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 斗智斗勇
电话很快拨通。
“喂——”电话里传来伍德低沉的声音。
仅凭这一声“喂”,我就敏感地觉察到伍德此时的心情是极其低落的。
自然,年前年后折腾了这么久,不惜血本投入这么多钱,费尽心思挖空心思捣鼓了这么周密的计划破产了,功亏一篑,他的心情低落是可以想象的。
当然,或许我这感觉也带有自己的主观意识。
虽然伍德的阴谋破产了,但此时的李顺却似乎也没有胜利的喜悦,他的脸色阴沉着,目光冷冷地注视着电话。
我似乎也能理解李顺没有胜利喜悦感的心情,被来来回回折腾了这么些日子,死伤了这么多人,如果没有伍德捣鬼,本来这一切都是可以避免的。
“是我——”李顺说了一句,他没有对伍德下任何称呼。
“哦……阿顺啊……”电话里传来伍德听起来似乎有些高兴的声音。我当然知道这高兴是装出来的,他看到来电号码的时候应该就能猜到是李顺打来的。
我和老秦默不作声地坐在旁边,老秦递给我一支烟,我们点着,吸着。
“是的,是我!”李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这和他之前与伍德讲话的语气带有显著的区别。
“阿顺,你这是在……”伍德说。
“我在曼谷大酒店。”李顺说。
“哦……你去曼谷了……不和父母一起过年了?”伍德说。
“他们过完年回星海了。”李顺回答。
“哦……呵呵……”我听到伍德笑起来,虽然听起来这笑声有些干巴勉强,但他确实是在笑了。在这样的时候,他还能笑出来。
听着伍德的笑,李顺的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目光更加冷了。
“和父母在一起,这个年过的不错吧?”笑完,伍德说。
“很好,你呢?你这个年过得很好吧?”李顺说。
“我啊,呵呵……我过地还行吧……总体还算说地过去。”伍德说。
“还行……说得过去……是什么意思?”李顺说:“那就是说还有些不如意的地方了?”
“也可以这么说吧。”伍德说,他不笑了。
“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呢?”李顺说。
“嗯……年前年后期间做了笔生意,亏了,赔了!”伍德的口气听起来似乎有些掩饰不住内心的失落。
“赔了多少?”李顺说。
“不多,也不少,大概4个多亿的样子。”伍德说。
“什么生意会赔这么多呢?”李顺说。
“这个……呵呵……”伍德打了个哈哈,没有说下去。
“我可以猜猜是什么生意吗?”李顺说。
“如果你愿意猜,我也无法阻止你……”伍德说。
“你认为我愿意猜吗?”李顺说。
“愿意不愿意这是你的事情。”伍德说。
“那我还是不猜了。”李顺说。
伍德没有说话。
“知道我为什么不猜了?”李顺说。
“因为你知道那是什么生意。”伍德的声音有些低沉了。
“你认为我一定知道吗?”李顺说。
“这要问你自己。”伍德说,声音听起来有些冷淡。
“为什么要问我自己?”李顺说。
“阿顺,你在我和绕圈子,你觉得有必要吗?”伍德说。
李顺使劲吸了一口烟,说:“你觉得我变了吗?”
“是的,你变了,这次你和我讲话的口气和以前大不同了!”伍德说。
“想知道为什么吗?”李顺说。
“不想知道。”伍德的回答很干脆。
李顺深深吸了一口气,顿了顿,说:“你去年做亏了两笔大生意吧……加起来赔了五、六个亿吧……我记得你做生意一项是很精明的,怎么会一再大陪呢?”
“哈哈……”伍德突然笑起来。
李顺两眼盯住电话机,牙根紧紧咬住。
伍德笑完,说:“阿顺,你是在为我担心吗?担心我做生意赔光了老本吗?我给你说啊,阿顺,既然做生意,就会有赚有赔,哪里有光赚不赔的买卖?不过,你放心,我的老本雄厚着呢,赔的这些钱,是伤不到我的根基的,现在赔的,我一定会加倍赚回来的……我有这个信心,也有这个资本,更有这个条件。”
“是吗——”李顺拖长了声音:“听起来你很有信心。”
“我做事,从来都是有信心的,这你是理解我的。”伍德说。
“以前我会这么认为,但现在,我恐怕不会对你信心这么足了!”李顺说。
“为什么呢?难道你认为你的能力和能量超出我了吗?”伍德说。
“我不这么认为。”李顺说。
“那是为什么?”伍德说。
“我不想说,你心里其实比我清楚!”李顺的口气很冷。
“阿顺,我听你和我说话的口气越来越和以前不同了,怎么,你对我有意见有什么看法吗?”伍德说。
李顺说:“有些话我不想说,有些话你也不用问。”
伍德叹了口气:“阿顺,你跟我那么多年,我对你怎么样,其实你心里都是应该有数的……我想说,不管你怎么认为我,不管你怎么误解我,我都想告诉你,我对你一直是真心爱护真心关切的,不管怎么样,你是我带出来的,我任何时候都会对你负责的,都不会对你不管不问的……我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你好,都是为了你和我共同的利益,都是为了我们今后更美好的明天……”
李顺打断他的话:“既然你说我跟了你这么多年,既然你说我了解你,那么,你也应该是了解我的。”
“是的。”伍德说。
“那你应该知道我虽然作恶多端但却从不会做出出卖国家和民族利益的事情的,你应该知道我是最恨日本人的,你应该知道我是最痛恨卖国贼的。”李顺的口气缓慢但又很有力。
闻听此话,我不有心里一震,李顺对伍德说此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李顺掌握了伍德卖国的什么证据?难道伍德是卖国贼?
