,让自己经常生活在一种永远逃不出的压抑氛围中,生活在自己制造的桎梏中。
或许,人生的无奈有些是生命进程中无法逾越的鸿沟,是个人意志和能力无法改变的现实,但是,更多的人生的无奈却是自己寻找的或者说自己酿造的。
此刻,我就是如此。
我只能在无奈中默默品尝自己给自己酿的苦酒。
这苦酒,不知何时是个尽头。
我在无奈中感到了巨大的苍凉和悲楚……
正郁郁间,接到了四哥的手机短信。
短信内容很短,我看了却不啻于在大脑间响起一声惊雷:李顺来了!
卖糕的,李顺来了!!
我在震惊中突然感到浑身一阵发软!
我不假思索立刻拨通了四哥的电话。
“你说……他来了?”我结结巴巴地问四哥。
“嗯……我刚才在镇子周围转悠,正好看到老秦开车进了镇子,车前副驾驶位置坐着李顺,车子刚刚进了镇里……”四哥说:“我怕你在家里接电话不方便,就给你发了手机短信……”
“哦……”我无力地放下了电话,身体靠在了大树干上,双手垂了下来。
李顺来了,他来这里干什么?自然是来看望小雪的!
小雪在哪里?在我家里!
我的脑子乱了,难道李顺真的要来我家里看望小雪?难道他不在乎我爸妈知道他和秋桐的关系了?难道他要让我爸妈知道他就是小雪的爸爸?
李顺一旦来到我家,就会见到家里今天的这些人,这些人中,最可怕的莫过于冬儿在,要是冬儿再有意无意地像点拨海珠那样点拨李顺两句,李顺就极有可能知道秋桐怀孕流产的事情。
还有,除了冬儿,其他人也许会无意在言谈中泄露出此事,比如我妈,比如海珠,比如……
李顺一旦知道了秋桐怀孕流产的事,那事情就大了!后果不堪设想!
我越想心里越怕,两眼死死看着通往我家公路的方向,或许,很快,李顺的车子就会出现在我的视野,很快就会停在我家门口。
我脑子里的神经绷紧了,两眼直直地看着马路的方向,等待着很快即将到来的一场风暴……
可是,过了半天,我却没有看到李顺的车子出现。
卖糕的,李顺怎么还没到?难道,他中途停车买东西去了?比如,买看起来其貌不扬却价值昂贵的切糕……
正捉摸着着,我的手机响了,一看,是李顺打来的。
我忙接听。
“嘿嘿……我来了!”电话里传来李顺神出鬼没的笑声。
“你……你来了……”我的声音有些发抖。
“怎么搞的,我来了你就这么激动,声音都不顺溜了……是不是很想我了?”李顺的声音里似乎也突然带着几分激动。
李顺这话说的不伦不类,我听了有些浑身不自在,说:“你……你在哪里?”
“我在哪里?嘿嘿……你希望我在哪里?是不是希望我去你家呢?”李顺说。
“这……你……你要来我家?”我说。
“哎——我倒是想去啊,可是,我要是去了,岂不是让你家里人知道我和秋桐的关系了,那秋桐还不和我翻脸闹起来没完啊,再说,即使她不和我翻脸闹,你父母也会大大吃惊一番,想不到他们儿子的客户老朋友李总原来是自己儿子领导的对象,那岂不是又要费老半天口舌解释一番了……弄不好还会出误会……罢了,想来想去,不去你家被你父母拜年了,我今天来这里,主要是想看看小雪的,我和老秦现在在镇政府对过的一家茶馆,在二楼的一个包间里……我在这里等着,待会儿,你看家里方便的时候,叫秋桐带着小雪来这里见我,我看看我闺女就可以了……她们估计不熟悉道路,你带她们来就是…….”
我一听,如释重负,李顺不来我家了,我放心了!
我忙说:“好,小雪这会儿正在睡午觉,等她睡醒了,我就带她和秋总去……”
“好,不急,我在这里喝茶,不要叫醒小雪,让她睡就是!”李顺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长长出了口气,一场虚惊!
我的身体恢复了气力,站稳脚跟,定定神,然后进了院子。
进了堂屋,大家都在,除了小雪在睡觉。
大家边喝茶边随意聊天,说着貌合神离不着边际的话。
在这种场合,也只能说些不痛不痒大路边上的话了,大家讲话似乎都很小心翼翼,似乎都怕一不小心刺激到什么人。
毕竟,毕竟,各人心里都有着自己的想法。
喝了半天茶,聊了半天,海珠看看海珠,点头示意了下,然后站起来和我父母告别:“叔叔阿姨,时候不早了,我和海珠先回家了……等以后有时间再来看您二老!”
大家都站起来,妈妈有些恋恋不舍地看着海珠:“海珠啊,这么久不见,这才刚来了不到半天就要走……要不,你在阿姨家里住上几天好不好?”
海珠的眼神扫过秋桐冬儿和夏雨,最后扫了我一下,抿了抿嘴唇,然后努力冲我妈笑了下,说:“阿姨,不了,我回去还有事……等以后吧……”
说完这话,海珠垂下了眼皮,神情有些黯然。
冬儿冷眼看着海珠,嘴角露出几分讽刺的笑意。
夏雨眨巴眨巴眼,看着海珠,又看看妈妈,张嘴想说什么,又看看冬儿,接着闭了嘴。
海峰这时说:“是啊,阿姨,我们回去还有事情要做……等以后吧……”
妈妈看看爸爸,爸爸微微点点头,妈妈又看了下冬儿,接着看着海峰海珠,笑着:“那好吧……既然你们还有事,那阿姨叔叔也就不挽留了……回去后代我们向你们父母问好啊……欢迎他们有空来我家做客……”
海峰和海珠点头,然后往外走,大家一起去送她们。
往外走的时候,海珠靠近秋桐,低声和秋桐说了几句什么……。
秋桐的神色微微一愣,接着脸色倏地有些发红,露出不安的神情,接着又点点头,脑袋低垂下来……
冬儿侧眼打量着海珠和秋桐,嘴唇紧紧抿着。
不知为何,海峰没有邀请云朵和他一起去自己家,不知他们俩之间是否已经就此事达成了一致的意见。
妈妈看看海峰,又看看云朵,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又没说出来。
刚才我在门口自己站着和四哥以及李顺打电话的时候,海峰和云朵站在院子一角说了半天话,妈妈几次从他们身边经过,都没有打扰他们,脸上不时带着笑看他们几眼。
海峰这时对走到我身边对我低语:“别忘记后天参加段祥龙的追悼会,不管以前有多大的恩怨,大家毕竟同学一场……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我点点头。
海峰又看了一眼冬儿,继续低语道:“如果冬儿愿意去,叫着她一起去也可以!”
我又点了点头。
出了院子,海峰和海珠让大家不要送了,他们直接到附近找出租的私家车回去。
海峰和海珠与大家挥手告别。
海珠最后又深深看了我一眼,然后跟着海珠走了。
目送海珠和海峰离去,妈妈刚要招呼大家回屋里坐,冬儿这时说话了。
“叔叔阿姨,今天打扰了你们这么久,真过意不去……我们也该走了!”冬儿看着爸爸和妈妈。
“哦……”爸妈点点头,看看冬儿和夏雨:“你们……也要走?”
夏雨转悠着眼神,不说话。
“呵呵……是啊,今天来主要是给你们二老拜年的,年了拜了,饭也吃了,不能老在这里给你们添麻烦啊……”冬儿继续笑着:“以后,我和小克会常回家的,会常来看您二老的,会常陪着你们的……”
冬儿似乎话里有话,不知爸妈有没有听出来,我反正是听出来了。
看秋桐云朵和夏雨的眼神,似乎她们也听出了冬儿话里隐含的意思。
秋桐看看爸妈,接着眼皮就垂了下去。
云朵看看爸妈,又看看我,接着又看看夏雨,眼神似乎有些茫然。
夏雨这时突然冒出一句话:“嗨——我不走,我要住下!”
夏雨此言一出,大家都有些愣了。
冬儿看着夏雨,脸色一寒:“你和我一起来的,干嘛不和我一起走?你住在这里干嘛?你住在这里算是怎么回事?”
夏雨冲冬儿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接着说:“哎——我好喜欢这里啊,我喜欢这里的环境,喜欢这里的人,我就是要在这里住下,我要和秋姐云朵还有小雪一起住下……反正她们到时候是要回宁州的,我和她们一起走便是……没有房间也没事,我和云朵一起睡一张床啊……你只管走你的便是,不用担心我回不去,我这么大人了,找得到回去的路的,嘻嘻……”
冬儿似乎十分不愿意让夏雨留下,瞪眼看着夏雨:“你——你这个刁蛮的丫头,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哪里有你这么厚脸皮的,没人挽留你,你自己倒是挺主动……不许胡来,跟我一起回去!”
