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不知廉耻 改补
陈栋几乎是大步跑到他身边,到了近前,又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停在与他三步之遥的地方。↙八↙八↙读↙书,.※.o◇
厉淳一身素白,脸若桃花,整个人宛若冰雕玉砌般的洁净。
乍一看上去,万分地惊艳,可是只要对上他的眼睛,感受到他眼里蚀骨的冷漠,你就会望而却步。
这是个浑身散着冷酷气息的人,身上还有着一股杀气,他在拒绝着人的靠近,也不愿被人靠近。
可陈栋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人,本身就带着煞气,厉淳身上的杀气对他而言,反而不那么明显了,他的视线牢牢地钉在对上的脸上,只觉得他艳光慑人,他禁不住心如擂鼓,激动得都结巴了,“淳儿,你,你来了!”
厉淳淡淡看了他一眼,垂眸掩去眼中的异色,微微地点了一下头。
这一刻,他收敛着自身的冷酷,尽量把自己当成一个陌生人。
他安静地来,必然想安静地离去。
在这个过程中,不愿生出任何意外。
这个村子里,有着美好的回忆,理应静谧地缅怀着。
接收到他的目光,陈栋耳根都红了。
一旁的陈母也走了过来,疑惑地看着厉淳,“这,这是是淳儿?”
脸还是那张脸,可给人的感觉确实完全不同了,竟让她不敢确认。
厉淳将目光转过来,陈母不由得心头一怵,慌忙低下头来。
对上他的那双眼,竟让这个老实的妇人紧张得连手都不知道怎么摆了。总觉得对方身上有一种贵气,与她们这些底层人是完全不同的,让她混不自在。
就好像她见过的那些官老爷,路过时,她们都要低头避让的,若是不小心看了一眼,被对方捉住了,是会被打板子的,那种心惊肉跳,惶恐不安。
她不知道淳儿身上怎会有这种气势,但人总是屈从于本能。
不容儿子多说,她已然绷紧了皮肉,不敢造次了。
陈栋生怕陈母言语无状,冲撞了厉淳,忙道:“是淳儿,从前他失忆了,如今,什么都想起来了,他是儿子的贵客。”
言下之意,提醒陈母不可将淳儿当傻子一样对待了。
陈母是个伶俐人,有了方才的感觉,儿子再这么一说,哪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人来头定然很大,此时此刻,尽管他还是淳儿,她已然不敢将他当做同一个人对待了。
面上的客套还是得做的,陈母只得抬起头来,陪了笑道:“来的正好,家里做了好饭好菜,一起回家吃吧!”
陈栋正有此意,闻言,热切地看着厉淳。
厉淳在陈家村也就陈栋一个“熟人”,思忖片刻,便点了一下头。
其实吃不吃饭,都无所谓,可是来到这个熟悉的地方,见到熟悉的人,他的心便软了一下。
不想拂对方的好意,好似回到了当初的陈家村,村民也是这样热情淳朴。
回去的路上,陈母自觉地走在前面,一来儿子想与对方许久,二来,面对厉淳,着实让她不自在。
陈栋有一肚子的话想跟厉淳说,每每看见他那张冷脸,却不知道怎么搭话。
如今的厉淳,周身散着的一种化不开的冷气。
不是对人的嫌恶,而是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他相信他是无意,却无形中打击着人的热情。
眼见到了家门口,陈栋仍没有与他说上一句话,不由得有些挫败。
很快,他进了屋中,看着桌上热腾腾的饭菜,又拾起了信心。
他虽然不能与他互诉衷肠,完全可以招待好他,让他感受到温馨的家庭氛围。
陈父见厉淳前来,也有些吃惊,却还是热情地打了招呼。
陈母将他拉进厨房,嘀咕了一阵,陈父再出来时,看厉淳的眼神便有些不一样了,那是对客人的尊敬。
因着饭桌上多了个人,气氛便与往常不大一样,陈母平素是个话多的,如今在厉淳面前,也不自觉地收敛了,生怕唐突了客人。
陈父像往常一样,沉默地吃着饭。
厉淳的性格,自然是不太搭理人的,筷子在碗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吃进去的并不多。
