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他想要这个人
他的背上,有一朵完整的雪莲图,高雅素洁,洁白如玉。
这刺青,是她亲手刺上去的。
那时,她和风曜在朝政上意见相左,难得闹了矛盾,继而开始冷战,谁也不肯先低头。
印象中,那是风曜第一次和自己对抗,似乎也是撕破脸前的唯一一次。
就是在那几天,她和宸宸却前所未有地亲近,这种亲近有别于往日她所认为的亲情,似乎又多了点儿别的,在某一时刻,甚至达到了暧昧的程度。
或许是因为感情不顺,宋汐便将注意力转到了亲人身上,想在这里得到些许安慰。
两人上朝下朝都是一起,除却夜里分房而睡,也是隔壁的距离,整日腻在一起,午间还抵足而眠。
两人午睡时,甚至只着里衣,虽然盖着两条薄毯,躺在同一张榻上,在外人看来,也未免太惊世骇俗了一些。宋汐倒是毫无顾忌,从小到大,她都习惯了,不过,自从她和风曜确立关系,她便和宸宸保持了一定距离。此次因着和风曜冷战,又没了顾忌,也有气气风曜的意思。她知道,风曜素来不喜欢风宸,这也许是天家子弟难以亲厚的通病吧!
宸宸倒是十分高兴,看得出来,他对于她此前刻意的疏离很是介怀,可能碍于她的颜面,平素倒没表现出什么不满,此刻见她主动亲近,高兴得合不拢嘴,眼角眉梢都是动人的春意。
她有一次听见宫婢暗地里议论,说,“殿下这几日莫不是有什么喜事,显得容光焕发,格外美丽,让宫里的奴才都看直眼了。”
当时也没往心里去,如今看来,他的喜事是否就是自己的亲近?
这刺青就是那期间刻上去的,她跟他住在一个宫殿,朝夕相处,发现他每日里都有写雪莲赋,画雪莲图的习惯,简直就像是古之圣人一日三省吾身般地认真庄严。
她当时被他的虔诚和执着打动了,或许还有和风曜置气的成分在。
风曜,你不在乎我,自有人在乎我,同样是宗亲,你只会跟我怄气顶嘴,宸宸却对我千依百顺,甚至每日写一遍我为他作的《雪莲赋》。
就是在这种心思的驱使下,她鬼使神差地开口,“宸宸,既然你这么喜欢雪莲,我给你刺一朵雪莲刺青如何?”
他当时惊呆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应。
宋汐以为他不愿意,挥挥手说算了。
他立即握住她的手,说:“要的!”而后非常效率地招来侍从准备刺青道具。
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他半裸着身体躺在软榻上,任由她沾着染料一针针在肩背上刺下“永恒”的烙印。
刺青总归是有点疼的,但他至始至终都微笑以对,侧目望她,目光柔软的都要化了。
青丝雪肤,绝丽绽放的雪莲,那景象简直不能再美。
也就是在这时,风曜不知听到了什么风声,匆匆闯进了风宸的宫殿,因为盛怒和急切,甚至伤了两名侍从。
在旁人看来美不胜收的刺青图,在风曜眼中,竟觉无比刺眼。
他死死瞪着两人,眼神简直像要吃人,但他终究没有发作,反倒是冷静了下来。三两步走到两人跟前,将自己拦腰抱起,一言不发地走离了大殿。
当时,她嘴角漾起的是胜利的笑容,也就忽视了,身后的风宸,望着他们的背影是怎样地伤心失落。
她的示威还是很有效果,过后,风曜主动向她道歉,此后,几乎是百依百顺,当然了,她对他也是百顺百依。
至于那个刺青的午后,没有人愿意再回想,除了风宸。
至于那个刺青,她过后总觉得不太妥当。
古代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是不应当有所损毁的。
只有青楼艳妓,伶人戏子之流才会在身上刺青,乃至于罪犯,也是在脸上刺字已示屈辱。
故而有身份的人,极少有人在身上刺青,这就好比一个印记,一个烙印,标注着所有权,或者将人钉死在某个尴尬的位置。
情人间还可以说是情趣,亲人间,却不太妥当,反有侮辱戏弄之嫌。
风宸的身份何其尊贵,自己怎能因一己之私,在他身上落下这样的痕迹,日后不得已袒露身体,这样的东西,又会给他招致怎样的非议?只怕还会有损国体。
于是,她对他道:“宸宸,那刺青,你找个人替你洗掉吧,留在身上不好。”
他愣住,几乎是有些无措地问,“怎么不好?”
