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故事还是事实取决于选择

自从上一次晚宴之后，陈白袍连续两天没有再见到姬南阳。

        每天依然粗茶淡饭，至于之前所说的手术，也没有了声音。陈白袍不骄不躁，仿佛已经将一切置之度外。

        直到三天之后，姬南阳再度出现，依然是一副和煦的笑容，气度仍然雍容华贵。他进门道：“陈阁主，几天没见，甚是想念。”

        陈白袍淡然相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两人的谈话，仿佛仍然如同知交好友。三天前那场晚宴，仿佛随风而逝。可是两个人都知道，对方的态度绝不是表面这样。

        “陈阁主待得闷了吧，出去转转吧。我们这里有一景非常适合观赏晚霞，现在正是黄昏，带阁主去看看？”

        姬南阳征求陈白袍的意见。

        陈白袍没有拒绝的理由，他淡淡一笑：“能饱览美景，亦是人间快事。”

        依然是姬南阳推车，身后几名随从跟随。出了姬家的祠堂，一路又出了古城。这座城虽然号称是仿长安，但是同比例缩小了不少。否则想要出城，也要几个小时。

        两人出城之后，一路顺着山路来到了山顶。

        刚刚到达山顶之后，果然迎面就是晚霞美景。晚霞如火，蔓延了半个天幕，那种阴阳交接的美给人一种神秘、瑰丽的感触。

        姬南阳远眺这山间晚霞，仿佛也生出了感触：“阁主看这晚霞，可觉得像什么？”

        陈白袍淡淡道：“倒没有深思？”

        “本王每次看到晚霞，就想到了血。在我刚刚受封南阳王的时候，当时面对的就是江山动荡。我曾率姬家子弟出山救国，三千人马十不存一。我曾在海外为华夏呼援，遭遇西方势力追杀，手足兄弟惨死他乡。我曾遭遇同室操戈，家族内乱，三天三夜血流成河……”

        姬南阳说着，长长叹息了一声，“每次看到晚霞，我就想到了血，就想到了曾经在身边逝去的生命。同样的，看到晚霞我又想到了垂暮老者，想到了姬家，想到了轩辕阁、麒麟阁……他们都老了。”

        姬南阳没有说他们是谁，可是陈白袍能够明白。就像是姬无名、昙知秋、轩辕二老一样，他们曾经是国之支柱，曾经是无双国士，曾经英雄无敌，可是现在他们都老了。

        当年浴血奋战的一代人，他们已经老了。这不仅仅是一种感叹，更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

        “我今年快要五十了，哪怕是天生王者，可是终有老去的时候。就算气血充足，能够延缓衰老，但是我的心也快要老去。若是我们老去，谁来接住这些担子呢？”姬南阳说着，看向陈白袍。

        陈白袍并没有回话，他知道姬南阳在说什么。

        这一次姬南阳没有再遮遮掩掩，而是戳破了窗户纸，郑重的说道：“陈白袍你可曾想过，你便是我姬家的子弟，那位南阳堂继承者的后人。”

        陈白袍微微一笑，依然没有说话。其实从进入姬家开始，姬南阳的话题永远都绕不过南阳堂。从暗示一步步到现在的明示，这张牌终于是掀开了。

        陈白袍反问一句：“何以见得，我就是姬家南阳堂继承者的后人？”

        “除此之外，难道还有别的解释么？你父亲陈凝君，一代枭雄，曾经南方寒门之主，能够仗剑向南北豪族为寒士要半个天下。而你陈白袍，十年前进入天武九部，一路传奇一般的经历，九死一生，在同龄人中出类拔萃，能够扶摇而上。世上除了姬家的优秀血统，还有几人能够做到？”

        姬南阳道，“其实我代表姬家早就注意你了，否则的话，你走这两万多里境线之路，我为什么要将轩辕剑给你，轩辕剑是外人能掌握的么？我能给你，是因为你不是外人，你就是姬家南阳堂的后人，姬家真正的血统。”