“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我干嘛要跟你走啊,你别想管我,甭想!我就是要留在这里陪秋姐云朵,留在这里和小雪玩!”夏雨毫不退让地说。
妈妈这时笑了:“呵呵……夏雨啊,你要是想留下,就在这里住下吧,人多热闹也好……一年家里就这么几天热闹,等你们走了,家里就剩下我和你叔叔了,就很冷清了……难得过年这几天家里人多热热闹闹……”
夏雨闻听大喜,冲妈妈点头:“哎,还是阿姨好,谢谢阿姨!”
然后,夏雨又看着冬儿,得意洋洋地说:“看,阿姨答应我留下来了,你不用操心了……”
妈妈既然说出了这话,冬儿显然不好再说什么了,眼里露出几分懊悔的眼神,似乎在后悔不该答应答应夏雨的要求带她来这里。
冬儿又狠狠瞪了咧嘴无声笑的夏雨一眼,然后勉强笑着和爸妈道别,然后又冲其他人点点头,接着又深深看了我一眼。
然后,冬儿就走了。
看着冬儿离去的背影,我突然觉得这背影有些孤单和凄然……
我的心里闪过些许的惆怅和茫然,还有一丝疼怜和悲酸……
看着冬儿离去的背影,爸爸默不作声,妈妈轻轻地叹了口气……
然后,大家转身进了院子。
夏雨高兴地一蹦老高,挽着妈妈的胳膊亲热地说:“嗨——阿姨,你做的菜真好吃,我还没吃够呢……我还想吃啊……”
“呵呵……”妈妈被夏雨逗笑了,说:“丫头,没想到你这个北方人这么喜欢吃南方菜,喜欢吃就好,阿姨下午再做给你吃……”
“噶——”夏雨咧嘴大笑,亲昵地对妈妈说:“阿姨,你真好……我好想永远住在你家里啊……阿姨,我留在这里陪你好不好,我不走了……”
爸爸妈妈都笑了,妈妈对夏雨说:“傻孩子净说傻话,你们都是在城里做事业的人,年轻人哪能老留在家里陪老人呢,要做工作的……只要你们节假日有空来这里看看,我也就满足喽……”
夏雨的话显然是另有含义,妈妈自然是听不出来的。
秋桐和云朵自然是能听出夏雨话里的意思的。
秋桐低头走着,不说话。
云朵看着夏雨,眼神有些发愣。
回到堂屋,夏雨靠着妈妈坐下,两眼看着妈妈,眼珠子滴溜溜转,不知道她又在寻思什么。
妈妈看夏雨老盯着她,不由又笑了,看着夏雨:“夏雨,老看着阿姨干嘛啊?”
“嘻嘻……喜欢看呢,越看越喜欢呢……阿姨,我老喜欢你了……”夏雨笑着,眼珠子继续转悠着。
妈妈带着慈祥疼爱的目光看着夏雨:“呵呵……阿姨也很喜欢你啊,你真是个可爱的好孩子……”
夏雨高兴地咧开嘴巴大笑:“阿姨也喜欢我,那太好了……太棒了!”
妈妈看着夏雨,带着思考的表情,一会儿说:“夏雨,你真的喜欢阿姨喜欢我们这个家吗?”
“是啊,喜欢,喜欢,好喜欢!”夏雨忙说。
妈妈点点头:“嗯……我和你叔叔都是很喜欢你的,另外,刚才又听你说你没有妈妈了,如果……如果你愿意,阿姨刚才想啊,想收你做个干闺女……这样,阿姨就有两个女儿了,一个是云朵,一个是你,两个千金……不知你意下如何?”
妈妈此言一出,我愣了,秋桐和云朵也都微微一怔。
爸爸倒是没有任何意外,似乎妈妈的想法在他意料之中。
夏雨眼里闪过一丝惊喜的目光,但是转瞬间就消失了,忙不迭地摇头:“干闺女……女儿……不好……我不干!”
聪明的夏雨显然是想到了一点:如果妈妈认了她做女儿,那么,她就只能是妈妈的女儿了,就只能是我的妹妹了,这世上哪里有哥哥和妹妹结婚的道理呢?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名义上还是说不过去,这可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这回轮到爸爸妈妈发愣了,妈妈用意外的目光看着夏雨说:“你……你不愿意?”
夏雨点点头:“是啊,阿姨,我不想做你的干女儿……”
“为什么呢?”妈妈说。
夏雨看了看我,然后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看着妈妈说:“嗯……是这样的,您已经有云朵这个闺女了,再加上我,就显得多余了,我怕我和云朵会争风吃醋哦……”
夏雨这么一说,爸爸妈妈都忍不住笑起来,妈妈虽然知道夏雨的理由很牵强,但是夏雨既然说不愿意那也不好强求,更没有必要追问真实的原因,于是说:“行,丫头,随你,阿姨不勉强你……”
夏雨嘻嘻一笑:“阿姨,虽然我不是您干女儿,可是,我希望您像疼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疼我哦……我现在说不想做您女儿的理由您和叔叔或许觉得有些牵强,可是,等以后,您二老就会明白为什么喽……嘿嘿……”
夏雨说完,看了我一眼,得意地笑起来。
爸爸妈妈脸上的表情一时有些迷惘,却也没有问更多,只是笑笑。
这时,隔壁传来小雪叫妈妈的声音,她睡醒了。
秋桐忙站起来去了隔壁房间。
爸爸这时对妈妈说:“晚上包饺子给孩子们吃吧……”
“好,我们这就剁馅子揉面……”妈妈说。
“我来帮您!”云朵说。
“我也一起包饺子!”夏雨也忙说。
“好啊,呵呵……”妈妈笑着。
然后,妈妈和云朵还有夏雨一起去了厨房。
堂屋里剩下我和爸爸。
爸爸看着我:“小克,今天家里可是真够热闹的,一下子聚齐了5个女娃子……没想到冬儿也来了……”
我低头不语。
“今天,我怎么感觉气氛怪怪的呢……”爸爸又说。
我这时心里想着正在茶馆等着看小雪的李顺,对爸爸说:“不管怪不怪,反正总算平和过去了,什么事都没出,皆大欢喜……”
“平和过去了……皆大欢喜……你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爸爸看着我。
我不敢看爸爸的眼神,继续低头不语。
爸爸半天没说话,一会儿叹了口气。
爸爸的叹息让我心里感到几分不安,我知道爸爸今天虽然说话不多,但是他一直在注意观察着每个人的细微表情,或许,他感觉出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可是,爸爸没有多说什么,似乎他觉得我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我自己能处理好。
我带着忐忑的心情站起来出了堂屋,直接去了秋桐的房间。
小雪已经起床,秋桐正要领着她往外走。
看到我进来,小雪嘻嘻笑起来:“易叔叔,你带我出去玩好不好啊?”
我笑了下:“好,你先到院子里去等着,我和妈妈说句话……”
小雪闻听,蹦蹦跳跳就出去了。
秋桐看着我:“怎么了?”
我说:“李老板来了!要见小雪!”
秋桐一听,脸色微微一变,身体不由摇晃了一下。
“他……他在哪里?”秋桐说。
“在镇上的茶馆里,让我带着你和小雪过去!”我说:“他已经等了半天了!”
秋桐沉思了片刻,点点头:“好吧,我们这就去!”
我和秋桐出了院子,带着小雪往外走,出门前,我冲着厨房说了一句:“我们带小雪出去玩了……”
“记得回来吃晚饭啊!吃饺子!”妈妈在厨房回应了一声。
“知道了!”我回答着,和秋桐还有小雪一起出了院子,径自往镇政府对过的茶馆走去。
路上,小雪蹦蹦跳跳在前面走着,我和秋桐跟在后面。
秋桐的身体还没有彻底恢复好,走起路来显得有些虚弱,速度不是很快。
我边招呼小雪边保持和秋桐的同样速度。
秋桐的神色有些忧心忡忡,还有些不安。
看到秋桐的神情,我的心里也有些七上八下。
快到茶馆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叫喊声:“哎——二位,等等俺——”
我们停住,回头一看,夏雨正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小雪冲着夏雨叫起来:“夏雨阿姨,你也要和我们一起玩吗?”
夏雨跑过来,冲小雪咧嘴一笑:“是啊,我想和你们一起玩,欢迎不?”
“好呀好呀——”小雪拍起了巴掌。
我和秋桐对视了一眼,我对夏雨瞪眼说:“你跟来干嘛?”
