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终末之间
再次转头看去时，眼前的画面又变了。空空荡荡的白光中出现了无数排一人多高的双开扇衣柜，而在这些衣柜的前方摆着一张红木书桌。
这张红木书桌厚重而结实，颜色鲜艳明亮，做工极为精美，让人一看就感觉到一股优雅而高贵的气息。在书桌的右侧放着一盏油灯，显然在这个充斥着冰冷白光的空间它并没有点燃的机会，左侧则摞着十几本书。书桌后坐着一个苍老的男人，他戴着单片眼镜，浓密而柔顺的白发直垂到肩膀，脸上生满皱纹。但任谁看到他，都只会觉得他充满了生命力，绝不是个迟暮老人。
此时这个苍老的男人双手交叠矗在桌子上，深邃的蓝色眼眸打量着阿鲁卡一行人，见他们不回答自己的问题，才又说道：“看来诸位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或许是命运三女神又开了个小玩笑吧。”
阿鲁卡几人对视一眼，最后目光集中在了西农的身上。西农的气质和模样简直就是为了做公关而生，而且本身就是个乐于出风头的人，便强忍着恐惧和不安走前几步，出声问道：“老人家，请问您是太阳神的神仆吗？”
圣艾诺斯大陆究竟有多少位神明存在，至今也没人知道。但是神学研究发展了这么多年，对神界的等级还是有一个统一的说法的。最高位的自然是太阳神这样的主神，主神之下按等级还有次神、神座与神仆，而在人间则有半神与神司。其中所有隶属于某个教派的祭司都可以称为神司，只是教派中又按自己的传统划分了人间的等级，比如大祭司、王家祭司、教宗等等。不过神学学者们普遍认为，神司们自己划分的等级是不会被神明认可的。也就是说，如果太阳神真的存在，在祂眼中教宗和赤教最低等的灰衣祭司是同等的。
在西农看来，以次神和神座的身份，自然不会被太阳神留作神邸的看守，所以眼前这位老人家显然是太阳神的神仆了。谁知苍老男子听到了西农的话之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太阳神想把我收做神仆，怕是力有不逮。我承认单论力量来说，祂在神界算得上强者，不过和我比起来，祂的能力还是差了一些。”
亨利国师听到眼前这老头子对太阳神不敬，心里大为不快。但他不至于像布莱特爵士那么傻，明知形势不利还要作死，反倒恭敬地问道：“那请问您是哪位呢？莫非也是一位神明？”
苍老男子微微笑道：“我了解你们人类的执念，总是需要一个称呼，否则就惶恐不安，好像知道了名字就能了解所有一样。如果你们一定需要一个神名的话，可以叫我时间与空间之神。而你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名叫终末之间。这里是时间的终点与空间的起点，不过请不要询问我与此相关的问题，我不会回答你们，回答了你们也听不懂。”
一行人面面相觑，没想到这老头还真说自己是个神明，名头还挺大。不过他们都不怎么相信，因为他们没有在这老头身上感觉到一点神明应该有的威严。阿鲁卡几人作为佣兵，对这一点的直觉更为敏感。但凡在某些领域有成就的人，身上都会有凌驾于其他人之上的威势。比方说如果莱茵王国的烈日骑士团团长站在某个不入流的小佣兵面前，这个小佣兵可能连拔剑的勇气都没有，直接被吓瘫在地上。
亨利国师则是思考片刻后说道：“恕我直言，阁下。据我所知，主神应该是没有形体的，而从您的神名看来，显然就是一位主神……虽然我没听说过与时间或空间有关的教派。”
苍老男子笑呵呵地回答道：“孩子，我无处不在。你能看到时间的流动吗？你能看到空间的变化吗？你们所看到的，只是我无数化身中的一个，这样比较方便和你们交流。对我而言，每个化身都是我，也都不是我，如果你们喜欢的话，可以叫我爱德华。我和其他的神明不同，人间没有我的信徒，你们也无须对我恭敬。我想你们也看到了，终末之间只有我一个老家伙，无聊得很，能有你们陪我说说话我也挺开心的。”
既然人家解释的头头是道，一行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崔哈克哈哈笑道：“老爱德华，我喜欢你的性格。我也想陪你聊天，不过我们现在要去完成一个容易掉脑袋的任务。你既然是什么时间与空间之神，能否告诉我们怎么从这里出去，我们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西农为了解释清楚，也接口道：“爱德华先生，我们之前按照一本古籍里的记载，找到了伟大的太阳神的神邸。在刻下魔法符号打开通道时，就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里，您知道是为什么吗？”
