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三章 寻了短见
从国内到法国,上万公里,隔着的又何止千山万水。
从不敢奢望出现的人儿终于来了,可是又走了。
严朝宗沉默的弯下腰,把照片一张张捡起,然后盯着上面的人出神。
近来他时常于梦中见到那天的她,那么安静的靠在阳台的躺椅上,阳光细碎明媚,像极了一副色调柔和的油画,带着他记忆中的淡淡的香……
他叹了口气,脑子里浮现的却是“有缘无分”。
“她真的还会再来吗?”把照片收拢好,严朝宗反复确认。
管家大概意识到自己干了件天大的错事,内疚得不得了,“是的,那位女士说过她会再来的,我想她一定是个守信用的人,因为她看上去是那么的美好。”
这话就像是一记最有力的强心针。
严朝宗不住点头。
是,小礼从来不会骗他的。
“那就尽快安排人把我隔壁的卧室整改一下,整体风格偏女性化一点儿但不能太过柔和,她不喜欢,另外再找个合适的设计师多定制点衣服,婴儿的也要,对,婴儿用品千万别忘了……”他往回走,管家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突然听见他咬牙切齿的道:“年轻男士的也准备一份。”
就算不会再来或者不会住下,起码也有个念想吧,起码让他看上去不那么像个孤家寡人。
明亮的眸子无端端又黯了下来。
尽管人没能到场,干儿子的满月礼却并未缺席,出国前严朝宗特地让孟七准备了一块龙石种生肖玉,算是满月酒那天最得宋恩礼心意的礼物。
而在满月酒当天,张老棍也带着已经在娘家办过酒的准媳妇从豫省回来,因为他们俩要在大队里补办婚礼,萧和平得当证婚人,所以小两口原定跟小孙同车回省城的计划只能暂时推迟。
张老棍父母双亡,在青山大队没有任何亲人,走得最近的就是萧家人,所以这事不用他开口宋恩礼就非常主动的提起,张老棍自然是感恩戴德,一口一个亲姐叫得别提多亲,于是这么一颠倒,萧和平就从四哥成了他姐夫。
“我以前咋没觉得张老棍这么会做人呢?”萧和平瞅着屋里那一堆刚送来的各式各样的礼品,纳闷道。
宋恩礼好心情的把东西收拾打包,语气无不骄傲,“也不看看跟谁混的。”
以前张老棍就是个赖痞子,自己个儿吃饭都成问题,他就是再想做人也得有东西给他做呐,而且就他以前那德行,说实话大队里也没人看得起他,就算真拿出啥东西估计别人都以为他是偷的,现在人摇身一变成了公社社长,当然不一样了。
结婚不比满月酒,哪怕再简化过程也繁复许多,再加上张老棍客人不少,光靠萧家一家子可忙不过来,好在大队里的嫂子媳妇都够热心肠,虽然平时嘴巴碎了点,但该出力的时候一点儿都不含糊,张老棍他们家院里那也是从早到晚的热火朝天。
可是就在张老棍举行婚礼的当天早上,刘芬芳却被发现吊死在了牲口棚子里,脖子套在悬在栅栏上的绳扣里,半个身子瘫在地上,舌头伸得老长老长,整个人已经冻得硬邦邦。
准备套马车去县城的老车把式吓得屁滚尿流,一路嚎到大队办公室,一时间整个大队闹得是沸沸扬扬。
“你们几个记着,这两天可千万别把闹闹往外抱。”王秀英回家第一件事就是下禁令。
嘴上没明说,但众人都知道她这是怕外面不干净,打从建国后大队里就没出过这样的事,谁不觉得晦气。
宋恩礼却惦记着刘芬芳的那个孩子,以前亲娘在,虽然牲口棚子里的日子苦了点好歹有个照料的人,现在没了娘,让这比闹闹大不了几个月的小婴儿可咋活?
