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落地成球
那抹凝夜色妖气目标明确，直晃晃冲着苍束而来。
两名部下几乎是本能闪挡在他身前，岂料瞬息间，便被重击退出数十米远，随着“嘭”的一声现出原形。
胖高男人化做一头鬃毛坚硬的棕红色野猪，獠牙瘆人，瘦矮者则变为一只乌鸦，羽毛亮黑。
单是被那不祥的妖气震开，两名地妖便齐齐翻白眼晕死过去，连人形都维持不了。
苍束“唧”一声朝他们跑去，想查看下伤势，谁知小短腿还没等迈开，那妖气忽然空中急转，宛如无形魔爪般将他笼罩其中。
随即，强大不可抗拒的力量将苍束急速向后摄走，任凭他如何挣扎，也只能被妖气裹挟着无力翻滚。
两边被压倒的芦苇飞快后退，乌鸦和野猪的的身影也消失为黑点。
眨眼间，苍束又被无情拉回到和暮零露相遇的那条小径上。
在暮零露错愕的目光中，苍束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松拿捏住。
楚方中眉微蹙，冷眸骤敛，仔细俯视手中的羸弱仓鼠。
只要他手指略用些力，这小妖顷刻间便会化为齑粉，彻底消失于世间。
可……
楚方中不解。
为何这仓鼠望向他的黑豆眼中，闪烁的满是从内焕发的欢喜。
甚至还下意识地想用爪爪，将一直捧着的核桃肉递给他。
思量片刻，楚方中将拇指从苍束咽喉处缓慢移开。
这小妖，倒有趣。
苍束万没想到，自己竟会被楚方中揣进怀中，一并带走。
隔着衣料，苍束隐约能听见外头两人说话。
适方才楚方中主动将“贼头”擒获，赢得暮零露些许好感，答应与他同行，共赴易宝会。
暮零露感知力敏锐，打眼便能识破乌鸦与野猪妖的身份，此刻却对楚方中伪装的修士身份毫不怀疑。
足可见两人修为差距之深。
苍束在衣襟里闷得很，忍不住扒着小爪，从他衣领的缝隙中探出个小鼻尖透气。
外头的空气好新鲜。
苍束抽动鼻翼，见楚方中没反应，索性继续蹬着小短腿，堪堪露出黑豆眼来，偷瞄外头的世界。
一对毛茸茸的棕色半圆耳，亦随着楚方中的步伐有节奏地微微晃动着。
嗯，不明显，一点都不明显。
成功折腾到顶级坐席，苍束从腮帮里掏出方才存的核桃肉，“咔咔”嗑得起劲。
快到凤籁镇时，沿途修士数量也逐渐增加，三三两两讨论此番大会上可能淘到的宝贝。
除去切实想交易的人外，也有不少好事者专为开眼，才不愿千里来参会的。
易宝会将连开七日，最后由天鸢派的段长老评定出最出色的法器，记录在“神机册”中，名垂万载。
但凡有幸入此册，法器的价值将会成百倍暴增，持器者已跟着名声大噪。
可谓发家致富，在此一搏。
为得此名头，各地修士自然也是使出浑身解数，寻来最最稀有的名器参选。
届时会上琳琅满目，光是看热闹开眼界，就能值回入场票钱。
暮零露性格开朗，一路安奈不住雀跃心情讲个不停，楚方中倒有些寡言，只偶尔应和两声。
苍束深感奇怪。
要知道在识海中，这对男女主刚诞生就十指相扣腻到了一起。
行动坐卧和连体婴差不多，甜蜜的粉红气泡漫天乱飞，属实亲密得很呐。
怎的如今看来，倒真像是初相逢般生疏？
难不成，在识海中的一切，他们都忘光了？
思及此处，苍束冒着被楚方中碾死的风险，朝他挥了挥爪：“唧！唧唧？”（是我！苍束！还记得我吗？）
楚方中并未看他，用食指将苍束重新推回怀中。
糟糕，看来是不记得了。
苍束默默叹气，似乎只有凭自己的意识强行穿书的他，才能保佑识海中的记忆。
和老乡相认的道路，好远呐。
凤籁镇规模不大，但看外表，很难想象让整个大陆的修士都趋之若鹜的易宝会竟开在此处。
街上贩货小摊倒是热闹，排排挤着，各色幌幡迎风而动，摊主互相扯着嗓子比声高，势要靠力气将客流拉过来。
苍束好奇地打量着那些摊铺上的丹药、吃食，鼻翼间皆是浓郁香气，光是穿行而过，都能感知到充沛的灵气。
沁得他浑身舒畅。
可惜好景不长，很快他就瞧到了贩卖妖材的摊子。
犀牛妖的硬角、虎妖的皮毛、赤腹鹰的双目……
用在炼器和制丹方面，都是增益效果明显的宝物。
所有材料都是从被打回原形的妖身生剥下来，纵然洗去血渍，放入精美品盒中贩卖，苍束仍能感受到那股盘桓不散的怨恨。
大部分修士，对妖亦憎之入骨。
