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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九十七、吞并


耶律汀终于踏上了回国之路,她激动不已。

二十多年了,没有看望过祖国一眼,也没有看望过亲人一眼,前几年,她的阿妈死了,接到讣告的那天,她整整地哭了一天,面朝东方跪了一天,膝盖都跪肿了,之后她又大病了一场,差一点就随阿妈去了。

那时候,她万念俱灰,思乡的心情像一道道绳索缠着她,任何东西都会让她想起契丹,想起契丹的亲人。孤独每时每刻都在侵蚀她。

第二年,她带来的保姆也死了,更大的孤独包围了她,她被孤独压迫着,连呼吸都是孤独的味道。她感觉到自己已经被埋进了坟墓之中了。

自从李继迁死后,耶律汀就处于孤独和悲哀之中,她在西夏几乎没有知心朋友,李继迁留给她一支军队,那些将校对她赤胆忠心,但是他们丝毫不了解她的苦痛,他们只是一个个只懂得执行命令的工具。

李德昭是懂得耶律汀的苦痛的,只是他不愿意减轻她的苦痛。奴婢们有的知道她的苦痛,但他们治愈不了。只有保姆有时劝慰她,和她一起回忆契丹的一些事。可是,她走了,再没有人跟她说契丹的事了。

耶律汀几乎流了一路的泪水,她和康延欣坐在车内,一边询问契丹发生的事情,一边又回忆着以前在契丹的事。

她拉着康延欣的手说:“欣欣,你是知道的,我小时候过得并不快乐,但是为什么我还是这么想回去看看?哪怕看一眼都可以,看一眼就是死了也行啊。”

康延欣握着耶律汀的手,说:“王太后是个重情义的人,对故土,对乡亲有超乎寻常的爱。”

耶律汀叹道:“不,不是我有多么爱契丹,是我太自私,我是失去爱的时候,才想念契丹的。”

康延欣看着耶律汀,耶律汀的话让她感到很震撼。她想起了王继忠,想起了千万流落异乡的人,他们的痛苦与耶律汀一样,他们需要爱,只有爱,才能减轻他们的思乡之苦。

快要进入契丹境内了,一股热流在耶律汀体内急速地流动着,她紧紧地抓住康延欣的手,浑身颤抖不已。

康延欣以为她在为她的那支军队担心,便对她说:“王太后,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军队看好的。”

耶律汀摇着头说:“不,我已经不在乎那支队伍了,前面就要进入契丹了,我觉得我的身体已经融进了契丹的土地里了。”

康延欣抓住耶律汀的手说:“王太后太激动了,契丹是你的祖国,西夏也是你的祖国,你的生命更应该和西夏在一起。”

耶律汀蓦然一惊,愣愣地看着康延欣,猛地将康延欣抱在怀里,泪流满面地说:“你说得对,我的生命更应该和西夏在一起,哀家要与西平王在一起。谢谢你,欣欣,谢谢你提醒了我。”

耶律汀擦干了眼泪,正襟危坐,到了关口,她再一次拥抱了康延欣。康延欣下了车,耶律汀站在车上,回首久久望着西夏。

李德昭和群臣来向她辞别,见她神态安详,目光坚定,面带愉悦,不禁甚是惊讶,真有一副母仪天下的神采。

关口对面早有契丹军接着,耶律汀她手下的将校说:“你们就在这里驻扎,等候哀家回来。”

耶律汀的将士们齐声答应了,目送耶律汀出了国门,依照耶律汀的命令,在边界扎下了营寨。隔着不远,边界对面,契丹军也扎下了营寨。两座营寨几乎连在一起了。

李德昭见了,急忙命令耶律汀的军队后撤,并派出使者责问契丹军队为何在边境扎营。

接到李德昭的命令,将校们来找康延欣商量。

康延欣派人去见李德昭,告诉李德昭:“扎营边界是王太后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改变。”

这支军队属于耶律汀自己的部队,名叫“铁鹞子”军,非耶律汀指挥不动,即使是李德昭也需要耶律汀同意才能调遣。没办法,李德昭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既然铁鹞子不听指挥,就只有寄希望于契丹军离边境远一点。可是,契丹使者说,西夏的军队离边境那么近扎营,他们不得不也在边界上扎营,除非大王让西夏军队撤走,否则,他们是不会撤走的。

李德昭想契丹人说的也有道理,边防军就是以防为主,不可能自己在边界扎营,而让别人撤军。

于是,李德昭便对铁鹞子下达命令,说军队驻扎在边界上,与契丹军挨得那么近,容易引起误会,万一起了摩擦,罪责谁担当得起,速速撤退十里驻扎。可是铁鹞子回答说,他们与契丹军相处得很好,不会引起冲突的,并说他们还在边界线上交换礼物,举杯畅饮呢。还说要邀请大王去一起与契丹军联欢。

这分明是告诉李德昭:铁鹞子已经得到了契丹军的支持,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李德昭召来野利孤狐商议,野利孤狐说:“这分明是王太后有意安排的。”

李德昭着急道:“孤本来想等王太后离开后,合并这支队伍,现在怎么办?”