我看了一眼老秦,老秦低头看着地面不做声,只顾抽烟。
电话里伍德沉默了半天,一会儿听到他说:“阿顺……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伍德的声音似乎微微有些颤抖。
“我没什么意思,我只是让你对我更加了解而已,怎么,你认为我这话还有什么意思?”李顺反问伍德。
“哦……呵呵……”伍德又干巴巴笑起来:“我也是这么以为的,知道你是想让我对你更加了解,我没想到哪里去。”
两人接着都沉默了起来,不知道都在想什么。
“其实,春节期间,我也做了一笔大生意。”一会儿,李顺说。
“哦……什么生意?赚了多少?”伍德说。
“什么生意你应该能猜到,赔了还是赚了你也应该能知道。”李顺说。
“阿顺,你看,你这不是让我猜谜语吗,你不说我怎么能知道呢”伍德说。
“这笔生意差点将我和我的人命都搭进去,不过很幸运,我不但好好地活着,而且还挫败了对手,而且还让对方竹篮打水一场空!”李顺的声音有些发狠。
“哦……呵呵,这么说,你赢了,赚了,那我该祝贺你才是!”伍德说:“你看,我春节期间一直在星海呆着哪里都没去,对你这边的情况也一直不知道,今天你要不告诉我,我还一直蒙在鼓里呢。我做生意赔了,你做生意赚了,好啊,咱们都不是外人,我赔了没什么,你赚了就好,我还是很为你感到高兴的,改天你回来,我要好好为你祝贺庆贺下。”
伍德这话听起来很无耻无赖,他在和李顺兜圈子。
“谢谢……只要你愿意,我想,今后你还会为我继续祝贺的!”李顺说。
“嗯,我想是的,不过,我也不会一直做赔本生意的,我想,今后,你也一定有为我祝贺的机会,不过,我不需要你为我祝贺多次,只要一次就够,一次就足够……”伍德最后一句加重了语气。
李顺的脸色愈发铁青,没有说话。
“我即使做赔十次生意,只要有一次能成功,就可以把损失的都捞回来,就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你信不信,阿顺?”伍德的口吻带着几分嘲弄。
李顺说:“我信,但我想,你这一次成功的机会或许很难得到。”
“做什么事不难?有苦难我们就有克服困难的办法嘛……我想,即使再难,我也一定会有这一次成功的机会的,这一点,你一定要相信,我是很自信的,你也要有和我一样的自信。”伍德说。
李顺说:“好吧,既然你如此说,那我就相信你,需要我的时候你尽管说,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提,我一定会鼎力配合你的!”
伍德又笑起来:“行,阿顺,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只要你和我好好配合,我一定会有一次辉煌的成功的,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成功,这是我们两人的成功,辉煌属于我们俩……”
李顺说:“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成全你的,不成全你,我对不住你对我多年的培养和教导!”
李顺这话隐隐流露出要和伍德决裂的口气,我听出来了。
而到目前为止李顺和伍德的谈话,虽然表面听起来一团和气,和睦融洽,但我已经察觉到了二人之间非同以往的火药味和紧张气氛,虽然双方都在打太极,但对峙的态势已经在渐渐浮出水面。
到现在,似乎两人仍然是谁都不愿意先桶破那层纸。
伍德说:“阿顺啊,我怎么听你这话听起来像是有情绪呢,是反话呢?”
李顺说:“那是因为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那看来我是多心了!”伍德说。
“多不多心你心里有数!”李顺说。
伍德又沉默了,一会儿说:“阿顺,我感觉你确实变了,你和我说话的口气都变了,你不像以前尊敬我了……”
李顺说:“你需要怎么样的尊敬?我要怎么样才算是尊敬你?你觉得一个人要怎么样才能得到别人的尊敬呢?”
伍德冷冰冰地说:“你在给我上课?再给我训导?”
李顺说:“我没那水平!”
伍德冷笑一声,说:“算你有自知之明!”
李顺说:“你说我在变,不错,我是在变,我不是今天才开始变,我一直就在变,其实,不光我自己在变,你也同样在变,当然,或许你从来就没有变,只是我以前没有……”
“没有什么?”伍德说。
“没有真正读懂你!”李顺说。
“读懂我?”伍德说:“这么说,你现在读懂我了?”
“没有,”李顺说:“但比以前要进了一步。”
伍德说:“阿顺,我告诉你,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任何人能真正读懂我,不单是你,包括任何人,所以,你读不懂我是正常的。至于你对我态度的微妙变化,我可以理解为你没有正确读懂我,你对我一定是有什么误解……”
李顺沉默了片刻,说:“其实,有一层纸,我始终不想桶破,不想桶破的原因,或许是因为我恐惧,或许是因为我害怕失去什么,或许是因为我不愿意看到什么……”
伍德也沉默了片刻,说:“既然你如此说,那我也告诉你,我也始终不想桶破一层纸,我同样是因为害怕失去什么或者不愿意看到什么……当然,或许我们说的那层纸不是同一层纸,那最好不过,其实我认为这简直是一定的……”
李顺说:“你认为是一定的?”