“玩嘛……一起玩嘛……我刚才和她们一起包饺子,结果我不会揉面不会擀皮子不会弄馅子,帮不上手,成了旁观者,所以,我想,干脆就出来和你们一起玩啦……”夏雨说:“怎么了?干嘛冲我吹胡子瞪眼的,不就是玩吗,多我一个又怎么了?”
我一时无法应对夏雨的话。
秋桐这时看了看不远处的茶馆,想了想,然后对夏雨说:“夏雨,我们其实不是出来玩的,李顺碰巧来这里了,在茶馆里喝茶,想见见小雪,我们是带小雪来见李顺的……既然你跟来了,我就告诉你,但是,我不想让李顺打扰家里的其他人,不希望家里其他人知道……”
夏雨一愣:“哦……大烟枪来了……千里迢迢来这里看小雪的,难得啊难得……对,这根大烟枪说话颠三倒四的,神经兮兮的,是不能让他去家里出洋相,我理解你的想法,是不能让家里其他人知道,知道了反而会败兴……不过,我倒是对大烟枪很有兴趣,这家伙很好玩啊,既然他来了,既然我来了,那就一起上去见见他呗……正好让他给我拜个年!”
夏雨要跟着一起去见李顺。
我看看秋桐,秋桐看看我,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夏雨急了:“嗨——多大个事啊,不就是见大烟枪吗,我们又不是生人,都认识……放心好啦,我回去不会说的啦……”
秋桐微微出了口气,看好夏雨点点头:“那好吧……”
秋桐既然点头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我带着大家一起进了茶馆,直接上了二楼的单间,李顺和老秦正坐在里面喝茶。
看到我们进来,李顺两眼一亮,直接过去一把就抱起小雪:“哎——小雪,乖宝贝,想死我了…….”
李顺紧紧抱着小雪,脸上带着那种父爱的深情和欢欣。
“嘻嘻……李叔叔好!”小雪笑嘻嘻地在李顺怀里叫着。
老秦这时轻轻走了出去。
李顺和小雪亲热了好半天,才放下小雪,脸上带着快乐开心的笑。
然后,李顺才开始看我们。
这时,李顺才看到夏雨,不由一愣:“咦——你这丫头怎么在这里?”
“哈哈……”夏雨大笑起来:“大烟枪,想不到吧,我们在这里见面了……我是专门在这里等你的哦,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所以,我特意来这里候着你……”
李顺一咧嘴:“你这丫头胡扯八道……你怎么会知道我来这里!”
“嘿嘿……算你聪明,刚才我的确是胡扯八道,我在星海过年闷得慌,来这里找易克玩的,没想到正好遇到了秋姐和小雪,嘻嘻,听说你来了,我想这今天都初四了,你还没给我拜年呢,我于是就特意来让你给我拜年来啦……”夏雨大大咧咧地说着。
“我给你拜年,想地美,你给我拜年还差不多!”李顺说。
“哼哼……大烟枪,你好没有大男人的气概,和我一个小女子计较,不大气!”夏雨说。
李顺摆摆手:“好了,不和你计较,那我先给你拜年好了!夏总,过年好!”
“这还差不多……大烟枪,过年好啊!我给你拜个晚年,祝你晚年幸福哦……”夏雨笑嘻嘻地说。
李顺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又摆摆手:“好了,大家坐吧……”
大家坐下,小雪在旁边摆弄茶几上的茶具。
李顺这时看着秋桐,突然说:“秋桐,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怎么回事?身体不舒服?”
秋桐闻听,身体微微一抖,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嘴唇动了几下,却没有说出话来。
夏雨看着秋桐的表情变化,眨眨眼睛。
小雪这时突然冒出一句:“李叔叔,我妈妈这几天身体不好,前几天一直卧床休息的呢,奶奶专门给妈妈熬补身子的汤喝的,还叮嘱妈妈不要吃冷的,不要见凉的……”
小雪还想继续说下去,看到我正直直地看着她,似乎猛然想起和我的约定,倏地住了嘴。
李顺看看小雪,又看看秋桐愈发苍白的脸色,皱皱眉头,思索了一下,突然面部肌肉一跳,抬起眼皮,看着秋桐,声音提高了一个分贝:“怎么回事?说——”
随着李顺的声音,秋桐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嘴唇动了动,却还是没说出话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因为经常吸毒而习惯过度猜疑的李顺此刻眼里发出逼人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秋桐,声音又提高了一个分贝,带着命令式的语气。
我的心倏地紧张起来。
看秋桐说不出话来,李顺接着就转头看着小雪,声音缓和下来:“小雪,乖孩子,告诉我,你妈妈是因为什么身体不舒服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
小雪拨浪鼓一般摇着头,嘴巴鼓鼓的,就是不说话。
小雪似乎很懂事,知道关于自己妈妈的事情不能和外人说。
看小雪死活不说了,李顺又带着狐疑的目光看着秋桐,眼神突然有些阴冷。
这时,夏雨突然“扑哧——”一笑。
李顺看着夏雨:“你笑什吗?”
夏雨收起笑,冲李顺一瞪眼,说话了:“大烟枪,我笑你是神经病!”
李顺一瞪眼看着夏雨:“死丫头,你敢说我神经病!”
“我就说你是神经病!怎么了?”夏雨说:“女人的事,你懂个屁,成人的事,你问小孩子,你不是神经病是什么?小孩子能懂这事吗?你真是货真价实的神经病!”
李顺被夏雨这么一说,怔住了,愣愣地看着夏雨。
夏雨继续快人快语地说:“我来告诉你秋姐为什么身体不舒服,这事我明白,我明白地一清二楚,不用秋姐和你说,我告诉你吧……女人来例假,有时候失血过多,自然是需要卧床休息的,自然是需要喝补身子的汤来滋补身体的,自然是不能吃冷的不能碰凉的了,你这根大烟枪,平时不知道关心秋姐的身体,反倒在这个时候质问起秋姐来了,你早干什么去了?当着大家的面,你非要问这个女人私密的问题,你让秋姐怎么说出口?这样的事情,小雪能懂吗?我说你是神经病,你说过分不过分?我看我要是不厚着脸皮给你这个二货说明白这个事情,你是又要发神经胡猜乱想了,不知道你会想歪到哪里去!我看你平时做起事来倒是挺像个男人,怎么这会儿这么不男人,甚至连女人都不如!”
夏雨一顿猛侃,说的李顺一愣一愣的,脸色顿时就有些尴尬,有些一阵白一阵红。
秋桐低头不语,似乎她没有勇气去看李顺了。
我心里却顿时感到一阵轻松。夏雨今天没白来啊!
一会儿,李顺讪讪地笑起来:“嘿嘿……我是真不懂这些……好了,算我过分了,不问了,好不好?你这丫头,嘴皮子倒是真厉害,我算是服了你!”
夏雨也嘿嘿笑起来:“大烟枪,你这才知道我嘴皮子厉害啊,告诉你,这还不算最厉害的时候,真正厉害的时候,你还没见过呢,你想不想领教领教啊……”
“好了,我不和你斗嘴皮子!你省省吧……”李顺显出对夏雨有些无可奈何的样子,带着有些抱歉的目光看了秋桐一眼。
我看到李顺眼里的狐疑似乎消失了很多,但是,似乎还没有彻底消失。
似乎,没有彻底消失,是因为秋桐刚才有些异常的表现。
似乎,即使李顺认为秋桐不喜欢男人喜欢女人,也没有让他完全打消心里的疑虑。
李顺一直就很多疑,他能够怀疑一切!
此时,他心里想到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然后,李顺就不提这事了,仿佛刚才这事压根就没发生过,他又开始抱着小雪开始问起小雪过年的事情。
小雪这回似乎彻底记牢了我和她的约定,笑嘻嘻地告诉李顺她和妈妈还有云朵在我家过年的趣事,又是一起上山挖竹笋,又是给爷爷奶奶拜年领压岁钱,又是熬夜守岁,又是奶奶给她做了多少好吃的,却压根就不提大年初一那天发生的那场惊魂事件,也不提秋桐受伤流产的事情。
李顺听得很有兴致,听得很有耐心,听得津津有味,脸上荡漾着开心的笑。
李顺和小雪在那里聊天,我和秋桐还有夏雨坐在那里喝茶。
夏雨有滋有味地品着茶,我却没有喝出这茶的味道。
秋桐神情茫然地看着茶杯发呆,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
我知道,此时,秋桐的心情是极其矛盾的,甚至比我此刻的心情还要纠结。
一个多小时之后,李顺终于放下怀里的小雪,看着秋桐和夏雨说:“时候不早了,你们先带着小雪回去吧,我和易克说点事……”
夏雨一撇嘴:“什么事啊,还要让我们避开,难道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说吧,我顺便听听!”
