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清歌
“江同学，真的很抱歉。”
一路上，穆茗不知道说了多少次抱歉了。
两人坐在校园里的花坛之中，慢慢聊着天。
这里人比较少，可以少些闲言碎语。
“好奇怪，你可是身份尊贵的穆氏小少爷，为什么要表现得这么谦卑呢？”
江晚亭忍不住掩着嘴轻轻笑了笑。
“我从小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是穷人家的孩子，只是好运地被穆氏收养了。”
穆茗不以为然地道。
“大小姐她，性格很强势很霸道，占有欲很强。这和她的成长环境有关。”
“但这并不能成为她伤害别人的理由。”
“作为她名义上的家人，我有必要为她的错误负责。”
穆茗拿起冰袋轻轻敷在江晚亭红肿的脸上。
时间仿佛定格在此刻，少年眼神纯净，目光温柔。
江晚亭肆无忌惮地看着他的脸，心中很是满足。
祸福相依，今天虽然遭了一顿毒打，但是她居然隐隐觉得有些小赚。
这倒底是什么奇葩心理？
“我讨厌欺凌，也不喜欢恃强凌弱的人，力量是用来保护别人的。”
穆茗的声音很轻，却深深地触动了她。
江晚亭不禁想到了她之前连续施展【甘露】、【斯卡蒂之歌】、【冰爆】三个魔法联动的场景。
倘若和她对战的人不是阮伊儿，恐怕已经重伤，甚至当场殒命了。
她扪心自问，很明显有着泄愤和嫉妒的情绪在里面，所以她也称不上善良，甚至可以说歹毒。
而穆茗说力量是用来保护人的，让她突然感到很惭愧。
江晚亭的脸烫得厉害，冰袋渐渐融化，她脸上的疼痛干也逐渐消弭。
穆茗拿出大小姐给她的银行卡。
“如果你需要赔偿精神损失费，可以尽管开口提，我会尽最大的能力赔偿你。”
“不需要的，我不缺钱。”江晚亭很有风度的拒绝了。
“好，那我们吃饭吧。”
穆茗拿出从包包拿出今天准备好的两盒便当。
其中一盒本来是要留给伊儿的，但是发生这种事，让他的心情变得有些糟糕。
从孤儿院看着那个傻女孩被欺负开始，他就很讨厌暴力和欺凌。
动手的是沐清歌，但幕后主使就是大小姐，大小姐会动手，也有一部分是伊儿的意思。
他很珍惜，很重视伊儿和大小姐。
正因如此，他不希望他爱着的人变成施暴者和霸凌者。
“我个人的生活习惯比较节俭，这些是我做的菜，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穆茗打开蓝色的便当盒，想把这个给她的。
但思考了一会儿，合上盖子，将白色的递给了他。
因为蓝色是给伊儿的，这是伊儿喜欢的颜色。
“哇，这都是你做的吗？你也太厉害了吧？”
江晚亭打开白色的便当盒，被精致又丰盛的菜肴震惊了好半天。
特意调出来的粉色的寿司卷，美得像是一场静心编制的童话。
雪梨被雕刻成了极漂亮的莲华，草莓簇拥在一起汇聚成玫瑰花卉，刀工让人叹为观止。
烤得正好的雪花牛肉铺在晶莹剔透的米饭上，香气四溢。
江晚亭看着漂亮得像艺术品一样的餐盒，都有些不忍心下口。
“吃吧。”穆茗勉强地笑了笑，心中总是在想伊儿。
此时坐在她身边的人应该是伊儿才对。
伊儿中午吃了些什么呢？
如果他看见的是伊儿的笑容，他应该会非常非常开心吧。
但现在却莫名有些难过呢。
他一点也不喜欢江晚亭，她哪里都不如伊儿。
他对她好，只是出于愧疚。
“你不吃吗？”江晚亭看着那封得好好的蓝色饭盒，有些诧异地问道。
“我不饿，早餐吃太多了。”
穆茗微笑着摇了摇头，他想留着。
这是给伊儿的……
对江晚亭来说，那个笑容真是好看极了，迎着树叶中透过的阳光，洒下温柔的剪影。
江晚亭只是浅尝了一小口就停不下来了。