伍德说:“是的,我很肯定。”
李顺说:“你很自信。”
伍德说:“我一直就很自信,我的自信来自于我的实力经历和阅历。”
伍德这话隐隐似乎是在警告李顺,不要以为这次胜利了就能逃脱覆灭的命运。
李顺沉默一下,说:“我有我做事的底线,我有我能够容忍的底线。”
伍德说:“我同样也有我的底线,不管是谁,触碰了我的底线,那都是我不能容忍的。”
李顺说:“我其实知道我早晚是要死的,我不会正常老死的,我早晚会死于非命的。既然早晚要死,我这些年作恶太多,如果能死的有其所,能死的有点价值,我也算是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也算是对得住列祖列宗了……”
伍德说:“阿顺,我不明白你这话的意思……”
李顺说:“不管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我都告诉你,像我这样的人,都只能作点小恶,打打杀杀坑蒙拐骗也就罢了,这都是小恶,但我是绝对不可以做大恶的,我绝不容许自己作大恶,也不能容忍那些作大恶的行为,更不允许被别人利用自己来去作大恶,大恶,是大是大非的问题,这是我的底线。”
伍德冷笑一声:“阿顺,你是在警告我呢,还是在给我上课?”
李顺说:“我是在提醒我自己,在表明我自己的态度。”
伍德说:“这就是你今天给我打电话的目的吗?”
李顺说:“不全是!”
伍德说:“你在我面前给自己脸上抹粉是吗?”
李顺说:“我从来没认为自己是个好人,我知道自己是这个社会的人渣,我从无意往自己脸上抹粉,虽然这个社会把我当罪人和恶人,但我不会有任何怨言,我只要任何时候都记住自己是个中国人就够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伍德说。
“没什么意思,我在说我自己而已,怎么,你又心惊了?”李顺说。
“我?”伍德顿了下,接着就笑起来:“哈哈……我怎么会心惊呢?我有什么好心惊的!阿顺,我怎么感觉今天我们的谈话过程中,你一直在试探我呢?”
“那你是又多心了!”李顺说。
“好吧,算我多心了……”伍德说:“阿顺,有些日子不见了,还记得我上次和你说过的话没?我说过要帮你洗清杀人的罪名的,现在我做到了,杀白老三的凶手自首了,你没事了,你的通缉令也撤消了,你知道吗?为了做到这些,我是费了很大的气力的……现在好了,你可以正大光明回到星海了,我在星海随时欢迎你回来,我们好好当面叙叙旧,我们之间是有必要要好好沟通交流交流了……”
我这时想到,保镖自首和李顺的通缉令被撤销,应该是这次伍德整个计划的一部分,只是这两件事在这个计划里到底起到了什么作用,我一时找不到明确的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
当然,或许我的判断有误,或许这两件事和此次春节大战无关,而是伍德另一起阴谋的先导或者前奏。
一想到伍德的狡诈和奸猾我就头疼,他似乎有用不完的阴谋诡计,似乎只要不把李顺干掉他就不会罢休。
似乎,干掉李顺对他是由巨大好处的,起码在金三角他的贩毒通道可以畅通无阻,可以进一步扩大,但现在李顺已经成为他在金三角发财的严重障碍,这危机到了他的巨大利益,直接阻断了他的财源。
即使没有其他因素,光这一点,就足以让他决意要解决掉李顺及其革命军。这恐怕也是他不惜花大价钱在金三角地区折腾动工各种武装力量来进攻革命军的原因。
当然,除了这一点,伍德想干掉李顺,肯定还有其他因素。李顺现在和他正在逐步全面对立,两人之间的矛盾只剩下一层纸没有桶破,而这层纸正变得越来越脆弱。
李顺吸了一口烟,说:“谢谢,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一定会报答你的,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星海,我是要回去的,回去,我一定会去拜访你的!”
“好的,阿顺,我等着你回来,我们一起商量商量怎么做好我的下一笔大生意,呵呵……”伍德笑着挂了电话。
李顺两眼发出恶狠狠的目光,突然两手抓起电话,狠狠摔在了地上。
“你们都听到了?听到他怎么说的了?”李顺看着我和老秦。
我和老秦点点头,我说:“他很狡猾……”
“他很沉得住气……”老秦说了一句。
“哈哈——”李顺突然大笑起来,笑得有些歇斯底里。
我和老秦不说话,看着李顺。
李顺笑完,说:“他是想让我发狂,想诱使我先发狂,想诱使我先桶破那层纸……我偏偏不上他的当,我就是不上这个当!”
老秦呼了口气:“看来,斗争将长期化,斗争还会继续,他这次没有得逞,是不会罢休的。”
李顺叹了口气,说:“这次他差点就成功了,这次我差点就进了他的圈套,他这次的情报工作做的算是成功,差点就将我们引入误区,我和你们,还有我们的革命军,差点就全军覆灭……”
老秦说:“他这次真真假假的动作太多,虚实一时难辨,又故意泄露出一些用来迷惑我们的假情报,今后要高度警惕这些……”
我说:“虽然他自以为做的很高明,但还是没有成功,我们还是胜利了。”
李顺说:“虽然是胜利了,但代价是惨重的,而他,除了损失了一些钱,并没有任何其他的损失……老秦,回头要好好搞一次总结,总结经验,总结教训……”
老秦点了点头。
李顺喃喃地说:“帝国主义忘我之心不死,我们必须要时刻紧握手中枪,要时刻保持高度警惕,要誓死捍卫革命的胜利果实,要坚决打败一切敢于来犯之敌……他不是要指望一次大生意彻底翻本吗,那么,我们也要借助这次机会彻底解决问题,他要做决定胜负的大生意,既然他要做,我们就奉陪,奉陪到底!他既然还能够沉地住气,那我就坚决要保持冷静,我看谁先发狂……”
我这时冒出一句:“伍德是不是在干什么卖国的事情?他是不是投靠日本人做了汉奸?你有伍德出卖国家利益的证据吗?”
李顺看看老秦,然后看着我,眼神有些怪怪的,半天一言不发。
老秦这时说:“到午饭时间了,下去吃饭吧!”