李顺说:“我和易克谈男人的事情,恐怕你是不方便听的,一个女孩子家,不要随便听男人的事情哦……”
夏雨一怔,接着哼了一声:“哼……男人之间的事情……难道你要和易克搞基不成,你们两个大男人…….”
话没说完,夏雨突然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她自己也被自己的话搞笑了。
李顺的脸色倏地变了,有些发白,面部表情有些僵硬,接着干笑了两声:“你这丫头,乱说什么话!”
李顺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发虚。
夏雨笑完,站起来,漫不经心地说:“好了,不恶搞你们俩了,你喜欢不喜欢搞基我不知道,但是易克同志我是很清楚的,他是没有那个爱好的,哈哈……”
夏雨又忍不住大笑起来。
夏雨此话说得很无意,但是李顺的脸色却愈发难看了。
夏雨说:“好了给你开个玩笑,大烟枪,不要当真哦,看你这副脸色,好像你真的喜欢搞基似的……不要那么小心眼哦,玩笑归玩笑哦……”
说完,夏雨一把拉起秋桐:“秋姐,咱走,不跟他们搀和了,回家吃饺子哦……”
李顺脸色稍微恢复了一些,然后看着小雪:“对了,小雪啊,今天来见叔叔的事情,记得回去不要和爷爷奶奶说哦……”
李顺这话是对着小雪说的,但是很显然也是在对我们说。
小雪看着李顺:“为什么呀?”
李顺看了秋桐一眼,接着笑着对小雪说:“因为……叔叔这次来的很匆忙,来不及去家里给爷爷奶奶拜年了,要是爷爷奶奶知道叔叔来了不去家里拜年,会生气的哦,大过年的,可不能让爷爷奶奶生气哦……”
小雪点点头:“哦……好吧,我知道了……我不会说的啦……”
“呵呵……小雪是乖孩子…….”李顺说。
夏雨这时接过话:“哎,好了,大烟枪,你即使不告诉小雪这些话,我也会告诉小雪的,你以为你很吃香啊,你以为易克的爸爸妈妈喜欢见到你这根大烟枪啊,你不去正好,就你这神经兮兮的样子,去了反而出洋相……”
李顺冲夏雨咬牙切齿:“你这个死丫头,给我住嘴!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敢这样说我!”
夏雨嘻嘻一笑:“我就这么说你怎么了?我说你是眼里有你,是看的起你,很多人想让我说我还没兴趣呢,要不是看在秋姐和易克的面子上,我才懒得说你……你干嘛这样咬牙切齿生气啊,你该感到荣幸才是啊……嘻嘻……”
李顺脸上露出一副哭笑不得想发作却又发作不出的样子。
“嘎——”夏雨一把抱起小雪,拉着秋桐就出去了,临出门前,冲我说了一声:“哎——二——”
夏雨顿住了,接着就嘿嘿一笑,说:“二当家的,别忘记回家吃晚饭哦……”
说完,她们就走了。
在整个过程中,秋桐一直都没有说一句话,一直就那么沉默地坐在那里,显得很弱势。
秋桐的表现让我的心里一直有些提心吊胆。
她们走后,我终于松了口气。
这时,老秦进来了。
李顺似乎被夏雨气到了,却又无法发作,鼻孔扑哧扑哧直冒粗气,半天才平息下来,接着看着我:“这鬼丫头怎么叫你二当家的……她怎么知道你是我二当家的?”
李顺的话吓了我一跳,我什么时候成了李顺的二当家的?不知不觉,我成了李顺的二当家的了?我突然感到有些可怖。
我说:“她是随便叫的,她嘴巴没有闸门,整天胡乱叫……她什么都不知道……再说,我也不是什么二当家的……”
李顺呲牙一笑:“是不是你心里还没数吗?这不是我非要封的,这是自然而然形成的……你现在在我的团队里是什么位置,你难道心里没有数?”
我心里感到异常烦乱和惊惧,低头不语。
一会儿,李顺说:“刚才我或许是有些过分了,我或许真的是不该追问秋桐那个问题的,或许夏雨说的是对的,女人的事情,我他妈怎么会懂呢……女人啊,就是麻烦,事情真多……”
我抬起头,看着李顺,我想从李顺的眼神里判断出他这话的真假比例。
看李顺的神情,他似乎说的是真话。
可是,只是似乎。
李顺接着对我说:“你说,我是不是有些猜疑过度了,我刚才问秋桐那话,是不是伤害了秋桐的自尊心,所以她才会一直坐在这里一言不发,神情看起来很压抑……”
我怔怔地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就对了……我们都是男人,我们怎么会知道女人的那些事情,想想都让人头疼,哎——女人啊,这世界上为什么要有女人呢,要是只有男人该多好啊……”李顺的话似乎是在对我讲,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我愣愣地看着李顺,觉得李顺的话似乎很荒唐很荒谬。
老秦坐在一边默不作声。
李顺点着一支烟,吸了两口,接着说:“其实,这次秋桐和小雪在你家过年,她们俩一直都安然无恙,平平安安过了这个年,而且,她俩还在你家都得到了你父母很好的照顾,我心里是很感激你父母的……其实,我该亲自去当面向你父母致谢的,只是,秋桐在那里,她是不愿意我去的,不愿意让你父母知道她和我的关系的……罢了,我就成全她好了,不让她不开心了,她只要给我好好看好小雪就行,我也对她别无所求了……”
我说:“不用感谢,我父母是很喜欢秋总和小雪的……来家里过年,家里还热闹一些……我父母是很喜欢孩子的……”
“嗯……我感觉地出来……你父母确实是很好的长辈……值得尊敬的长辈!你以后可要好好孝顺你父母,跟着我好好干,争取做出一番业绩来,给他们脸上争光,争取不久的将来,能够衣锦还乡,光宗耀祖!我这边,是一定不会亏待你的!”李顺带着勉励的口吻对我说。
我哭笑不得,心里一阵茫然。
“当然,你要是能在我这边和官场那边同时都混出来更好,双飞啊,更牛逼!”李顺大大咧咧地说。
我靠,双飞,这叫双飞!
我更加有些哭笑不得。
老秦有些忍不住想笑,又强行憋住没笑出来。
李顺看看我,又看看老秦,老秦即刻恢复了严肃的表情。
“下面我们谈正事!”李顺说。
我和老秦都看着李顺,我不知道李顺要和我谈什么正事!
“段祥龙死了……至于他是怎么死的,这事大家都知道了,我就不重复了!”李顺说:“段祥龙的死,是注定的,这是他最终的归宿,他不死在白老三手里,最终也会死在其他人手里,至于这个其他人是谁,我就不说了……段祥龙的死,是罪有应得,是活该,是咎由自取,这就是跟着白老三混的结果,如此精明的一个生意人,一个在生意场上能将无敌的大侠易克算计倒的精明人,竟然稀里糊涂成为了黑社会的替罪羊,成为黑社会斗争的牺牲品,可悲啊,可悲……他的死,轻于鸿毛,一文不值……不值得同情,我对他只有可悲,当然,还有些遗憾,他的死,打乱了我的部署和计划,让我刚刚要开始的反击白老三的计划成为了泡影……当然,这是白老三精于计算的结果,我承认,我输了白老三一招……我以为我走在了他前面,结果是他比我高一筹……当然,这只是斗争过程中的一个小插曲,前进的道路总是曲折的嘛,最终和白老三斗争的结果,必定是我们胜利,这是大趋势,这是历史的选择……”
李顺脸上带着自信的表情,口气充满了坚定和肯定。
“目前的形势是,随着段祥龙的死,我们和白老三的这场除夕大战,算是画上了一个句号,这场战役结束了……这场战役,我们有得有失,既沉重打击了白老三的势力和实力,同时我们也遭受了严重的损失,从物质的损失上来看,我们基本持平,但是,目前,白老三的整体实力已经远远不如我们,我们遭受的损失,好比是伤了一个指头,而白老三呢,却是断了一只手掌,断指可以再植,而手掌断了,恐怕是难以再接上了……还有,就是经过此次大战,我们极大地锻炼了队伍,队伍的整体素质和战斗力都有了实质性的提高,心理素质也大大增强,这是我们的一大收获……至于此次战役的教训,我大致也进行了深刻的反省和总结,总体来说,我要负全部责任,我犯了轻敌的错误,我忽视了白老三的能力,轻敌啊,这是兵家大忌……这是血的教训……”李顺的口气有些沉重,脸上的神情有些沉痛。
我点燃一支烟,吸了两口,看着李顺。
“对此次战役成功和失败的具体原因,回头我还会进行具体的分析……目前,我想,我们要做的,是这么一件事……”李顺看着我和老秦说:“那就是段祥龙的后事问题…….段祥龙死后,他手里的生意怎么办?根据我的了解,他的亲属中是没有人能够接手打理的,肯定要将他的几个公司进行转让和出售……这几个公司中,其中一个就是易克以前的公司,那是易克曾经牛逼风光的资本……所以,我想,我们要将段祥龙的公司全部收购过来,即使价格高点也无所谓,收购过来之后,易克原来的那个公司,归还给易克……”
我心里一惊,李顺的想法竟然和冬儿如此相似,他们都想到了这一点。
李顺看着老秦:“老秦,这事你怎么看?”