她脸色严肃,有些嫌弃地开口,“你什么身份,怎能让这样的东西留在你身上,落人诟病!”
他噎住,低着头,不再多说。
现在想来,那时的自己,多么过分。
明明是自己刺上去的,却又以如此强硬的姿态命他除去,竟从未想过,他的意愿。
因为不了解他的爱,总是在不知不觉间,伤他太深。
现在她还是不能理解他的感情,怎么会爱上自己的亲姐姐。
却多多少少能体会到他对自己的爱,深沉的,压抑的,至死不渝。
背德逆伦,一段注定无法善终的感情,这些年,他到底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
亏她这样愚蠢,还担心他倒打一耙,因皇位而与自己对立。
因此对他处处防备,处处针对,生生逼反了他。
挚爱之人的怀疑猜忌,针锋相对,这就好比在拿钝刀剜他心尖上的肉啊!
即便如此,他最后还是应自己所求,放弃了唾手可得的皇位。
可见,他争得从来不是皇位,而是一口气,或者是为这份埋入土中的爱情正名。
她最终叹了一口气,轻轻将他拥入怀中,像幼时那样,拍着他的背,顺着他的发,“宸宸,真相为什么会是这样……”
风宸醒来的时候,仍旧闭着眼,感觉到光刺激着眼皮,神智尚有些恍惚,怀中很温暖,一种由内而外的,前所未有的放松,舒适,这或许和昨晚上的宣泄有关。
他心中住了一只野兽,源自对她的爱,深沉,压抑,经年被他关在内心深处的牢笼里。
每当午夜梦回,那只狂兽就会在笼中叫嚣,昨日里尤其疯狂,似乎随时都要撕笼而出。
或许,已经出来了,他感觉到眼角的酸涩,又是哭过了吧!
自从岚岚去后,他每每都会在梦中哭泣,为此,他将房中的人打发到院外去。
但他即便哭,也哭的压抑,隔着一堵墙垣,他的情绪并未让人所查,除却池一。但这是心腹,他也没想着能瞒过所有人。
昨夜的爆发,也许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他还保留了一些记忆,那个梦,以及,梦的后续。
他梦见岚岚走了,又回来了。
她拥抱他,安慰他,还说会永远陪着她,美好得就像是一个梦。差点忘了,这本来就是梦,所以他才放心大胆地宣泄。即便如此,他还是没能得到一个答案。
稀里糊涂地活了许多年,到头来,还是得继续糊涂下去呵……
意识自遥远处一点点回笼,风宸慢慢睁开了眼睛,他向有光的地方望去,洞外阳光正好,洞内也显得十分明亮。
篝火已经熄灭,余温蒸腾着空气,舒服得让人连毛孔都张开了。
怀中的温软更加清晰了,他微微皱一下眉头,低眸,往怀中一看,正好看见宋汐沉睡中的容颜。
论长相,她真的长得不太好看,皮肤不够白,鼻子不够挺,眉毛不够细,下巴不够尖,往人堆里一放,绝对是属于路人乙,路人丙的那种。
唯一说得上的亮点,就是她的眼睛,跟岚岚一样,是丹凤眼。形状也没那么好看,但她的眼神很漂亮,一种由灵魂折射出来的神采,不时流露出来的霸道强势,睿智沉静,让人着迷。这些特性,岚岚也有,但她比岚岚更加邪性,更加散漫,也更加嬉笑无度,不顾及旁人的眼光。
但就是这么一个人,昨夜里,却唤起了他心中的狂兽,又成功地平复安宁。
这种本事,原本只有那一人才有。
昨晚抱着他的,是她,安慰他的,也是她。
他可以肯定,换做任何一个女人,他都不会为之蛊惑,产生这样的幻觉,为什么是她就可以了呢?
