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残杀
黄昏的飞鸟，在暮色中歌唱，道路两旁屹立着的高大香樟，是躬耕于黑暗的哨兵。
漫长的道路上，少年独自行走，像是前往王座的孤王。
穆茗回首望向来时的路，没有车辆经过，就连一个行人也没有，静谧冷清得过分。
他看向道路两旁矗立着的“禁卫军”，算是明白那些古代的皇帝为何要自称“孤”或者“寡人”了。
“藜，你在吗？”
穆茗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藜正躺在契约空间中睡觉，穆茗担心打扰到她，她会不开心。
没办法，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会小心翼翼，生怕会打扰到她。
问一句“在吗？”都要鼓起勇气，像胆怯的仓鼠一样，捧着自己的小心意，卑微得很。
“尽说些废话，本公主当然在了。”
藜翻了个身，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一副别打扰本公主睡觉的语气。
“呼～”
穆茗轻轻笑了笑，脚步轻快地往前走去。
他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过了半晌，藜撇了撇嘴，懒散地问道：“喊本公主有什么事么？”
“就是想有个人陪我一起走。”
穆茗轻轻地道。
藜闻言，悄悄睁开了眼睛，收敛了脸上的不耐。
艳丽的红裙在穆茗的身旁缓缓舒展开，馥郁的花香沁人心脾。
“又害怕孤独了啊。”
藜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声音轻柔，又略带嗔怪，像是姐姐教训着犯了错，又可爱得让她不忍心责怪的弟弟。
“嗯，有人陪伴之后，我就开始害怕孤独了。”
穆茗轻轻点了点头，以前的他可不是这样的。
美丽的公主牵着裙摆，优雅地行礼。
“我亲爱的小王子，可以牵着本公主的手吗？”
妩媚的嗓音看似无奈，实则宠溺。
藜轻舞红袖，纤细的玉手在身前轻轻一绕，掌心朝上，像是舞者在邀请男伴共入舞池。
“乐意之至！”
穆茗展露出笑颜，握住了她娇嫩的手。
藜没有说话，但泛红的脸颊已经胜过一大段情话。
她稍稍调皮了一下，手指在穆茗的掌心撩拨着，像一只躁动不安的小虫，挠得很痒。
穆茗看着她美不胜收却又面无表情的侧颜，总觉得她是憋着笑的。
缭在指尖的是绕指柔，缭在心尖的是心上人。
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十指紧扣的手上，没有戴上指环。
无名指上的戒指，会让手变得很美。
“藜，谢谢你。”
穆茗低着头，看向脚下的路，希望它能更长一些。
“你是本公主的人嘛，照顾你，也是我份内的事。”
藜说着，又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我的小王子，你知道吗？过去有很多自命不凡的家伙被冠以神名。
这些神里面，凡是打扰我睡觉的，最后都变成了我的刀下鬼。
能让本公主牺牲宝贵的睡觉时间去陪伴你，你知道是多么幸福的事情么？
当然啦，傲娇的公主殿下，还不屑于对穆茗说这种话。
夕阳下的天空万里无云，风从远方来，再到远方去，道路的前方，依旧是道路。
匿身于暗影中的钟伯，显现出真姿，视线中突然失去了穆茗的踪迹。
“这是……怎么回事？”
藜漫不经心地瞟了他一眼，目露不屑。
“区区人类而已，就连本公主随意施展的术也理解不了。”
【视界阻碍】可以限定特殊的群体生效。
只要是认识穆茗的人，都在这她限定的范围之内。
将【视界阻碍】施加在自己和穆茗身上，她和穆茗独处时就不会被发现。
至于那些不认识穆茗的陌生人，看到了她和穆茗也没关系。
藜倚穆茗身上，看着前方背着老伴散步的老头儿，一副不想走路的样子。
“走路好累啊～”
藜摇了摇穆茗的胳膊，开始发嗲。
模仿人类女孩子那样说话的语气，总让她觉得怪怪的，甚至还觉得恶心。
不过，被穆茗背着的时候，她又一脸舒适地把脸埋进了穆茗的后颈，像小猫吸着猫薄荷。
“人类，你身上好香。”
穆茗仿佛听到了她吞咽口水的声音。
“人类，我又饿了，带我去觅食好不好？”
想要抑制对他的食欲，就只能通过大量进食了。
“好!”