边说,老秦边把地上被李顺摔坏的电话机捡起来放到床头柜上。
正在这时,章梅敲门进来了,看到床头柜上被摔坏的电话机,看着李顺:“这是你干的吧?又发疯了?”
李顺翻了翻眼皮,没有做声。
“你什么时候能保持一周不发疯我就服了你。”章梅说。
“你闭嘴!”李顺说。
“你不发疯我就闭嘴!”章梅说。
“我这会儿没发疯,你现在给我闭嘴!”李顺说。
“李顺大老爷,你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废柴!”章梅瞪了李顺一眼,无奈地说了一句,然后转身就走了出去。
李顺看着章梅出去的背影,苦笑一下,然后就是一声叹息……
然后大家一起出去吃饭。
吃完午饭,李顺的情绪恢复了正常,兴致勃勃地边抽烟边对老秦说:“老秦,问问他们,手续办地怎么样了?”
老秦说:“我刚问了下,都办好了,明天一早的飞机……”
“我们要去哪里?”我看着李顺。
李顺看着我,突然咧嘴笑起来。
李顺一笑,坐在旁边的章梅也跟着笑。
老秦也微微笑了下,然后站起来先出去了。
“你想去哪里?”李顺问我。
我说:“我想回家。”
“没出息,出来一趟才几天就想着回家!”李顺说。
“也不能这么说,易克这次没能在家和父母一起过年,先回家也是情理之中!”章梅说。
我说:“那到底是要到哪里?”
李顺哈哈一笑,说:“这个家自然是要回的,早晚都要回家的,不过,在回家之前,我们要到几个地方散散心,打完仗了,休息下,放松下……我们明天呢,先到澳大利亚去!”
“澳大利亚?”我一愣。
“对,澳大利亚,去悉尼!”李顺说。
“这……”我有些回不过神来。
“明白我的意思了吗?”李顺说:“到澳大利亚去,一来大家休闲散心,二来呢,给你创造个机会……海珠和你老丈人丈母娘不都在悉尼吗?”
“呵呵,我们做你的亲友团陪你去找老婆啦……”章梅笑着说。
我愣愣地看着李顺。
“你那个婚礼呢,中途夭折,这事很窝囊,虽然我不怎看好你和海珠的事,但不管怎么说你们也是登记结婚的人了,这两口子有问题,总是要解决的嘛……刚过门的新娘子离家出走了,这不是那么回事吧,我这次呢,借着大家一起去澳洲旅游散心的机会,顺便给你提供一个解决问题的良机,你可要好好把握……”李顺看着我:“怎么样,你感觉我的安排如何?好不好?”
我机械地点点头:“好,好——”
“机会我给你创造了,至于结果嘛,那我就不管了……能不能把问题解决好,这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李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态。
章梅对我说:“嗨,易克,没事,到时候我帮你一起去做工作,保证能圆满解决问题!”
李顺冲章梅一瞪眼:“你少掺合……人家两口子内部的事,你搅合什么?就你,会做个屁工作!”
章梅哼了一声:“瞧不起我是不是,你以为我就什么都不行?”
李顺说:“你行,你拿出几样行的来给我看看哪……”
章梅说:“哼……你等着瞧……”
李顺和章梅斗起嘴来了,我起身离开,身后传来李顺的声音:“梅子,我警告你,易克和海珠的事你不许掺合,不然我就不带你去澳洲了……”
“好啦,听你的便是……少动不动就拿不带我威胁我……”章梅不满的声音。
回到房间,我先给生活基地的主任打了个电话。不管怎么说,单位现在都开始上班了,我得报个到。
我想给主任请假的。
“主任,基地那边这几天事情多不多?”我问他。
“易主任啊,呵呵……基地这几天没啥事,怎么,急着来上班了?不要着急,这里天寒地冻冷冷清清的,好好在城里享受享受吧,我给其他各位副主任都说了,大家过了正月十五再来吧,过了正月十五,有事我会给大家通知的,没事想转转就来下,不来也没关系的……”主任说。
本来我想给主任请假的,还没提出来,他到主动先给我放假了。
主任的话正好成全了我,他即使他要我去上班我也回不去,他做梦也不会想到我此刻正在万里之遥的曼谷,而且明天就要到澳大利亚去。
想到明天就要到澳大利亚去见到海珠和她父母,还有见到海峰和云朵,我的心里不有有些激动,还有几分忐忑。
我接着给秋桐发了手机短信:“明天我到澳大利亚。”
很快秋桐回复:“好啊,到澳大利亚去,是要到悉尼去吧……是要去见海珠吧?”
“嗯……”我回复。
“很好,我支持,我赞同,去见见海珠见见海珠的父母,好好和他们谈谈。”秋桐回复。
“嗯……”
“给生活基地的主任请假了吗?”
“没,我还没请假他就主动说正月十五前不用来基地上班,十五之后没通知的话也不用去!”