他不相信,完全没有关系的两个人,能多次给他造成一个人的错觉。
宋汐,宋汐,你真的只是宋汐吗?
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脸,细致温柔,心里也仿佛被净化一般地祥和宁静。
他发现,若自己不去想她是宋汐,他甚至是享受这种感觉的,春风拂面般的舒适,带着些许忐忑欢愉。
闭上眼,那人的容颜与眼前之人重合了,不去想截然不同的身体,两具灵魂,在他脑海里完完全全地重叠了。
风宸的下颌无意识地微低,就这样闭着眼吻上她的唇!
一开始只是贴着,像是怕惊扰什么,又似做贼心虚地忐忑,亦如他过去,无数次偷偷地亲吻那人。
无论偷吻多少次,仍旧生涩得一塌糊涂,却意外地虔诚干净。
他以为,他会一直这样,单方面地偷吻,直到他悄悄结束这个吻。
没想到,对方却毫无预兆地开始回应了,她很热情,也很娴熟。
这是一个带着感情的吻,让他震惊之余,便是无尽地欢喜,这一瞬间的激动,让他忘记了一切。
他忍不住伸出手紧紧拥抱她,贪婪地获取她身上的气息。
他从不知道,亲吻可以这样火辣热烈,简直快要将人融化了。
情动,让这个吻,显得极尽缠绵。
吻终于到了尾声,他睁开了眼睛,被*熏染的眸子显得雾蒙蒙的,如晨雾罩初春,显得意外美丽。
她放开了他,转而埋入他的脖颈,他伸出的手,紧紧扣住她的后脑勺,像是要被她镶入自己的身体里。
他不去想岚岚和宋汐是不是两个人,他只知道,他想要这个人。
眼睛会骗人,感觉是不会骗人的,他要跟着自己的心走。
也许是他太用力,引起怀中人的不满。
“淳儿,不要闹了!”
含糊的呓语却让他整个人如置冰窟,他僵硬地低头,果真见她闭着眼睛,还在睡觉,方才的一切,只不过是本能回应。
她将他当做了淳儿,所以才这样肆无忌惮地吻他。她的情谊,也是对那个人的。
他想起,他有几次听见她和淳儿亲热,他们怕是什么都做过了。
想到此,风宸眼里一酸,几乎又要热泪盈眶。但他终究是风宸,自制力太好,清醒的情况下,哭不出来。
在感情的角逐中,他似乎总是晚来一步。
以前和风曜,现在和淳儿,先得的那个人,总不是自己。
他有太多顾虑,在彷徨犹豫中,错失了良机。
但淳儿和风曜不同,风曜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而那个少年,那样纯真美好,爱她胜于一切,仿若,支撑他整个生命的唯有宋汐。
他的爱,让宋汐温暖,让宋汐快乐。
这是一份值得期待的爱情,他也曾深深羡慕甚至祝福过。
但要他为此放弃自己的爱情,可能吗?
不可能,他已经失去了一次,不会再错失第二次,即便是与整个天下为敌……
宋汐在说完这一句,也觉得有些不对,她早就在半梦半醒之间,感觉有人亲她,第一反应就是淳儿。因为只有小家伙才会在清晨偷偷地吻她。
但是她很快想起来,淳儿已经和她失去联络,那么这个人是谁?
她猛地睁开眼,果真对上风宸那双秀丽的眼眸,他的目光,深邃而专注,看得人有些心惊。他的手,甚至还搁在她的肩上,两个人成搂抱姿态,贴的不能再紧。彼此的肌肤温暖着彼此,一时间竟分不清谁的肌理更加细致,宋汐有一瞬间地慌神。
昨夜里,之所以抱着他继续睡,一来是心疼他,二来也是怕他再次受寒发烧。她没想到他会这么快醒来,她以为自己能先一步醒来,整理好现场呢。
反倒是风宸,见她醒来,微微一笑,秀丽的眼眸弯成好看的弧度,眼睛里还有些许朦胧的水光,笑起来真是盈盈动人。
他不慌不忙地松开手,支起半个身子,然后拿起一旁的衣物递到她的手里,关切地说道:“早上凉,先把衣服穿上。”
宋汐看了看手中的衣服,又看了看已经在穿衣的风宸,一时间有点蒙。
他怎么可以这么淡定,他们两个是赤身*地睡了一晚上吧,刚刚也是热情地来了一个法式热吻吧!为什么他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明明此前他都很介意,还总是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
难道这一切都是幻觉?
