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触不可及》四
午宴即将开始，张凯返回客厅。
这时，管弦乐团已经停止了演奏，成员们各自收拾着乐器。
富豪对他们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要求，“各位，打扰一下，能帮我一个小忙吗？给我演奏几段如何？”
“当然可以。”乐队指挥答应了，于是悠扬的乐曲声重新回荡在房间里。
不过张凯对这些古典乐曲并不怎么感兴趣，将它们说成是电视广告的BGM或者动画片的插曲。
演奏结束后，为了展现自己的音乐品味，他拿出手机，播放了自己喜欢的摇滚歌曲。
一阵激昂的鼓点被喇叭放大，回响在整个房间。
张凯走到客厅中间的空地上，随着歌声而起舞。
他随心所欲的舞姿吸引了宾客们的注意力，大家都跟着歌曲的节奏摇头晃脑。
“来啊，一起来。”张凯发出了邀请。
人们互相对视一下，短暂犹豫后，不知是谁起了个头，众人于是纷纷跳起了舞。
看到这一幕，富豪笑得格外开心，尤其是有个胖胖的宾客摔倒的时候，他笑得连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舞蹈进行到最后，张凯凑到富豪的轮椅旁边，故意做出夸张的表情搞笑。
这时，富豪脸上的笑容从放肆的大笑变成了微笑。
特写镜头中，他依旧笑着，眼神却不由自主的移动了一下，看向了张凯健全而灵活的双腿。
很多观众都注意到了这个眼神，经过前面那些剧情的铺垫，观众们对于富豪此刻的心情多少都能理解。
他不是天生残疾，而是因为一场冲动所导致的意外，让他失去了对于身体的掌控能力，从此只有依靠轮椅才能够行动，还要不时承受药物副作用带来的剧痛。
忍受着心理和生理的双重痛苦，尽管他拥有强大的意志力，可内心也在渐渐变得封闭，拒绝和网友通话就是最好的证明。
虽然在张凯的影响下，他逐渐变得开朗起来，但内心对于身体恢复正常的渴望是不会消失的。
眼看着众人起舞，他当然会有所触动，不甘、渴望、后悔……种种情绪都包含在这个转瞬即逝的眼神当中。
……
生日聚会结束。
这天晚上，网友也给富豪发来了生日祝福，同时还表示想要约见富豪。
“她都约你见面了，看来你们的进展不错啊。”得知消息后，张凯开着玩笑。
富豪挑挑眉，笑道：“我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今晚我要激动得睡不着觉了。”
“不，放心，能睡着的。”张凯笑着说了一句，然后朝着门口走去。
等张凯离开以后，富豪躺在床上，久久没有入睡，表情看起来有些纠结。
他从没有向女网友透露过自己的身体状况，所以有些担心在见面之后，对方可能会因为这个原因而疏远他。
不管怎么说，时间一天天过去，两人约定的日子到了。
出发前，张凯和女管家帮富豪精心打扮了一番。
随后，在富豪的要求下，他本人和女管家一起出发了，而张凯则是留了下来。
正好，之前答应富豪女儿的那件事也该去做了。
下午，学校放学。
张凯蹲在门口，拿着一张照片，目光在走出校门的人群中不断查找，终于找到了目标：劈腿富豪女儿的花心男。
他两步走上前，一把揪住那个男孩的领口，“小子，给我过来。”
“是你，你要干吗？”男孩认出了眼前这人曾在富豪的豪宅中见过。
把人推到墙边，张凯说道：“你自己做的事，你难道不清楚吗？”
“我，我做了什么事？”男孩有点心虚，垂着头，双眼不敢与人直视。
“不知道是吧，那我来帮你复习一下。”张凯把他做的坏事都说了出来，然后让他道歉，并警告他之后要好好学习，少干点沾花惹草的事情。
“我知道了，我一定好好学习。”男孩连连答应。
“好了，走吧你。回去记得把头发剪了，高中生留这么长的头发干嘛。”
“好。”男孩答应一声，落荒而逃。
轻松解决了这件事，张凯驱车来到母亲的工作地点。
母亲在一栋大厦里做着清洁工，此刻正在一楼大堂里扫地。
路边，张凯坐在车里，望着母亲忙碌的身影，眼神微动。
这边进展顺利，那边可就不一样了。
约定的餐厅里，富豪和女管家对立而坐。
时间没到，女网友还没有来。
富豪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有些紧张，他不断询问着当前的时间，还一会让管家帮他摘帽子，一会松领口的。