烤牛肉外焦里嫩，完美锁住了肉汁，肉香和胡椒的香气相得益彰，配上一口软糯清香的米饭，很是满足。
“好吃！”江晚亭眸中闪烁着动人的光彩。
“真羡慕你那两个姐姐，每天都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饭。”
江晚亭言语间满是羡慕。
“我很少做饭的。”穆茗摇了摇头，眼神看向远处，像是有些茫然。
伊儿坐在食堂三楼，点了两人份的饭菜，独自一人坐在靠近窗户的桌上，看着窗外的风景。
一份切好了的战斧牛排放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像是在等某个人。
她拿出手机，想要给穆茗发消息，但是犹犹豫豫了好一会儿，又放下了。
明明肚子很饿，却吃不下东西。
牛排只尝了一口，她就放下了刀叉。
七分熟其实烤得正好，厨师的功底很不错，但她就是觉得一点味道也没有。
“吃不下。”
她叹了叹气，原本不喜欢浪费食物的她，什么时候变得对食物这么挑剔了呢？
江晚亭见穆茗一直抱着那个蓝色的餐盒，也隐隐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他很少做饭，却带了两个餐盒。
其中一份，本不该属于她的。
她是个心思极细腻的女孩子，很快就明白了问题所在。
真是一个温柔善良的男孩子呢……
明明是姐姐犯的错，却主动把错误揽在了自己身上。
她突然很羡慕穆紫薰和阮伊儿。
“你真好，我很喜欢你。”江晚亭咽下米饭，很是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
“谢谢你的喜欢，但是我想我应该有喜欢的人了。”
穆茗微微一笑。
“那个女孩子，一定很好吧。”
江晚亭心中有一抹失落一闪而过，但她的心情却出奇地平静，甚至觉得这是很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这么好的男孩子，真是宝藏呢。
他值得拥有一个比我更好的女孩子。
江晚亭这样想着，突然有些自卑。
他对自己好，并不是因为喜欢，只是因为他天性善良。
“我喜欢的人，她应该是个很普通的女孩子，和万万千千普通的女孩子一样，走在人山人海里也不会发光。”
穆茗摸了摸饭盒，轻轻地道。
“但我就是喜欢她。”
江晚亭点了点头，有些释然了，继续吃着碗里的便当。
晌午的时间渐渐过去，阳光穿过树叶，留下斑驳的光影。
午餐结束，穆茗递给她纸巾。
“餐盒，给你！”江晚亭擦拭完唇角，合上餐盒递给了穆茗。
“不用了，留给你吧。”
穆茗摇了摇头，又补充了一句:“这个餐盒是新的，之前没有人用过。”
“好！”江晚亭有些欣喜，眼睛一亮，赶紧把餐盒抱在了怀里。
穆茗和江晚亭漫步在校园里，他走去奶茶店，买了两杯红豆布丁的奶茶。
“给”
“谢谢！”江晚亭笑吟吟地接过奶茶抿了一口，一脸享受。
“很甜，我很喜欢红豆和布丁。”
穆茗浅尝了一小口，甜得发齁，他不喜欢。
和伊儿一起喝西瓜汁最开心了。
一想到伊儿，他又有些懊恼。
上午对她说话的语气是不是严重了些？
走在回教室的路上，江晚亭很认真地道:“穆茗同学，谢谢你。”
“其实你不需要因为我生你姐姐的气，因为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穆茗停下脚步看着她。
“之前我和阮伊儿比试的时候，下手有失分寸，如果她天赋平庸，已经重伤，甚至殒命。”
“她的进攻魔法收放自如，一开始就没有打算伤我，她是个性子极冷，但内心善良的人。因此，我输的很彻底。”