“哦……呵呵……这主任很有意思……”
“是很有意思。”
“去澳大利亚,你自己去吗?”她又问。
“不——”
“嗯……”她没有再问其他的话,似乎她能猜到李顺会和我一起,但她绝对不会想到还会有章梅,她根本就不知道章梅这个人的存在。
下午,章梅拉着李顺去附近的寺庙拜佛去了,我和老秦在酒店附近的草坪上散步。
“其实,这次去澳大利亚,总司令早就有这个安排,这次去澳大利亚,主要就是为了你的事,然后大家顺便去那里散心……”老秦说。
“哦……”我点了点头。
“总司令这人做事是粗中有细的,你和海珠的事,他其实是一直放在心上的,他知道这事是你现在最大的心事……”老秦又说。
我没有说话。
老秦接着说:“这次和伍德的交锋算是暂时告一段落,在这次交锋中,伍德搞了一些真假难辨的情报,制造了一些虚虚实实的紧张空气,虽然他很狡猾,虽然他的计划很周密,但他还是没有得逞……总司令吩咐了,派到星海宁州和澳洲的三支特战小分队,今天撤离……我已经通知了……”
“哦……现在就撤离?”我说。
“是的,我和总司令有一个共同的看法,那就是此次交锋伍德败局已定,按照伍德行事的风格和特点,再在其他方面搞小动作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同时,据三支小分队反馈过来的情报,三个地方可疑的迹象都已经消失……”老秦说:“所以,总司令命令他们撤回到大本营和大家一起进行休整……”
“嗯……”我点了点头。
“在金三角,伍德的行动暂时告一段落,但在星海,你那边,恐怕伍德未必会停止搞小动作,你还是要注意提防……伍德的手往金三角伸不是那么方便,但在星海,他还是很容易的……”老秦提醒我。
我点点头:“我会注意的。”
“这次我们最大的失误就是情报没有跟上,一方面被伍德释放的表面现象所迷惑,另一方面被伍德真真假假的情报搞地有些晕头转向,没有及时做出正确的判断,导致一开始就陷入了极其被动的局面,导致了一些不必要的损失。伍德这次很狡猾,他的情报工作做的是十分高超的,我们的情报人员在某些方面中了他的圈套,我们也没有及时甄别出这些情报的准确性,这些都是教训啊……”老秦叹了口气。
“伍德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对手,其实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的背后,还有看不到的势力,还有隐藏的黑手……”我说。
“你是说日本人吧,是这样的,伍德和日本人一直就有勾结的,”老秦说:“现在我们的革命军是伍德和日本人最大的眼中钉,一方面我们阻断了伍德的财路,伍德和金三角毒枭的生意渠道被我们斩断,至今都难以恢复;另一方面我们一直在打击金三角的大小毒枭,经常截取他们运往外界的毒品,特别是运往大陆的,截取到的毒品,总司令都安排销售到日本去了,这引起了日本人的极大愤恨。日本人和伍德在除掉我们革命军方面,有着高度的一致,如此,他们勾结起来对付我们,也是不难想象的了。”
我皱皱眉头:“老秦,你说,伍德除了在这一点上和日本人勾结之外,还有没有其他方面的狼狈为奸勾当?伍德是不是汉奸卖国贼,是不是在干着一些危害国家安全和民族利益的事情?”
老秦轻轻摇摇头:“这个我也搞不清楚,我没有发现什么明确的证据……不过,听总司令今天和伍德的通话内容,似乎总司令心里多少是有些数的,但总司令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提起这些,他到底知道些什么,我也不清楚……”
我说:“如果是这样,那伍德的性质就严重了,不仅仅是黑社会和大毒枭的问题,而是叛国的问题了……”
老秦说:“凡事要有证据,截止到目前,我是不知道这方面的任何情况的,只知道伍德经常往日本跑,只知道伍德和日本人联系很密切,但这能说明什么呢?”
我这时又想起了皇者,如果伍德真的是卖国贼,那么皇者跟着伍德干的一定也有卖国的勾当,那他真是自己找死了,嫌死地慢了。
又想起冬儿,如果伍德真的是卖国贼,那冬儿呢?是帮凶还是追随者?她又会不会受到牵连呢?
想到这里,我的心里又不安起来……
我和老秦散步的时候,没有其他人跟随,几个随从跟着李顺和章梅到寺庙烧香拜佛去了。
李顺和章梅直到吃晚饭的时候才回来,章梅还给我和老秦每人带回来一串檀木做的佛珠,说是请和尚专门开过光的。
我不信这玩意儿,老秦倒是挺信的。
晚饭前我意外接到了皇者的电话。
“易老弟,给你拜个晚年,祝你晚年幸福……”皇者调侃着。
“谢谢你,也同样给你拜个晚年,只不过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晚年,更不知道你会不会幸福。”我略带嘲讽地说。
“哈哈……”皇者笑起来:“有没有晚年不重要,只要现在过的开心就好了,我们混江湖的,从来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天怎么样干嘛?”
我也笑起来:“怎么样,这个年过的不错吧?”
“还行,我也正想问你呢,这年过的爽不爽啊?”皇者说。
“你都还行,我当然更行了!”我说。
“嘿嘿……”皇者诡异地笑着:“老弟现在何处呢?”