坐了没一会，因紧张而带来的口渴，富豪已经连喝了几杯水。
终于，他还是选择了逃避，让管家推着自己离开了。
巧合的是，他出门时正好与女网友擦肩而过。
只是，身处于人群当中，两人都没有认出对方。
“唉。”
看到这一幕，首映现场的观众们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叹息。
富豪虽然深爱妻子，但人死不能复生，妻子已经离世好几年了，往前看才是正确的。
正因如此，大家觉得他重新组建家庭，于情于理都能说得过去，这不仅能帮助他自己走出心理困境，还能给女儿一个完整的家。
前面的各处剧情都表明了女网友对富豪有意，若是见了面，两人未尝不能更进一步。
只可惜，富豪明明只要再多等一分钟，就能够和对方见面了，他却在紧要关头选择了逃避，因此和对方擦肩而过。
……
约会失败，富豪心情有些沮丧，张凯陪着他出门散心。
两人坐上富豪的私人飞机，去到他曾经出事的地方，那个地方现在变成了一处滑翔伞基地。
等他们到达的时候，时间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
来到一处山坡，两人停步远眺，只见阳光明媚，入目可及的山峰尽是一片青翠，不远的天空中，五颜六色的滑翔伞四处飘荡。
故地重游，这让富豪有些感慨。
张凯则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景象，摇了摇头，说道：“这些人肯定是脑子进水了，要不然怎么会去尝试这种东西？”
想起自己的经历，富豪笑道：“可能是有点。”
镜头一转。
“咔嚓”一声，安全带的卡扣被扣紧了。
在教练的帮助下，富豪穿戴好了全身的护具，看样子等会就要再体验一次坐滑翔伞上天的感觉。
“好了，我这边可以了，你去帮他准备吧。”
“谁，我？”张凯惊讶的站起身，“我才不碰这玩意呢，我，我到那边去等你吧。”
“别，别，我不想尝试这个。”
“我不玩了，快让我走。”
“你怎么就出发了，我靠，快让我下去！！！”
“啊啊啊！”
张凯惨叫连连，却还是被送上了天。
渐渐的，他发现天上好像也没有想象得那么危险。
没一会儿，他就开始享受这种飞翔的感觉了。
“呜呼！！”
……
散心结束，晚上，两人回到豪宅。
刚一进门，女管家便迎了过来，用一个很奇怪的眼神望着张凯，说道：“有人在客厅等你。”
“等我？”张凯眉头微蹙，感觉有点奇怪，毕竟有谁会来这里找他呢？
他去了客厅，发现坐在沙发上的人是自己的弟弟。
“你来这儿干吗？”张凯的语气不是很和善，他清楚弟弟跟那些街头混混们走得很近，担心被那些人得知自己为富豪工作的消息后，会给家人还有富豪带来麻烦。
弟弟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没有搭话。
这一抬头，张凯看见了弟弟脸上的几道伤疤，痕迹很新，应该是这两天才弄伤的，问道：“你的脸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又跟人打架了？”
“不是。”弟弟重新低下头，低声答道：“坐摩托车摔的。”
“摔的？不老实是吧，给我起来。”张凯一眼就看出弟弟在说谎，拉他起身，把人带到了自己的卧室。
“我靠，你住在这地方？”弟弟终究是少年心性，一进门，见到卧室里豪华的装潢，不禁低呼了一声。
由不得他不惊讶，毕竟这地方和他们的家里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差别实在太大了。
把门关上，张凯开始询问弟弟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弟弟刚开始还不愿意说，问了好半天，才含含糊糊的说有个朋友跟别人发生了矛盾，自己被叫去帮忙，可是对面人多势众，所以就，就。
“所以你就挨揍了是吧？”张凯帮他把没说完的话给补齐了，
弟弟耷拉着脑袋，默认了。
“你打架的事情，妈知道吗？”
“不知道，你别告诉她，我能搞定的。”
“你能搞定个屁！”
