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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醉解


并非是她眼花,也并非是当时人声嘈杂以至认岔了人,围堵在小楼扇门前的乃是她心心念念的完颜亮。

远远见得完颜亮左右手各挽了一位美人,左手一位着了粉衣戴了满头的珍珠,正是前月在楼小他口中所指的花魁,另一位瞧着年龄大约十四五,着了一袭浅兰的团衫,对着他伸过的手掌,那姑娘略加有些排斥。

清雅忽觉两袖冰冷,一时间哽咽不能语。想来,她满心欢喜一场,顺着亭台奔跑时脑海中全是关于他,可于古树之下,她瞧见的却是另一人的身影,她以为他或是忙着大事无暇顾及自个,却又在这烟花之地,亲眼瞧了他左拥右抱着美人,醉酒酣热。

“姑娘,姑娘,小的带您去楼上阁间吧!”小二一两声的呼唤,才将她唤醒过来。

她亲眼瞧着,完颜亮拥着两位绝代佳人正朝了木梯子走来,惊慌失措之下  ,她连忙抬了小步子顺着长梯上了二楼阁间,伫立在木栏前。她缓缓走进阁间,端坐在垫了厚毯子的低围子上,小瞥了他在众人的拥护之下走进对面的一间大厢房,接着便是几位祗候人驻守在厢房两侧。

她轻至栏边,隔空瞧了对面,屋檐垂有红灯笼,梁柱之间千万红绦坠于前,红烛高帐,点点晕影映射于明窗之上。灯红酒绿之地,她就立于对面,看着那屋内嬉戏几人身影隐约映射于明窗,再细听了一阵娇羞的言语,她双手颤抖着扶了木栏,忽而泪流满面打湿了面前的素绢。

她两袖抹了一把泪水,顺着木栏来到那间厢房前,那两个壮实的祗候人一见了她靠近,便上前来质问:“你是何许人,赶紧走开!”

她未曾作答,依旧往前走,那人一把将她又拉了回来:“大胆刁民,此乃亲王私房,还不快快退下。”

听了这话,只瞧了楼上大小几个阁间的人儿都走了出来,指着她,私下杂遝,也不知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可她,顾不得这么多,还是继续往前走着。

越来越近,屋里几人说话的声音也愈加清晰,多是闺房密语,聊的正是郎情妾意。一时间,往日绝美形象毁于一旦,谈及过往,两人九岁初遇,至此三年,他于她心中的形象便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他说过定会想了法子娶她回家,她也真正的信了,可事实上,她被家族围困于绝路之上,她还心心念念着他,可他似乎早就将她的爱抛诸脑后了。

“你这女子要怎样?孤王让你靠近些!”

他正身披亵衣靠在床栏侧,两指携一浊酒入口,正对着面前跪下的那兰衣女子说话,原是那女子不肯服侍他,惹怒了他。

又闻一女子娇滴的声音道:“爷,这丫头是昨个才入阁的,性子有些倔,还望爷海涵。”

“昨个才来?”

“是,还是个黄花闺女呢!”

他抬手坐正,细瞧了那姑娘的姿容,却是娇俏妍丽,浑身都散发着豆蔻年华的那种玲珑美,才却杯站起身来,走上前去抬起她的下颚,又点点头道:“这细瞧着,却是年轻貌美,今夜过后,孤王便封你为娘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比你在群芳阁里苦熬着好。”

说罢,他两手一抬,将那女子抱起,轻置于床榻之上,醉酣之中撇下外衣来。清雅在外,听了这样的对话,已然心碎五裂,她每走一步都愈加显两足重于沉铁,可那俩祗候人见她还无退意便上前将她推了一把,她摔在地上,发间的珠翠散落一地,垂鬟上坠下的细丝流珠缠绕在一起,发丝凌乱不堪。

“真是大胆,当心大王砍了你的头!”

一祗候人上前恐吓,低眼瞥见了她绒毛衣领下的那枚玉坠子。那枚通体明亮的坠子,似曾相识,他见了便连忙退到一边与另一人窃窃私议着什么。

过了一小会儿,便瞧了其中一人跑了出去请了侍卫启石礼来,两人打发了旁边看热闹的人,便躬首在前:“大人,便是这女子!”

启石礼小瞥了瘫坐在地面的她,连忙呵斥一句:“你俩不想要脑袋了!”

“小的罪过!小的罪过!”那俩祗候人连连躬首。

她踉跄站起身来,扶于木栏上,静静听了屋内女子莺语婉转,两眸清泪已然盈满眼眶,仿佛一个不小心便要垂落了下来。启石礼见状,便从袖笼里掏了一方帕子递给她,她却未有接下。

“大王!”启石礼恭恭敬敬站于门外唤了一声。

“何事?”