穆茗的声音轻快愉悦，哼着歌，加快了脚步。
经过那对老年夫妇身边的时候，两个老人转过脸，冲穆茗和藜微微一笑，褶皱间满溢着温柔。
藜下意识地别过脸，往穆茗身上蹭了蹭，耳鬓艳若桃花。
道路继续往前，步入了一个海滨公园，行人的影子在视线中渐渐清晰明了。
卖羊肉烤串的新疆人播放着异域风情的音乐，摇着小扇。
孜然的香气和烟火气传出很远。
拿着气球的孩童彼此追逐，步入暮年的老人，拄着拐杖搀扶着老伴。
忙碌了一整周，躺平在长椅上的上班族，身边是用笔记本敲着代码，秃了顶的程序猿。
光头大汉背着憨憨的柴犬，像是背着一个煤气罐，气喘吁吁地走着。
穆茗看着这一幕，顿时笑出声。
尤其是那只柴犬在见到藜之后，摇晃着尾巴，露出了一个贱兮兮的笑容。
穆茗看着那只柴犬，总想上手去捏它的大脸盘子。
“别笑了!还笑!”
藜有些气恼地伸出小拳头，砸在穆茗头上。
“你才是狗子!又把我想象成柴犬!”
藜忿忿地说着，又对着那只胖柴吐出舌头，扮了个鬼脸。
“略略略～”
两人走远之后，身后便传来狗吠声。
憨憨的柴犬龇牙咧嘴，对着一只高大的金毛狺狺狂吠。
金毛躁动不安，被主人手中的牵引绳牢牢束缚着。
“别拦着我，我要打死这个**崽子!”
“好气啊，被牵着，你又打不着我!”
柴犬的表情很贱，叫得格外凶。
“是可忍，孰不可忍!”
金毛挣脱了主人的绳子，一爪子摁住了柴犬的狗头，将它摁在地上吃土。
“嘤嘤嘤……”
在体型的巨大优势下，柴犬毫无还手之力，不断地吐着嘴巴里的泥土。
两家的主人和围观的人群都笑个不停。
等到柴犬两只肉乎乎的爪子搭在了主人肩上，便立马有了底气，又对金毛继续叫骂。
牵着金毛的女孩子用上了两只手，这才堪堪拉住牵引绳。
等大汉将柴犬放下来的时候，它就偃旗息鼓，吐出舌头，扭转狗头四处张望，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公园的跷跷板上，穆茗和藜分别坐在两端。
藜小口咬着可丽饼，奶霜和草莓的甜蜜芳香包裹着味蕾。
穆茗微笑的脸，让她觉得美得像是一场童话。
若是没有他，跷跷板将会是多么无聊的东西，可丽饼也会少很多味道吧。
……
青阳高中，在夕阳下默默守望着河床。
经过政府的治理，这条河换了血液，矗立在校园门前的杨树抵御着风沙，褐色的花岗岩浮雕很有年代感。
“就是这里了。”
穆茗拿出了之前穆夕研交给他的档案袋，反复看了看。
以风隐遮住自身的行踪，无视两位门卫，淡定自若地走进了学校的大门。
青阳高中是政府办的公立普通学校。
这里的学生一般不具备魔法天赋，和大多数平凡人一样，他们接触的是一些课本上的理论知识，还有生活魔具的应用。
穆茗和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散去风隐之后，穆茗沿着教学楼北楼走去。
沿途遇上的女孩子，一样青春靓丽，穿着好看的白衬衣和花裙子，挽着闺蜜的手，谈论着看过的耽美文和偶像剧。
经过穆茗身边的时候，会陷入恍惚，后知后觉地拿出镜子和唇膏补妆，亦或者用手机拍照。
眼角亮起的闪光灯让他觉得，她们和他洛城魔法高中里接触的女生们一样，没什么差别。
按照时间，现在是处于下午放学到晚自习之间的空隙。
穆茗走到了高一三班的教室外面，隐约可以听见女孩子爆粗口的声音。
“烂臭嗨!”
“我丢雷老母!”
“扑街!”