不过他在穿衣服啊,而且他的嘴唇这么红肿,这是她咬的吧,咬的吧!
风宸穿好了衣服,见她还愣在原地,不免伸手在她额头上探了探,颇有些担忧道:“不舒服吗?要不我来帮你吧!”说罢,拿过她的里衣,作势要给她穿上。
宋汐终于回神,一把从他手里抢过里衣,一张老脸有些挂不住,咳嗽了一声,道:“不必,我自己来!”
“好!”风宸笑笑,也没争辩,只是温和地看着他。
他就像是一个君子,助人为乐,也不强人所难。
但是宋汐有些耐不住了,“你能不能转过去。”
其实他的目光一点也不色,温和坦然,要是平素,宋汐身经百战,又脸皮厚的,只有她调戏别人的份,没有别人调戏她的份。让她在一个男人面前穿衣服,那是小菜一碟。
此前在客栈里,可不就是这样!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她也不知道哪里不同。被他这样温柔的注视,只觉得心里发毛。
或许是昨晚上的事情,给她的震撼太大了吧,即便自己现在是宋汐,他未必发现自己的身份,一想到养了十几年的弟弟深爱着自己,她心里怎么就那么膈应。
“好!”风宸乖乖地掉转过头,再乖顺也没有了。
这样子,让她想起了过去的宸宸,也是对自己千依百顺。
这个意识让她打了个激灵,不敢再深想。
穿好衣服,宋汐这才面对风宸,风宸转过头来,温和一笑,显得风度翩翩,“昨晚上,辛苦你了!”
宋汐反问,“你不生气?”
风宸似听了什么笑话,愉悦地笑出声来,声音清朗动听,有如玉珠落盘,“我为什么要生气?你豁出性命救下我,又彻夜不眠地照顾了我一个晚上,我该生气?”他顿了顿,似回忆,道:“昨晚上,我忽冷忽热,到最后确实冷极,若非你为我取暖,我只怕凶多吉少,我当感激你的。”
他深深地望着她,言语真挚,神情坦然,宋汐竟无言以对,半响才道:“你不会觉得我占你便宜?”
这话一说出来,她简直想咬了自己的舌头,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风宸摇摇头,“要说占便宜,你为女子,我为男子,应当是我占了你的便宜,毁了你的清誉才是。”
宋汐心道,你长什么模样,我长什么模样啊,找一百个人来评理,那也是我占了你的便宜啊!他这样颠倒黑白,宋汐也没和他争,人这找台阶给他下呢!只半开玩笑道:“我这样的人,有何清誉可言。”
她本意是自己根本不在乎,她不是这个世界卑微得只能靠贞洁获取婚姻存在感的女人,她我行我素,不在乎这一层处女膜。她即便声名狼藉,也一样过的自在逍遥。
但是风宸却误会了,他以为她是说她和淳儿的关系,乃至于过去的错爱,他便严肃了脸色,握住她的手道:“不要这样说自己,你是好的,很好的。”
宋汐被他的庄重惊住,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干巴巴地一笑,“我也是随便一说,你不用太认真的。”
他应了一声,未置可否。
宋汐觉得他很不对劲,仔细看了看他的脸,
要说以前的风宸,要死不活,现在的风宸,给她的感觉,就是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她小时候一直幻想,长大后的宸宸会是什么模样,小时候钟灵毓秀,长大了,自然也是爽朗清举,龙章凤姿。
不想他为情所苦,虽然姿容甚好,却郁郁寡欢。
眼前的宸宸,就好像长成了自己幻想中最完美的样子,风姿特秀,神情亦佳,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让人如沐春风的气息。
这转变,简直就是一夕之间完成的,太不可思议了,让她有一种如梦幻泡影般的不真实感。
而他对自己的态度,也值得推敲。与先前,天差地别,简直像自己又回到了作为风青蓝的时候。
宋汐开始严肃地思考,是什么促成了他的改变。虽然她乐见他的这种变化,但是不知道原因,让她难以心安。她总是习惯掌控全局,未知,存在太多不安定的因素。
但她也清楚,这些是问不出来的,只有她自己慢慢去挖掘。他这种温和的态度下,隐藏了多重的心思,还不得而知呢!
