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上山
温暖的水流包裹住宋念，他坐在浴桶里，半张脸埋在水里，一双眼睛盯着浴桶壁上那个凸起，鬼使神差的用手触碰了一下。
触感没什么奇怪，就是普通的木头，并没有看着那么软，反而很硬，刚才那一下，他用的劲道有点大，现在手指被杵的有点疼。
宋念看着留下印子的手指，回想山下时，苏忱有些慌忙的躲开自己，动作果断，可表情却又大相径庭。
月光下，除了身体有点冷，心里也被对方的一个动作牵动起了波澜。
宋念本觉得这个姿势并没有什么不妥，可对方那拒绝的动作，让宋念不禁多想起来，忍着被雨水浸湿的衣服所带来的刺骨的冷意，站在离苏忱一步远的位置。
没有了阴影的遮蔽，宋念看清了对方脸上的表情，有挣扎，还有无措？
冷风不适宜的吹来，宋念打了一个冷颤，吸了一口气，试图用这种方法来抵抗寒冷。
苏忱随手捏了一个咒，覆在宋念身上，把对方隔绝在一个透明的密闭空间中。
“走吧。”
他走到宋念身旁，将刚才所显露出来的情绪收敛回去，恢复平时的模样，见宋念站着没动，他伸手想拉，却在半途收了回去。
宋念将这些看在眼里，不知道对方脑袋里在想什么，轻叹了一口气，主动拽着对方的手腕，迈动久不动弹的腿，被阻挡的住风侵不了身，他也就没那么冷了，步子自然也就轻快起来。
“从哪走？”宋念虽然不冷了，但是一天都没有吃过饭，此时真的饿得胃有些不适，频频反胃，想要干呕，“有没有近一点的路，我有点饿了。”
看着宋念微微惨白的脸，心里一阵刺痛，想起被放回小院的食盒，苏忱觉得自己当时的大脑可能被浆糊糊住了，竟没想过宋念会饿。
再怎么反省都不能改变对方已经饿了一天的事实，苏忱即便万般不愿，也要将这个隐门再开一次，因为这是最近的选择，也是最省时间的。
宋念并不知道对方对这个会吸血的墙的厌恶，他现在就只想快点回去，把自己的肚子填饱，其他的都暂时搁置。
随着苏忱咒语的结束，原本被草树覆盖的山，此时敞开了一个石墙。
苏忱将自己的手覆在石墙上，随着血液的吸收，石墙再次“活”了过来，朝两边退去，留出两米宽的通道。
通道那方，就是宋念所下来的那个地方。
宋念看着那个敞开的小路，一时没动，直到对方提醒，他才恍然回过神，跟在身后一同进去。
俩人一路沉默着，十分默契，空气安静的能听见走路的声音，还有偶尔传来的蛐蛐的叫声。
身子渐渐缓了过来，充满了暖意，宋念的身上被热水泡的的粉红。
一层血色浮在白净的皮肤上，两种颜色中和到一起，将身体染成粉色。
宋念不是第一次泡澡，可却是头一回泡的这么透彻，从头到脚的，没有一处是不暖的。
以前宋念从没觉得自己是个容易变色的身体，可这次的的确确把自己泡的变了一个色号，之前在小说里所看到的形象在自己身上成了真，本不信的心此时也被真相所折服了。
原来不管男女，泡温热水泡到一定程度，都是会变色的。
宋念从浴桶中站起身，将放在浴桶边上的衣服穿在了身上，迈着长腿从里面走了出去。
还没正式进屋，宋念就闻到了菜的香味，他的鼻子其实也不算灵，可能是饿得太狠了，离很远就知道屋里桌子上放了几道菜，就连样子都能想象的出来。
他带着欢快的心情推门而入，一心都在饭菜上，并无暇顾及坐在桌边的另一个人。
等到宋念缓解了胃里的饥饿，这才注意到在旁边坐了许久的人，将嘴里的饭咽了下去。
“你什么时候来的？”
“比你来的早一点。”
苏忱拿起水壶，往茶杯里倒了杯水，递给了对方，并没有着急询问今天发生的事。
宋念接过那杯水，小饮了一口，卡在嗓子里的东西被顺下去后，才继续之前的动作。
其实宋念是不喜欢吃饭时被人看着，一起吃还好说，可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吃，他就有些不自在了。
虽然这种事在之前常有，苏忱也没少像现在这样等他，可这次宋念却不太自在，又想起山下对方像怕被沾了什么病毒一样，将自己推开，心情有些郁闷，倒是想直接开口问对方，毕竟嘴都亲了，抱一下怎么了？
可是却不能，苏忱好像不记得当时发生的事，就好像真的如了他的愿，对方将这个事情忘的一干二净。
因为事情的起因是自己，他便不能主动说出去。
宋念现在只觉得嘴里的饭一下子就不香了，他如同嚼蜡一样机械的咀嚼着嘴里的东西，当时想着对方忘记才好，费尽心思的去搜刮那个符咒，可现在苏忱忘了，他却觉得难受，简直是矛盾的本体。
思及此，宋念哀怨的看着对方，一言不发，直到把苏忱看的避开视线，他才放过对方。
待肚子填饱后，宋念主动将今天发生的事交代给了对方，包括自己所觉得奇怪的地方。
“你们望崖府有存死尸的地方吗？”
“为什么这么问？”
宋念回想那具死尸的样子，顿时觉得鼻尖萦绕着一股恶臭味，他憋了一口气，将自己脑袋里的东西变了变，空气中的味道变正常时，才继续说道：“今天我在那个地方遇到了一具死尸，但他却好像没有完全死，虽然只剩一身骨架，但却行动迅速，力气极大。”
苏忱听着宋念的描述，知道对方说的这么仔细，定是经历了一遍，还未等他想要检查对方的伤势，宋念仿佛看穿他的心思一样，先一步的给出了回答。