老秦点点头:“我同意,这叫物归原主!”
李顺又看着我:“你呢?有什么想法?”
我看着李顺,缓缓摇摇头:“这公司早就不是我的,公司的老员工早就走光了,公司和我已经没有了关系,名字都改了……所以,我不同意这一点,假如你想收购,那是你的事情,但是,我不会再要……”
“话不能这么说,老员工走了还可以再招新的,或者还可以将老员工召回来……名字改了也可以再改回来……我收购回来交还给你,并不是无偿给你,你的公司赚了钱,可以再把收购公司的钱还给我嘛……”李顺说:“这事的真正意义其实不在于一个什么公司,而是在于争一口气,我要为你争一口气,我要让宁州认识你的人都知道,你易克又杀回来了,而且,是昂首挺胸腰杆绷直财大气粗杀回来的……甚至,如果你愿意,段祥龙的所有公司都可以交给你……不管段祥龙以前是如何算计你的,但是最终的结果,胜利者是你,笑在最后的是你……当然,按照现在的状况,你可能没有精力来经营这公司,那没有关系,你可以找人代替你管理嘛,我也可以安排人替你管理……”
我继续摇头:“这算是怎么一回事……段祥龙死了,我对争这种所谓的气没有什么兴趣,我也不想做什么所谓的笑在最后的胜利者!”
李顺继续做我的工作,我坚持不同意。
争执了半天,李顺突然火了,猛地一拍桌子,大喝一声:“混账,你还有没有一点组织纪律性?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领导?今天你是成心要和我作对,是不是?你今天是想自找难看,是不是?”
我看着李顺,一时无语。
李顺继续喝到:“告诉你,你原来的这个公司,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这是组织上的决定,对于组织上的决定,你必须要服从!说白了,我告诉你,这不仅仅是你个人的事情,这是我们整个集体的事情,在个人利益和集体利益发生冲突的时候,个人利益必须要服从集体利益!你连这点集体主义观念和原则都没有,你白跟着我混了!”
我怔住了,一时不明白李顺话里的意思,怎么把这事上升到这个高度了。
李顺接着说:“实话和你说,我要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你考虑,更是为我们这个集体考虑,为我李顺个人考虑,我要让周围所有的人知道,我是怎么对待跟着我干的人的,在我们这个大家庭里,我是如何维护大家的利益的,维护大家的名声和尊严的,我要让大家都看到,跟着我李顺干的人,我是不会亏待他的……这是维护我的名声,维护我的名声就是维护集体的名声,就是维护团队的荣誉……好了,这事我已经决定了,不会再做更改了……我做出决定的事情,不要刻意和我作对,我早就说过,和我作对的人,绝对没有好下场……我希望你能长长记性,不要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你是我李顺集团的二把手,二当家的,我希望在遵守纪律方面,在讲组织性方面,在维护集团的利益和名誉方面,你能带一个好头……”
说完,李顺站起来,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老秦站起来,冲我苦笑了下,也跟了出去。
接着,楼下响起汽车发动的声音,我走到窗口,看到李顺的车子正在离去……
我颓然一屁股又坐了下来,心里感到十分烦乱和沮丧。
我点燃一支烟,狠狠抽了几口,琢磨着李顺刚才说的那些话……
正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四哥打来的。
“李顺的车子停在了镇医院门口,李顺下了车,直接进了医院……”
我一听,脑门一震,不由自主倏地站了起来!
李顺果然疑心未消,他还是对秋桐有所怀疑,他要去镇上的医院调查!
我拿手机的手有些发抖,说:“你真的看到……他……进了医院……”
“是的……我一直在附近跟着他们……他进去了,老秦开车在门口等着……”四哥顿了顿:“他去镇上的医院干嘛?难道……”
四哥似乎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带着疑问。
我没有说话。
“秋总……怀孕的事……李顺不知道?”四哥说。
我还是没说话。
“那么,李顺也不知道秋总流产的事……”四哥又说。
我的心乱了。
“李顺是不是觉察到了秋总的什么异常,去医院是为了查证什么?”四哥说。
“嗯……”我低低地应了一声。
“哦……”四哥长长地哦了一声,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明白。
我知道四哥似乎意识到秋桐怀孕流产的事是不想让李顺知道的,甚至他意识到秋桐怀的这个孩子说不定不是李顺的,但是,他似乎又不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真相,但四哥却没有继续问下去,似乎他明白自己哪些事该知道哪些事该不知道。
四哥似乎从来就不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他不会乱打听的。
似乎,四哥听出来我的声音里带着巨大的隐忧和担心,一会儿说:“秋总住院治疗的时候,手续是我去办的,我没用秋总的名字登记,我随便编了一个名字和当地人的地址……”
四哥如此一说,我的心忽的松了下来,长长出了一口气。
四哥办事真慎密。
“那天,在镇上医院流产的还有3个……”四哥又说。
我心里彻底放松了,如此说来,李顺到医院是查不出什么的。他最终是会相信夏雨的一番解释的,会相信秋桐只不过是因为来例假才会那样的,何况,他还自以为秋桐是不喜欢男人的。
李顺心里的疑虑看来是会彻底打消的。
一场虚惊。
“看起来,李顺似乎是对秋桐有所怀疑……不过,他是什么也查不出来的……秋总不会有任何事的……”四哥又说,似乎在安慰我。
“嗯……”虽然四哥看不到我,我还是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放下四哥的电话,我离开茶馆往家里走。
快到家的时候,四哥发了一个手机短信给我:“他出了医院,脸上的神色看起来很轻松,上了车,走了……”
“好——”我简单回复了四哥一句,然后收起手机,心里轻松了很多,然后进了家门。
幸亏四哥做事谨慎,秋桐没事了。
当然,秋桐没事,我也就没事了。
进家后,妈妈和云朵已经包好了饺子,正在等我回来下锅。
夏雨在厨房和妈妈说话,小雪在院子里自己玩,秋桐正坐在堂屋里看着外面发怔。
看到我回来,秋桐站了起来。
我走进堂屋,看着秋桐,微笑了下。
“他……走了?”秋桐轻声说。
“嗯……”我点点头。
“他没让你去做什么事吧?”秋桐又说。
“没有,就是随便聊了半天……”我说。
秋桐点点头,接着又坐下,轻轻叹息了一声,脸上的神情有些郁郁不安。
“我们……什么时候回星海?”秋桐说。
“后天吧,初六……我们一直去宁州……我有个同学去世了,我和海峰要一起去参加追悼会,然后,我们一起回星海!”我说。
“哦……你同学去世了?这么年轻,怎么就去世了?”秋桐抬起头看着我。
“天有不测风云,生命就是这么脆弱……意外事故去世的……”我轻描淡写地说。
“哦……”秋桐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这时说:“刚才……在茶馆,还真亏了夏雨……要不是她插科打诨,说不定……”
我这么一说,秋桐脸上又露出几分惧色,还有深深的不安,接着低下头,又是一声叹息。
“初六回去,你的身体可以了吗?恢复好了吗?”我说。
“没问题了……恢复好了……”秋桐说:“这次来你家过年,给你全家带来这么多的麻烦,让你父母操心那么多,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不要这么说……我家,其实……你也可以当做是你家……”我说。
秋桐紧紧抿住了嘴唇,没有说话。
一会儿,夏雨端着下好的水饺进来了,嘴里还哼着小曲。放下水饺,夏雨看了看我和秋桐:“哎——你俩怎么都垂头丧气的,是不是都饿地没气力了……来,吃吧…….你们先吃,我等下一锅……”
说完,夏雨出去了,又冲正在院子里正在独自玩耍的小雪喊起来:“小雪雪,乖乖宝宝,来吃晚饭喽……看你手上弄的,脏兮兮的……来,小雨雨阿姨带小雪雪宝宝去洗手……”
说着,夏雨拉起小雪就去洗手,小雪笑嘻嘻地跟着夏雨去了。
爸爸这时进了院门,看到夏雨和小雪嘻嘻哈哈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看着夏雨,我的心里不禁涌起一片愁绪,这个活宝,好棘手啊!