宸宸,我已然知道你爱我,那么,除此之外呢,你还瞒了我什么?
思忖间,风宸忽然开口,“能帮我一个忙吗?”
宋汐抬起头看他,“什么?”
风宸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什递给宋汐,“找一个空旷的地方将信号发出去!”
此地离青州极近,苏澈势必早就派人在附近接应,只要他发出信号,他的人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这里。
宋汐接过,发现是一根细长竹管,造型简单却做工精细,还用蜡封过!也避免了掉入水中,造成损毁,当真想的周到。
“那你在这里等我!”
“好!”他应道,目送着她离去。
宋汐即便背着身,都仿佛能感觉到他胶黏在身上的视线,有一种清醒的温柔。
这不像是,看一个替身的眼神。
宸宸,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还是,你发现了什么?
……
风隼一路马不停蹄,终于在天黑前赶到了下一个城镇,他找了最好的客栈下榻,又请来镇子里最好的大夫,那人持续高烧不退,把他担心坏了。生怕了好好地人儿给烧成了傻子,他简直比紧张自己还要紧张那漂亮得好似搪瓷娃娃的少年。
风隼这忙里忙外的热乎劲儿,看在墨烟眼中又是另一番做派。
他跟了风隼三年,其间,风隼身边也来去许多漂亮少年,头一次见风隼这么热切。这病的是他爹还是他儿子啊!这紧吧的。
大夫把了脉,开了药,说是没有生命危险,风隼还是不放心,亲自守了大半夜。到底是上了年纪,禁不起太折腾,后面实在是熬不住了,这才让属下守着。
至于墨烟,他靠的是脸蛋吃饭,自然不会为了这么个不相干的人熬坏了自己的气色。虽心中不满,但还是早早的睡了。那少年即便病怏怏的模样,尚且美得心惊,他可不能自毁长城。
第二日,侍从来禀,说是那少年醒了。
风隼火烧火燎地赶过去,连早饭也来不及吃,到了门口,不禁放轻了脚步,整了整衣冠,放轻轻推开了门。
少年已经起来了,身上穿着单薄的裘衣,一身素白,衬得他整个人宛若冰雕玉砌般的洁净。
他站在窗边,一手撑着窗沿,呆呆地望着窗外。
窗外不过是些再普通不过的街道,拥挤喧嚣,充满了市井的粗鄙庸俗。但少年的目光,却让他好奇,下面有什么能引起他的注意。
他人长的美,侧面的线条,优美的不可思议,静静立于窗边,美得就像一幅画。
他眼帘微垂,脸色还带着病态地苍白,这样子真是楚楚可怜,让人巴不得将他捧在手心里可劲儿疼。
风隼想,世间怎么会有这么招人疼的少年呢!
明明是背景单薄,他竟觉得,这幅画面,完全不输于当年他初见时的风宸。
窗外的喧嚣,市井的流气,仿佛都被这个人净化了一样,连空气都变得清新起来。
良久等不到少年回应,风隼想,也许是他推门的动作太轻了,也许是少年太入神,虽然这幅画面很美,但是他渴望与少年交流,渴望他的眼中映入自己,遂清了清喉咙,用自己认为最温和的声音问道:“你可感觉好些了?”
闻言,少年一震,缓缓转过脸来!