“这个对你来说重要吗?”我说。
“说重要倒也不重要,说不重要呢,我倒挺想知道!”皇者说。
“以你的本事,你其实知道我在那里的。”我说。
“呵呵……老弟,这年也过完了,该办的事都办完了吧,怎么还没见到你回星海呢?”皇者说。
“怎么,想我了?”我说。
“说对了,几日不见老弟,我是牵挂地很哪……”皇者说。
“放心,我很快会回去的,想见我,我很快能满足你的要求的。”我说。
“嗯……我是很想和老弟抽空当面好好聊聊的……”皇者说。
“想和我聊什么?”我说。
“你说呢?”皇者说。
“我在问你。”我说。
“嘿嘿……听说老弟年前得了个全国先进,到北京去领奖,遇见同学,喝得大醉,一塌糊涂,被同学架回酒店的,是有这事吗?”皇者说。
我的心一跳,说:“你的消息倒是很灵通,这你都知道。”
“我对老弟的一切消息都很感兴趣的哦……”皇者说。
“其实我怎么被灌醉的想必你更清楚更明白吧?”我说。
“这个不好说,嘿嘿……我发现不光我对老弟很感兴趣,老弟对我其实也很感兴趣啊。”皇者说。
“彼此彼此。”我说。
“不过老弟的手法好像不大高明哦……”皇者带着嘲讽的口吻说。
“呵呵……”我笑起来:“皇者,你不用给我绕弯子,我告诉你,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我的手法到底高明不高明。”
“好,我等着那一天。”皇者说。
“还有屁要放没?”我说。
“没了!”皇者说。
我当即挂了电话,然后去餐厅吃饭。李顺章梅老秦都在那等着了。
吃饭的时候要了两瓶酒,李顺喝了两杯就不喝了,章梅喝了一杯,剩下的我和老秦对半喝。
李顺喝完两杯酒就开始吃饭,很快吃完就上楼回房间了。
李顺一走,章梅也坐不住了,草草吃了两口也走了。
我和老秦把剩下的酒都喝光,边喝边随意聊天。
酒足饭饱,我上楼,老秦要在楼下散步。
回房间的时候,正好经过李顺的房间门口,走到门口,看到房间的门虚掩着,有说话声传出来。
我放轻放缓脚步,里面传出李顺和章梅的对话声。
我不由停住了脚步,站在门口侧耳倾听。
“他妈的,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听到章梅的声音,似乎带着怨气。
“你他妈的能不能别骂我妈,狗日的!”李顺的声音。
“你他妈的不让我骂你妈你怎么骂我妈?”章梅说。
“操——好吧,我他妈的不骂你妈了,你也不许骂我妈……”李顺说。
“狗日的,你还在骂……”章梅说。
听到他们的对话,我有些想笑,强行忍住。
“你说的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李顺继续说。
“你说呢?”章梅带着质问的口气:“自从我从星海跟你到了金三角,你就把我撇在一边不管不问,你说你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对你不管不问了?我哪天没和你见面没和你说话,这次出来玩都带着你,我这是对你不管不问吗?”李顺不服气地说。
“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章梅说。
“那你是什么意思?”李顺说。
“你再给我装逼?”章梅说。
“我怎么装逼了?”李顺说。
“我问你,为什么你到现在都不和我一起住?在金三角你说要避要顾及影响,到了这曼谷,只有老秦和易克这几个人跟着,你还不和我一个房间住,你说你到底想干嘛?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他妈都给你生过孩子了,我们又不是没有过以前,你现在这吊样到底想干嘛?”章梅爆了粗口,声音里带着深深的幽怨。
“我……”李顺似乎被章梅问住了。
“你什么你?你给我说清楚这事。”章梅说。
“我……这……梅子……这个……”李顺有些语无伦次。
“说清楚,说不清楚今晚我就不走了,我就住你这里!”章梅说。
“不行,你给我老老实实回你房间住。”李顺断然拒绝。
“给我个理由,说——”章梅毫不退让。
“理由……你他妈要什么理由,分开住不是很好,干嘛非要住在一起?”李顺说。
“你觉得我们的关系,分开住是合适的吗?分开住是正常的吗?你认为这是合理的吗?”章梅说。
“合适,正常,合理!”李顺说。
“狗屁——”章梅说:“我N年前就是你的人了,孩子都给你生过了,到现在你倒给我装逼了,我问你,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李顺说。
“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你是不是有了别的女人了?”章梅说。
“我心里有没有你这你不知道吗?你说我有别的女人了,你整天都和我在一起,你看我找哪个女人了?你没长眼吗?”李顺说。
“这倒也是,我确实没看到你和任何女人有过任何接触,这么说你心里还是有我的了?是不是?”章梅的口气有些缓和。
李顺不吭声。
“但是,如果你心里有我,那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你从来连碰都不碰我一次?我们又不是没有发生过关系,为什么你现在对我是这个样子?”章梅继续发问。
“两个人在一起,非得干那事不行吗?你他妈是不是不干那事就不能活了?”李顺的声音有些恼火,听起来还有些发虚。
“我倒不是说不干那事就不能活了,没有你在身边,我不也活着,但现在在一起了,就不能是这个活法,这很不正常,我看你就是讨厌我了,厌烦我了,是不是?”章梅的声音充满了委屈。
“梅子……我到底对你怎么样,我到底有没有厌烦你,你心里该清楚,我要是真的厌烦你,我怎么会把你带到金三角来?”李顺的口气有些变软。
“你把我带到金三角就是让我来守活寡的吗?你不厌烦我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一起睡觉?”章梅说。
李顺沉默了一会儿,深深叹息一声:“梅子……你何苦要逼我呢……”