一张桌上,最活跃的反倒是陈栋,他看厉淳吃的不多,碗里除了白饭,就只有几根小青菜,还是刚开饭时夹的,后面几乎没伸过筷子,也不知他是腼腆还是怎么的,忍不住给他夹了几片肉。
夹菜的时候,他特意拿了一双新筷子,乡下人根本不会那么讲究,但是陈栋念及他的身份,想着富贵人家都比较讲究,便迁就着他。
厉淳看着碗里的五花肉,微微蹙眉,因容光慑人,即便是细微的表情,也分外明显,不高兴时,脸上似覆了一层寒霜。
除却宋汐,他不喜欢他人这样亲近,即便是为着他好。
6慎言平素也会贴身伺候他,但那是不一样的,他把6慎言当奴才,奴才自有奴才该做的事。
但陈虎没有这个必要,他的殷勤背后,必然有着另一番心思。
一想到这里,厉淳便没了食欲。
陈栋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体贴地说道:“若不想吃,便算了。”
厉淳放下筷子,站起身道:“我吃好了。”说罢,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屋子。
陈栋看着他走出去,埋下头,三俩下扒完碗里的饭,一抹嘴巴上的油渍,对二老道:“爹,娘,我也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老两口看着陈栋的背影,面面相觑。
陈父望着门口的方向道:“平素,这小子都要吃三大碗,今日拿小碗,怎么也得吃五碗,如今不过两碗就吃好了?”言下之意,这小子没有吃饱。
陈母却是个明白人,用筷子指了一下厉淳碗里的半碗饭,不咸不淡道:“喏,这位不吃了,他也没心思吃了!”
心里却有些担心,一来觉得这人难伺候,二来,也替儿子担忧。
陈父捋着胡须,蹙眉沉思……
陈栋走进院子,见厉淳站在院子里的枣树下,便轻轻地走到他身边,看着厉淳阴晴不定的侧脸,小心翼翼地问道:“饭菜不合胃口么?”
因着这几日他回家,家里都是大鱼大肉,这在村子里算是很丰盛的饭菜了,是过年才有的待遇。可厉淳是什么身份?平日里吃的都是山珍海味,美味佳肴,相比起来,他们家的伙食就粗糙了。
厉淳沉默片刻,道:“我一向吃的不多。”
看着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画面,他想的却是当初和宋汐在小屋里用饭的情景,那时,她总会热心地给她布菜,他每次都会把饭菜吃光,实在吃不完的,宋汐也会替他搞定。
他想,今日若是换做宋汐给他布菜,即便只是水煮的青菜豆腐,他亦会吃的津津有味。
故而,关键不在饭菜,而在于一同进食的人。
眼下,他却是没那个吃饭的心情。
但陈栋一番好意,他没必要伤人的心。
他与陈栋,无冤无仇,即便是一个陌生人,他也不会随意迁怒,何况,看到陈栋,会让他想起宋汐,若无必要,他不愿撕破脸。
也许是此刻的厉淳,有了难得的软化,陈栋脱口而出道:“你以前的胃口可是很好的。”
对上对方那双目光棱棱的眼睛,不怒而自威,陈栋忽然就觉得自己错了,他摸了摸后脑勺,低下头,语气有些讨好,“那你什么时候饿了,记得跟我说,不要跟我客气。”
闻言,厉淳讶异地挑了一下眉头,低声道:“好。”
在他看来,陈栋完全没必要这样。
直到现在,他依旧不觉得,自己与陈栋有多么地亲近,纵使从前玩的好些,今时也不同于往日了。
他不理解对方的这种心思和行为,但也懒得去深究,这与他无关。
“我出去走走!”这个小院没什么好待的,他有更想去的地方。
他的目光一斜过来,陈栋的脑子就空了,只会跟着他转,呆呆地点了头,待回过神,厉淳已经走远了。
可陈栋不愿放弃两人难得的相处机会,今日他好不容易来了这里,明日若是走了,他们便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陈栋一咬牙,钻进了自家的地窖里,搬出一坛泥封的老酒。
这酒对于富贵人家而言,没什么稀奇,但对于老陈家,可是他爹珍藏了十几年的宝贝。总共也就两坛,这么多年,他爹再好酒,也没舍得喝,是打算陈栋娶媳妇儿再开封的。
如今,见陈栋把酒挖出来,陈老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虎儿,你咋把你的媳妇酒挖出来了?”