他知道少年长的很美,他捡到他的时候,就曾为之惊艳,但他不知道,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会令他如此震撼。
少年是桃花眼,睁开眼的时候,形如桃花瓣,瞳仁很亮,逆光的时候,眼睛里似乎蕴含了许多层眼色,眼尾长长地挑上去。当他的瞳仁慢慢地从侧面移到正面时,这微妙的一转,就自成一种风韵,天真的风情,完全不自知的美魅。
就这么一个不经意的眼神,却摄了风隼的魂魄,他心如擂鼓,咚咚地响着,内心是前所未有的活跃激荡,一下子仿若年轻时十几岁。一种久违了的狂热和激情,那是属于他逝去的青春。
他,对这个见不过两次的少年,产生了爱情。
而这个少年,只用了一个眼神。
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过去三十几年,他从未有过的感情,在这个少年身上,毫无预警地爆发了。
风隼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少年疑惑地看了他一阵,主动开口道:“你是谁?”
清脆的嗓音,还带着病态的沙哑,但听在风隼耳朵里,好比天籁。
他总算是回了神,强抑住内心的激荡,尽量拿出自己最好的风度最大地耐心,他和善地笑道:“你昏倒在路边,可能不知道,是我救了你。”
这个英雄救美的邂逅真是再烂漫不过,由救美恩人过渡到情人,似乎也足够水到渠成,他有很多段露水姻缘都是这么来的。
少年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似乎反应有些迟钝。
风隼忽然想起,他烧了一天,会不会烧坏了。
就见少年忽然向自己走了过来,风隼又忍不住心如擂鼓,他的很想张开双臂,去拥抱他,但少年却在离他几步之外停住了步伐。他清淡的目光落到自己身后的两个侍从身上,有些不满地开口,“他们拦着我,不让我出去。”
风隼愣了一愣,似乎没想到他是这种反应,不应该是对自己感恩戴德,然后为自己风采所折么,怎么醒来了就要走?心里这么想,风隼却面不改色,微笑着安抚道:“你还在生病,应该多多休息。”
少年转过头,直直地看着他,“我要找我哥!”
原来是与亲人失散了,此地离函谷关几百里,他的家人短时间也找不到这里来。他既看上了这人,就不希望他在和其他人有什么瓜葛,尤其是所谓的家人。正经人家,好好地,有哪个愿意让自家的孩子给人作男宠。且他细皮嫩肉,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听说函谷关附近多贼寇,不定是怎么走失的呢!
风隼遂道:“你不要急,好好养病,你哥哥,我回头再帮你找。”
说话间,风隼想去牵他的手,却被少年躲开,“我要自己去找。”
他看着他,眼里有种明显的对抗,不是勇敢,更像是初生之犊不畏虎的无知。但这种表情由他作出来,便显得分外可爱。
风隼遂耐下性子问道:“你知道你哥哥在哪里?你又要怎么找?”
这少年实在是单纯得紧,不谙世事,似不食人间烟火。不是天生智力有却,就是被保护得太好。这样也好,好糊弄。
少年沉默,眼里有些暗淡,良久才憋出一句,“你带我回到我来的地方,我在那里等,我哥会回来找我的。”
风隼眼也不眨道:“这里与函谷关很远,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你哥找不到你,说不定早就走了,你回去必然扑空。”
少年果真急了,“那怎么办?”
“这样吧,你告诉我,你哥在哪儿,我派人去找,找到了再带来见你。”
皇家的人,阳奉阴违,寻常人,总是被坑了,还要帮着数钱的。他不仅要这少年的人,还要他的心。为此,他不介意拿出十二分耐心,将戏做足了。
少年果真惊喜,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
这小模样看得他心里痒痒的,温和道:“当然是真的。”
少年真的单纯得可爱,涉世未深,便也相信了,斜着眼睛回想,“我记得,我哥说过要去青州。”
青州?可他走的却恰恰是相反的路,风隼暗暗想着,面上却是一笑,“我办完事,正好也要去青州呢,你告诉我,你哥长什么模样,我派人去找,找不到,我再亲自带你去青州找如何?”
少年忙不迭点头,眼里是真的感激,“谢谢你。”
到底是尔虞我诈惯了的,这一声谢,风隼倒听得一点儿不惭愧,只是让侍下去取笔墨纸砚。
这当口,他终于能问少年的名字,心里有着几分难抑的热切,“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沉默片刻,最后还是小声地说道:“我叫淳儿。”
他本是不想说的,但还得仰仗对方寻找哥哥,便不得不说,也算礼尚往来。
他又问,“哪个字?”