野利孤狐看了李德昭一眼,说:“大王关心铁鹞子已经好久了,这可是一支铁打的队伍呀。”

李德昭说:“不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孤有几十万大军,在乎这么几千人?”

野利孤狐又瞟了李德昭一眼,说:“大王当然不在乎,只是王太后手里的这支军队还是有些刺痛大王的。”

李德昭说:“孤就想不通,为什么先王将铁鹞子交给一个契丹人?”

野利孤狐说:“那是先王太宠爱王太后了。”

李德昭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好了,不说别的了,现在怎么办?”

野利孤狐说:“要想解决铁鹞子,就必须让他们与契丹军分开。”

李德昭说:“这个孤知道,但怎么才能让他们分开呢?你是知道的铁鹞子只听王太后的。”

野利孤狐说:“听王太后的也就是几个高级将领,大王何不借着召开会议的名义将铁鹞子的几个高级将领召来,扣押下来,然后出一道命令,让他们撤退,失去将领的铁鹞子自然就听从大王的命令了。”

李德昭击掌道:“好办法。”

当天,李德昭就派人去请铁鹞子军的将领来大营商量大事。

众人知道这是一个陷阱,来与康延欣商量,康延欣说:“大王让你们去大营无非是想扣留你们,逼我们撤退。”

“那怎么办?”

“大王召你们去大营,商量大事,不得不去。”

“万一被大王扣留下来了怎么办?”

“你们放心,我保证你们怎么去怎么回。”

经过这些日子,众人对康延欣的了解,她是一个有能力的人。众人放心地去了李德昭的大营。

果然,众人到了大营,李德昭让他们下令撤退。

将领们还是以没有王太后的命令不能撤退为由,拒绝撤退。

李德昭勃然大怒,说:“孤才是一国之主,王太后不是国主。”

将领们说:“我们是先王的旧臣,先王临终嘱咐我们效忠王太后,不敢违背先王遗旨。”

李德昭说:“那你们就待在大营,孤倒要看看孤能不能调动这支铁鹞子?”

李德昭急忙派人到铁鹞子营里去,命令铁鹞子营撤退十里扎营。

但是李德昭派去的人都被挡在营门之外,守军说队伍里没有长官,外人一律不准入营。

接到回报,李德昭气得大怒,说:“好你一个铁鹞子,竟然如此嚣张,连孤的人都不放进去。”

野利孤狐说:“大王,臣愿引一支人马进逼铁鹞子,迫使他们就范。”

李德昭摇头说:“如果武力能够解决,孤何必要让他们后退十里。现在,他们与契丹人几乎合在一起,武力怎么解决?”

野利孤狐说:“早知这样,当初就不该让铁鹞子护送,留在灵州,轻而易举地解决了。”

李德昭叹息道:“这些都是他们预先一步一步算计好了的。”

野利孤狐说:“谁算计的?”

李德昭说:“王继忠。”

野利孤狐恨恨道:“真有他王继忠的,臣也是被他算计了。”

李德昭看了野利孤狐一眼,说:“你是怎么被他算计的。”

野利孤狐摇头说:“都是过去的事了,不说也罢,大王,还是多想想如何让铁鹞子到你的手里去。”

李德昭说:“本来你那一招,把铁鹞子的将领们都扣留了,是一个高明的棋,铁鹞子会变成一盘散沙,谁知孤的人连营门都不让进了,这该怎么办?”

野利孤狐说:“臣有一个预感,铁鹞子里还有一个领头人。”

“还有一个领头人?谁?铁鹞子的所有高级将领都被扣留在大营里,怎么还有领头人?”李德昭惊诧道。

野利孤狐说:“如果没有领头人,队伍早就像队伍说的一样成了一盘散沙了,哪有那么大的胆量理直气壮地不让大王的人进去?”

李德昭说:“是呀,的确有领头人,而且这个人一定不简单,会是谁呢?”

野利孤狐说:“大王先不管是谁,现在你的命令他是不会执行的,武力也是不能解决的,大王不如这样,断绝他们的粮草,不出几日,他们自然会来求救于大王,到时候就会乖乖地听大王的。”

李德昭说:“说的对,但是,那些将领怎么办?”