陈栋因他爹的话闹了个大红脸,粗着嗓子道:“什么媳妇儿酒,当着客人的面可别乱说,这好酒就要赶在好时候喝,如今就是好时候,我拿他招呼贵客呢!”生怕了陈老爹再啰嗦,陈栋拎着酒坛夺门而出。
陈老爹那个纳闷,忍不住问陈母道:“淳儿什么身份,竟还被他当贵客了?”
厉淳不在,陈母总算找回了自在,说话也随意许多,“管他什么身份,在虎子心里可贵着呢!从前傻的时候,虎子就喜欢跟他耍,如今人好了,看着不是个好相与的,虎子还这般黏糊。他若是个女娃,娶回来倒也好,可惜是个男人,这般上赶着,可就不那么好看了。”说到最后,忧心忡忡。
陈老爹先是一愣,随即笑了,“我看淳儿那孩子贵气着呢,不像是一般人,就算你愿意,人家也未必肯的,你就别瞎操心啦!”
……
陈栋拎着酒坛,直奔叶家小屋。
透过破败的墙垣,远远瞥见那道熟悉的白影。厉淳背对着他,坐在屋顶,薄薄的衣摆被夜风一吹,越显得单薄孤寂。
陈栋身形一顿,他就知道他会来这里,更确切的说,他之所以会来陈家村,就是因为这里是他和叶哥曾经居住过的地方吧!
想起叶哥,他心里也奇怪。
当初他们是一起走的,如今厉淳回来了,叶哥却不见了。
如今他这般愁苦,定然也和叶哥有关吧,否则,一国之君有权有势,享受着破天富贵,又有什么好愁的呢!
只有感情,才会让人食之无味,思之如狂!
当初少年腼腆,他只觉得厉淳和叶哥太过暧昧了些,如今才晓得,他们那时,或许就是爱情。
尽管淳儿当初懵懂,可他的对于叶哥却十分的坚贞,每每说起叶哥时,总是眼睛亮,自内心的幸福,说起喜欢来,也是直言不讳。
陈栋定了定神,大步走近。
几乎在他踏进院落,屋顶上的人便警觉地看了过来,见是他,厉淳眼露诧异。
陈栋咧嘴一笑,朝他举了举手中的酒坛,搬来墙角的梯子爬上了屋顶。
他不会轻功,也不会武功,打仗全凭力大勇猛,外家工夫练到极致,却也足够。
屋顶铺了茅草,人踩在上面极不踏实,陈虎身体又重,有些担心会陷下去,直到他挨着厉淳坐下,一颗心才落到实处。
“淳儿,要喝酒吗?”陈栋撕开酒坛的封口,将坛子递给厉淳,眼睛里一片赤诚。
厉淳揭过酒坛,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
陈栋腼腆地开口,“不是什么好酒。”
厉淳这样的人,自小养尊处优,陈栋拿他当瓷娃娃一般对待,就算拿的是最好的东西,陈栋在他面前,也不自信。
“无碍!”厉淳难得勾了一下嘴角,就着酒坛,仰头喝了一大口。
他的笑容很浅,陈栋却觉得很好看,又少了点什么。
想起从前淳儿的模样,就觉得他现在的笑容不是自内心的,充满了疏离客套。
虽然这对于厉淳来说,已经很难得了,至少,他还顾忌着他们一家的感受,没有摆皇帝的架子,更没有挑三拣四,表现出明显的嫌恶,可是陈栋心里还是很难受。
他很想让他回到从前,因为那时候的淳儿,是真心的快乐,而不像现在,满腹心事,却又什么都不肯说,让他想帮忙都没有办法。
酒入喉肠,厉淳忍不住轻声咳嗽,脸颊顿时呛得通红,却被他硬生生地压住了。
他这人能忍,在外人面前尤其地要强,有什么苦也只会往肚里咽下。
酒渍顺着顺着下巴往下流,有的滴在锁骨,有的顺着衣襟淌进胸膛,衬得肌肤如玉一般的白皙润泽。
陈栋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脸上热的厉害,见他被呛住,瞬间吓得什么旖旎心思也没了,忙伸出手慌忙地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淳儿,你没事吧!这酒儿烈,得慢点喝。”厉淳不喜欢他人触碰,摇摇头,隔开他的手,将酒坛扔进陈栋怀里,自己慢慢的缓过劲儿来。
