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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三、偷袭


派出去的小分队,一直到次日傍晚才回到北平寨,而且只有一支小分队打探到契丹军的行踪:有一支契丹军进之北平寨以东,看样子是冲北平寨而来。这支契丹军行动诡异,迅捷,绕过了威虏军,直插到北平寨和保州之间,看样子是要阻断北平寨和保州的联系。

田敏一接到情报,就立刻派人去请魏能,杨延昭,李继宣,张凝前来支援,约定今晚再去袭击契丹军大营。

三更时分,月色朦胧,一支人马悄悄地出了北平寨,悄无声息地向东而去。

韩制心坐在一棵高大的松树的枝丫上面,松树的树干刚好在这里弯曲了一下,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座椅,韩制心就坐在座椅上。这是他从小养成习惯,他在大山里长大,打猎为生,为了观察猎物,他常常攀上树顶,一坐就是好半天,有时困了,就在树上睡上一觉,虽然,因此摔下来,跌得鼻青脸肿,但跌落了几回下来后,他再也没有跌下来了,一根细细的树枝,他就可以酣然入睡。长期打猎,韩制心又练就了一双好耳朵,林子里如何声响,都都逃不过他的耳朵,他闭着眼睛能知道声音来自哪里,是风声还是野物的走过来的声音,走过来的野物有多大,是豺狼虎豹,还是獐鹿猪兔。是野花开放的声音,还是松子坠落的声音,就像是音乐分辨乐器声音一样。

这时,韩制心已经坐在这把天然的座椅上睡着了,做了一个梦,梦见他的白狐来了,白狐向他叫了几声,领着他走进了一片森林,进入森林深处,这里开满了野花,红的,黄的,粉的,一大片一大片,草也非常茂盛,绿油油的。白狐在这里停下了。

韩制心摸了摸白狐,可白狐忽然不见了。韩制心正感到惊异,四处寻觅,呼唤,猛抬头看见白狐朝他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两只小白狐。韩制心惊喜异常,伸手去抱两只小白狐,不料白狐竟变成了两只老虎,吓得韩制心连忙松手,惊出一身冷汗,大喘粗气。

韩制心记得那次献出白狐之后,太后又赐还与他,他就将白狐送回山里去了,从那之后,他再没见到它了。后来,他也离开那里,已经十几年没回去了,也不知白狐现在怎么样了。

韩制心甩了甩僵硬的腿脚,四处望了望,起雾了,还不算浓,薄薄地的一层铺在地面上,像涂抹了一层脂粉。四野都静悄悄的,听不到一点声音,只偶尔身后营寨里发出一声猎犬的吠叫,但很快沉寂入黑暗之中去了。

韩制心仰头看了看天空,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星光却变得更加璀璨,夜空也更加幽邃了。

韩制心看了一眼挂在树枝上的弓箭和箭囊,它们就在头顶,一伸手就可以拿到,箭囊里装着三支号箭,信号弹已绑在箭杆上。

韩制心伸了一个懒腰,不知为什么自己就这么睡着了。太乏了!实在是太乏了。他已两日两夜没有睡觉了。打从南京出来,雨中行军,夜里又接到追赶萧挞凛的任务,连夜一路追来,正赶上萧挞凛遭到宋军袭击,马不停蹄跑回去报告,又被命令追赶耶律课里,和耶律课里一道救出了萧挞凛,半道上遇到了皇太后的大军,便遂大军一路南下,到了这里。本想好好睡一觉。可是,叔父韩德昌说今夜可能有宋军来偷营,要所有人加强防备,还点名让韩制心放哨。

不得已,韩制心才爬上这棵大松树,这也是韩德昌专门为他寻找的一个哨所,站在松树顶上,周围一览无遗。

韩德昌知道这个侄子的眼睛好,耳朵好,有他放哨他更放心。

韩制心嘟噜道:“你是放心了,我又一夜睡不成了。”