        此刻随从都没有跟过来，这片天地之间，只有姬南阳和陈白袍二人。姬南阳坦诚相见，可谓是情深切切。

        而他所说的这一切，也的确够惊世骇俗的。

        陈白袍原来就是姬家血统最纯正的后人，这若是传出去，定然会让天下哗然。可是不得不承认的是，天下人哗然之后，又会觉得理所应当。

        是啊，如果陈白袍不是姬家血统最纯正的后人，如何能够创造这些传奇。如何能够纵横沙场十年，成为常胜不败的战神。如何能够在铁峰之上，打败不败金身的澹台老祖。如何能够青年封将、白袍入阁？

        这样的传奇经历，只有配上姬家的血统，顿时让人觉得理所当然了起来。

        然而，陈白袍呵呵一笑，显然没有将这一切当真。

        “你不信？”姬南阳脸色微变，冷冷的问道。

        陈白袍丝毫不惧，与姬南阳对视道：“没想到南阳王不仅是天生王者，而且还是一个说故事的好手。其实你比我更清楚，这天底下还有什么南阳堂，南阳堂早就已经灭了。”

        此刻太阳已经落下了山，天地间变得昏暗起来。姬南阳背对晚霞，阴影遮住了他的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姬南阳的声音淡漠，好似变得没有感情一般：“何以见得？”

        陈白袍直接了当道：“豪门遗孤这种故事的确动人，但是不可能发生在姬家身上。南阳堂或许的确存在，可是南阳堂继承者流落家族之外，这显然是编的。我虽不是家族众人，可是也明白家族之间争权夺利。这南阳堂为何好端端的没有了，难道不是毁于家族争斗？”

        陈白袍一眼就看出了问题的本质，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南阳堂遗孤之事就是假的。

        其实这很好理解，作为姬家如此重要的存在，姬家血脉最纯正的继承者，天生的王者。这样的继承者，怎么会流落民间呢？如果把姬家比作历史上的皇家，继承者没有继位，换做其他皇室子弟继位，如果不是继承者病故，那肯定是皇家内部争斗引起。

        再从姬家现状来看，南阳堂消失了，姬南阳出身于姬水堂成为了姬家家主。这自然是姬水堂联合其他三堂，灭了南阳堂，杀了继承者。说起来是家族变故，实际上就是杀人篡位。

        南阳堂世代单传，碰到几个堂号联手篡位，不敌之下毁于一旦，这也符合常理。姬南阳受封南阳王，掌握了姬家的权力，这个时候南阳堂还会有活口么？豪门争斗，是不讲一丝感情的，所以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南阳堂的继承者。

        狸猫换太子的事情，历史上也少之又少。因为掌权者不可能让有威胁的隐患存在。南阳王这种有能力的主宰，更加不会犯这种错误。

        所谓的南阳堂继承者是杜撰出来的，陈白袍设想他们杜撰这继承者的最大目的，是为了安抚海外国士、流祥二堂。

        姬南阳呵呵一笑：“白袍，你觉得我在和你说故事？”

        陈白袍正色道：“倒也不能说是故事，如果我选择相信的话，那就不是故事。我相信以姬家的能耐，以南阳王的本事，肯定能够让这件事成真。若是我真的成为了姬家的继承者，那就是一石二鸟。不仅姬家如今分裂的局面可能有所缓解，而且姬家暗中为祸华夏，建立逆龙组织窃取国运一事，也能不了了之了。”

        此话一出，顿时所有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一样。天边最后一抹夕阳消失，天地间逐渐进入了黑夜。

        好似穿越了阴阳，从阳间来到了九幽。

        姬南阳的身形与黑夜消融，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陈白袍叹息一声，淡淡问道：“我所说的对还是不对？”

        “呵！”

        黑夜中传来一声轻轻的笑声，继而一个阴沉之极的声音响起：“陈白袍，那你选择信还是不信？”

        此话便是表明了态度，姬南阳坦白了。姬家就是华夏最大的黑手，南阳王便是一切的幕后主使。如此一来，什么都能说通了。

        除了姬家，有谁能够让秦苍海那样的人物卖命。除了姬家，有谁能够侵入华夏数据库。除了姬家，谁能欺上瞒下，暗中祸害四境。除了姬家，谁能一手创造出清流，让其横行无忌几十年……

        陈白袍终于了解了真相，他这两万里境线之行，直到这里方才算是走完。他找到了真正的答案，而正如昙知秋所担心的，他已经没有了退路，以一腔孤勇独自面对这千年的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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