“这件事是我理亏在先，我还没有道歉。”
江晚亭转过身正对着穆茗，很有礼数地鞠了一躬。
“对不起！”
她挺起身，亭亭玉立，突然觉挺直了腰板，可以堂堂正正做人了。
“所以我们应该算是扯平了，两不相欠。”
江晚亭舒了一口气，突然轻松了许多。
“再说了，有个这么好的弟弟，当姐姐的肯定会舍不得别人把他拐走，人之常情。”
她站在阳光下，笑容和煦，没有半点虚假。
“我被人欺负，也是因为技不如人。我会凭实力找回场子，你就不用介怀了。”
说完，她便转过脸，迈着优雅贤淑的步子走远了，像一只骄傲的孔雀。
“挺有趣的女孩子。”
穆茗轻轻笑了笑，回到了教室，伊儿坐在座位上，看着窗外发呆。
平常这个时候，她应该会看书的。
见穆茗进来了，她便转过脸看着他。
眼神柔软得像是受了伤的毛绒绒的小动物。
穆茗抿了抿嘴唇，走到她身边坐下。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同时转过脸，异口同声。
“对不起！”
像是经过了反复多次排练，刻在骨子里的默契。
就连声音的音量、语气、和脸上的表情都一样。
“此处省略没关系！”
又是一模一样的对白。
两人四目相对，看了好一会儿，脸上同时泛起绯红的云霞。
伊儿抱住了穆茗的胳膊，轻声念道:“茗，是我不好，你不要不理我。”
她的声音很软很温柔，带着一丝乞求，还有那柔软的眼神，就像被主人遗弃了的小仓鼠。
抱着他胳膊的小手就像仓鼠的小爪，有些怯生生的样子，特别可爱。
“我也有错，我不该凶你的。不该对你发脾气，上午说的话说重了点。”
穆茗小声说着，握住了伊儿的手。
他话音刚落，一枚圆润的冰珠滚到了穆茗头上。
不是吧？我才刚服软，你就动手了？
穆茗抬起头，有些懵。
伊儿鼓了鼓腮帮子，脸有些红，真是活像一只仓鼠。
那眼神好像是在说:“你才知道那些话说重了吗？我只是暗示紫薰那个笨蛋警告一下，吓吓她就完事了，哪里知道她会这么虎？你居然敢凶我？”
她看着穆茗一脸懵的样子，穆茗也看着她可爱的生闷气的脸。
两人很有默契地同时笑出声。
我家茗子就是这么可爱！
我家伊儿就是这么可爱！
“吃饭了没有？”
两句温柔的话语同时响起，穆茗和伊儿瞪大了眼睛，一起抬起手指指向对方，脸上的表情同时变为惊讶。
穆茗拿出那盒蓝色的餐盒递给了她。
“原本就是要留给你的，只是今天我生气了。”
“我猜你现在不生气了。”
伊儿接过尚有余温的餐盒，开心地像是收到了圣诞礼物的小姑娘。
“都快要冷了吧。”穆茗有些惋惜。
“有现成的微波炉。”伊儿笑了笑，起身朝着二班走去。
咚咚咚～
穆紫薰正趴在桌子上睡觉，窗户突然响了响。
“谁踏马的……”
穆紫薰有些恼怒地抬起头，露出一个杀人的眼神。
见到了窗边的伊儿后，怒气瞬间消失。
“有什么事吗？雪糕。”她推开玻璃窗。
“帮我热一下。”
伊儿将餐盒递给了她。
“感情我不仅是暖宝宝，还是微波炉。”
穆紫薰小声抱怨了一句，便运转火元素给她加热。
“这里面是什么？”
她正准备打开餐盒盖子，阮伊儿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夺过，白皙的小手比捕猎的响尾蛇还要灵巧迅捷。
“茗子给我做的！”
伊儿把餐盒紧紧护在了怀里，像护食的小猫咪。
“小气吧啦的。”
穆紫薰酸溜溜地嘀咕了一句，又趴在桌子上继续睡觉。
又没有本小姐的，算了，反正不好吃。
伊儿开心地小跑回到班上。
“热好了。”
她把餐盒放在了穆茗和自己的桌子中间。
“大小姐用起来还挺舒服的。”