“淳风的淳!”这个字,叶微曾教过他,他还知道怎么写呢!
风隼扬眉笑道:“淳儿么,真是好名字,很配你。”
淳儿也笑了,几乎是有些天真地开口,“那大叔叫什么名字?”
闻言,风隼的笑容僵硬了,忍不住摸了一下自己的眼角,他很老么?不笑的时候,其实很年轻,笑起来,也没有老到哪里去。只是终究上了年纪,昨晚上又没睡好,形容稍稍憔悴。而淳儿,看着不过十五六岁,也只是看起来。他的眼神如此清澈,面容稚嫩犹如孩童,这一声叔叔,其实叫的也不唐突。
但是风隼受不了,他喜欢他,想做情人来疼的,这就太扫兴了。他心里不高兴,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只是略有些尴尬地开口,“你我一见如故,不用如此生分,我姓风,你便叫我一声大哥吧!”
其实他是想让淳儿叫他的名字,但他这一声大叔喊出来,这便让他拉不下这张老脸,遂退而求其次,而大叔,风隼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的。
淳儿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静静地笑,他笑的很美,便让人忽视了他的无礼。
属下终于拿来了笔墨,在桌上铺开,研好了墨,风隼提笔,望向淳儿,“来,说说你哥长什么样儿?”
这人还是要画的,一来做做样子,取得少年信任,二来,让下属留意,万一真的遇到这么个人,可要避开才好。或者干脆除了,免却后顾之后。少年日后,只要依靠他一个人就好了。
淳儿巴巴地站在桌边,歪着脑袋,细细回想,“我哥啊,我哥长的可好了……”
淳儿说了一大堆,皆是美好之词,可以看出那个哥哥在他心中的地位。但就是太美好了,没个具体形象,倒是让风隼无从下笔。
风隼只好引导,“你哥是长眼,还是圆眼,鼻子是塌,还是挺,嘴唇是厚是薄……”
如此这般,折腾了一个时辰,废了五张纸,总算是是画出来了。
淳儿端着画纸,还有些不大满意,“有点像我哥,但是没我哥好看。”
风隼问,“哪里不像?”
淳儿道:“眼睛不像,哥的眼睛会说话,可好看了。”
宋汐其貌不扬,最出彩的就是那双眼,尤其是眼神,简直成为点睛之笔。摆在画纸上,实在是平凡到了极点。
风隼看着画像,嘴角直抽抽,这就是被他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哥?在他看来,这样的人,连给自己提鞋都不配。他又不禁怀疑,这真的是淳儿的哥哥么?两兄弟长的也太南辕北辙了吧!
搞定画像一事,风隼已经饥肠辘辘,淳儿的肚子也不合时宜地大叫空城计,要换做旁人,风隼定然觉得粗鄙没有教养,但对象是淳儿,他只觉得憨直可爱,遂牵起他的手腕,“走,我带你去用膳。”
但是淳儿没动,风隼只得回过头看着看他,“怎么了?”
淳儿抬起头,皱着眉,很严肃地开口,“你不要牵我。”
风隼笑,觉得他小题大做,“这有什么?”
淳儿很认真,很执拗地开口,“我不喜欢。” 360搜索 Μiao-Bi/Ge. com 重生之枭后风流 更新快
他只喜欢宋汐牵他,别的人,一概不喜。眼前人虽然一直很和善热心的样子,他心里头却有些排斥,本能告诉他,这个人远没有看起来这样的好心。
风隼一愣,淳儿趁机甩开了他的手。
风隼第一次被人这样甩脸子,不悦地皱眉。他觉得,他对这个少年已经足够容忍纵容了,但是,他未免太得寸进尺了一点。上位者,到底有不可折辱的尊严。
淳儿则倔强地看着他,气氛一时有些僵持,直到一个柔媚的声音响起。
“主子,您怎么还在这儿?哟,小美人醒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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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布局的宸宸,等着入瓮的女主,美美哒的,倔强地淳儿~嗷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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