“我没逼你,我就是想问你要个说法。”章梅的声音也软了,带着几分凄凉:“我知道当年孩子的事情我对不住你,我自己也知道我罪不可恕,可是,那能完全怨我吗?要不是你爸妈从中作梗,那死鬼会找来医院吗?那孩子能生下来就被抛弃吗?哪个女人不疼不爱自己的孩子,何况那是我们俩爱情的结晶,你以为我愿意眼睁睁看着孩子被从身边抱走扔掉?你那时候干什么去了?我生孩子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在我身边保护我保护孩子?我……我……我到现在都不能原谅我自己,都不能原谅你,我那可怜的孩子……我现在最对不住的就是我们的孩子,我到死都无法原谅我自己……”
说到这里,章梅的生意哽咽了,说不下去了。
“梅子……孩子的事……孩子……的事……是的,不错,我曾经怨过你,我甚至曾经恨过你,可是,后来我知道我不该怨你,这不是你的错,错的是他们,是我的父母不对,他们不该那样去做,错的是我,我不该在那样的时候听信父母的话到外地去办事,最大的错误在我,我对不住你,也对不住孩子……”李顺的声音有些颤抖:“这么多年,每每想起那时候的场景,我的心都像针扎一样……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仍然不能原谅自己,我知道自己是个混蛋……”
“阿顺,你不要这么说了……事情都过去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我现在能活着和你在一起,我已经很知足了。我知道你父母是不会接受我这样身份的人进入你们家的,我知道在他们眼里我是个下贱的女人,我这样的女人是永远也不可能在你们这样高贵的家庭里有任何名分和位置的,我不配,我会辱没了你们家的声誉……我现在也不怨他们了,我理解他们了,我最怨的就是自己……或许当初我们的认识就是个错误,我们当初就不该认识就不该走在一起的……当然这个时候再说当初是没用的,我现在其实心里很明白,你阻止我见你父母是为了我好,也是为了大家好,我现在已经放弃了当初的一切美好幻想和愿望,我已经不再图任何名分,我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就很知足。不管天涯海角,我都愿意追随你,不管生生死死,我这辈子都不要和你再分开了……”章梅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悲凉和凄苦。
“梅子……”李顺的声音似乎有些感动,还有些酸楚。
“其实,现在的我该很知足的,我其实不该再向你提更高的要求了,我们此生还能够再见面,我还能和你在一起,我实在该知足的,我对你的要求或许是过分了……”章梅幽幽地说。
“梅子,对不起……我知道现在我对你这样对你是不公的,可是,我心里实在是有很大的心理障碍,我无法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我无法战胜自己让自己去做一些事,对不起……”李顺说。
“心理障碍?你到底有什么心理障碍?难道你……你不喜欢和女人做那事了?难道你性冷淡了?难道你从心里惧怕和女人做那事?”章梅说。
“不,不,不——不是!”李顺一连串地否定了。
“那是什么?那到底是为什么?”章梅的声音充满了困惑。
我此时心里断然认为,那是因为有秋桐的存在,秋桐是李顺的未婚妻,李顺不愿意做对不住秋桐的事,这一定是他无法对章梅说的心理障碍。
我自以为是地分析着,不由感觉李顺真是个专一的人,他从来没有和秋桐发生过那种关系但还是要为秋桐守身,这是多么难能可贵,相比之下,我不由感到了惭愧。
“为什么……梅子,不要逼我,好吗?或许以后我会告诉你的,但现在我不能说,你也不要逼我了……”李顺的声音很无奈。
自然,李顺现在是不能说出秋桐的存在的,那会刺激章梅的,那会让大家都不得安生的。我继续自以为是地分析着李顺的心理。
章梅叹了口气:“好吧,我不逼你了……阿顺,其实我很希望你能活的开开心心,我们在一起,我最希望最愿意看到的就是你开心,你的开心,就是我最大的欢乐。”
“梅子,有你这话,我很知足,我从不后悔认识你,到现在都没有后悔过,我当初的确是没有看错你!”李顺说。
章梅沉默了,李顺也沉默了。
我刚要离开,听到章梅又说:“阿顺,你知道吗?这些年,我经常会想起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女儿……如果她活着的话,现在应该7岁多了……”
“梅子……”
“自从见到你,自从跟你来到金三角,这种思念更加强烈了,每个夜晚,每当我溜完冰,不管睁眼还是闭眼,我都好像能看到我们的女儿……她是那么漂亮那么活泼可爱,她就在我眼前晃动着,甜甜地笑着,甜甜地叫着爸爸妈妈……”章梅忍不住开始抽泣:“阿顺,你知道此时我的心情是怎么样的吗?我的心里真的是刀绞一般,我此时的痛苦,你能想象吗?我是多么想我们的女儿啊,我是多么想抱抱她听她叫我一声妈妈……”
“梅子……”李顺的声音又开始颤抖。
“可是,我知道,这一切都不过是幻觉,都不过是幻想,我只能在溜完冰之后的幻觉里看到我的女儿,听到她叫我妈妈……”章梅边抽噎边说:“没当我思念女儿的时候,就不由自主想去溜冰,想沉浸在那短暂的幸福的幻觉里,不知不觉我成了瘾,我离不开这种幻觉带来的诱惑……溜冰越厉害,就越是想我的女儿,越是想她,我就越离不开冰毒带来的幻觉……”
听到这里,我的心猛烈抽搐起来,我能理解作为一个母亲的章梅的此时的心情,我想,作为小雪的父亲,李顺也能理解。
我听到李顺发出重重的一声叹息,似乎,李顺此时的心情是极其复杂的,他一方面为章梅的心情而痛苦,另一方面他又要考虑其他方面,处于其他方面的考虑,他目前是决意不会告诉章梅实情的,是决意不会让章梅知道小雪还活在这个世界,而且就在星海的。此时李顺的心似乎是柔情的,但又是铁血的,似乎是冰冷而坚硬的。
半天,听到李顺喃喃地说:“就我们现在的情况,就我们现在的样子,就我们现在的状态,就我们这样的两个瘾君子,你说,要是孩子在,看到我们的现在,她会感到幸福吗?她会认我们这样的人为父母吗?我们又能有何颜面做她的爸爸妈妈呢?”