穆茗说完，总觉得这句话有些怪怪的，但不知道奇怪在哪里。
伊儿揭开盖子，看着漂亮的莲花和炽烈的红玫瑰花束，有些娇羞地别过脸。
“我手没力气，喂我。”
羞怯的声音细弱蚊吟，但任谁都能听出话中满怀着的期待。
穆茗看了看班上已经来了近半数的同学，有些犹豫，耳尖烧得滚烫。
“想先吃什么？”
穆茗小声问道，生怕被人发现。
“寿司”
“好，寿司。”穆茗夹起一块粉色的寿司喂给了她，中间夹着虾肉、黄瓜、三文鱼。
伊儿很是满足地吃下，轻轻咀嚼着。
虽说两人的动作很小，但饭盒里的香气很快就吸引了一大帮同学的围观。
“哇，好羡慕啊。”
“吃得好好。”
“看起来就很想吃。”
“只是好看而已，其实不好吃的。”
男孩女孩们聚成几个小圈子，开始交头接耳，时不时瞟过来一眼，传来诸如此类的声音。
江晚亭看着那展开的蓝色餐盒，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好多人都看着呢。”穆茗被女生们暧昧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茗，草莓，喂我。”
伊儿毫不在意地道。
穆茗无奈，他没办法拒绝伊儿的要求，只好拈起一朵雕刻得美轮美奂的玫瑰，喂到了她嘴边。
伊儿樱粉色的唇瓣微张，将玫瑰卷入口中。
微凉的小舌舔到了穆茗的指尖，很温润的感觉，莫名地舒适。
穆茗有些想入非非了。
“哦～”
班上的不少同学开始起哄。
在这个荷尔蒙分泌旺盛的年纪里，男生女生牵一下手都能在班上引起轰动，更不用说是这么亲密的举动了。
“都怪你，别人都在说我们呢。”
穆茗红着脸，很是难为情地道。
他可是没少听到诸如“模范夫妻”、“小两口”、“骨科”之类的声音。
“没事的。”
伊儿轻轻拍打了下他的胳膊，似在撒娇。
虽然她的脸也很红，但带着甜蜜的笑意。
她拈起一朵草莓，喂到了穆茗嘴边。
“茗，啊～”
这一瞬间，班上几乎所有的男生都下意识地张开了嘴。
穆茗左看看，又看看。
发现那些男生们的眼神简直像极了饿狼。
看什么看？这是我家的！
我家的姐姐！
穆茗张开嘴，轻轻含着玫瑰，避免触碰到她的手指。
风度翩翩，温润如玉的美少年，遗世独立，秀色可餐的美少女。
炽烈嫣红的红玫瑰让彼此交汇在一起。
窗外是升起的暖阳，盈满双目的绿茵，燃烧的青春。
似水年华，如诗如画。
穆茗看着伊儿的眼睛，伊儿也看着他。
也许是他此刻衔着玫瑰的样子太迷人，她有些看呆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后知后觉地将手指缩回去，穆茗这才将草莓卷入腹中。
接下来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给对方投食，似乎忘却了周围其他人。
时间久了，倒也自得其乐。
“啊～”
穆茗将一勺子混合了雪花牛肉的米饭喂到了伊儿嘴里。
不经意间抬起头，见到了查海生站在窗外一脸暧昧的笑容。
吓得他浑身一个激灵，赶紧用手捂住脸。
伊儿咀嚼着鲜嫩多汁的牛肉和米饭，转过脸看了看，咀嚼的动作僵硬了两秒，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转过脸，咽下米饭。
那一瞬间，穆茗透过指尖的缝隙，好像看见她头顶的蒸汽突然一下子冒出来，像烧开的水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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