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六章 苏玥的笑容
“『普罗米修斯计划』，保密等级S，起始时间1995年12月14日，终止时间2007年4月8日。”
穆茗拆开了手中的第一个档案袋，仔细查看起来。
“随着魔界裂缝的强度不断提高，出现在战场上的魔物也越来越难以抵挡，为了逆转在魔界战场的不利局面，我们开启了新的计划。”
“1995年在德国的森林中，我们发现了古代恶魔留下的琥珀化石，根据内部残留下来的遗传因子，我们成功培植出了活体的恶魔。”
“我们将之命名为火焰的魔女，其拥有了匹敌大多数超阶恶魔的实力。也是人类首次培植出来的，高阶以上的恶魔。”
翻页之前，穆茗看了眼计划的总负责人。
“穆远山，也就是夕研姐的爸爸。”
穆茗隐约察觉到了什么，继续往后翻阅。
“在制造高阶魔人的研究基础上，我试着为火焰魔女寻找新的适格者。所有最初觉醒的，拥有高度火系亲和的孩子，都成了我重点关注的对象。
但是，就在我的研究即将迎来突破性进展之时，却被勒令禁止。
他们给出的理由是，太过危险和残忍。
我无法接受，这些年日日夜夜的付出就这样化作泡影。
我很快就要成功了，只要，只要再给足够的资金和一点点的时间
……
不管经历多久的时间，我都会记得那一天，在那个酒吧，一个叫John的美国人找到了我。
他说可以实现我的理想，只要我跟他走就好。
一开始，我对这个满口大话，汉语蹩脚的美国佬嗤之以鼻。
但我后来才发现，他对我的过去和现在了如指掌。
而这个叫John的人，我自始至终都没有看透他。
我最终答应了他的请求，秉着成不成功都无所谓的心态，反正我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John带我去了中东，那里常年战乱，人命这东西，在市场上明码标价。
那里与道德和法律无关，只要你有钱，可以买到想要的任何东西，没有钱，有面包也可以。
john带我去看了实验室和设备，还有“原料”，这让我看到了他的诚意。
他是真的想要实现我的梦想，或者说，我们共同的梦想。
……
这个地方叫做【高加索山】，但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山。
这个名字取自希腊神话，普罗米修斯为人类从神明手中窃取来了火种。
最后被绑在了高加索山，被恶鹰啄食内脏。
在普罗米修斯被大力神赫拉克勒斯解放之前，他要忍受漫长的痛苦。
被『普罗米修斯』计划选中的孩子们亦然。
“他们都很饿!”
那些瘦骨嶙峋的孩子们，眼里满是对陌生人的恐惧。
对这些被父母卖掉的孩子，John尚且有着一丝怜惜，每天都会分给他们松软的白面包。
“不要抢，每个人都有份。只要你们乖乖配合，每天都有面包吃。”
John温和地笑着，看着那些狼吞虎咽的孩子们，像是慈祥的长辈。
是的，那里每天都有面包吃，但每天都有人死去。
为了培育出能承受超阶魔物血统的宿体，他们需要经历长时间的高压训练。
训练的第一步，便是以魔物的血浸泡身体，提高对毒性的抗性和忍耐力。
一个星期后，全身溃烂而死的孩子就多达一半，存活下来的孩子，没有一个的皮肤是完整的。
再加上他们长期处于某种高浓度的元素环境，受【超限效应】的影响，最终的存活率只有10%。
最后，我们会在幸存者的体内植入吸纳灵魂结晶的封印和魔法阵。
将火焰魔女的魔力均匀地分散到所有适格者体内。
随着时间推移，存活下来的适格者将越来越强大，但他们承载的压力也会逐步提升。
我和John都相信，能存活到最后的孩子，就是实现我们理想的武器。
……
经历了数千个日夜的实验，我们终于触碰到了神明的门槛。
将灵魂结晶种植在人体内，与星云体相结合的方式，有了制造出超阶魔人的可能。
我将这个成就，告诉了我的父亲，希望得到他的认同。
可是，他否定了我，将我的研究视为邪门歪道。
可是只要能赢来胜利，逆转魔界战场上的的局势，这不就是他一直坚守着的正义吗？
我不甘心，我一定要证明给他们看，我走的路才是正确的!
