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寡王
听执魂将对那人的称呼，那位太子，名字似乎是易蘅？
宋亲卿可以确定的是，他没有见过所谓的冥府太子。
但他能从易蘅身上，觉察到一丝熟悉感。
……毕竟对方身上那种蛮横不讲理的王霸之气，令他印象深刻。
而上一个令他印象如此深刻的，还是寡王。
“诗音姐……”
遥遥传来的呼唤之声，打断了宋亲卿的沉思。
听见委托人常清的声音出现在这街区，宋亲卿有些意外。
但此时的他还维持着人形，怕被少年撞见，他立刻变回了小肥啾。
恰好常清一边呼唤着郑诗音的名字，一边走到了巷口，不经意就看见了巷内的女人和小肥啾。
“你怎么在这？”
“你们怎么在这？”
小肥啾和常清同时出声。
常清挠挠头解释，“因为你和诗音姐都不见了，我以为出了什么意外，就沿着她上下班的路线出来找。”
“我也是担心她，所以跟了一路。”小肥啾回答。
看到地上的女人，常清连忙上前，脱了棉服外套就给对方披上，“你怎么也不对女生绅士些，刚才突然降温，你也不给她变个什么法宝出来！”
“我……”小肥啾哑口无言。
我要说我其实变了，但是被一个位高权重的人给顺走了，你信吗？
好在常清并不纠结这件事，看到心上人昏昏沉沉，面容并不安稳，他很是担心，“诗音姐她……是不是又冲撞邪祟了？”
小肥啾想起这单委托上任接手的爱神，曾提到过关于冥府的事情。
想来作为委托人的常清，应该也对这方面有所耳闻。
它也不用顾虑会吓着未成年，坦白道：“确实。这次的骚-乱还动用了高级别的神明出场，看来，最近这片地区不是很太平。”
闻言，常清吃了一惊，“有这么严重？”
“嗯……”
一人一鸟简单交谈没几句，突然，沙哑不安的女声传进他们耳中。
他们定睛看去，只见地上的郑诗音突然急切地喘息起来，手舞足蹈地挣动着，将少年披在自己身上的衣物抛开。
她分明还闭着眼睛，却像是被梦魇缠住了。嘴上错乱地说着没有条理的词句，她双手慌乱地划动着，像是要把眼前的某种事物驱散开。
常清一见郑诗音这样，条件反射要去握她的手腕，免得她挣动之间弄伤了自己。
但手被桎梏住的瞬间，郑诗音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反而挣扎得更加剧烈，几次险些划到少年的脸。
小肥啾见势不妙，连忙驱动眸中蓝光，将郑诗音包覆住。
它根据当前环境气温和女人的体温，平衡好小环境中的温度，再调整成最适宜的气压和风速，甚至伴随着一些草原鲜花的淡淡幽香。
有舒适的自然环境疏解，郑诗音果然慢慢冷静下来，沉沉进入梦乡。
“嚯！”常清转过来，朝小肥啾竖起大拇指，“你比原先那个爱神强多了！”
“过誉啦，嘿嘿！”小肥啾弯着豆豆眼甜甜回答。
因为少年身体还未发育成熟，还没有足够的体力支撑他的英雄情结。
背着郑诗音走了两个街角，常清就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肥啾也不拆穿，不动声色打开系统仓库，取了三枚师父给的瞬移符，将三人瞬间传送回了常清的家中。
把卧室唯一的床让给女生休息，这一整夜，常清都守在床边，不曾离开过。
直到后半夜，少年昏昏沉沉趴在床沿上，就这么睡着了。
第二天，一人一鸟是被女人的惊叫声吓醒的。
小肥啾睁开眼睛时惊魂未定，胸膛里那颗小小的心脏还扑通扑通直跳。
因为睡了一觉，缓解了昨日的疲劳，小肥啾视力恢复不少。
它看向床上，清晰地目睹郑诗音蜷缩在床角。
女人一脸警惕地看向床边的少年，手里还握着手机，惊慌道：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对我做什么了！我要报警！我现在就报警！”
“诗音姐，别！”