野利孤狐说:“现在扣留着没用,不若把他们放回去,免得生出祸患来。”

李德昭只好放出那些将领。

将领们回到营中,都对康延欣佩服得五体投地。

从第二天开始,李德昭就对铁鹞子断了粮草,铁鹞子去催问,李德昭总推辞说:“粮草转运困难,暂时送不到这里来。”

铁鹞子显得十分焦急,一天数趟来人催问粮草,说再没有粮草,将士们就要杀马吃了。

李德昭说队伍太靠近边界,怕粮草不小心落到别人手里去了,让他们后退十里就粮。

李德昭自以为得计,铁鹞子也每天派人来催办粮草,着急得直向李德昭叩头。

李德昭喜不自禁,自以为过不了几天铁鹞子就会屈服了。

但是野利孤狐感觉到不对劲,说:“大王,我们的计划可能要落空了。”

李德昭问:“为什么要落空?”

野利孤狐说:“这么多天了,铁鹞子只是天天派人来催问粮草,却没见到他们屈服的迹象,这说明他们并不缺粮。”

李德昭睁大眼睛说:“他们并不缺粮?那他们为什么天天来催讨粮草。”

野利孤狐说:“这或许是他们故意做给大王看的,让你以为他们缺粮,好拖延时间。”

李德昭醒悟过来了,派人去了铁鹞子军营,回来报告说铁鹞子有粮有肉,还有酒喝。

李德昭说:“他们哪里来的粮草?”

野利孤狐沮丧地说:“都是契丹人送的。”

李德昭气愤地说:“孤都被他们骗了。”

野利孤狐说:“那个骗大王的人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李德昭说:“孤也不知道。”

野利孤狐说:“该不会是王继忠吧?”

李德昭摇头道:“不,不是他,他与孤在关口相别,孤看着他跟着王太后走了。”

野利孤狐说:“那会是谁?神龙不见首尾。”

李德昭说:“不管他是谁,孤要会一会他。”

野利孤狐问:“大王想怎么会一会他?”

李德昭说:“传令三军,在铁鹞子身后扎上三座营寨,困住他们。”

野利孤狐说:“大王,此事还是要慎重,如果得罪了契丹,只会对西夏不利。”

李德昭说:“放心,孤只是吓唬吓唬他们。”

于是,李德昭率领大军在铁鹞子后面扎下了三座大营。

一天,铁鹞子忽然派人送来一封信,李德昭打开信,只见信中只写了十六个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李德昭一时不是很明白信的意思。当天,接到灵州急报:阻卜人为了躲避契丹人的追逃,逃进了西夏境内,萧图玉已经率军追过来了,前锋已经逼近灵州。

李德昭听了急报,大吃一惊,连忙召集众臣商议,都说灵州空虚,必须尽快增援。

野利孤狐说:“还有,要尽快修书契丹,问明他们为什么要入侵我国。”

李德昭一面修书,一面连夜撤军,回灵州去了。到了灵州,却不见契丹人来,派出斥候四处打探,没有发现契丹军的踪迹。一查探,原来确实有几十游骑在灵州城外出现,他们自称是契丹军,说看见阻卜人逃进了灵州,要守军把阻卜人交出来,不然就要打进城里。守军慌了,遂连忙派人向大王报告。

李德昭知道上了铁鹞子的当,这一切都是铁鹞子的诡计。李德昭越想知道这个神秘人是谁。他召来曾经服侍耶律汀的奴婢,一一询问。

最后,一个奴婢说:“王太后临走前,经常召见一个契丹人。”

李德昭惊问:“王太后召见契丹人?是什么样的人?”

奴婢说:“一个很漂亮的女人,比王太后长得稍微胖一点,王太后叫她‘欣欣’。”

李德昭惊奇地问:“叫她‘欣欣’?她到底是谁?王太后让她做什么?”

奴婢摇摇头说:“奴婢只知道这些,别的奴婢不知道了。”

李德昭于是下令调查“欣欣”是谁。

但好多天过去了,一点线索也没有查到。他派人去铁鹞子营,也没有查出来。

这日,李德昭接到王太后回国的消息,知道吞并铁鹞子的计划彻底破产了,但是他非常不甘心,想见一见那个神秘人的真面目。便打着迎接王太后回国的幌子,住进了铁鹞子营。

这次李德昭没有带来多少人马,铁鹞子的将领对李德昭住进铁鹞子营很是抵触。康延欣笑道:“大王只是想弄清我是谁。”

将领们说:“大人想见他吗?”

康延欣摇头说:“不,我等到王太后回来之后,才能让他知道。”

将领们说:“如果大王问起来,怎么回答?”