章梅半天说:“也许你的话有道理……像我们这样的人,像我们现在的样子,是不配做孩子的父母的……我们不配……”
然后,他们又沉默了。
半天,听到章梅说:“阿顺,告诉你一件事……”
“嗯……”
“在你来接我之前,易克送我去戒毒所,在路上,我见到一对母女,她们正在路边的广场玩耍,看到她们,我不由就想起了我的女儿,我们的女儿如果还活着的话,也应该有那女孩那么大了,那女孩长得十分漂亮可爱,她妈妈更是惊人的美丽,她们母女在一起,是那么和谐那么温馨。不知怎么,我老是感觉我们的女儿也应该是长得和那女孩一样,我出现幻觉的时候,我睡觉做梦的时候,梦见的都是那女孩……我仿佛感觉,她就是我的女儿,我们的女儿长得就是那个样子……这么久了,我一直都清晰地记得那女孩的样子,记得那母女的样子……”章梅喃喃地说。
“她们……那对母女,长得…什么样子?”李顺结结巴巴地说。
章梅于是向李顺详细描述了一下秋桐和小雪的长相。
听章梅说完,李顺半天没有出声,不知他心里此时在想什么。
“老天啊,作孽啊……作孽……”半天,听到李顺悲怆的声音。
“阿顺,你怎么了?”章梅说。
“没怎么……没什么……”李顺掩饰的声音。
“好了,伤心的事还是不要谈了……我们还是往前看吧,生活毕竟还是要继续下去……”章梅说:“我们现在能在一起,其实最应该感谢一个人,那就是易克,没有他,就没有我们的再次重逢!”
“是的,没有易克,我们不会重逢……只是,我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感谢他……”李顺喃喃地说:“我不知道他到底给我带来了什么……我不知道他给我带来的是重生还是毁灭……”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章梅不悦的声音:“你当然该感谢他,他给你带来的是我,我是让你重生的人!”
李顺发出一阵苦笑的声音。
“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说。”章梅又说。
“你说。”李顺说。
“我感觉易克不应该是我们圈子里的人。”章梅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李顺说。
“我的意思是易克应该是属于正常社会的人,属于官场的人,他不该和我们一起走黑道打拼江湖,我们过的不是正常人的生活,你把他拉入你的圈子,其实是害了他,和我们这样混下去,会毁了他的官场前途,会毁了他的一生……所以,我想和你说,你不如放他一马,让他回归自己的正常生活,不要让他再跟我们混这条道……”章梅说。
听到章梅这话,我的心里不由一热。
“你给我住嘴——”李顺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起来:“这不是你该说的话,这也不是你该管的事,男人的事,你一个女人家乱发什么意见?你乱掺合什么?你乱放什么厥词?你懂什么?”
“你——”
“我告诉你,这样的话你今后不许再说第二次,我决不允许你在我面前,不,包括任何人面前说第二次,你给我记住,绝对不可以再说——”李顺的声音愈发严厉:“易克是我的人,上了我的船,就只有一条道,没有回头路可走,他现在除了在官场正常混,还必须跟随我做事,这是他不二的选择。目前的情况和形势,他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只有跟着我继续走下去。至于他的将来,我会对他负责的,不用你操心。至于他的未来到底怎么样,这你也不用管。不管他将来做什么,将来做到什么程度,他都必须是我的人,都必须跟着我混下去,这由不得他,当然也由不得你,或者说由不得任何人……”
虽然李顺是在训斥章梅,但我听得心里拔凉拔凉的。
“你——你就是个无礼霸道的大土匪!”章梅说。
“嘿嘿……你说对了,我就无礼霸道,我就是大土匪,但我是有情有义讲义气的大土匪,我绝对不会亏待易克的,当然前提是他要对我忠心耿耿,”李顺笑着说:“你知道我和易克现在是什么关系不?”
“什么关系?”章梅说。
“是生死之交,是同舟共济,是患难与共,是息息相关,是生死不离!”李顺说。
“吓——还生死不离,你们俩是好基友啊!”章梅说。
“你说什么?”李顺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尖利。
“看你这副架势,要吃人?”章梅说:“我不过是随意打个比喻了……我当然知道易克是有老婆的人了,当然知道你们不是基友了,你张牙舞爪的要干嘛?我只是说你比喻不当罢了,犯得着反应如此激烈吗?靠——”
李顺沉默了,半天说:“我累了,这段时间我太累了,我要好好睡一觉……”
“好吧,那你休息吧,大土匪,大司令,黑老大!”章梅无奈而又失落地说:“他妈的,老娘走了,不打扰你这个混蛋土匪头子休息了……”
“他妈的,你又忘了老子刚才怎么警告你的,不许骂我妈……”李顺说。
“你他妈的干嘛骂我妈……哼……”章梅回应着,同时传来往门口走路的脚步声。
我忙悄然离去……
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琢磨着章梅和李顺的谈话,我心潮起伏,感慨万千。
似乎,我感觉到,在李顺大大咧咧的背后,他的内心其实很纠结,他有着无法放下无法解开的难言情结。
而章梅,同样也是。
他们是如此,我何尝又不是呢?
无数次告诉自己:要学会放下,放下不切实际的期待,放下没有结果的执着。生活其实有时候不需要这么多无谓的执着,无论失去什么,都不要失去好心情。不要太在乎自己的身外之物,而是要走好自己脚下的路。人生没有完美,幸福没有一百分,知道自己没有能力一次拥有那么多,又何苦要求那么多……
虽然如是说,可是,真的就能如此轻松地放下吗?真的就能轻松让自己做到吗?
似乎,我这一生,要走很多条路,有笔直坦途,有羊肠阡陌;有繁华,也有荒凉。
似乎,无论如何,无论是怎么样的路,都要靠自己走,苦要自己吃,任何人无法给予全部依赖。
似乎,这世上没有所谓的无路可走,即使孤独跋涉,寂寞坚守,只要我愿意走,踩过的都是路。
似乎,我以为走不过去的,跨过去后回头看看,也不过如此。
似乎,不回避,不退缩,未来才终将到来。
只是,我不知道自己的未来是什么样子的。
我胡思乱想着,辗转反侧,很久才睡着……
第二天上午,我们一行从曼谷机场起飞,直飞南半球,直飞澳大利亚悉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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