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怎么？这点要求都不能答应吗？”
看着盛意陷入沉默, 李行舟觉得自己已经拿捏了，闲闲地抿了口茶，“你看, 这点牺牲都不愿意付出, 可见你也没多喜欢我, 还是算了吧。”
盛意持续沉默，直到服务员推开拉门上菜的时候, 他才下定决心似的说：“可以。”
李行舟：“？？？”这也可以？？？？
李总谨慎地等服务员又退下去，关好门，才问：“什么可以？”
盛意直直地看向他，用壮士断腕的语气说：“我可以试试让你……”
“？？！”
……我不可以啊壮士！！！
李行舟在心里呐喊, 我喜欢的是白！幼！瘦！是身娇体软易推倒！是白白软软的小狐狸犬，不是你这种凶猛的藏獒啊！这也压不住啊！
盛意窥着李总的脸色，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神情从壮士断腕，渐渐变成胸有成竹, “我愿意为了你试试。李总不是技术很好吗？说不定我会喜欢的。”
你喜欢个蛋啊！
李行舟色厉内荏：“我没跟你开玩笑。”
盛意则更笃定：“我也没有开玩笑。”
“也就是说，只要我答应你……的要求, 你就会答应我，是不是？”
李行舟：“…………”
李行舟猛然反应过来，这兔崽子是看出来自己的心思了！
“你以为我不敢？”
盛意乖巧：“没有, 我随时都可以，看你什么时候方便，或者择日不如撞日, 就今天。”
“不用！”李行舟装也懒得装了，“没有理由，这事儿我就是不同意, 你说什么都没用，跟上下没关系，我只是单纯地不喜欢你，就算你投怀送抱，我也看不——”
这时候，服务员上了一只巨大的木质托盘进来，里边是一只脸盆那么大的帝王蟹，红澄澄的蟹腿已经切成小块，整齐地摆在蟹壳两侧，还散发着热气，点缀的柠檬片和香茅，混着海味的鲜香，诱人食指大动。
“两位先生，这是您提前预定的8.2斤超大帝王蟹，是本店特色，绝对鲜活，您看蟹壳位置的记号，就是那一只，请确认？……好的，两位慢用哦。”
“知道你喜欢吃帝王蟹，所以特意挑了这家，我专门查的，又问了朋友，都说他家评价最高。”盛意说。
那倒是挺有心的。
李行舟剩下的刻薄拒绝都噎在嗓子里，不大好意思在这种时候继续输出了，他咕哝：“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我好像没说过。”
其实说过的。
某次饭局后，李总回到公司陪他加班，脸都喝红了，满身酒气，趴在办公桌上，用毛绒绒的头顶对着人，哼哼唧唧地抱怨，说满桌子都是海鲜，但他全程被灌酒，只来得及吃两口鲍汁拌饭护胃，连他最喜欢的帝王蟹都没机会动。
而自己竟记得这么清楚——盛意忽然有点慌。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格外注意李行舟的喜好？他爱吃什么、讨厌什么，竟都不知不觉地全记下了。
“八斤太大了吧？”李行舟很有经验地客观评价，“够五六个成年男人吃了，两个人吃有点浪费。”
然后李总就发现，盛意后半程不知道在想什么，出奇地安静，没再嘴炮追着问他怎么不答应他，也没提为爱做0的傻杯话头，只埋着头吃饭。
再然后李行舟就明白过来，为什么盛意点这么大的帝王蟹，除了蟹之外，还有樱桃鹅肝、海鲜丼、刺身拼盘等等等等一大桌子菜，两个人吃居然基本没浪费。
李总目瞪口呆：“你不撑吗？”
盛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所以你以前从来没注意过我。”
李行舟：“？”
从日料店出来，天色已经全黑了，盛意很绅士地替他打开车门，“我一般吃午饭都点双份。”
“那八斤帝王蟹也过分了吧。”李行舟狡辩。
“一半重量都是壳。”
“那也四斤呢！”
“我个子高，锻炼强度高，消耗大，我在我们队算饭量小的。”
“什么队？大胃王战队吗？”
“……xx大学橄榄球队！欧洲大学生联赛第一！哦对了，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橄榄球。”
李行舟被噎住，想起当初和盛意瞎几把吹，装成懂球的样子恭维他，结果被无情拆穿，不是他说，盛大少爷还真是不懂人情世故，一般那种话怎么能较真呢。
“你去网上搜一搜，还能搜到我的比赛视频，YouTube播放量过百万呢。”
“那太遗憾了，现在不能翻墙了。”
“…………”
俩人竟然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一路，李行舟都觉得神奇，要知道，几周之前，刚经过“快捷酒店那一役”的时候，他还在[手撕了盛意]和[再也不想见到盛意]之间犹豫，没想到现在他们竟然可以这样和谐平静地说话。
这算不打不相识吗？
或许是因为李总从来缺少“节操”，从而没把“贞操”看得有多重要，才有如今的和谐。
盛意像情侣似的，把李行舟一直送到楼下，到单元楼门口的时候，李总还有些小人之心地担忧，怕盛意跟上来纠缠，没想到意少出奇地老实，看着李行舟进了单元楼门，就乖乖走了。
本以为他气势汹汹地带着一后备箱玫瑰花而来，就算不逼自己确定关系，也要占些便宜，没想到吃饭就真的只是吃饭，经验丰富的李总忽然搞不懂盛意是什么路数了。
难不成还真打算认真追自己？
李行舟被这个想法激出一阵恶寒，连忙抖落一身鸡皮疙瘩——奔三的人了，怎么还会想到“纯纯的恋爱”这种矫情的词？