陈栋手忙脚乱地接住酒坛,再去看他时,厉淳已经抬头看天了。
这月亮不是弯就是圆的,每天都挂在天上的,陈栋不明白有什么好看的,心里郁闷,也举起坛子喝了一口酒。
他在军中炼出了本事,也炼出了酒量,这口酒喝的猛,却酣畅淋漓,满嘴是爽快的滋味,不似厉淳,一看就是不惯会喝酒的。
淳儿的确不太会喝酒,加之乡下的酒虽糙却烈,一口下去,胃里已经火辣辣的了,脸上也起了两团红晕,目光湿漉漉的,像被雨后的露珠润过似的。
但他本人却毫无察觉,而是目无焦距地看着虚空,心里空的厉害。
即便这个时候,他仍旧想着她,而她,却忘了他……
不得不说,陈栋的酒来的正是时候,喝酒误事,换做平常,他未必肯喝。
心中愁苦,反而会借酒消愁。
于是,当陈栋的酒再次递过来时,他没有拒绝。
两人就这么你一口,我一口,不一会儿便消灭了半坛。
厉淳的脸越来越红,眼睛空蒙蒙的,湿润又迷离,像是隔了一层雾,看那绝美的花朵,看不清,却越想看清。
陈栋的眼睛一刻没离开过他,也许是喝酒壮胆,他不似之前那样木讷口拙,而是很自然地打开了话匣子,“淳儿,还记得你当初走的时候,我跟你说过的话么?”
他的语气充满了缅怀,如数家珍似的。
厉淳显然不记得了,偏过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有关于宋汐的事情,细枝末节他都记得清楚,旁人的事,若无重要的厉害关系,便成了无关紧要的事。
陈栋却一点也不介意,反而很高兴能有陈述的机会,“我说,等我当了大将军,会回来找你,再也不让别人欺负你。我说的话,现在还算数的。”他定定地看向厉淳,目光温柔而坚定,还有一种期盼。
厉淳转过头,仰头喝了一口酒,没有说话。
这种事情,即便记得,他也不会拿出来说事。
陈栋眼中一暗,手伸向怀中,慢吞吞地摸出一块手帕。
手帕因为长时间地被人抚摸,已经有些泛旧黄,却被陈栋珍视地捧在手心里,他热切地注视着眼前人,带着些紧张道:“这是你当初给我的,你还说,等我当上大将军,会给我送上一份大礼。”
闻言,厉淳倏然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瞪着陈栋,目光锐利,语气冷如冰锥,“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属于帝王的气势,在这一刻全开,分外咄咄逼人。
若是普通的村民,此刻就该吓得跪下了。
陈栋第一次见他这么凶的样子,事实上,他在军营里见过多次郑龙怒的样子,威势虽不如厉淳,也是极其厉害,更甚者,他受封军衔,也曾回盛京面胜,确实感受过帝王的威压。手上沾了亡魂无数,自成煞气,对于这种威压倒是有一定程度的抵御。
他不怕他,但是他心里仿佛被针扎一下难受,因为对方的敌意,陈栋不由得收回目光,闷闷地开口,“我,我没想从你这里要什么。”
厉淳勾了一下嘴角,目光凉薄而嘲讽。
陈栋更难受了,禁不住眼眶热,终究鼓起勇气,抬头对他说道:“淳儿,我只想让你像从前一样,当我是虎子哥,我,我也会像从前一样地照顾你,不,我会比从前对你更好,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除却厉淳,他从未在一个人面前这样软弱无力不自信。