吃过晚饭,收拾完毕,大家坐在堂屋里边看电视边喝茶边闲聊。
小雪一会儿和云朵嬉闹,一会儿又和夏雨嬉闹,满屋里都是她的笑声。
妈妈看着小雪,满眼里都是喜爱和疼爱,对爸爸说:“哎——家里有个孩子就是好,增加了很多生气,多热闹啊……”
妈妈的口气里带着几分憧憬和向往。
夏雨眨眨眼睛,看着妈妈说:“这还不简单,让易克生几个就是!生他个儿孙满堂!”
妈妈笑了:“傻丫头,小克怎么能生孩子呢?”
夏雨说:“小克不能生,可以找媳妇来生啊……”
妈妈微微叹了口气:“哎——海珠和小克都要先忙事业,都不着急呢……我这心里啊,可是好盼望啊……”
夏雨看着妈妈,嘻嘻一笑:“阿姨,要不我生个给你养着,海珠做事业,让她去做好了,我不做事业,我可以专心生小宝宝的哦……”
夏雨此言一出,大家都愣了,妈妈接着笑得前仰后合:“你这个丫头,讲话不着天不着地的,你还没有男朋友吧,就大言不惭说要生孩子……再说了,你生下来的孩子,怎么能给我呢,那可是你爸爸的外孙,是你男朋友父母的孙子,我可没那个权力抱来养……”
夏雨嘿嘿一笑:“阿姨,只要您愿意,一切都有可能哦……”
夏雨显然是话里有话,只是爸爸妈妈似乎没有听出来。
秋桐虽然脸上也带着笑,那笑里却有几分不安和忧虑。
云朵睁大眼睛看着夏雨,似乎她隐约从夏雨的话里听出了什么。
妈妈接着说:“夏雨,你真是个可爱的孩子,聪明漂亮又直爽,谁要是能娶到你做媳妇,谁要是有你这样的闺女做儿媳妇,倒也是有福气……”
夏雨眼睛一亮,看着妈妈:“阿姨,这么说,你是很喜欢我的喽……”
妈妈点点头:“是啊,叔叔阿姨都很喜欢你啊!”
夏雨一笑,半真半假地说:“既然叔叔阿姨都喜欢我,那我就做你们的儿媳妇好啦……”
夏雨这话一出口,爸妈又是一愣,妈妈接着笑起来:“那敢情好,只是,我和你叔叔没这个福气哦……我们只有一个儿子,小克已经有海珠了……要是我多有几个儿子啊,我一定让你们都做我的儿媳妇……”
“老婆子,你又说胡话了!”爸爸责怪妈妈。
妈妈呵呵笑着:“当然,我知道这是做梦……”
夏雨嘻嘻一笑:“其实,阿姨,您就只有小克一个儿子也木有事的,可以多娶几个嘛……一个也是娶,两个也是娶,干脆可以娶两个嘛……海珠可以做大的,我做小的,海珠可以忙事业,我可以在家里生孩子养孩子打理家务……这岂不是两全其美……”
夏雨的话彻底雷倒了大家,爸妈对视了一眼,有些瞠目结舌,秋桐和云朵也嘴巴微张看着夏雨。
妈妈接着大笑起来:“哈哈……夏雨啊,你这孩子讲话可真有意思,什么都敢想,什么事情都能想出来……你简直比阿姨还敢想啊,你这玩笑,可是开大了!”
听妈妈的口气,她显然是把夏雨的话当做了玩笑话,以为夏雨是在搞恶作剧,根本没当真。
夏雨咧嘴一笑:“嘿嘿……这世上的事,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如果叔叔阿姨敢接纳我,我就敢这么做……我可不是开玩笑的哦,我可是说真的哦……”
妈妈一愣,看看爸爸,又看看我。
我这时对夏雨说:“你整天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把玩笑话说的和真的一般,熟悉你的人知道是开玩笑,我爸妈刚认识你,可是猜不透你的话的……不准再胡说八道乱扯了,适可而止!”
说着,我狠狠瞪了夏雨一眼。
夏雨冲我吐了吐舌头,做个鬼脸,不说话了。
爸爸用沉思的目光看着我,没有说话。
妈妈看看爸爸,又看看我,眼神里也闪过一丝疑问的目光,接着也不说话了。
大家一时都沉默了下来。
一会儿,秋桐说:“叔叔阿姨,我们打算初六回去……初七就上班了……”
妈妈点点头:“嗯……也好,你的身体基本也恢复了……回去阿姨也放心了,记住,回去后,还是要注意休息的啊……”
秋桐点了点头。
夏雨睁大眼睛看着秋桐:“咦——秋姐,你不就是来例假身体不舒服吗,怎么?还需要休养这么久?”
夏雨真的以为秋桐身体不舒服是来例假造成的,听妈妈说起这话,才开始有疑问了。
夏雨这么一问,秋桐的神色有些尴尬了。
妈妈看看夏雨,又看看秋桐的神色,接着笑了下:“是啊,秋桐就是因为来例假身体不大舒服啊,不过前几天出去玩的时候不小心跌了一跤,我才叮嘱她要注意休养……”
妈妈似乎觉得流产这样的事让更多人知道了不好,主动替秋桐打起掩护来了。
夏雨似乎接受了妈妈解释的理由,点点头:“哦……原来如此……秋姐啊,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这么一个大美人摔伤了,可疼死我喽……”
夏雨的话让爸爸妈妈又笑起来。
秋桐没有笑,站起来说:“你们先聊着,我去安排小雪睡觉……”
这时,云朵也站起来,对夏雨说:“时候不早了,我们也休息吧……你和我一起睡吧?”
夏雨点点头:“好,今晚我搂着小朵朵睡觉觉……”
大家都笑起来,云朵脸色微微红了。
然后,秋桐带着小雪出去了,云朵和夏雨和去了自己房间休息。
堂屋里剩下我和爸妈。
妈妈这时看着我:“小克,这个夏雨……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啊,这丫头是不是对你……”
爸爸也看着我,眼里带着同样的疑问。
我的心里有些慌乱,说:“她就是喜欢开玩笑,讲话没有个尺度,你们不要当真……我和她是客户关系……”
“真的只是客户关系?”爸爸看着我,加重了语气。
我含糊其辞地点点头:“额……是客户关系!”
“客户关系怎么会千里迢迢跑来我们家?”爸爸追问了一句,显然,他疑心未减。
“她好玩,来玩的!”我说。
爸爸不说话了,带着疑问的目光看着我。
我低头,不敢看爸爸审视的目光。
一会儿,妈妈说:“小克,你不用瞒我和你爸了,其实妈不傻,妈看的出来,夏雨这孩子对你有意思……只是,咱家已经有海珠了,你是大人了,做事要深思熟虑,要三思后行,你不能对不住海珠,也不能伤害人家夏雨……冬儿的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妈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只是,现在的海珠和夏雨,你要谨慎处理好和她们的关系,不要伤害人家女孩子……哎,说真的,要是政策允许,妈妈还真想……”
爸爸这时打断妈妈的话,看着我,语重心长地说:“小克,你是一个男人,男人,要学会承担责任,感情的事,不要游戏,不要玩耍,要严肃认真对待,讲责任,不仅仅是对人家负责,更是对自己负责!”
这时妈妈又说:“你爸爸说的对,你是咱家的男子汉,是爸妈的骄傲,是家里的主心骨,是家里的顶梁柱,这做人做事,除了要讲责任,还要讲良心,这是咱家人做人的根本,任何时候,都要记住做人要讲良心……咱易家祖祖辈辈没干过缺德事,这伤天害理的事情,可是千万干不得啊……”
爸妈的话仿锤子一般敲打着的内心,我不由点点头:“嗯……我记住了!”
接着,妈妈突然无声地笑了起来。
爸爸看着妈妈:“你笑什么?”
妈妈说:“我笑我儿子有本事啊,那么多女孩子都喜欢他,我生的儿子,我感到骄傲和自豪啊,呵呵……今年过年可真热闹,家里一下来来了5个如花似玉的好闺女……哎——可惜啊可惜,这政策要是允许啊……”
爸爸瞪了妈妈一眼:“我看你就是喜欢做白日梦!”
妈妈又笑起来。
我这时想起白天李顺来的事,对爸爸妈妈说:“对了,你们千万要记住一件事,小雪出的那事,还有,秋桐怀孕流产的事情,家里不管来了什么人,都不要说起……任何人都不要提起来!”
我这是未雨绸缪,我担心李顺会过几天打着开看我爸妈的名义问起这事。
爸爸妈妈点点头,妈妈说:“当然了,这样的事又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妈妈谁也不会说的,刚才夏雨问起来妈不是也没说嘛……毕竟,我还是要维护秋桐的面子的……传出去不好听嘛……你一个大男人想的倒是很仔细,你放心好了,妈谁也不会说的!”
