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来讨人
“程执文？”尹洇儿反问道。
小厮点头：“是，除了程少爷，还有程家小姐也来了，都在外面堵着讨人呢。”
这虽然讨的人是尹洇儿，但是她如今也卸掉了伪装，再说她住在将军府的时候一直仿柳凝的样子说话办事，如今做回了自己——和柳凝没有一星半点儿相似的自己，他们是不可能认出来的。
“对诶，你刚来还不知道这事儿吧。大概就是你进府的那日，白天侯爷去将军府探病的时候救下了一个女儿，若不是侯爷去的巧，估计那女儿的腿也就被废了。要我说这程将军也太过分了，这件事情原本也不是谁的错，要怪就怪程少爷自己身子弱，连躲个刺客都躲不了……”
尹洇儿想起曾经在将军府时程执文对她的关照，虽然他是被执念蒙蔽了双眼，但自己终究还是对不住他的，不但欺骗了他的感情，窃取了他家守护的机密，最终还欠了他一条腿。
“把斧头放回小厨房吧。”尹洇儿把斧头递到小厮的手中。
她将手放在大门上，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推门而出。
程执文憔悴了许多，他被人搀扶着，长袍之下的左腿处空荡荡的，风一吹便将衣袍卷了起来，都裹在了那一条孤零零的腿上。
他嘴角开裂，脸色惨白不堪，身子薄的仿佛一吹就倒。
兴许是从未有过侍女的侯府突然出来了一个女人的缘故，他安静了下来，将目光全部集中在尹洇儿的身上。
相隔甚远，远到他几乎看不出尹洇儿的相貌。
“洇儿，是你吗？”程执文声音颤抖着。
他伸手像是想要抓到什么，但在尹洇儿步步靠近容貌愈加清晰之时，手像是失去了力气，重重的放了下来。
“你是谁？我的洇儿呢，为什么不是我的洇儿，我的洇儿在哪儿呢？”
“少爷！少爷您没事吧？”
程执文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身旁跟着的下人连扶都扶不起来。他的身子就像是瘫软了，一点点力气都没有，扶着他的下人连着力点都找不到。
程姣姣蹲在他的身边说道：“表哥，那个女人早就走了，我说过她不可能在侯府，临兄根本不喜欢她，不会收留她的，当初救她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可怜可怜她而已。”
程姣姣低头扶着程执文，还没有看到侯府出来的尹洇儿，在尹洇儿开口说话之时她才意识到刚刚从侯府出来的是一个女人。
“程少爷，程小姐，侯爷最近忙得很，现在正在午睡，您们还是晚些再过来吧。”因是程执文，所以她说不出狠话。
程姣姣看着这个来历不明，从未谋面而且从侯府正门大大方方走出来的陌生女人，众多猜想一股脑儿的涌进心里。
“你是谁？为什么从临兄的府里出来的。”她双手插腰问道。
尹洇儿本来的容貌就十分俊美，眉目传情，仅仅是这样普通的下人打扮都能看出是一个一顶一的美人。
“她叫满星，刚进府不久。”明起站在一旁解释道。
他们这么一闹，府里不少人都出来拉劝了，福子将尹洇儿拉到一边：“你出来做什么？这叫程小姐看到了非得闹个没完不可。”
尹洇儿说：“还不是怕你们这样吵把侯爷吵醒了。”
福子竖着大拇指说道：“真是忠仆，才来了几日就这么为侯爷着想了，未来可期啊，未来可期啊！”
明起说话但嘴不动：“满星，我们早就去告诉过侯爷了，侯爷说不打紧，让他闹闹，闹累了就知道回去了。你出来做什么，这不是添乱吗？程小姐最爱吃醋了，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尹洇儿站在墙根儿边有些害臊，自己出来这一趟确实是有些思考不周，旁人看去还以为是她鸠占鹊巢，欲要巴结侯爷飞上枝头变凤凰呢。
“那我还是回去吧。”
“等等，你站住！”
她还没走两步就被程姣姣喊住了，两方人马都将视线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尹洇儿站在风口里，转身的瞬间寒风四起，掀起了黑色的发丝与裙角。
“满星听着呢，程小姐有什么吩咐？”
程姣姣走到她跟前儿，由于她比程姣姣略微高一些的缘故，即便是身着仆人打扮，她身上显现的气势也毫不逊色。
“为什么要进侯府服侍？在侯府都干些什么活儿？是临兄准许你进来的吗？”
程姣姣问出这三个问题的语气真像是把自己当成了侯府的女主人。
尹洇儿毕恭毕敬的回答道：“回小姐，我进侯府是因为没饭吃没地方住，在这里伺候不但有饭可以吃还有了自己遮风避雨的屋子。平日我就是干一些琐碎的活儿，侯爷有需要的时候就去帮忙干事，侯爷是知道我进府干活儿的。”