厉淳就笑,笑出了声音,颇有几分当初的模样。
但是陈栋明白,对方只是觉得可笑,甚至笑他的天真。
“弱者才需要照顾,我不需要,战场上我不会留情,若你战死,也是你咎由自取。”厉淳的语气又冷又硬,还有一种不知名的惆怅,“过去?过去就是回不去,一切都回不去了。”
说罢,他又连着灌了好几口的酒,喝得又凶又猛,忍不住咳嗽,呛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但他脸上仍旧是笑着的。
陈栋觉得他这时候的笑比哭还要难看,一种自内心的背上。
他也明白,他话里包含的不止一个意思,更多的是指他和另一个人。
他很想问问叶哥的事情,问他,你们怎么没在一起了?
他是不是伤了你的心,你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可他问不出口,一来,对方对他一直是拒绝的姿态,他没有立场去管他的私事。
二来,他已经够伤心了,他不愿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但陈栋依旧觉得心疼,他心疼他,却不知如何安慰,只能伸出手,笨拙地给他顺气。
拍着拍着,忽然不动了,他靠在了陈栋的肩头。
陈栋浑身都僵硬了,好一会儿,才敢低下头去看他。
厉淳闭着眼睛,眼角红,睫毛上沾着晶莹的液体,那是他方才呛出的眼泪,亮闪闪的,脆弱又动人。
陈栋心跳的厉害,一动也不敢动,结结巴巴地开口,“淳,淳儿!”
厉淳没有睁眼,眉头微皱,似是有些难受,嘴里却吐出模糊的字眼。
陈栋听出他是在叫某个人的名字,不知道是谁,反正不是自己,大抵是叶哥吧!
这人是真的醉了,不然不会靠着自己。
陈栋看着他的睡颜,心中软成了一片。
他睡着的样子安静得像个仙童,卸下了冷漠防备,亦如当初。
他几乎是看痴了,却不敢多看,唯恐亵渎了他,便抬起头,学着他方才的样子,看天上的明月。
月牙细如弯柳,在云层中缓慢移动,偶尔从云隙中投出几缕银白月光,衬得夜色静谧安详。
陈栋忽然有些明白厉淳的心情,月亮并不好看,当你盯着它时,心里会涌现出很多的东西,某些人,某些事,都是你深刻怀念,难以再见的。
不过是,睹物思人罢了!
陈栋仰着头看了月亮很久,脑子里一遍遍锊着当初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久到他脖子都酸了,他才低下头,看向厉淳,嗓音轻若呢喃,却又无比坚定,“淳儿,我说的话,是作数的,我什么也不要你的,我只想单纯地守护你。”
我能走到今天,全都是因为你。
这已成为我的信念,无论你认不认可,我都会做到底。
你是我心中的明月,即便得不到,我也会仰望到死。
亦如你对叶哥的执着,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
……
一阵风吹来,厉淳猛然惊醒,现自己靠在陈栋身上,脸上便不大好看。
“淳儿?”
不等陈栋反应,他站起身,飞身而下。
陈栋立马踩着梯子爬下,看厉淳的脸庞还有些微红,眼神却已然清醒,不由得说道:“淳儿,时间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厉淳没有看陈栋,视线落在破败的小院中,“你走吧,我就在这里!”
