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服软
纪云微犹豫再三,总不知该不该说。
乐安瞧出了她的忧虑,俯下身,单腿跪在了床前。
轻声答到:“郡主要说什么,交代就是了。”
纪云微看着乐安坚毅的眼神,似乎有一些似曾相识,像极了小年夜阖宫庆贺之时,那个把自己拦在身后,以身相互的女子。
她从来都是如此,性子直白没有心思,却一心护着自己。
“乐安,帮我拿笔墨纸砚来。”纪云微撑着狼狈的身体下床坐好,满眼疲惫,心中总有盘算,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郡主要做什么?”她搀扶着纪云微,勉强可以起身。
“我……我想写封信给他,你帮我交给他。”刚还来了想法,转眼之间又倾颓了。
母亲的一通教训,让她被收挫折,像极了霜打的茄子,没了方向。
转念一想,就算能将信送出去又怎样呢,母亲会同意他们在一起吗,自己的身份怎么办,裴澜的仕途又该怎么办。
她犹豫再三,久久不能决断,自己这一次是为了让事情转环的,不是雪上加霜的。
这样做会不会害了裴澜。
“郡主怎么了,郡主要说什么,我去送便是了。”乐安等着纪云微发话,可她却迟迟没动。
她一摆手,只得作罢,“不好不好,写信不好,会不会太直白了,母亲刚教训一番,大家闺秀不该这样。”
她心中到底是个受三纲五常束缚的女子,耳濡目染之时从未如此逾举过,若是实在做出特别出格的事情,也是心中蒙羞,让家族难看。
“你还知道这样不好。”乐安在旁喃喃自语,“哪有大户人家的女子……”
“你说什么?”纪云微虽说心中杂乱,但还是耳聪目明。
“没,没什么……”乐安揉着鼻子看着窗外,一脸不关自己的样子。
纪云微转头狠狠地盯了她一眼,吓得她浑身麻木,如触电了一般,“再多说闲话,这个月的碎银没有了。”
“别呀郡主,我错了,我再也不说了。”乐安惯会这种伎俩,碎银子是她的命,若是没了这些,这一个月的滋润可就没有了。
纪云微撇过头,看着身后三五成群的侍女就头疼,“你们先出去吧,把门关上不必进来。”
“是。”众人颔首,随记退出了房间。
屏退左右,门窗紧闭,屋内只剩下了她和乐安两人。
“郡主有话要说吗?”乐安率先张口问道。
纪云微把额前的碎发放到耳后,努嘴长舒了一口气,她拉着乐安的手,一起坐在床边。
思虑了多时的事情,她还是决定告诉乐安,眼下,只有她最值得托付了。
她握住乐安的手,语气十分沉重地试探着问。“从前我问你信不信人能起死回生,你怎么说。”
她忧心忡忡地看着纪云微,她为何总是反复提起此事,“郡主又问起这事了,可是有心事?”
春柳垂落,柳絮飞飞扬扬的飘进窗中,伤春悲秋,这样的日子里,此时此刻,她必须迈出这艰难的一步。
良久,纪云微终于松口,“已经一月有逾了,我心中一直不知要如何说,可还是觉得得告诉你,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我是最信任你的。”
这些都是纪云微的真心话,乐安跟自己一起长大,看着自己嫁人,危难之时宁愿身死也要保护自己,这份恩情,这份情谊,是纪云微万分珍惜的。
乐安当然不知道郡主接下来要说什么,只是傻乎乎地看着她,十分莽撞单纯地,给了纪云微最真挚的诺言,“郡主大可放心,乐安平日确实贪玩,还……还好吃懒做,但对郡主的忠心日月可鉴。”
虽说早已经想到了这番答复,但纪云微还是不免内心悸动,少年的情谊是最难得的,风吹不散,雨打不落,彼此带着最真挚的感情,微薄之力,却想为对方倾尽所有。
哪怕是命,也可以托付给你。
“你来!”纪云微示意让她附耳靠近。
“啊!!当真吗??”
乐安圆溜溜的脸蛋上,露出了震惊慌乱的表情,眉毛拧成了八字,嘴巴惊得迟迟闭不上。
“你……信吗?”
“我……我……”
“很难相信吧。”纪云微问道。
“我信!”乐安斩钉截铁地说道。
纪云微欣然一笑,娓娓道出了那年小年夜的事情,“那日正是小年夜,我与裴澜入宫,乱军之下,你救了我,不过最后还是死在了他怀里。”
乐安听着纪云微的描述,原本震惊的神情变得更加惊悚,在她眼中,裴澜虽然不是好人,但也是个言行得体的人,没想到……“那狂徒……竟是前朝的皇子,那尹大人?”
“是。”纪云微点了点头。
“那,那那日的山匪,郡主是知道的吗,也是他的人!?”
“我不知道,但是想来也是他没错。”
“那,那这有个万一……所以你现在就是要改变这个困局,改变萧……裴澜?”