常清手足无措，又不敢上去抢夺手机，怕冲突之间更加惊吓到本就处于应激状态的女人。
女生警惕一些，是好事。
尤其是在全然陌生的环境中醒来，郑诗音会有这样的反应，宋亲卿其实不难理解。
但郑诗音的反应实在太大了，甚至有些丧失理智。
颇有些宋亲卿学过的，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特征。
驱动小环境包裹住女人，小肥啾熟练地调整环境因素，还是顺利把女人安抚了下来。
等郑诗音情绪平缓，常清才耐心地给她介绍事情的始末，包括自己如何担心对方，怎么请来了这只爱神，昨夜又是怎么把她带回了自己家。
听到常清的解释，郑诗音并没有什么好气，更不用说有半点感激的意思。
她掀了被子，一边穿鞋一边板着脸说：“谢谢你们好意。但我不需要。”
常清见她仍有戒备，忙指着小肥啾说：“我一开始也不相信它有什么本事，但我昨天都见识到了！它真的很厉害的！”
“再厉害，也不过是个爱神。”
当今人间大多数人已经适应了神明的存在，有人抱着敬畏之心，有人则将信将疑，但无人还会对此感到诧异。
郑诗音则是其中，不信任神明的那一类。
“先前为了处理这些事，我甚至请过一位死神。连死神都没解决的事，靠爱神？”
女人哼笑一声，满脸不屑，起身就要离开这间卧室。
“可能是那位死神没什么本事？”常清仍想挽留，“毕竟我先前还请过另一位爱神，那位爱神就很没用。”
小肥啾听着两个人类疯狂diss自己的同行，用翅膀抱着小小的身体，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战火延伸到自己这边。
“那位爱神也是男人吧？”郑诗音停住脚步，突然问。
常清一怔，点了点头。
“果然。”郑诗音嗤笑，翻了个白眼，“男的没一个好东西。”
说完，女人离开了房间。
卧室内的空气一时凝固。
常清看了眼小肥啾，艰难开口：“她其实是在骂你，对吧？”
小肥啾眨眨无辜的豆豆眼，“我以为是在骂你？”
“……”
“……”
虽然郑诗音对他人的戒备心极重。
但一个心怀对仰慕对象的怜爱，一个满脑子爱与正义。
一人一鸟还是达成了共识，担起了保护美女的责任。
于是，郑诗音所在的剧团成员们惊讶地发现，他们这位首席女演员，近来上下班，会有一个少年带着他的宠物鸟，风雨无阻地护送。
一开始郑诗音总会骂骂咧咧，十分抗拒。
见她如此反应，少年一开始还很受伤。
但到了后期，少年则有些没皮没脸，除了把与她的距离越拉越长，在护送路上，甚至载歌载舞了起来。
有的时候举着巨亮的镭射灯，恨不得大半夜街头蹦迪。
有的时候扛着播放动感舞曲的音响，边走边随着音乐摇头晃脑。
明亮的光线和热闹的噪音，是对深夜尾随者最好的震慑。
虽然很吵，但郑诗音意外发现……
居然挺有安全感的。
他们与她保持着遥远的距离。
但所有人都看得出，他们与她有关。
这种陪伴刚开始的时候，还让郑诗音不是很适应。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也许是发现有了少年的陪伴，她这一路确实安定了许多。
慢慢地，郑诗音开始卸下心防。
放下戒备的第一个信号，是在那一天。
天上突然下雨，郑诗音没有带伞，站在屋檐下本准备打一辆车回家。
走到剧场门口，却看见地上躺了一把透明伞，伞上贴着纸条，写着：给郑小姐。
她突然就不想打车了。
撑着伞走在路上，她没有回过头，但她知道，少年就在她的身后。
拐过一个路口，她站着没有走，直到少年带着鸟小跑过来，险些与她撞上。
没料到郑诗音会停在这里，常清吓了一跳，但还是慌张道歉：“不好意思诗音姐，我不是故意出现在你眼前的……”
郑诗音却没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反而问：“你不用上学吗？”