“我没什么事，就是被染上了一身味，现在还能闻到呢。”
苏忱看向对方露出来的皮肤，本想确定对方所说的话是否失真，可这一眼，他看见了对方有些发红的脖颈，仿佛被烫了一下，匆匆收回目光。
宋念一门心思在那个死尸上，并没有注意到苏忱的异常，分析着自己的见解。
“我感觉它好像被操控着，虽然没有思想，但却能行动，会不会是魂魄为引，被中了傀？”
苏忱记得前世，苏生曾私下研究过受傀，用那些被囚禁的魂魄，引到行尸走肉上，用尸体来给那些魂魄容身之所。
又将他们的神智抽出，炼成一个傀人。
只是当时对方极其谨慎，并没有露出一点马脚，那时不光死尸受他操控，就连真正活着的人，也被他洗脑，他用自己独创出来的咒术，将人圈住，第一个实验对象就是苏忱最珍惜的人。
在几十次的实验中，对方变得麻木，对感情迟钝，脑袋里只装着两件事，杀人和服从。
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苏生是先一步遇到的对方，将奄奄一息的人带回了望崖府。
苏忱曾想过很多回，如果那次下山的是自己，是不是就会早一点遇到他，是不是对方就能少一点折磨，或许会活的轻松自在。
只因为苏生太过谨慎，他直到对方从背后推动那件事情的发展，苏忱才知道，原来对方已经强大到这种地步了。
在苏生的算计下，他将契丹一分为二，一部分被对方抢走，另一部分留在了那人体内。
在望崖府覆灭后，苏忱寻到了存放死尸的密室，一把火将那烧了个干净，带着苏生的魂魄，回到了地府，可却因为契丹的消失，在地府整整昏躺了数日。
再次醒来之时，他寻找被他留在黄泉路的人，因为契丹，对方也陷入了沉睡。
他将蜷缩在树下的人抱起，独自引他入轮回。
虽然有孟婆汤的加持，对方不会记得前世的一切，可契丹始终是一个变数，所以他又找到了对方，与对方签订了一纸合约，妄图用念瓶来将契丹抽离出来，彻底消灭那个未知。
可他忽略了另一个人，苏生也同样持着契丹，即便他将人暂时封住，可只要成功投了胎，凭借对方的能力，在契丹的影响下，前世记忆会恢复，不会放弃那另一半契丹。
苏忱只恨自己没有将对方弄得魂飞魄散，即使会因此受到惩罚，他也不会后悔。
宋念注意到苏忱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奇怪，不知对方想起了什么，他用手在对方眼前扫了一下，“怎么？想到什么了？”
苏忱看着眼前的人，一阵安心。
他还在……
“事情没有按照原来的轨迹发展。”苏忱将自己的思绪整理好，直视着宋念的眼睛，“你提前发现了那个藏匿死尸的位置。”
“什么意思？”
“你是这里的变数，不受这里的拘束，本要在一月后发生的事，提前到了今天。”
宋念欲让对方说的更明白些，没有拐着弯儿问，“所以那个地方属于谁？苏生？”
“嗯。”
“那既然是他，定不会就让我这么轻易的走了，他说不定已经怀疑了，假意放我走，实则暗中观察着我，想看看我与谁为伍？”
说着宋念就觉得有好几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他目光在窗边环视，没有发现影子，但还是不放心，警惕的说道：“你快想个办法，看看附近有没有人在。”
“没有人，他没有派人盯着你。”
“不派人？他这么没有警惕心的吗？”
苏忱却摇了摇头，提醒道：“你有碰过，或收过什么东西？”
这一下，宋念想起来了，临走时，对方给了他十几片银叶，现在正老老实实的躺在自己的怀里。
想起那人的模样，宋念看着眼前的人，眼中闪过疑虑。
“你到底是什么人？”
苏忱不曾想宋念的突然发问，见对方眼里的怀疑，他没再隐瞒，如实告知了对方。
“驱魔处的人……也是府主的儿子。”
宋念只觉得脑袋“轰”的一下，一时不知该想什么，他记得苏忱曾同他说过的话，记得之前望崖府覆灭的原因，更记得那个身怀奇能的小孩儿。
但他从没怀疑过，更没有想过苏忱会是那个小孩儿。
因为是府主的儿子，所以才和那人那么像吗？侄子像小叔？
一时信息量过大，宋念显得有些呆滞，目光空洞了好一会儿，才重新聚焦，仔细打量了一下苏忱的装扮，无半点府主儿子的样子。
他把怀里的钱袋拿了出来，放在了桌子上，避开了那个话题。
“这是那人给我的，我道行浅，看不出有什么不对，你既有本事，就拿回去慢慢看吧，我累了，想休息。”
逐客令下的十分直白。
宋念说完也不管苏忱走不走，自己先回了里屋，栽倒在床榻上，将被子蒙在了身上。
苏忱透过屏风，看着背过身的人，只觉得心里一阵发苦。
见对方暂时不想同自己交流，只能拿着钱袋，回了住处。
宋念听着门口传来的动静，知道人已经走了，他将被掀开，坐了起来，倒没有生气，只是因为对方的隐瞒，觉得苦涩罢了。
原本以为两人的关系可以到无话不说的地步了，可他还是想多了，那可能只是自己单方面的，喜欢也好，亲密也罢，都是自己先开始的。
无趣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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