陈栋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急道:“这里好久没人住了,屋子里连被褥都没有,你还是跟我回去吧,我家里有客房的。”
厉淳摇摇头,转过身,推开屋门进去了。
陈栋没有办法,只得快回家搬了一床干净的被褥,大略打扫了屋子,将床铺好,睡一夜应当没问题。
厉淳坐在桌边的条凳上,默默地看着他,这些事,他做不惯,也不太会做。
不过陈栋要做,他心里也没什么负担,其实,他根本不在乎这些,即便在这屋中坐上一整夜,于他而言,也没什么的。
不过,看着陈栋替他收拾屋子,又让他想起了宋汐。
当初,在这个简陋狭窄的小木屋中,他也是坐在这个地方,看着那个人忙里忙外,心思不由得有些恍惚。
直到陈栋走到他面前,叫他的名字,厉淳才回过神来,微微勾起嘴角,轻轻道了一声“谢。”
他的笑容依旧清浅,却是自真心,将整个人都点亮了一般,简直蓬荜生辉。
陈栋呆了一呆,只觉得得他这一句“谢”,再麻烦都值了。
被他注视着,他竟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道:“时间不早,你早点休息,我回去了,明早叫你吃早饭。”说罢,慌慌张张地出去了,路过门口,险些被门槛绊了一跤。
厉淳只觉得莫名其妙,待人走了,他遂起身关了屋子,躺在床上,轻轻地阖上了眼睛……
虽说房屋简陋,还有不少灰尘,但这一夜,他却睡得不错。
从未想过,挑剔的自己,竟会不讲究到这种程度。
也许是这间熟悉的小屋让他心安吧,就好像是回到了家,比起昭然皇宫,还要令他有归属感。
可这本该是两个人的小屋,如今只剩他一个人,未免有些孤寂。
翌日,他起的极早,站在熟悉的院落中,思绪又飘远了。
他想起了几年前离去的那个腥风血雨的晚上,二丫为了保护自己丧生于刀口,而宋汐,一直牢牢地站在风宸身边。
他惶极怕极,她却又跑过来安慰他。
听着她的温言软语,他所有的委屈都变没了。
如今想来,当初的自己,还真是好骗呢!
如今,他的脚下,平整的地面下,都是累累白骨。
一转眼,便物是人非了呢!
当初,三个人一起走,如今,剩下的那个人却是自己。
怎么想,都不甘心呀!
想到这里,他狠狠握紧了双全,眼中迸出一道利芒,直到熟悉的声音传来。
“淳儿,吃早饭了!”陈栋推开门进来,手里提着一个盖了花布小篮子。
早餐是鸡蛋馒头和白粥,馒头是陈栋五更天起来和陈母一起的,特意做给厉淳吃的,用的还是家里的老面,极有嚼劲。
可厉淳只喝了一碗粥,别的都没有动,他慢吞吞地吃着,似乎没什么食欲的样子。
陈栋看得直皱眉,忍不住关心道:“淳儿,你吃的太少了。”
昨晚也吃的不多,他这一直是这个状态么,怪不得,他虽然看他个子长了,人却显得清瘦。当初在陈家村时,脸庞白白润润,还带点儿婴儿肥,漂亮得跟个小仙童似的。
想到此,他心里不由得有些埋怨宋汐,没把人照顾好。
厉淳却坚决不肯吃,陈栋只好把剩下的食物都解决了。
吃完早饭,陈栋提议去后山转转,厉淳不知想到什么,很爽快地答应了。
二丫就葬在后山,小小的坟包上,坟头草已长得老高,陈栋二话不说地上前拔草。
厉淳则扯了坟旁一根藤蔓,随手摘了一些野花,编起了花环。
到底不太擅长,他编得很慢,却很认真。等到他编好一个花环,陈栋也编好了一个。
厉淳将花环套在了灰色的墓碑上,转过身,缓缓地朝坡上的草地上走去。
陈栋看着手里的花环,很是纠结。
陈栋的花环编的很是漂亮,他想送给厉淳,就好像几年前一样。
鲜花赠美人,他带着花环的样子,实在是好看,宛若深山里勾人的山鬼,清纯绝艳,又如天上的仙子,天真禁欲。纵使他如今长大了,长高了,但那张脸庞依旧惊人绝艳,带上花环,只会更加美丽。
可是他不敢,怕厉淳觉得自己孟浪,最终,只得叹了一口气,将花环套在墓碑的另一个边角,“二丫,还是你有福气。”
厉淳背对着他坐在坡上的草地上,望着远处的层峦叠嶂,他的目光总是很复杂,像是藏了很多心事,但当别人想去触摸他的内心,他就会变成一个刺猬,充满了防备心和攻击性。
陈栋看着他的背影良久,心里十分忧伤,正当他想学着他的样子,坐在他身旁时,远处却传来一个高喝,“将军!”