康延欣说:“你们就告诉他,确实有一个叫欣欣的人,已经回契丹了。”

将领们说:“假如大王要搜查,怎么办?”

康延欣说:“不要紧,我今天就住在对面去。”

将领们看了看边界线那边的契丹营寨,心里都踏实了,这些日,两边的军士几乎融为一体,互相跑过边界线的人比比皆是,心目中差不多都忘记有这条边界线了。

不过,康延欣说:“从今天起,你们在界线边设立岗哨,严禁双方的军士越过界线。我走之后,队伍就交给你们掌管,每天让人写好当天的情报,送过来,我会及时回信,直到王太后回来。”

李德昭在铁鹞子营里住下了,但见营里一切正常,操练,演习,驻防有条不紊,将领们每天都来参见李德昭,发号施令都是铁鹞子的将领们,就是没见到那个叫“欣欣”人。

李德昭问了几个军士,有没有看见一个漂亮女人在营里。

军士们互相笑了笑,说:“大王,想找漂亮女人,找错地方了,那得去花街柳巷里去找。”

李德昭没有问出什么线索,原来康延欣在营中改换了男人打扮,平时也是以小校的身份出现,只有十几个熟悉的将领知道她的身份。

这天王太后终于回来了,康延欣也回到了铁鹞子营,率领大小将校出营迎接耶律汀回国。只见她一身戎装,甲胄鲜明,头戴金盔,腰系玉带,脚穿皮靴,挎着一把宝剑,走到关口。

李德昭见了,不由地愣住了,他还从来没见过如此俊俏的女将军。

只见康延欣走过来,说:“大王,恕康延欣甲胄在身,不便叩拜。”

李德昭看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康延欣,竟忘了答话了。

康延欣退了回去,转头看见对面彩旗招展,一队人马迎面走过来,接着,传来清脆的辚辚的车声,还有美妙的音乐声。

康延欣看见了耶律汀的凤辇了,那不是皇后平时乘坐的那一辆吗?哦,不是一辆新的,真漂亮。看来是皇太后新为耶律汀打造的。皇太后真是宠爱耶律汀。

康延欣激动了,不是因为看到那崭新的,漂亮的凤辇,也不是要见到耶律汀,最主要的事,她即将回国了,就要见到他了。

到了,耶律汀的凤辇通过了关口,终于又回到了西夏。她从凤辇上走下来,带着满意和愉悦的神情走下来。

李德昭被耶律汀的气势折服了,带着百官拜倒在路旁。

耶律汀和颜悦色地让李德昭和百官们起来,然后,一手挽起康延欣,抓住她的手进入营中。

康延欣解下佩剑,取出兵符,交给耶律汀。

耶律汀拿着佩剑好兵符,说:“欣欣,我真是舍不得你。”

康延欣说:“我也舍不得王太后,但是,我真不是一个称职的的将军,幸亏在众将帮助下,不辱使命,现在使命已经完成,我也该离开了。”

耶律汀说:“不忙,再怎么也要吃一顿饭再走,对不对?”

李德昭连忙说:“王太后说得对,难道康大人连一顿饭的时间也没有吗?”

康延欣只好留下来吃饭,席上,康延欣向耶律汀问了她回去的情况,耶律汀感慨万分,说她终于见到了她日思夜想的故乡,见到了皇太后和自己的亲人。她说到了皇太后见到她如何如何高兴,亲人们如何如何款待她,还有上京的变化,一切都让她兴奋不已,她感叹道:“哀家今生的愿望实现了,再没有什么遗憾的了。”

李德昭似乎对耶律汀说的不感兴趣,眼睛一直盯着康延欣,怎么也想不通耶律汀会把军队交给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子。更想不到自己会败在她的手里,她到底是谁?怎么没听说这个人?他不禁问:“康大人现居何职?”

康延欣笑道:“我什么官都没做,老百姓一个。”

李德昭睁大眼睛,摇头表示不相信。

康延欣说:“大王不相信,可以问王太后,我这次来主要是做买卖的。”

耶律汀说:“康延欣说的没错,她现在的确没有做官,说到这里,哀家要数落你几句,欣欣,你为什么在契丹辞了官?你在契丹辞了官,却被我留下来做了我的官,皇太后就责怪我,说我抢她的人,你说我冤不冤?”

康延欣说:“一点也不冤,是你强迫我做你的官的。”

耶律汀笑了,对李德昭说:“大王对康大人不熟,但是你对她丈夫很熟悉呀。”

李德昭说:“她丈夫是谁?”

耶律汀说:“楚王王继忠呀。”

“原来是他。”李德昭失声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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