“哦？太阳神的神邸？你们运气还真不错，我记得里面有个对人类来说很有用的玩意儿。”爱德华揉着额头说道，“不过你们的运气恐怕在这件事上耗尽了。按理说打开通道后你们会被传送到太阳神留下的一处小位面当中，不过由于命运三女神的恶作剧导致空间紊乱，让你们传送到了这里。”
听到爱德华的话，大家心里都长舒了一口气。看来只要能从这里出去，完成任务是没有任何问题了。
尽管对爱德华口中的命运三女神很在意，崔哈克还是直指重点地问道：“我们现在只关心怎么从这里出去，你如果是这里的管理者的话，应该可以做到吧。当然，最好直接把我们送到太阳神的神邸中。”
爱德华耸耸肩，不无歉意地说道：“抱歉，恐怕我做不到。以我看来嘛……凭你们几个人，恐怕是出不去了，而且离死不远。”
由于爱德华一直没有表露出敌意，谈吐也与人类无异，一行人都把他当成了一位友善的绅士。直到此刻，他们才想起这家伙自称神明，而神明对人类显然是没有怜悯之心的。还是那个比方，人类会怜悯蚂蚁吗？呃……也许僧侣会，扫地恐伤蝼蚁命嘛。但一般人肯定不会，而圣艾诺斯大陆上更不可能存在佛教。
崔哈克毫不含糊，几步抢上前去，以难以言喻的速度将长剑驾到了爱德华的脖子上，其他人甚至有些看不清他的动作。他沉下脸色说道：“我别无选择，老爱德华，我们必须从这里出去。否则就算你真的是神明，我也会尝试着把你的脑袋切下来。”
爱德华略带异色的瞄了崔哈克一眼，但明显并不害怕，他说道：“或许我该改变一下说法，没想到你身体里流着太阳神的血脉，那么你还是有一丝机会离开这里的。但威胁我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人类永远无法伤害到我。”
说着，爱德华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了崔哈克的剑尖。崔哈克只感觉一股恐怖的力量凝聚在了那里，他鼓起全身的力气，额头上青筋乍现，仍然无法让长剑移动分毫。然后他就看见爱德华捏着长剑朝他自己的脖子移了过去。剑尖穿过了爱德华的脖子，如同穿过空气，不起一丝波澜。可是捏在剑尖上的两根手指又是那么真实，这是怎样的神力！
比起其他神明传说中毁天灭地，填海搬山的恐怖威能来，这位爱德华的力量一点也不显逊色，甚至更加强大诡异。试问，你如何击败一个打不着的对手？而这个对手还能打着你……
“记得吗？我是时间与空间之神。只要我愿意，我可以让任何东西分属于不同的空间。”爱德华微笑道，“而且我希望你们记住，我是你们的朋友，不是敌人。把你们留在这里的是终末之间，我只是个管理者，无法改变终末之间的规则。说到底，我有什么理由对你们不利呢？说句不好听的，你们只是凡人罢了，我不需要从你们身上获得任何东西。”
此时沉默许久的阿鲁卡突然说道：“也就是说，确实有离开这里的方法，只是你认为我们做不到。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们这个方法。能不能做到是我们的事，说不说是你的事。”
“呵呵，就算你不问，我也会告诉你们的，这是我的职责。”说着，爱德华指了指背后的一大片衣柜，“每人挑一个衣柜打开，里面有一枚戒指。戴上那枚戒指，你们就什么都明白了。”
这里的诡异程度超乎了众人的想象，爱德华的强大也让他们忐忑不安。最后还是西农鼓起勇气说道：“既然我们没有其他办法，就照爱德华先生所说的做吧。他如果想要杀死我们，肯定是轻而易举，所以我觉得他没必要骗我们。”
有人带头，其他人心理障碍就小多了，连亨利国师也没有反对西农。很快，每个人就自己挑了个衣柜。阿鲁卡出于怕麻烦的心理，就挑了个离自己最近的衣柜。打开之后，他发现衣柜里依然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白光，在白光中漂浮着一枚戒指。
阿鲁卡只觉得自己心意一动，戒指就朝着他飞了过来，落到了他的手中。近距离看来，这枚戒指的样式简约，没有任何花纹和装饰，质地和黑铁差不多，摸上去光滑而温暖。戒指的内侧刻着四个数字：9227。
他的心中夹杂着好奇、兴奋、恐惧与不安，但还是毫不犹豫地戴上了戒指。阿鲁卡有种预感，这枚戒指将为他打开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瞬间，他的眼前浮现出一行字，就像前世看过的科幻片里那些全息图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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