他欲想告知什么,却也将话儿压在了心底,唯听得清雅走一步,腰环上的两串磬铃响起,而屋内又起了一番云雨私话。

“大王!”

“到底所为何事,莫要扰了孤王良辰!”

屋内传来他略加抱怨的声音,接着又是一番莺语连连,恍惚间瞧得有女子在厅堂挥袖起舞,一起一落的水袖,妙曼的身姿,他正沉醉其中。

“大王,微臣……”

“到底所为何事?”他终是在雷霆之怒下开了门。

只见了他,披发垂肩,拢一方亵衣,袒露胸膛至腹,素衣之上还沾有点点香粉,而小瞥屋内,粉衣女子正搭着大袖衣站于堂间,床榻绢帐之中,朦胧可见方才那兰衣姑娘身无一丝衣,倚靠在床栏旁,地面上杂乱的散落着她的衣衫。

完颜亮搓了搓眼睛,摇晃的往前一步来:“清雅,你怎的来了?”

他瞥了一眼身后,连忙将门掩起来,走过去拥住她,双手捧住她泪痕交错的双颊:“清雅,不是你想的那样!”

“大王!”

“小女错闯,扫了大王雅兴!”

她忽而从他怀中滑落,伏跪在地,两手合插跪行大礼,素白的面纱之上,沾满了妆粉与青黛,纱角两头,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头发滴落。

这一瞬,三年而来未曾有过这样的陌生,她当初遇他,鲜衣怒马少年郎,就那一个笑便勾走了她的心,她以为,他是天上仙尘不入凡世,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以致岁岁日日脑海里都是关于他。而今……

“姑娘,您当真不出去吗?三日了,岐王殿下每晚便来!”

大年初二日晚,绣楼唯有一盏灯亮起,清雅素衣白裳提起烛剪,踏灭灯台上最后一盏灯,这一举动让身边的惜意不禁打了个寒颤,望着冷凉厅堂出神。

“出去还有什么意义,有些东西,消失了便不会再有了!”她揽衣站起身来,轻至小轩窗旁俯身而望。

“你知道吗?我这三年来,心中未曾有过旁人,自那年城南见了他,便觉得他乃是天上的人儿……,除夕佳节我本以为那放天灯的人儿是他,可惜了,是我高估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她叹息着,目光穿梭于层层枝叶之中,瞧见了他独立暖阁前的衣角,不知不觉中两袖已凉,寒风稍起那一簇红艳,泼洒于朦胧的夜色之中。

“姑娘,外头冷的很,大王便要冻坏了,您下去吧!”惜意给她披了一件绒毯。

“凡事,咱们往开里讲,大王或许也有他自个的难言之隐,您今日下去与他好好说话,也免了大王日日大驾,别个人要嚼了舌根。”

她轻轻一笑,淡然处之,回了炉火旁取暖,望着独倚的惜意便道:“你和翠荷不是希望我入了雍王府邸吗?这会子怎的变了?”

“奴儿未曾这样想过,奴儿心中唯有人情最重,奴儿只为姑娘着想!”她慢走过来。

“我不知下去了,要与他说些什么!”

“听大王好生的说话即可,姑娘若要下去便要乘早,一会主君自张家回了,到时候便不好办了!”

惜意将烛台迁走,放置于月牙案上,重新点燃了它,又在一旁寻了一只提灯来,将里面的烛焰也燎燃,顺手递给了她,道了句:“快去吧!我知道姑娘你想。”

她征了半天,才抬手将灯提住,迈着沉重的小碎步走向门外,顺着梯台而下,亲手拨开那层花枝,见到了独立的他。

“清雅,你终于下来了!”他欲想上前去拥抱,她却抬手止住他。

“大王!”

“清雅,那两女子都是群芳阁的人!”

“我知道,我于门外半个时辰,已然听见了!”

她抬手将手中的灯放于地面,拢了双袖缩回了手,隔着栏杆对遥月,伫立良久她轻哈一口气将手搓了搓:“大王,你见了那日除夕的满天繁星吗?实则它不是星,乃是天灯!我以为那是你放的!”

“然后我便跑了出去,却未有寻到你人,我当时真的很失落!”

她抬头对长空,今夜也是欢庆时,却再也未有人放灯,唯有稀稀疏疏的几冲烟花于西山绽放。

“清雅……”

“大王,你可知道我有多爱你吗?自我遇见你,心中从未住进任何人,我的眼睛未曾细瞧过其他男儿一分,我坚守着自个儿,因为你说过你会想了法子娶我,你定会解救我于这家族的水火之中!”

“爹爹和他们都在逼我,说新年九月便要将我嫁给了表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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