梁玉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抄起书本朝着抱头鼠窜的男生扔去。
半晌，她才解气，出门准备去卫生间。
“同学，我可以问你一些事情吗？”
穆茗拦住了她，这张脸对女性杀伤力比较大，所以女同学一般是比较好说话的。
“啊？你请说。”
梁玉见了穆茗，稍稍吃了一惊，双手交叠在小腹，仪态优雅，展现出了极高的素质。
“是这样的，我是……”
穆茗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将一枚狩魔队的徽章给她看了看，这枚徽章，是他找穆夕研要的，能方便他调查魔物杀人的案件。
“真的假的？”
梁玉有些不敢相信。
穆茗浅浅一笑，清冷的月光在指尖萦绕。
“啊!你是魔法师？真是狩魔队的人!”
梁玉轻掩小嘴，面露惊讶。
魔法师不是很常见，但这么年轻帅气，还是狩魔队成员的魔法师，就非常少见了。
“是的，我是来这里调查魔物杀人案件的。你们班上已经有三个学生遭受了魔物袭击，我想找你们了解一下他们的情况。”
“好的，你有什么问题，就尽管问吧。”
梁玉表现得很是和气，十分配合。
毕竟狩魔队展开调查，也是为了确保这些学生的安全。
“是这样的，死掉的三名学生，郭辰，陈凯，林炜。他们之间的关系怎么样？”
“他们三个，平时都是很要好的朋友，经常混在一起，不过我觉得也就是表面兄弟吧。”
“而且，他们也是学校有名的几个校霸，很多学生都受过他们的欺凌，所以他们在学校的名声不是很好，很招人讨厌。”
穆茗微微颔首，继续问道：“那刘鹏程呢？”
“他啊？一个平时很老实的人，也不怎么和我们说话。我对他了解不深，只知道他平时一直在看书，但成绩也就是中等水平。”
“后来听说他自杀了，也觉得挺可惜的，毕竟是一个班上的同学。”
“林莅苒呢？”
穆茗继续问道。
“她？这个……我……”
梁玉摸了摸头，目光躲躲闪闪，不知所措。
“这个，我不是很清楚，死者为大。外界有很多不好的猜测，我也不好妄下定论。”
她说完，便急匆匆地走了。
穆茗看着她仓皇的背影，觉得有些蹊跷，接连又问了几个人。
一听到林莅苒的名字，就纷纷闭口不谈，甚至有几个女生破口大骂。
诸如“傻逼，母狗，婊砸”之类，不堪入耳的词。
一点也不像是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
久问无果，穆茗也陷入了沉思。
“那个，你是要问关于莅苒的事情吗？”
一个戴着眼镜的娇小女孩，怯生生地看了穆茗一眼。
“是，你知道吗？”
穆茗眼前一亮，坐在了她身边的位置上。
嘴里叼着鸡蛋灌饼，拎着晚餐回到教室的女生，见自己的座位被人霸占，下意识有些不爽，等到看清了穆茗的脸，又收敛了不耐。
于是默默走到窗边，一边吃着鸡蛋灌饼，一边欣赏着穆茗的脸。
“是这样的，我们班上有同学经常被欺负。”
艾可可悄悄看了一眼坐在后排，簇拥在一起玩扑克，浓妆艳抹的几个女孩子。
“你说的这个同学，是不是你自己？”
穆茗下意识地问道。
“啊这……”
艾可可呆了两秒，红着脸，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才轻轻嗯了一声。
“莅苒其实是一个很有正义感的女孩子。”
艾可可低垂着眼帘，声音幽咽。
她挽起袖子，露出了伤痕累累的胳膊。
娇嫩的胳膊青一块紫一块，甚至还有香烟烫下的疤。
穆茗皱了皱眉，被点燃了怒火。
“她是看有很多像我这样的同学被欺负，才向老师检举的。但是后来被那些人发现了，经常遭到殴打。”
艾可可说完，又有些惧怕地看了一眼那些正在打扑克的女混混。
就在穆茗准备继续询问下去的时候，一个严厉尖锐的女声响起。
“那边的男生，你是谁？来干什么的？”
约莫三十来岁，却像是提前进入了更年期的女人呵斥着，不给穆茗解释的机会，便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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