张凯终于知道弟弟为什么会来这儿了，原来是怕回家后会被母亲发现他跟人打架，所以从妹妹那里得知了自己在这里工作以后，就赶忙跑来“避难”了。
骂了弟弟几句，让他老实先在卧室里待着，别在豪宅里乱闯，随后张凯下了楼，找个没人的地方给家里打电话。
“是，他在我这儿……”
好不容易安抚好了家里人，张凯挂断电话，一转身，发现富豪就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这么晚了，你该睡了吧。”张凯勉强笑了笑，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
富豪微微摇头，说道：“我还想再待会，你也过来这边坐吧，跟我聊会。”
张凯想了想，过来坐下了。
交谈中，两人慢慢敞开了心扉。
张凯于是向富豪说出了自己的身世。
他的父母其实不是亲生父母，他是被领养的，养父养母生不出孩子，所以在他8岁时领养了他。
但世事就是这么巧合，刚把他领回家，养母便怀孕了，并且接连怀了两次，其中一次还是双胞胎，所以张凯便多了3个弟弟妹妹。
后来养父去世了，家里的重担全落在了养母身上，她含辛茹苦，终于把4个孩子都养大了。
听他说完，富豪似乎是想起了自己的往事，双眼有些红润。
“我，我想辞职。”
灯光下，张凯的眼眶中隐隐有泪光闪烁，声音沙哑。
今天晚上看到即将误入歧途的弟弟，再想起前几天看到母亲辛苦扫地时的模样，他终于下定决心要担起自己作为家中长子的责任，一方面赚钱养家，另一方面帮助母亲管教几个弟弟妹妹。
为了养活一家人，母亲同时要做两份工，根本没有时间管教孩子，这也导致了张凯和弟弟或多或少的都有些叛逆。
如今，弟弟已经和混混们走得很近了，再不加以引导，恐怕就真的要误入歧途了，张凯不能坐视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才想到要辞职。
因为在富豪身边做全职陪护，工资收入的确可观，但是陪护工作的特殊性意味着他很难同时兼顾工作与生活，更别说花时间去教育弟弟了。
“你做得对，毕竟你也需要照看家人。”富豪理解他的想法，尽管不舍，但还是同意了。
说罢，富豪垂下眼睑，微微侧着头，避开张凯的目光，“再说了，你总不能一辈子都照顾一个残疾人。”
张凯低着头，用力吸了吸鼻子。
过了一会，富豪转过头，除了湿润的眼角外，似乎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模样，“好了，推我上去吧，我该睡觉了。”
“好。”张凯抿抿嘴，深呼吸两下，用力点了点头。
“我发现你跟你弟弟的名字还挺有意思的，一个叫林瑞，一个叫林伟，念起来挺顺口的，都押韵了。”
“嗯。”
“你知道什么是押韵吗？”
“不知道。”
回房间的走廊上，两人如往常一样聊着天，只不过这次话多的人变成了富豪。
……
“唉。”
除了叹息，观众们好像没有别的话可以说了，毕竟两人谁都没有做错。
张凯为了回家照顾家人，甘愿放弃高薪工作。
富豪体谅他的想法，没有强行挽留。
两人做得都对，只是确实让人有点惋惜。
在他们成为朋友之前，张凯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时常把各种脏话挂在嘴边，对亲人不管不问。而富豪呢，因为意外带来的残疾还有妻子的离世，他将自己的内心封闭起来，虽然富有，但却并不快乐。
在他们相遇之后，身份、背景迥异的两个人，却出人意料的相处得异常融洽。
当他们逐渐成为朋友之后，两个人都发生了改变。
张凯开始认真对待工作，尽量不说脏话，勇于承担责任。富豪慢慢走出了心理困境，试着接触别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
只可惜，两个好朋友终究还是要各自面对自己的生活，张凯需要回家照料母亲、教育弟弟妹妹，富豪则需要继续承受残疾带来的心理与生理上的痛苦。
转念一想，可能这就是生活吧，没有那么多的十全十美，遗憾反倒更为普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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