就刘孀妇和刘翠芳的铁石心肠指定不能管他。
想到这,正在洗脸的宋恩礼赶紧回屋套上军大衣,朝主屋喊了一声,“我出去一趟。”
就冲那老头给萧家看了一辈子的院,还告诉她那么多关于萧和平的事,她也不能不管他。
牲口棚子那这会儿已经围满了人,比这两天的张老棍家院子还热闹,只是看的多,动手帮忙的却一个都没有,就任由已经僵硬的刘芬芳半挂在栅栏上,刘孀妇和刘翠芳则瑟缩在角落里,两张同样木讷的脸上丝毫不见失去亲人的悲怆,而那个娃就趴在他娘的肚子上,因为太小,连哭都不知道。
宋恩礼啥话也没说,上去就把那娃抱出牲口棚子,离她最近的牛婶儿脸都吓白了,一下蹿开好远,“老四媳妇啊,你抱这玩意儿干啥,死人身上趴过的东西能是个好的?快听婶子的话赶紧放回去!”
“死人咋了,娃知道个啥,再说把他放回去他不是也得跟着冻死嘛。”宋恩礼心想想:我上坟沟沟里讨营生的时候啥没见过,还怕这个?
倒是这里头的某些人,都有胆子上坟沟沟割肉了,这会儿却矫情起来了,整得还挺像模像样。
牛婶儿领着几个妇女跟看怪物似的看着她,“这没了娘的娃,可不就是个死?难不成你养?”
天寒地冻,又是个还不走不会说的娃,几乎所有人都判了他的死刑,毕竟这自己家都缺衣少粮的谁能匀出来给他?再说这还不知道是哪个野汉子的野种呢,谁能把这埋汰玩意儿往自个儿家抱?
宋恩礼抱着娃,看着那一双双突然冷漠下来的眼睛,突然觉得心里阵阵发寒。
如果今天她没站出来,是不是他们就会默许把这娃跟刘芬芳一块儿丢到坟沟沟里自生自灭?
就算生活条件再艰苦,好歹这也是一条活生生的无辜性命,为啥连试都不试就放弃他?
“我……”
“红旗你跟我过来下。”一直蹲在石磨上叼着个大烟袋的王宝生突然起身打断了她还没来得及出口的话。
他知道这外甥媳妇顶仗义,可就是怕她太仗义把麻烦往自个儿家揽,要是让她把话说满了,恐怕就没反悔的机会了。
宋恩礼二话不说跟上去,王宝生见她还抱着那娃,接过去随手塞给了个正嘚啵得起劲的民兵,“先看着,再差个人上县城找找张社长和老四,让他们赶紧回来。”
喜酒安排在晚上,所以一大早张老棍就死乞白赖的一口一个姐夫拽着萧和平上县城剪头发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不过出了这种事,大伙儿心里都有数今天这婚怕是结不成了。
民兵抱着那才从死人身上扒拉起来的娃丢也不是搂也不是,急得快哭出来,一扭头就把娃塞到另一个民兵怀里,逃也似的抛开,“我去县城找张社长和萧老四!”
进门,王宝生直接问宋恩礼,“你咋想的跟老舅说说。”
提到这事宋恩礼也头疼。
按说这娃得让张老棍养,可问题是眼下刘芬芳吊死在他结婚当天,触了人这么大一霉头,她都不好意思再开这个口。
这刘芬芳也是,搭进去一条命不说还把自己儿子给坑了,也不知道咋想的。
“我这儿不是没主意嘛,就是觉得看着怪可怜的,总不能真叫他就这么冻死饿死。”她搓搓被冻僵的手,看着王宝生装傻充愣的笑道,“要不老舅您给想想辙儿?您脑瓜子比我可好使多了。”
王宝生被她逗乐,“少跟我来这套,你自己揽上的事儿自己想法子去。”
话虽这样说着,一扭脸他还是出去让人喊人去了。
刘芬芳生娃前跟徐勇民打得火热,大部分人都认为这是徐勇民的娃,既然是他徐家的娃当然得让他们家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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