陈栋回头,一个神色焦虑的年轻人匆匆跑来,那是他的副将。
此刻前来,定然是有急事。
那青年走近,防备地瞥了一眼厉淳,将一封信件呈上,“将军,急报!”
陈栋展开信件一看,霎时面色大变。
信中说郑龙遇刺,危在旦夕,令他快返营,控制大局。
直到此刻,厉淳才悠然地站起身来,面对着陈栋,语气冷淡从容,“我也该回去了,就此别过。”说罢,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至始至终,他都没有看那信件一眼。
陈栋看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
那送信的青年从厉淳回头起,便是一脸呆滞样,直到此时,目光仍旧追随着那人的背影,堪堪找回自己的舌头,“将军,那位美人是谁呀!”
简直是惊为天人呀!若非那是个男人,他都要怀疑那是他们的将军夫人了。
陈栋幽幽地叹了口气,“一位故人!”
……
三日后,安笙出现在了宸王府。
认出这位张扬的美人,门卫不敢给其脸色看,而是乖乖地进门回禀。
宋汐和风宸在逛花园,闻言,风宸的脸一下子便黑了,看得出来,他很不待见安笙。
宋汐则是诧异地挑了一下眉头,心里头惊大于喜。
心道,这小祖宗怎么来了?
上次,她不告而别,以安安小肚鸡肠的性子,眼下突然杀上门来,不是来算账的吧!
可怜见的,她身子骨还未大好,上次去见宸宸用了轻功,胸口痛了好几天,被宸宸一通训斥,在伤口愈合之前,严禁她用轻功。这不,她无聊了也只能出来逛逛小花园什么的,可扛不住某只妖精的狂轰滥炸呀!
话虽如此,她还是叫门卫去请人。
谁知,话音刚落,某只妖精已不邀而至。
“汐,我可算见到你了!”
酥媚入骨的嗓音传遍小花园,说话间,只见一道樱粉色的身影如蝴蝶般扑进宋汐怀里,手臂勾着对方的脖子,柔弱无骨般地靠在宋汐身上。
莲音和融阗紧随其后,最终以一种守护的姿态在亭外站定。
见此,风宸的脸色更加难看,忍不住哼了一声,眼露鄙夷,“不知廉耻!”
安笙坐在宋汐怀里,睨了一眼风宸,还以十二分的嘲讽,“你那么冰清玉洁,有本事不要和汐亲热呀!”说话间,他故意在宋汐脸上亲了一下,挑衅意味十足。,
先前安笙扑进来,宋汐本就有些吃不消,如今他和风宸斗嘴,身体一动一动的,又不小心蹭到了她的伤口,霎时脸色一变。
风宸眼尖地现了,又见安笙一脸小人得志,霎时火大,猛地站起身,钳住安笙的手腕,想也不想,就把他拽了出来。
安笙一时不察,摔倒在地,腰部在石凳上撞了一下,手肘擦着地面,痛的直吸气。
宋汐痛在伤处,来不及反应。
融阗却快她一步,飞快闪入凉亭,将人扶了起来。
莲音撸起安笙的袖子,见他手肘擦破了皮,红红的,已然冒了血,又见安笙扶着腰痛的直皱眉,想必伤的也不轻,瞬间也沉下了脸,抬头对风宸骂道:“宸王殿下真是好教养,一言不合就暗箭伤人,比那街头泼妇真是有的一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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