我放心了。
然后,妈又问起海峰和云朵的事情:“海峰和云朵怎么样了?这次云朵来我们家过年,海峰今天走的时候,怎么不带云朵去他家玩玩呢?我本来今天想私下问问云朵的,怕她难为情,就没问!”
我说:“我也不知道……”
爸爸这时说:“恐怕是关系还没有最后明确下来吧,这个时候去恐怕有些不是很合适……海峰和云朵恐怕是有自己的考虑的,这事老婆子你就少操心吧,孩子们的事情,他们自己会做好的……”
妈妈说:“云朵现在是我们家的闺女,我这个做妈妈的,操心是必要的必须的,当然,我们不能代替云朵的亲生父母,但是,我们也不能不管不问啊……云朵和海峰定亲的时候,我们是要和云朵亲生父母一起去海峰家喝酒的哦……”
爸爸点点头:“那倒也是……其实,要是什么时候方便,我们倒该去内蒙古云朵的家里去看看她的父母,人家的闺女成了咱的干闺女,咱们两家怎么说现在也是亲戚了,这既然是亲戚,就要走动走动嘛……”
“好啊,我还真想去看看……只是这内蒙古,想想就好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方便能去看看呢……”妈妈说。
我说:“等合适的机会,我带你们去!云朵家在大草原,风光很美的!”
妈妈笑起来:“草原再美,也没我闺女美啊……”
爸爸笑了,我也笑了。
然后,我起身回房间休息,爸妈也歇息了。
第二天很平静地过去了。
第三天,初六,一大早,我和秋桐夏雨云朵小雪辞别爸妈,去宁州。
机票早就已经订好,下午3点的。
海峰给我们订的机票,他和海珠还有我们一起回去。
海峰本想给冬儿也订机票的,只是冬儿没有答应,说自己会安排回去的事,不用海峰操心。
当然,今天去宁州,还有一件事,那就是我和海峰要去殡仪馆参加段祥龙的追悼会,冬儿最终也答应去。
爸妈依依不舍地送我们上了车,我们直奔宁州而去。
四哥和我发了手机短信,他上午直接坐飞机去沈阳,然后开车回星海。
到宁州后,我们在天一广场和海峰海珠会合了。
我安排秋桐海珠夏雨云朵带着小雪在天一广场玩,然后去附近的梁祝公园游览,海珠做导游。
我和海峰直接去了殡仪馆。
到殡仪馆后,我们见到了冬儿,她自己来的。
在登记现场,我和海峰见到了昔日的一些同学。
大家见面,不免唏嘘了半天,神情都有些默然,有同学问起我的现状,我含糊地搪塞了几句,没有说出个大概来,大家见我不愿意多说,也就不再追问。
毕竟,这个场合,不适合叙旧。
冬儿登记完就走到了一边,没有和我们交谈一句话。
似乎,她不想让我的同学看到她,不想让我和她成为同学谈论的对象。
和几个同学简单交谈了几句,我和海峰走到一个角落抽烟。
我边抽烟边用目光扫视着周围的人。
突然,人群中微微一阵骚动。
我看去,一行人正大摇大摆穿过人群走来。
看到他们,我微微一怔。
走在最前面的是李顺,身披黑色的风衣,头戴黑色的礼帽,戴着一副大大的墨镜。身后,跟着4个同样身板挺直戴着墨镜穿一色黑西装的平头小伙。
一行人脸上都毫无表情。
李顺来了,他亲自来参加段祥龙的追悼会了!
这一行人的出现,格外引人注目,大家都看着他们,窃窃私语。
我没有想到李顺会来参加段祥龙的追悼会,还是如此派头。
海峰此时也看到了李顺一行,他虽然早就知道李顺,但是他从没有正面和李顺打过交道,此时,他似乎不知道这个威风凛凛的大佬就是李顺。
“这个人是谁?”海峰低声对我说。
“李顺!”我同样低声说了一句。
“李顺?”海峰的声音吃了一惊,接好看着我:“他——他就是李顺!?”
我点点头。
“他怎么来了?他来这里干嘛?”海峰接着又看着李顺。
我没有说话,眼睛盯着李顺。
“难道……李顺和段祥龙认识?他怎么会认识段祥龙?”海峰的声音提起来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迄今为止,海峰一直不知道段祥龙早就混黑社会的事情。
“他们早就熟悉!”我说了一句。
海峰两眼直直地看着我,喃喃地说:“早就熟悉……早就熟悉……难道……段祥龙也和黑社会有交道?他……他也涉黑?”
我点了点头。
海峰脸上的表情有些震惊,接着说:“那……那……段祥龙的死,会不会和他涉黑有关?”
“不知道!”我面无表情地说。
“想不到……想不到……这世界疯了……这世界完全疯狂了……”海峰继续喃喃地说。
我这时看到冬儿也发现了李顺一行,而李顺似乎并没有看到她。冬儿的身体往人群里缩了缩,往上拉了拉围巾,遮住了半个面孔……
李顺这时环顾了下四周,接着就看到了我和海峰,没有停顿,大步向我们走来。
“他冲我们来了……”海峰低声说了一句,眼睛看着墙角,声音有些紧张。
“不用理会他!”我也看着墙角说了一句。
这时,李顺走到了我们跟前,伸手拍了下我的肩膀。
我回过头,看着李顺。
“你早就来了……我知道你今天会来的!”李顺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
我看看李顺,又看看他身后的四个黑西装,他们冲我恭敬地点头,然后站到一边。
众目睽睽之下,我感到浑身不自在。
“没想到你今天会来!”我说。
“我昔日的战友要走了,我当然要来送送他,这是人之常情!”李顺说着,看着海峰,然后问我:“这位是……”
“我的同学海峰!”我说。
海峰这时看着李顺,表情漠然,眼神平淡。
我接着对海峰说:“海峰,这位是李老板!”
“海峰…….和海珠是什么关系啊?”李顺说。
“海珠是我妹妹!”海峰不卑不亢地说了一句。
“哦……原来是海珠的哥哥啊,呵呵……久仰,久仰……来,认识下,我叫李顺,李鸿章的李,风调雨顺的顺……”李顺主动向海峰伸出了右手。
海峰略微犹豫了下,接着和李顺握了下手:“李老板好——”
然后李顺看着海峰:“嗯……长得和海珠是有些地方挺像,像是一个娘的……海峰,你也是在星海工作吧?”
李顺似乎早就摸清海珠有个哥哥叫海峰,在星海做事。
“是的!”海峰淡淡地点点头。
“嗯……你和易克是同学,一起在星海工作,很好……很好……”李顺顿了顿,接着说:“这么说,你和段祥龙也是同学了……”
海峰点点头:“是的!”
“唉…….段祥龙英年早逝,实在让人痛心啊,我和段祥龙在生意上合作过,有过几次交往,这次突然听说他出了这事,感到十分震惊和悲痛,所以,我今天专门来送送他……希望他在另一个世界能过的安稳安生……”李顺脸上露出痛惜的表情,声音也变得沉痛起来:“死者长已矣,生者尚苟存,我们能活着,多么值得庆幸啊,我们要好好珍惜活着这来之不易的幸福,好好生活,好好做事……当然,我们还要化悲痛为力量,以更加努力的工作和更加出色的业绩来悼念段祥龙,以实际行动来安慰他的在天之灵……我要如此,你们作为同学,更要如此……”
李顺的话向来颠三到底没有边际,我早就习惯了。
海峰却是第一次领教李顺的语言风格,不由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李顺,似乎觉得李顺在说梦话,或者是在痴人呓语。
这时,我看到冬儿悄悄离开了殡仪馆大厅……
然后,从追悼会开始到结束,我再也没看到冬儿的身影,她似乎是提前走了,没有参加追悼会和遗体告别仪式。
参加完追悼会,李顺带着人直接就走了,没有再过来和我打招呼。
我和海峰也回到市区天一广场,和秋桐她们会合,大家一起吃了顿午饭,然后直接去了机场。
下午5点多,飞机降落在星海机场。
我们回来了。
年假结束了。
这个年假,充满了昏天暗地的厮杀和惊心动魄的血拼,充满了肝胆欲裂的惊魂和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纠葛,过的极不平静。
到此时,似乎这一切都暂时过去了,似乎,一切都开始平静下来,似乎,波澜不惊的生活又开始了……
但我知道,这一切都没有结束,这一切都不会结束。
阴霾仍旧笼罩,纠结仍在继续。
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一个尽头,我不知道明天的曙光在哪里,我不知道我的明天在哪里!
