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旧情难却
李石将话说的无比的难听,抬头望一眼清雅,撇着嘴道:“他那便是横刀夺爱的事情做多了,竟成了家常便饭。起初是诱引别个家有婚约在身的姑娘,而后又是杀夫夺妻,竟是没有一点帝王的风度。”
他言语之间暗指着清雅与岐王的往恋,却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这般龌龊肮脏。
乌林答晖许是以前听得什么流言,便想借此羞辱李石一番,就将手中的筷子搁置了下来。
“说起横刀夺爱,我听得,今上在为藩王时,便想纳李娘子为妃,如今为帝,倒也没有横刀夺爱,收了那么多大臣的内眷,唯独放过了娘子你,也是怪事一桩,倒是……”
“哥哥,你快吃吧!别说话了。”铭璇将头摇摇示意他不要再说。
完颜雍闻此,怒而将身边的清雅搂住道:“她是孤王的女人,自落地便注定是,即便他人使了刀剑相逼,她也只能是孤王的。”
“晖兄所闻乃是过往旧事,谁没个年少无知的时候,而今,我家娘子已然长大,入府多年来,她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便是这世上最懂我的,至于往事,也望晖兄不要再提。”
完颜雍有些恼怒,这种恼怒,便是像一个猛兽在维护自己的战利品一般,容不得对敌靠近一寸。
晖从没见到他这般维护除妹妹之外的一个女子,细探其口气,便再不敢往下说了,点头称是。
“晖兄,这种事情确实不能再拿来讲,女儿家的私事罢!李大人的家风最是严直,必是昏君不德,这与李娘子也无关,”
晖听仆散忠义这样讲,便由此作罢,不再说一字。便是张汝弼打了圆场,笑言:“害,怎的扯到这般远,不是说大王的事儿吗?”
完颜雍似是被扫光了兴致,本无意再吃下去,但碍于今个是家宴,还是慈笑着说着话,但再无之前那般的颜色。
“嗯,舅公的话,孤王听懂了,其实便是很简单的道理,我先稳其根基罢!要深深扎根于百姓民心中,这样即便是起事,也不会困难。”
“若能得今日在坐的支持,想必,会有晴空万里的那天。”
众人长揖皆道:“自然誓死追随大王!”
听罢,他垂着眉头扒着碗里的佳肴,似是今日之辞,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心,自此以后他没有再说一句话,这也是第一次明确的表明他欲为帝的心思。
那夜,清雅也是不经意想起了他,晚间坐在小圆窗下伏一书台,静静画着完颜亮的画像,试图在回忆中拾起对他的印象。
当画成时,完颜亮的伟岸英姿,勾以细腻和粗犷的线条在画面上展现出来,她端起细看,再提笔点睛,望此,往日的种种在脑海里翻滚,她由此心绪不宁。
新提拔上来的侍女芗芗,是个汉人,她容貌姣好,心灵手巧且善于洞察人心,端着茶水上来时,就轻瞥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清雅,便知道其因何而伤。
“娘子想起往事了?”
清雅笑答:“我,只是忽而想起罢了!”
芗芗莞尔一笑,两只小小的梨涡点在唇角,将茶水端来道:“好罢,娘子想想,心里也舒坦些。”
她抬头,一轮金色的圆月高挂空中,点点繁星闪烁,蓦然回首往事,那是多年前在会宁的城南草场与他一起看星空的场景。可缘起缘落无定数,人生聚散如浮云,她与他都在往前的日子里,不断拥有和失去,亦渐渐忘却了年少的喜欢。
“便就当我,无福在他身边,只配想想吧!”那点泪光,渐在她眼中晕开。
“我嫁到王府这些年,恪守本分,不敢说起关于他的任何一字,我怕伤害了更多人,我怕给雍国府和李家抹黑,因此即便是面圣,他想往前一寸站,我也必得退后一步,保持距离。”
“他们都说,说他骄奢淫逸,说他恶行不断,可每当说起此,我便心疼不止,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难以忘记他,即便是不经常想起,但我无法忘记他。”
芗芗听此言,轻抚了她垂下的乌发道:“娘子,奴明白您的,明白的,您想起他并没有什么错,您如此为家族着想,克己服礼,已然够好了!”
“我是无能的,眼见着被爹爹当做礼品送给表哥,却是挣扎无效,只能默默承受,”她将茶杯握紧再道:“我这副身子,便是爹爹献给他的,当作爹爹的政治工具。”
“即使如此,我也不能认输,即便是伤的深,我也要坚强起来,对得起,母亲生养我一趟,不枉我生长这么大。”
“他若喜欢这副身子,便由着他吧!”