可是,他还是睡着了,睡得就像松树上的一枚松果。

九月的夜晚,寒气逼人,韩制心穿着皮衣、皮靴,戴着皮帽,还是抵不住寒气。尤其在这上不沾天下不着地的松树上,寒冷尤甚。

“大丞相,你真是我的好叔叔!帮我相中了这么好的地方,你以为我真的是一只鸟,喜欢住在树上?我那是不得已才上树的。”

韩制心觉得手脚都冻麻木了。还是下树去活动活动吧。

就在这时,韩制心忽然听到什么声音,起风了吗?不像。像是下雨的声音,不是。敌人来偷袭了。

韩制心仔细一看,果然远处几颗豆粒在移动,接着更多的豆粒滚来过来。韩制心连忙取出号箭,点燃射向天空,“砰”地一声巨响。

黑夜一下子被炸醒了。那支号箭不仅是契丹军的信号,也是宋军进攻的信号,随着号箭的炸响,宋军开始进攻了。

宋军从东西两边对攻,掀翻鹿砦,拒马,越过壕沟,扑向契丹营寨,却遇到了契丹军的激烈抵抗。第一轮进攻被打退了。

宋军点亮了火把,射出了火箭,火炮。大营里的帐篷被点燃了,噼里啪啦,哔哔啵啵,响个不停,火焰冲天而起,照亮了夜空,契丹营中一片混乱。

宋军趁机又发起了进攻,破寨而入,双方便在火光里殊死搏斗。但宋军不多,被契丹军一阵反击,又被赶出营寨之外,远远地向契丹营中射箭。

萧挞凛要领兵冲出营寨,被韩德昌拦住了,说:“太师,且慢,不要追赶。”

萧挞凛犹自还要追去。

韩德昌说:“外面情况不明,小心中了宋军埋伏。”

萧挞凛听了,只得放弃追赶,说:“那我们怎么办?就这么让他们来打吗?”

韩德昌说:“天这么黑,只宜坚守营寨,等待天明。”

宋军又进攻了一回,退了回去,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韩制心从树上溜下来,跑进大营,说:“宋军退了,快去追呀。”

韩德昌没有下令追击,只是让人扑灭战火,收治伤员,将战死的士卒找个地方埋了。便回到中军大帐,面见萧绰。

萧绰坐在营帐当中,营帐门口站着耶律狗儿。

耶律狗儿见韩德昌疾步走过来,老远就喊道:“大丞相回来了。”

萧绰站起来,朝门口走过来,韩德昌已经走上台阶,进入大帐之内。

萧绰问:“怎么样?宋军退了吗?”

韩德昌说:“退了,两路宋军都退了。”

“怎么只两路?不是算的五路人马吗?怎么就来了两路?”萧绰说。

韩德昌说:“不知道,就两路宋军。”

萧绰说:“这也好些,真来了五路,那就够受的了。刚才,朕还在担心,我军三天行军几百里,士卒疲惫,怎么挡得住宋军五路进攻?”

韩德昌说:“真是好险,如果宋军五路来攻,我军确实很难抵挡。”

萧绰说:“宋军退了,我军有没有追赶?”

韩德昌说:“没有,臣没让追赶。”

萧绰说:“怕有埋伏?”

韩德昌说:“这只是其一,最主要的是我军太疲惫了,需要休整。”

萧绰说:“你说得对,那就让部队休整几日。”

韩德昌说:“依我看北平寨也不要打了。”

萧绰说:“为什么不打?”

韩德昌说:“臣觉得打下北平寨没有多大用处,倒不如集中力量攻下一两座城池合算。”

萧绰说:“可是,北平寨位于我军南下的要道,不可不拔。”

韩德昌说:“即使要攻打北平寨,也要等东路军来了之后,再动手。”

萧绰说:“当然,要等他们来了再动手。”

韩德昌说:“还有一件事,让我很担心。”

萧绰说:“什么事?”