不管怎么说，今天这顿饭还是吃得蛮开心，李总最近不是对着一桌子山珍海味和人互相灌酒，就是匆匆吃个工作简餐，已经很久没安安静静地花两个小时去享受美食本身了，至于盛意……李行舟一边冲睡前热水澡，一边想，他大约是看自己态度那么坚决，所以放弃了吧，不然的话，为什么直到最后都没再提？为什么没趁机上楼占个便宜？
有理有据，推论成立。
然而第二天一早，李行舟进了办公室，却看到自己的办公桌上有一份打包好的早餐。
盛意：“又没吃早饭吧？掐着点儿买的，还热着。”
这熟稔而理所当然的语气，竟弄得李行舟一时不知该怎么接，他顿了顿，说：“谢谢，我吃过了。”才怪。
李行舟是那种早上宁可花十分钟搭配衣服，也不愿意把宝贵的时间用来吃饭的精致基佬，以前应酬多的时候还好，想什么时候去公司就什么时候去公司，后来盛意空降成甲方，逼着他不得不朝九晚六，基本一周有三四天都是饿着肚子去上班。
这些盛意都看在眼里。
盛意直接忽略了他那句“吃过了”，主动上前打开盒盖，虾饺、灌汤包和皮蛋瘦肉粥的香气便立即飘散出来，惹得人食指大动。
“咕~”
李总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在只有两人的办公室里显得尤为清晰，盛意很轻地笑了一声。
李行舟：“………………”笑屁啊。
盛意把热腾腾的打包盒往前一推，“吃吧。”
“不吃！”李行舟忍着馋虫又推回去。
“别多想，”盛意说，“我就是吃早餐的时候，顺路给你带了一份，不要浪费嘛。”
……刚才不还说是专门掐着点儿买的么？现在倒变成“顺路”了，这话术可以啊，有一点“只要我不提追求，你就不能拒绝”的意思。
李行舟狐疑地瞪着他，这大少爷什么时候这么会了？该不会是请了高人指点吧？
“吃一点吧，盛总不是拜托你教我吗？饿着肚子还怎么教我本事？”盛意干脆替李行舟把餐具包装袋拆开，将筷子拆出来递过去，“还是说，李总怕我？”
李行舟最见不得别人激他，接过筷子，“你一个小孩子，有什么好怕的？”
吃就吃，难不成还真会怕他？追就追，他又不是没被人追过，答不答应还不是看他，一顿早餐而已，有什么不敢吃的？
虾饺鲜美爽滑，粥软糯咸香，冬日的寒气都被这餐热腾腾的早饭驱散了，李行舟吃得浑身暖和，正习惯性地准备叫人收拾了，才想起来这不是启乐，又悻悻地坐回去，打算自己收拾，却见盛大少爷走过来，竟很自然地亲自替他把餐盒收到垃圾袋里，边收还边低声说：“我不是‘小’孩子。”
李行舟：“嗯？”
什么小孩子？李总完全忘了他自己饭前说过的话。
.
自打那天开了头，盛意就把“带早餐”这件事列为自己的日常功课，还真像模像样地追求起来，可在李总的概念里，低于四位数的礼物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为了这二三十块的早饭跟人争来争去，为免太掉价。
就这样，竟不知不觉地吃了一周，李行舟恍然发现的时候，已经周五了。
盛意在周五这天再次提出约会请求：“周末有事吗？没安排的话，我订了两张话剧票。”
“？”李行舟警惕地说，“有安排，要参加一场技术峰会。”
盛意脸色沉了沉：“是为了躲我的借口吧。”
李行舟：“……真事儿。躲你还用不着找借口。”
盛意脸色更难看了，简直像个被大人欺负了的小朋友，李总没搭理一米九的小朋友，自顾自地收工下楼，准备回家度周末了。
李总边走边想：乙方做到他这个份儿上会不会有点太嚣张了，又是甲方财团的大少爷给自己带早餐，又是让他收拾桌子，还不用给他好脸色，简直一口气把从前点头哈腰装孙子时候的场子都找回来了，一个字，爽！
这时候，走廊里突然响起高亢的音乐：“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①”
“……”李行舟脸色一黑，莫名有一点被戳穿的尴尬，于是很不讲理地迁怒：“陆何！谁让你上班时间听歌？Bug改完了吗？”
莫名被迁怒的员工小陆：“……对不起李总！我不听了，这就去工作！”
.
他这算是被温水煮青蛙了么？李行舟想不通，自己到底有什么好，能让盛意那小孩儿那么执着。思来想去，也只得出结论：恐怕还是因为“雏鸟情结”，二十刚出头的男孩子，没吃过没见过，人生第一个x.伴.侣就是自己，所以食髓知味也正常。
本来吃几顿早饭没觉得有什么，可盛意还不死心地还要请他去看什么话剧，这就让李总感到一阵心虚，好像明明能看穿一切，却什么也不说，任由其发展，四舍五入相当于诓骗了小孩子似的。
这种心虚感觉在李总心头萦绕，导致他一路都心不在焉，等走到停车场时，才发现盛意不知什么时候跟过来了。
李行舟：“…………”很好，还没完。
盛意：“我问过张晓颖了，周日.你真的要参加峰会，那么周六——”
“周六可以。”李行舟突然打断他。
盛意眼睛一亮，却听李行舟继续说，“不过话剧就不看了，我来安排。”
李总难得良心发现，决定及时纠正盛大少爷，一则让他免得误入自己这一条“名为李行舟的歧途”，二则也免了自己被纠缠的麻烦，但拒绝也要讲究方式方法，最好潜濡默化，无为而治。
“去哪里？”盛意问。
李行舟意味深长地说：“去治一治你的‘雏鸟情结’，带你去个好地方，长长见识。……放心，很好玩的，明天晚上吧，我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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