话音刚落,芗芗准备回一句,完颜雍便悄而走入,边走边问:“两人在说什么好玩的呢?”
清雅惊而回头,黑瓷葵口杯自手心掉落,茶水泼洒在刚完成的画上,慌忙之间,她赶紧将画上的水扫了扫,但已于事无补,宣纸被浸透了,上面的人像已然斑驳不清。
“娘子在画什么?”完颜雍凑过去看,只见了一团模糊不清的墨迹。
她笑而回一句:“害,我以为大王要宿在娘娘那里,便闲来无事随意画了。”
“画的是我吗?”
她点点头道:“自然是!自然是,但如今,被大王一吓,这画毁了。”
“改日,娘子好好画罢!现在赶紧睡觉去吧,都三更夜了!”他贴着她的耳朵细呢喃:“为夫有话与你说!”
清雅默然不语,目光黯然失色,慢慢走到床榻边坐着,芗芗见此,引着几个侍女下去。
完颜雍随后宽衣解带,压在她的身上,带些酒气的吻了她的额头道:“清雅,你还想完颜亮吗?今日晖提起他,你必是想起他了,是不是?”
她默然,喉咙处上下微动道曰:“不敢说一丝不想,别个提起时,还会想起罢了。”
“平时不会想就好,娘子,这么多年,你都没有说过爱我,孤王想听你亲口说爱我。”
她回避着,将头轻轻别过去。
“害,大王都一把年纪了,还要听小儿稚言,”
“什么稚言,快说!快说!我要听你亲口说,我才安心,证明你心里只有我。”
她憋了好久才道一句——“我爱你……”。
完颜雍憨态笑起,双臂环住她,在鸳鸯被里,尽情驰骋。
待第二日她腰酸背痛的醒来时,完颜雍已不在,一旁是惜意正在收拾地上杂乱的衣物,她见她醒来,便上前扶她一把道:“大王早早带着几个小郎去后院练习射箭了。”
再服侍着将她的衣裳穿好,贴耳细语问:“昨夜,娘子也没叫奴儿,奴儿也没好意思将那药端进来,那药,娘子是不喝了吗?”
清雅刚睁开双眼,翕张着眼睛坐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
“其实,娘子,国妃娘娘上次一失两子,大王必是想你添个孩儿的,也算是抚慰一番心伤,依奴看,这药大可不必喝了!”
“药继续,此时我不能怀孩儿,”
惜意愕然道:“为何?”
“惜意,姐姐从小便教我,莫要在人失意时得意,莫要在鰥寡孤独的人面前逞热闹,如今,亦是一个道理,国妃娘娘痛失爱子不久,我又是与她最交好,若此时我有孕,她难免会伤心的,咱们做人,得顾及一下别人啊!”
“大王是会开心,但作为女子来说,自己的爱子逝世不久,丈夫便与其他女子有了孩儿,搁谁人不是伤心难过呢?”
惜意听后,觉得她言之有理,便默然退到一旁,继续收拾着衣物。芗芗端了热水前来伺候,又是一番的梨涡浅笑。
“娘子,娘娘请您去赊香园水榭听戏!”
她欣喜问:“听戏?好端端,娘娘为何听戏?”
“娘娘说,今个早上天气阴凉,正寻着看戏了,是娘子爱看的莺莺传。”
“好,我马上来!”
芗芗再答:“娘子,奴最近学了几副新样式的头髻,奴给娘子梳个好看的凌云髻!”
清雅答曰:“这个名字,我倒记得,正是始皇诏后梳凌云髻,三妃梳望仙九鬟髻,九嫔梳参鸾髻。”
“正是!娘子气华,便如汉人女子一般,”
待言罢,芗芗便亲手引她在妆台坐下,先梳顺乌发,挑去分叉粗糙的以剪掉不用,再自额前制一蓬松的发环,围在脸庞的周围,颅顶作辫子,举而为圆环再固定。
点缀无需繁杂,显以端庄大方为主,便选以八种珠宝攒成的八宝坠珍珠钗为饰,额前垂一玛瑙小珠额饰,再取一红色的彩缯围在髻的底端,以作固定。
取金丝坠彩珠耳环一对,选宝蓝镶珠滚边的褙子衣,配月白暗绣裥裙,摇身一转,一副端庄又清丽的形象呈现在眼前。
芗芗道是——“人如其名的样子!”
一分富贵,二分温柔,三分清丽,四分倔强,这正是如“清雅”其名的样子。
三人前后相伴,一路到了赊香园,见了国妃铭璇已然一身浅兰衣摇一小扇,独站在花庭间了,便见着满园芳菲正浓意,不如她娉婷而立,这才是真的“普天壤其无俪,旷千载而特生”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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