韩德昌说:“我们扎营的位置不好,处在威虏军,北平寨,保州,定州之间,四战之地,很是凶险。这里集结了宋军数十万精锐,一旦合围,我军将无路可走。”

萧绰说:“这一点朕也看到了,所以朕想攻打北平寨和保州,可保州守将是杨延昭,是一个很厉害的角色,他曾在遂城打败过我军。北平寨可能要好打一些。”

韩德昌说:“那就派人联系皇上,向我们靠拢,拿下北平寨。”

这时,北平寨的守将田敏正窝了一肚子火,约好的五路大军一起攻打契丹军大营,可最终只有他和杨延昭两支军队去了。听说张凝的部队走错了路,跑到保州城下了。而李继宣和魏能根本没有动身,呆在营里寸步未离。

田敏问他们为什么没有出兵,李继宣说羊山一战他的部队伤亡惨重,不能作战了。魏能也说他们威虏军那日作为正面交锋主力,损失最重,已经没有能力出战了。

真是把田敏的肺都气炸了,说得好像羊山之战都是他们出了力,别人都是看热闹的?

魏能说:“你那算出什么力,来了那么区区几千人,算是报了一个到。”

看这话说的,气不气人?但田敏也无话可说,契丹军攻打威虏军的时候,自己也的确带去了只有几千人,保留了实力,可我好歹还是出了兵。而他们却一卒不出。若是这样,仗怎么打?

杨延昭说:“田兄莫急,这次羊山大战,部队也的确损失很大,需要休整一下。”

田敏说:“我怎能不急,现在契丹军屯兵北平寨和保州之间,矛头对准的就是你我二人,将军实力雄厚,英名在外,契丹人不敢轻易惹你,那就只有对付我了。”

杨延昭说:“田兄放心,你我唇齿相依,北平寨有事,我杨延昭绝不会不管。”

田敏说:“多谢杨兄,真是患难见真情,有杨兄这话,田某就放心了。”

杨延昭说:“田兄请听杨某一言,千万不要和魏能,李继宣闹僵,只有我们相互协作,才能保住北平寨。”

田敏点头说:“杨兄说得对,田某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不会太计较的,不过这事还要杨兄多多费心,这一片地方你应该担负起这个责任来。我这就上书皇上推举你为这里的都部署。”

杨延昭说:“别,千万别,朝廷已任命王超为三关都部署了。”

田敏说:“王超为三关都部署?”

杨延昭说:‘对。’

田敏说:“王超就是一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没什么能耐。”

杨延昭说:“田兄少言。”

魏能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天亮以后,萧绰召见了萧挞凛,耶律课里,耶律观音奴和王继忠。

几个人进入中军大帐的时候,只见萧绰和韩德昌背对着门口站着,面前挂着一幅舆图,二人像已经讨论好久。

大家跪拜了好一会儿,萧绰、韩德昌才转过身。

萧绰说:“昨晚,诸位都辛苦了。”

萧挞凛说“都是臣无能让太后受惊扰了。”

萧绰说:“朕没什么,大丞相倒是跟你们一样一夜未合眼。”

王继忠说:“大丞相已经几天没睡一个好觉了,确实很辛苦。”

韩德昌说:“诸位也是一样,不过打仗吗,哪有不辛苦的?”

萧绰说:“好了,今天叫你们来,想问一问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萧挞凛说:“这几日,我军屡屡遭到宋军偷袭,实在是可恶,臣想提一支精兵好好地和宋军打一仗。”

萧绰说:“你想怎么和他们好好打一仗?”

萧挞凛一时愣住了,不知如何回答,接连的失败已经大大地挫伤了萧挞凛的锐气,弄得他不知所措。

耶律课里说:“太后,臣打听了,袭击我们的是北平寨的田敏和保州的杨延昭,这两人是我们的劲敌呀。”

萧挞凛说:“对,这个杨延昭是杨继业的儿子,是当年陈家谷的漏网之鱼,凶悍的很。”

耶律观音奴说:“我听说羊山伏击我们的就是杨延昭的主意。”

萧挞凛听了愈是激动起来,叫着要找杨延昭拼命。

萧绰喝道:“你找他拼命?你怎么和他拼命?”