……
坚持住，坚持住!
我站在手术台前，在心中不停地呐喊着。
“该死!就差一点，就差一点!”
john怒吼着，将手中的起搏器扔到一旁。
又一个适格者死去了，那个孩子是这里最优秀的一个，也是我最宝贵的实验体，可是就连他也失败了。
随着实验的继续，一个又一个适格者死去，存活下来的适格者，也都产生了畸变。
我已经看不到未来的希望，我也接受了这样一个绝望的事实。
普罗米修斯计划，根本不可能实现。
不管驭魔者的魔力量级有多么庞大，不管他们体内的恶魔之血多么纯粹。
人类的身躯，终归是有极限的。
超阶之上的魔物，是古神的后裔，它们体内流淌着古神的血统，那不是人类可以触碰的境界。
因此，人无法驾驭这份力量，自然不能脱离这份束缚升格为神。
除非，适格者生来就带着古神的血统。
我的计划失败了，我一无所有，可我仍在默默坚持着。
直到，我将自己的女儿，送上了手术台。
……
我从未见过那么炽烈的火焰，那么耀眼的光。
她是神明的后裔，由人类制造出的神裔。
直到很多年后，我回想起那一刻仍觉得如梦似幻。
那在火焰新生的魔女，宣告着『普罗米修斯』计划的圆满结束。
她成为了人类历史上，第一个超阶的魔人。
她是我的女儿，是普罗米修斯从天神手中窃取来的火种，也是冲破了枷锁的天神。
超阶恶魔不再能左右战场的局势，我们终于有了能与恶魔正面对抗的力量。
……
事实证明，美国佬是一帮很虚伪的人，他们大肆抨击着我的研究有多么地不人道，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将我斥为恶魔。
但是，他们却拿着John提供的研究资料，制造出了【黑骑士】，这是有史以来最强的魔人之一。
john死了，身中数十枪，以一个极其惨烈的方式死在了我面前，我们所有的研究资料都被付之一炬。
我该感到庆幸，因为这个我一直看不透的人，离开了这个世界。
但是，在他背后站的人，一直藏匿在阴影里，我无从得知。
我并不是言听计从的傻瓜，这些年来，我组织了自己的人脉，提前带着我所有的研究成果，还有我的女儿，历尽坎坷，成功地逃回了国内。
我找到了让人类羽化为神的契机，历史，也翻到了新的篇章。
……
穆茗一页一页地翻阅着，看到了很多穆夕研以前的照片。
照片里的她，穿着好看的洋裙，眉间点了一抹朱砂，像瓷娃娃一样可爱。
还有很多数据报告单，移植火焰魔女结晶前后的魔力能级对比，身体状况检测报告，还有排斥反应的记录。
这样一个天真可爱的女孩，到了那样的地狱，究竟是怎样活下来的呢？
穆茗难以想象，合上了『普罗米修斯』计划的档案袋，心情愈发沉重。
“少爷，汤要冷了。”
苏玥看着桌上蓝依准备的人参甲鱼汤，突然出声说道。
穆茗后知后觉，看着那盅温热的汤，喝了一小半，便递给了苏玥。
“玥儿姐，我喝不完，你帮我喝掉吧。”
“好的，少爷。”
苏玥不会拒绝他的任何要求，很听话地端起汤，小口啜饮起来。
穆茗侧目看了看这个乖巧的少女，看着手中的另一份『羽化』的档案，心情有些沉重。
“『羽化计划』保密级别ss。
2007年11月17日下午三点五十二分，王阶恶魔卡梅拉降临。
一座数百万人口的城市消失了，暴风将整个德克萨斯州夷为平地。
人类，在正面战场上一败涂地，即便是引以为傲的超阶魔人，在卡梅拉面前仍旧不堪一击。
我们深刻地认识到了，人与神明的差距。
……
“在普罗米修斯计划没有完成之前，如果我告诉其他人，我想要创造神明，肯定会有人把我送进精神病院。”
“可是现在，人类的智慧，已经触碰到了神的边缘，创造神明，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