她觉得自己说得天衣无缝，没有半点儿得罪到程姣姣，但是这话听到程姣姣耳中却是极其刺耳就如同挑衅。
魏临从来不往府里带女人，尹洇儿是唯一一个在魏临府中过过夜的女人，是第一个侍女。
程姣姣脸色愈来愈难看：“这样，我身边正好缺个随身的丫头，你就过来跟着我吧，吃住不比侯府差，我也会给你些钱做补贴。侯府男人这么多，你一个女人待在这里也不合适。”
“多谢程小姐，只是这事还得询问侯爷。”
程姣姣眉心一跳：“区区一个侍女，若我愿意要，侯爷难道还会不给不成？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吧！”
尹洇儿正想着该如何回话时，却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姣儿讨人怎么还讨到我门口了。”
魏临不知何时已然出府，站在远处看他们斗着口舌。
尹洇儿看着他愈走愈近，直到站在自己身前将她与程姣姣隔开。
“我见这个姑娘聪明伶俐特别合我心意，一个侍女而已，临兄不会不给吧？”
“好巧，这个姑娘也十分合我的心意。”魏临轻笑拒绝道。
此时瘫坐在地上的程执文像是发了疯一般爬过来，他用膝盖和手走路，一点一点的蹭到魏临的脚下：“魏临，魏临，你到底把尹洇儿藏到哪里了，算我求求你，你把她还给我吧，你把它还给我吧……柳凝没了，我不能再失去洇儿……我不能再失去洇儿啊……”
说着说着程子文竟然指着魏临身后的尹洇儿笑了起来，像是发了疯一般。
“洇儿，你就是洇儿吧……你回来吧，我父亲回家了，我这就让他准许我们的亲事……你回来可好……”
魏临轻轻拍了两下手，站在门口的两个侍卫便走过来跪下。
“程少爷又犯了癔病，你二人帮衬着将程少爷带回将军府。”
“属下遵命。”
程执文眼中含着恨意，死死盯住魏临，像一只疯癫的野兽。
魏临将尹洇儿挡的严严实实，仿佛在她前面立了一个坚实的盾牌。尹洇儿看着他的背影，眼神愈加深邃，在程执文跃起欲要扑到魏临身上时，她想都没想便冲了出去。
程执文一口咬在她的肩颈上，红色的血刹那间溢了出来，留下了一个深深的牙印。
“嘶。”她忍不住疼痛发出声音。
她帮魏临挡下了这一口。
不为别的，不为自己，为了魏临。
魏临没有想到尹洇儿会帮他挡下，其实他原本准备好承受住这一咬，因为程执文的腿他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明起是最先反应过来的：“愣着干什么，快把程少爷拉开啊！”
……
冬天伤口好得快，没上几次药便恢复好了十之八九。
这是刘尔出门买给她的药，说是按时用就不会留疤痕。
尹洇儿原本伤得并不重，但是魏临偏偏叫她在房里休息，不要乱动了。她向来不是悠闲的命，没歇几日就腻味了。
尹洇儿想起上次书房的书还有一半没有晾，因此她换好脖子上的药就来到了书房，将里面另一半的书抱了出来，摞到地上一本本翻开晾晒。
魏临今日不忙，正坐在书房里核算账本。
这次的书籍大多是算术、诗文，种类不多但数量极大。她来来回回搬了好多次，魏临看着账本没有理会她，只是时不时叮嘱着别把书弄坏了、哪些书能动那些书动不得云云。
她分明记得自己十分小心，没有拿他不让动的书，但不知如何那本小巧精致的本子还是夹杂到了书堆儿里。
尹洇儿打开一瞧，只瞧见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利落的小字。她翻开第一页，发现那白纸的正中间赫然写着“起居录”三个字。
尹洇儿一慌，手里的本子差点掉在地上。
这是魏临的日记，本子已然用完，这本应该是随手夹杂到了其他书中。
她原本是不想看的，但刚刚一瞟却见着这本子里出现了无数个“倾慕”，“思念”，“爱”与“喜欢”的字眼儿。
别人的心事，自己是不应当偷看的罢。尹洇儿虽然这样想着，但是手却像是不听使唤一样，魔抓伸向那本无辜的本子。
没事的，没事的，看一页也无妨，看一页他也不会知道，我要是知道了他的心里事说不定还能更好的讨好他照顾他，这不是一举两得的美事吗？
她背对着书房，用身体做围挡，随意掀开了一页。
也就是这一页让她看的头脑发懵，脸颊发热，她不时回头瞧魏临一眼，看看他有没有发现自己，然魏临正在专心于核对账本。
她深呼吸了几口气，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然而无论看了几次，无论是正过来还是倒过来看，也只能读出那个内容：
我好像倾慕于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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