“啊？”常清愣住了。
他没想过她会问关于他的事情。
就好像，对他的事情感到好奇一般……
郑诗音默许他与她同行。
这一路，常清格外紧张，磕磕绊绊地给郑诗音讲他辍学打工、又意外在剧场听到她歌声，被治愈心灵的故事。
少年不知道的是，在小肥啾的系统雷达上，象征委托人的红点，并肩的位置，出现了一个绿点。
虽然绿点闪动的频率并不高，但它出现了。
说明，郑诗音终于对少年，有了意向。
两个人互相心动，彼此又有分寸感。
作为爱神的宋亲卿，任务到了这里，已经可以圆满结束了。
但宋亲卿就不点击完成任务，就不结算，就不领赏。
因为那个导致郑诗音陷入无尽应激状态的邪祟，还没有处理。
虽然处理这种从冥府逃出来的东西，是死神们的责任。
可在宋亲卿的理解中，这玩意让他的委托人不幸福了，那解决它就是他的责任。
也许是上次冥府的高级神明们大动干戈的排场，让这邪祟心生忌惮，它着实消停了好几天。
但冥府神明们低调下去之后，它就又开始蠢蠢欲动。
它再次出现的时机，比宋亲卿料想得还要早。
也许是养精蓄锐，那邪祟竟有了额外的能力。
这回犯事，它趁着夜里，直接离开街区，去到家中骚扰了独居的郑诗音。
在郑诗音尖锐的惨叫声中，常清和小肥啾赶到她家门口。
彼时她吓得花容失色，浑身颤颤巍巍。
而那邪物，远远感应到小肥啾的神骨，早已逃之夭夭了。
“梦……”郑诗音哭诉道，“梦！那个人，要我死……要我去陪他……”
“谁？”常清忙问，“你告诉我们，也许，爱神有办法镇魂！”
啊？
区区爱神还有这样的功能？
我怎么不知道？
小肥啾傻眼。
但对于过去发生的一切，郑诗音依旧缄口不谈，大概是被伤透了，无法打开自我防御的枷锁。
小肥啾有些看不下去。
它见不得郑诗音继续受伤，也见不得少年因郑诗音的抗拒，而不断自责。
驱动小环境，它让郑诗音在一阵微风中，看到少年藏在口袋里的黄符。
“这是什么？”郑诗音含泪问他。
常清一开始还遮遮掩掩，找各种话题借口搪塞，却被郑诗音厉声逼问。
“为了驱邪祟，我找过不少方法。你瞒不过我！你告诉我！”郑诗音说。
常清只好和盘托出：“这是引邪的咒术，我从一个法师那儿求来的。至少在你身边时，我不想让你遇到危险，至少，我可以代替你……”
郑诗音难以置信，“你为什么这么傻？”
“我找过爱神的，但它非不给，说它不会允许我用这么邪门的招术。我没办法，才去找法师，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确实很傻……”
“我不是说你找法师很傻！”郑诗音抽泣着，用手掩面，“我是说……为了我，这样……很傻……”
常清理解了她的感受。
他伸出手，又不敢触碰她，只是克制收回，“不傻的。”
他说：“我觉得值得，就够了。”
见二人说开，郑诗音也总算有彻底放下心防的苗头，小肥啾趁热打铁，说：“你放心。那法师给的符咒没用，常清不会出事的。但他说的没错，究竟遇到了什么事，你告诉我，作为神明，我至少知道该怎么解决。”
哭泣了许久许久，郑诗音都没能说出完整的一句话。
也许是为了发泄这长时间的积怨，她哭得几乎脱力。
直到情绪发泄完毕，她才起身，为二人翻出一张大学毕业合影。
指着照片上一个男生的头像，郑诗意颤抖着、勇敢地，说出了她的故事。
随着故事脉络逐渐在小肥啾脑海中变得完整而清晰……
宋亲卿也明白，作为爱神，要彻底解决这件事，他尚且没有这样的权限。
这回，他得背地里违抗师兄一回。
他需要和死神联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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