穆茗看着长达数十页的档案，手指颤抖着，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那些繁琐复杂到极致的公式与法则，以及各种天文数字一般的运算，无一不在彰显着人类足以与神明比肩的智慧。
里面有很多照片，甚至还有穆远山的日记。
“实验体xn-27，一个特别爱笑的女孩，笑起来很温暖很治愈。在进入【茧】之前，我一度在她身上看见了女儿的影子。”
那是一张苏玥的照片，那时候的她很小，只有七八岁的样子。
和很多孤儿院的孩子们站在一起，怀里抱着一个破旧的玩偶熊，笑起来特别温暖。
她和孤儿院里的孩子一样，怀揣着美好的希望，来到了这个名为【茧】的地方。
她曾问过我，为什么这个地方叫做茧。
我告诉她，毛毛虫想要美丽地蜕变，就要作茧自缚，然后破蛹成蝶。
“真让人难以置信，xn组的项目是最困难的，之前的存活率几乎为0，这个小姑娘究竟是怎样挺过来的？”
我看着她，那个躺在手术台上的小女孩，整张脸都血肉模糊。
但她还活着，紧紧抱着那个打了补丁的破旧玩偶熊。
在序列为xn的一百个实验体中，她绝非最优秀的那一个，但她的意志力，却让我为之汗颜。
也许，是因为想再一次看见她的笑容，我将活下去的机会赋予了她，让她成为了【梅菲斯特】的宿体。
尽管我深知，她不是最好的适格者。
但命运同我们开了玩笑，梅菲斯特竟然认同了她，而且适配度竟然诡异地暴涨到了100%，远超所有备选人。
但作为代价，恶魔永远地夺走了她的笑容和眼泪。
2008年12月24日，卡梅拉被新生的神明【梅菲斯特】杀死在波罗的海。
我让一个爱笑的小女孩永远地失去了笑容，但换来了千万人的笑容。
……
穆茗默默地将『羽化』的档案收好，没有心思再看下去。
包括蓝阕和苏玥在内，一共有七位成功羽化的适格者。
另外五个，分布在世界各地，执行着各种机密的任务，档案中并没有明确的记载。
“玥儿姐……”
穆茗看着那少女精致的脸颊，心情有些沉重。
“少爷，有什么吩咐？”
苏悦小口喝着汤，轻轻问道。
“没什么。”
穆茗摇了摇头，想了想，又继续问道：“你喜欢吃什么？”
他觉得苏玥是个很可怜的女孩子，为这个世界牺牲了太多。
他想，用自己的方式，给予她一些安慰。
苏玥看着他微笑的脸，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悠悠地道：“少爷，我没有味觉的。”
穆茗脸上最后一丝笑意消失了，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怅然和失落。
没有了笑容，没有了眼泪，即便被人伤害也不知晓疼痛，甚至，连味觉也没有……
“什么狗屁计划!”
穆茗红了眼，将两份档案扔在了地上，踩了两脚。
“一个好人都没有，全都是骗子!”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肆意践踏生命，这算哪门子正义？和【升华】组织还有海琴家的那帮人都是一丘之貉。”
穆茗瘫坐在地上，一想到伊儿也要移植洛丝的灵魂结晶，要和苏玥经受一样的痛楚，他的胸口就疼得厉害。
苏玥愣愣地站在一旁，端着未喝完的汤，不知所措。
“少爷他……生气了，是我的错吗？”
她思考了一会儿，放下汤，缓缓走了过来，蹲下身。
那双耀眼的金色眼眸平静地看着他，这是和藜一样，不会流泪的眼睛。
少女将手指撑在美丽却僵硬的脸颊上，勾勒出一抹明艳的笑容。
她想要告诉这个小少爷，她从未忘记过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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