萧挞凛说:“臣这就率军去攻打保州,臣要捣毁他的巢穴,活捉杨延昭。”

萧绰说:“你想攻打保州?保州可比威虏军坚固多了,威虏军你都没打下,怎么打得下保州?”

萧挞凛语塞,脸色发白,舔了舔嘴唇,败军之将不可言勇,好在皇太后对他格外优待,没有降罪,但萧挞凛再不敢那么再她面前说大话了。

耶律课里说:“臣以为攻打保州,倒不如先攻打北平寨,北平寨比保州弱小一些,又没有保州那么坚固,打下来容易多了。”

耶律观音奴说:“耶律课里说的有道理,我们刚吃过败仗,需要打一个胜仗,鼓舞士气。打下北平寨我们也可以休整休整,我军这几天已经很疲乏了。”

萧绰见王继忠一直没说话,便问:“王继忠,你有什么想法?”

王继忠说:“臣觉得我们要离开这里。”

萧挞凛说:“离开这里?为什么要离开这里?”

王继忠指着舆图说:“太师请看,在我们的四周有杨延昭、杨延嗣、张凝、田敏、李继宣、魏能,这些人都是能征惯战之人,手中握着宋军的精锐,数十年与我军对阵,深知我军用兵特点,对付我军很有一套,所以,我们要想占到便宜,很难。宋军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人心不齐,都想保存实力,可是他们一旦联起手来,我军就会四面受敌,这就很危险了。昨晚只来了北平寨和保州两路人马,我们就被打得手忙脚乱,若是五路同时进攻,我们该怎么办?”

韩德昌说:“王继忠说得对,这地方确实很危险。”

萧挞凛,耶律课里听了都不说话。

耶律观音奴说:“所以我说要攻下北平寨。”

王继忠说:‘我觉得北平寨也不是那么好攻打的,北平寨的险固不比一座城池差,依山傍水,只有小路才能到达山寨,大部队无法展开,添柴式的打法难以奏效,攻打这样的险要军寨一般只能长围久困,截断粮道水道,逼迫他们自动投降,但是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围困他们。’

萧绰说:“依你的意思,怎么才好?”

王继忠说:“立即向皇上靠拢。”

耶律课里说:“王继忠说的有道理,我军现在士气低落,和皇上会合可以大大地提高我军的士气。”

萧挞凛说:“那为什么不让皇上到这里来,我们一举拿下保州。”

韩德昌觉得王继忠说的有道理,遂说:“拿下保州还不如拿下瀛州,瀛州在我军南下的要道之上,城里贮备着大量的物资器械,打下瀛州可以一举解决我军粮草辎重补给的难题。”

萧绰说:“大丞相所言正合朕意,駞宁,你即刻率军前往瀛州,朕随后就到,记住这次千万不要莽撞,等与皇上会合之后,再一起攻城。”

萧挞凛领了命令,带领了一支人马走了。

韩德昌说:“为了掩护大军离开,耶律课里你率一支军队,假装围攻保州,耶律观音奴,你率军埋伏在北平寨通往保州的路上,如果北平寨的宋军出来救援保州,你趁机伏击他们。”

二人领命去了。萧绰、韩德昌、王继忠出了大帐,马车已经在门口等着。

萧绰看着王继忠,问:“这几天宋国那边有没有消息?”

王继忠说:“这几天我们走得急,还没有接到他们的任何消息。”

萧绰说:“有什么消息,立刻来告诉朕。”

王继忠说:“是。”

萧绰看了韩德昌一眼说:“我们也走吧。”

萧绰、韩德昌登上马车,马儿迈动脚步,向瀛州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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