“是,所以我想你能帮我,不要告诉母亲,第一她不会信,第二也会为我担心的。”
乐安一听立刻站起身,退后了两步,笔直地站在了纪云微面前。扑通一声跪在了她面前,右手指天,立下了誓死效忠的誓言。“郡主放心,乐安一定甘倒涂地,万死不辞。”
她这样的表现,纪云微自是心中放心了。
“你起来快起来,有你这句话,我自然是信的,只是眼下不知要怎么办了。被禁足在家,可放榜登科又近在眼前,我不想用那些不光彩的手段,这样整个公主府都会蒙羞,父亲母亲也再难抬头了。”
“我明白郡主的苦衷,不妨我出门替郡主忙碌,你说,我就照做。”
主仆俩悄悄盘算着惊天动地,犹如谋反的大事情,突然房门吱嘎作响,传来了重重的敲门声,可把二人吓了一跳。
“谁在外面!”纪云微高喊。
“郡主!”门外那人答到。
“是白鹭姑姑。”乐安说。
“让她进来。”
“是。”
推看门一看,正是白鹭,手中还端来一个小盘子。
白鹭故作无事一般旁敲侧击地问,“日上三竿,郡主怎么门窗紧闭啊,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纪云微打岔隐瞒道:“没什么,我与乐安说些体己话,就屏退了下人。”
“殿下还是心疼郡主的,让我送些金疮药来,其实郡主大可跟殿下服软,别再怄气了。”
白鹭看着是自己一人来的,可她是魏珊的陪嫁,自然是有魏珊的属意才能进来。
魏珊从未动过这样大的气,心里肯定是心疼的,只是她向来严格,从不肯率先低头。
“乐安,你去给我找些字帖和绣样来!”纪云微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
“郡主要那些做什么?”
她假装矜持道:“大家闺秀,就该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往日我只知道投壶马球,也该学学女孩子的东西,绣绣花,做做茶了,这才能让母亲放心。”
白鹭听了大喜,这下大概可以跟公主殿下复命去了。“郡主这就对了,殿下怎会不心疼郡主,那尹大人说的萧公子殿下已经着人去打听了,若是可以,殿下也希望郡主得一良婿。”
“我母亲真这么说的?”纪云微闻言,顿时来了兴致,兴冲冲地起身,一个劲头翻出了柜子中所有的绣样。
柜子一开,扑面而来的灰尘险些迷住了眼睛,昭宁郡主长到这么大,终于愿意染指这些针线女红了。
坐在床前,拿起绣布,埋头绣了起来,虽然只为做样子,但只有这样才能让母亲放心,只有这样她的计划才有实施的可能。
“是啊,人品贵重又相貌清俊,虽说家室不好,但殿下的意思差强人意。”
纪云微笑得喜不自胜,这事情眼见出现转机,看来这淑女做派还要继续,直到母亲能放心为止。
魏珊:“她没哭没闹,去绣花了?”
白鹭:“是。”
可纪云微是她十月怀胎养大的女儿,她的心思怎会不知。“这丫头,从来不在女红上用心,这是怎么了,转性了,学着做名门淑女了。”
“或许是郡主听进去了,正要好好改过呢。”
“她吃饭了吗?”魏珊问。
“尚未。”
“还是没吃,她要干什么,绝食抗议?”
“会不会是……”
两人四目相对,似乎是猜到了。
夜深的后院厨房前,纪云微硬拉着乐安埋伏多时了,绝食是对策,怎能耽误自己吃饭喝水。这不就趁着夜色朦胧,堂堂郡主,竟来厨房偷吃。
“别了郡主,我不敢,我从来没去过。”
“你不是爱吃嘛,给我去厨房偷些吃的来。”
“郡主你这是何必呢,殿下送了吃的,为何还要来厨房偷?”说罢乐安就想往回走,奈何一把被纪云微拽住。
既然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她,那两人必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纪云微:“这是苦肉计!”
“我不懂那些,你怎么说都行。”
“我不能骗你的,你去拿了,下个月的碎银翻倍可好?”纪云微百般说服,奈何乐安就是不上钩。
她自然是不乐意,反驳道:“郡主还是担心自己吧,尚在思过还来偷东西吃。”
“你……”
“我不去,你有把柄在我手里,帮你,我也不能被殿下打死呀,这个府里,到底还是殿下当家。”
“我自己去,好吃好喝也我一个人吃,你可别抢!”激将法也没用,这个死丫头关键之时又犯轴了。
她双手交叉于胸前,俨然一副不肯配合的样子,“我又不饿,我晚膳可吃了好些糕点。”
今夜的月色明亮,把人照得分明,纪云微为了果腹不得不当起家贼,裴澜此刻却对着枯灯深思。
长舒不知道裴澜在想什么,灯火油尽,他却丝毫不觉得暗。“主公该睡了,灯都不亮了。”
“我没注意。”他淡淡地说。
“主公看玉佩看的出神,何不亲自还给郡主?”
被长舒这么一说,裴澜立刻收起了玉佩,“她给的是尹大人,与我何干?”
长舒打趣道:“主公快看半个时辰了,再看玉该化了,都说郎情妾意,可现在却是妾无意郎有情啊。”
“少胡言乱语,不看了,睡觉!”
“主公早该睡了,梦里有金榜题名,还有琵琶遮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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