在他们眼中，原本可随意取用的走兽飞禽因吸取天地精华，竟胆敢化身为人，鱼目混珠，为祸世间，着实轻狂，应尽屠尽诛。
何时能将天下各妖类除灭，圣洲大陆才能迎来真正的太平时光。
亦如数万年前，只有修士存在的世界那样。
诚然，修士中也有致力与妖和平共存的良善者，可惜人数太少，声量也微薄。
仙妖混战持续日久，在累世的仇怨下，能听进劝的修士更寥寥无几。
本就是无法解的死结。
悄悄探头的苍束受不了这种血腥场面，脑袋阵阵眩晕，直接仰头栽回楚方中怀内。
因贴得近，他能清晰感受到楚方中的心跳，沉稳平静，并未像他那般因受到灵魂冲击而变得紊乱。
不愧是新任妖王，定力好强。
等等！
苍束用小爪爪用力搓脸，告诫自己不许妄自菲薄。
他也是妖王来着！
虽然现在处境有点复杂。
有道是事在妖为，既然能穿进书中，他就不会再走小炮灰的老路。
妖王的宝座，一定要重新拿到手才行！
苍束捏紧爪爪给自己打气，决定从磨炼心智开始向妖王的标准靠拢。
鼓足勇气后，苍束用力扒住楚方中的衣襟，深吸一口气，终于怯怯露出那双亮亮的黑豆眼。
恰巧瞄见一头浑身刷满酱料，插在粗木棍上来回转圈烤的野猪。
野猪的张开的嘴里叼着苹果，浑身散发出的肉滋香起在摊主撒上孜然和胡椒后，变得更加诱人。
烤猪周遭围了不少修士，各个馋得咽口水，不停催问还有多久才烤好，自己预订了几分熟的肉……
“唧！”（胖子！）
想起那位因救自己被妖气击倒的野猪部下，苍束头重脚轻，险些呕出口血来。
“它怎么了？”听到声音，暮零露担忧地凑过来。
苍束眼前金星狂转。
这女孩儿心性宽宏，再加上自己的惊云鞭安然无恙，路上气咻咻地念了苍束几句，也就不再恼他。
反倒因他长得小巧可爱，总用路边随手拔下的长草逗弄，说说笑笑的，连带着跟楚方中的关系也拉近不少。
暮零露涉世未深，对男女之别不甚在意，直接拔开楚方中的衣襟瞧他。
察觉到半昏迷的苍束小鼻尖下意识一动一动地嗅着，暮零露合掌猜道：“哈，你这小东西饿了对不对？让我看看啊，是不是想吃烤猪肉了？”
“唧！”苍束瞬间清醒，拼命摇头。
楚方中迈步朝前走：“仓鼠不吃肉。”
暮零露闻言又大方地去给他买干果，苍束定了定神，从楚方中怀中钻出，攀上他的右肩立起来站稳，焦急地望了烤肉铺子一眼。
还好，那烤猪的身形比他属下要整整小上两圈，不是同一头。
但问题不在于此！
这是什么妖间炼狱啊！
要不是想寻机弄到伪凝丹，他真是一刻都待不下去。
可恶，凤籁镇的摊贩忒不是人！
苍束蹲在楚方中肩头独自运气，正考虑如何用自己的小身板掀摊，猝不及防又被他塞回怀中。
“不急。”楚方中淡然道，同采买归来的暮零露汇合，前往易宝会的登记处。
登基处共搭有青、黄、赤三种颜色的帐篷，篷外不少修士在排队等候。
青篷登记纯观光者，需缴纳二十枚灵珠。
黄篷登记法器买卖者，需缴纳五十枚灵珠。
赤篷登记参与法器评鉴者，得胜便能被载入神机册，需整整百枚灵珠。
一句话，无论参会者是赚还是赔，主办方天鸢派都永远不亏。
暮零露临行时带上多年攒的小金库，出手相当阔绰，又一心认定自己的惊云鞭必能夺冠，自然进了赤篷，楚方中亦跟随在后。
两人登记身份信息时，皆随口杜撰了来历，那着灰衫的文士见他们神态端庄，又携伴同行，还以为是道侣，便没再多问。
即便身处众多道行高深的修士中，楚方中的妖气亦匿藏得严密，丝毫没暴露。
文士将二人引到帐中心的评鉴台，正当苍束好奇楚方中要拿出何等惊骇法器时，自己却被他从怀中抓了个正着。
还往嘴里塞开心果的苍束：？？？
楚方中手一挥，苍束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四肢缩消不见，浑身的茸毛亦变得坚硬无比。
他被一股强力压迫着蜷起身，须臾便化为一颗圆润的球。
巴掌大小，触感温润，呈奶黄色，球面有乳白流光浮动。
任谁看了，都忍不住赞一声好球。
楚方中随手将苍束扔上鉴定台：“混元球，烦劳评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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