我的眼前,我的心里,似乎一片黑暗,这黑暗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知道自己要在这近似于窒息的黑暗里还要前行多久。
我想呼吸,却难以提气扩胸。
我想挣脱,却感到无奈无力。
我在黑暗里孤独前行,带着彻骨的凄冷和悲凉。
有人说,天空的幸福,是它让希望翱翔在天空;大海的幸福,是它让百川容纳了鱼儿的任性;阳光的幸福,是它汇聚了永恒不变的灿烂;而我的幸福,是感觉不到的,是我亲手用自己的无知和茫然在打造一片看不到尽头的黑暗。我看不到自己的幸福,我找寻不到自己的幸福。
暗夜里,我独自前行。
与自身形影不离的影子是内心深处的黑暗。
谁能够准确的说出影子是在白天存在的时间长还是在黑夜呢?其实有光的话,它就一定会存在,然而在没有光的地方,到处都是隐藏的影子。
暗夜独行,路似乎漫漫,我已经被拂面的凉风嘲讽得不再有知觉,由“冷”而带来的刺痛感转化为另一种不知名的熟悉感觉,或许是麻痹。我知道,光亮越强的地方影子越是突兀,前行的道路也就越黑暗。没有人会为我递上一把手电筒,我走在同一条孤寂大路上,每个人都是自私的,聚集在一起只会是前进道路的黑暗越来越嚣张。
我似乎知道,有的事情是要自己完成的,有的东西是只能自己完成的。
谁愿意做黑暗中的独行侠?
我不得不做!我没有选择,我别无他法。
我真的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一个尽头。
我看不到我的明天和未来。
我的心里,充满了深深的惆怅和茫然。
第二天,初七,开始上班了!
我又回到了办公室,又开始带着似乎有尊严的面具过着人模狗样的日子。
刚上班不久,孙东凯就带着集团党委一众领导到各部门看望节后上班的大家。
新年后的孙东凯,脸上满面春风,意气风发。
星海的春天还没有来到,但是在孙东凯脸上似乎已经提前感觉到了春意。
曹丽形影不离地跟在孙东凯身后,脸上同样带着浓浓的春天的气息,似乎她的春天和孙东凯同步。
秋桐似乎已经将整个春节期间的所有经历都放下了,似乎已经快速调整好了状态,将自己的精力集中到了年后的工作当中。
孙东凯一行走后,秋桐接着就召开了经理办公会,对年后一个阶段的工作进行研究部署安排落实。
赵大健显得有些无精打采,满脸憔悴疲倦之色,似乎他这个春节狂欢过度,还没有恢复好身体。
发行公司的各项工作很快进入了正常轨道。
新年伊始,似乎一切都该是万象更新。
李顺在宁州的产业开始了战后重建工作,新的夜总会正在紧锣密鼓张罗之中,根据李顺的打算,新的夜总会不论是规模还是档次,都要超过被段祥龙带人烧毁的那个,夜总会的名字还是用以前的2046,没变。同时,其他受损的产业也很快恢复了正常秩序,星海三水集团的工地也按照计划有步骤地开始施工。
当然,在所有进行的这些项目中,李顺都暗地加强了保卫力量,防止白老三再下黑手。
和李顺同步,白老三也开始收拾自己的产业,被李顺捣毁的夜总会和洗浴中心正在进行大规模的装修,而且,据我得到的消息,一家更大规模的地下赌场也正在筹建中。
似乎,李顺和白老三都开始将自己的主要精力放到了抓经济建设上。
似乎,李顺和白老三都意识到发展才是硬道理,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只有强大的经济实力,才是战胜对方的有力武器和加强后盾。
当然,双方在进行经济建设的同时,也都没有放松抓队伍建设,都在暗地积极招兵买马,扩兵备战。
海珠的旅游公司也恢复了正常经营秩序,节后,去海南和云南的长线团数量持续不减,去新马泰马尔代夫等地的境外旅游团也很多,基本都是散拼团。
海珠最近几天忙地不亦乐乎,她仍旧住在公司里,经常加班到很晚。
当然,这些消息都是我从小亲茹那里得到的。
只是,我不知道海珠的病治疗到什么程度了,她不告诉我,我只能等待。
似乎,在这事上,我很被动,除了等待,我没有任何办法。
秋桐去过海珠公司几次,和我闲谈时,说起了海珠的加拿大之行,言语间流露出欣慰的神色。
秋桐对海珠流露出的真实情感让我心里涌起感动,还有说不出滋味的感受。
秋桐又和我谈起春节期间在我家里众多美女的齐聚事件,神情又颇为感慨和默然……
她没有对此事做什么评价,只是说了下面一段话:生命本是一场奇异的旅行,遇见谁都是一个美丽的意外。有愿才会有缘,如果无愿,即使有缘的人,也会擦身而过。缘是天意,份在人为。无论缘深缘浅,缘长缘短,得到即是造化。或许,真的,人生苦短,缘来不易,所以我们都应该好好珍惜,并用宽容与豁达,去对待生命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
秋桐的话让我沉思了许久……
已经升任东北区总裁的海峰更忙,回来后第二天就开始出差,在东三省的白山黑水间到处奔波……
李顺的父母出国旅游回来了,我在开车经过人民广场的时候看到过他们一次,他们正带着小雪在广场上放风筝。
他们的气色似乎很好。
夏季和夏雨年后的工作似乎很忙,我和夏季通过一次电话,互相问候了几句。
夏雨这几天倒是很安静,一直没来打扰我。
一直没见到老黎的身影,听夏季说他还在美国探亲,还没回来。
多日不见老黎,我有些想他。
我想老黎,不知道他想不想我。
这几日,一直没有皇者的消息,也没有伍德的音讯,不知他们在哪里在干什么。
在星海本地的电视新闻上,倒是经常见到关云飞和雷正,他们大多是在出席各种会议和活动,或者是在视察检查调研。
当然,在电视新闻上露面最多的还是市委书记,他的活动几乎每天都要占据新闻的头条,而且篇幅还都不短。
冬儿那天没有和我们一起回来,她在段祥龙的追悼会上中途走了。
不知她有没有回星海。
我知道她那天在段祥龙的追悼会上突然中途离开,大半的原因是因为李顺的突然出现。
不知她是不想见到李顺,还是她不想让李顺看到她,抑或,是因为别的原因……
四哥一如既往地保持着低调的沉默,安安稳稳地给秋桐开车,跟着秋桐出席一些场合。平时在公司里,四哥从不到我办公室,偶尔遇见,也是礼貌地和我打招呼,称呼我的职务,似乎,在公司员工面前,我和他没有任何特殊的关系。
只是,下班后,四哥经常会给我打电话或者发手机短信,告诉我当天他和秋桐的活动轨迹,包括他在跟着秋桐参加一些场合的时候听到看到的集团的一些大道或者小道消息……
有四哥在秋桐身边,我心里安稳了很多。
四哥是个好人,地地道道的好人。
这年头,像四哥这样的好人不多,真的不多了。
节后的曹腾,似乎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了不少,似乎春节期间他买彩票中了大奖。
曹腾对我一副既往地对我表现出恭顺和尊敬,往我办公室跑的很勤,每次都是打着汇报工作的名义,他每次汇报的内容,有些事必要的,而有些是无须汇报的,他自己就可以决定的。但是,他还是给我汇报请示,等我批示后再去执行落实。
曹腾的举动让我心里有些摸不着底,我对他一直带着防备的心理,但是却始终看不到找不出他有什么破绽。
听四哥说,曹腾似乎在谈恋爱,四哥在大街上开车遇见过两次曹腾和一个外貌平庸的女孩子一起逛街。是实话曹腾本人长的还是很帅气的,听四哥说那女孩和他看起来似乎不是很搭配,但是那女孩在曹腾面前却显得傲气十足趾高气扬,而曹腾对她却显得十分殷勤和顺从,脸上甚至带着巴结的表情。
难道,曹腾的容光焕发是因为他在假期期间收获了爱情,爱情的力量让他焕发了青春的气息?
爱情真的是很奇怪,外人看起来不般配的两个人,却往往能甜蜜地走到一起。
我不知道曹腾正在如何品味自己甜蜜的爱情。
我想我该祝福曹腾,祝福天下有情天人终成眷属。
只是,我不知道曹腾假如有一天面对我的祝福,他的内心里是如何的滋味。
一晃一周过去了,这天中午,我正开车走在星海的大街上,接到老秦的电话:“李老板将段祥龙的遗产收购过来了……”
“哦……”听老秦说起这事,我的心不由微微一颤。
“不过,你之前的公司却没有买下来……被一个陌生人抢先高价收购走了!”老秦又说。
闻听老秦此话,我不由微微一愣。
毫不迟疑,我想起了一个人。
我认定,此事一定是这个人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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