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歧途
“这是谁啊，怎么躺在地上。”
“我刚下楼就看到了这人。”
“快看快看！地上还有血！”
“这是什么情况！到底怎么回事，被人砍了？”
“快点报警，别耽误时间了！”
………………
清晨五点过十分，天已蒙蒙发亮，一些上班族已经开始向工作地点赶去。刚刚从旅馆走出的陆盈川准备前往车站，坐上赶回老家的第一班车，却在刚一出门发现了一个人浑身是血的躺在地面。
上前走进两步，发现地面上已经流出了一大滩的血迹，看起来很是渗人。
周围人都在叽叽喳喳议论不停，不过五分钟的时间，便有将近三十多人围在周围。可却没有一人胆敢上前，都在五米外的距离站着。
报警的电话已经打出，现在唯有等待。
陆盈川从人群中拖着行李箱挤到了第一排，凝重的目光看向地面的那名男子。
“刀伤？”
只是稍微一瞧，便看出了这名男子因何而伤。
“街头火拼？现在s市这么乱吗？竟然还有行凶伤人的事情发生。”离开家乡八年的时间，首次归乡就看到了这样一幅场景，陆盈川心理不禁犯起了嘀咕。
十分钟后，在一群人的吵闹声中，警车从人群后方赶了过来。停下车子后，从车内迅速窜出四五名特警，手中持着枪械，迅速冲进人群最前方展开了警戒。
坐在副驾驶位置的是一名警官，人高马大的模样，紧皱着的眉头和凌厉的目光，显出他极具威严的样子。
从车内走出后，警官大步流星的向人群中走去，未等他有言语，人群便自行让开一条通道。
一边走着，一边整理着帽子，走到最前方后，看到地上躺着的那名男子，目光不由得一缩，却又转瞬即逝。
始终站在一旁的陆盈川捕捉到了警官的这个细节，见他如此，陆盈川感觉此事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想到这些，他便将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开，再次落在了躺在地面不知是生是死的男子身上。
警官走到了男子近前，并没有进行细致的检查，只是一眼扫过，目光停留了几秒，便向后方的特警打了一个手势。命令下达后，他转身离开。
得令的五人迅速从中走出三人，将地上的男子抬出现场。
这一过程中，周围人群都压低了嗓子窃窃私语，都在讨论这件事该如何解决，可却没有想到，从警方赶来直至离场，前前后后不过五分钟的时间就结束了，这令周围人摸不到头脑。
渐渐地，大部分人都离开了原地去做自己的事情，一些无所事事的人仍留了下来跟着来往凑热闹的人说着刚才的事情。
虽然感觉此事有蹊跷，想要一探究竟，但毕竟不管自己的事情。随后想起了自己今天还要回家，陆盈川一拍额头，暗骂一句，拉起行李离开。
八年的时间说过就过，任时光匆匆，却无法抹去那段煎熬的回忆。八年时间始终徘徊在生死两界的陆盈川见过太多的死亡，也见过太多的残忍。无论在白天还是黑夜，眼前始终是一片血色，耳边不停歇着撕心裂肺的惨叫，不知何时，那惨叫和血色便毫无预兆的降临在自己的身上。
他从未期待下一秒会怎样，因为陆盈川清楚，只有在现存的这一秒才是真，过后的下一秒或许就会阴阳相隔，生死相别。
身边的战友一个个接连死去，替补的人员也一批批倒下，尸体灵魂堆积在那扇无法窥视其内的地狱之门门前，只有他一人独活，熬过了从未想过能熬过的时间。
距最后一次战斗已经过去了半个月的时间，那次战斗结束后，他便被调遣回来。本以为会将自己重新确立一个战场，如同傀儡躯壳般勇往直前。
“恭喜你，你毕业了。”
眼前穿着春秋常服的中年男子笑容洋溢在脸上，陆盈川神色怔怔的看着他，六神无主。
他不言，伸出手搭在他的肩上。
“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陆盈川木纳的摇了摇头。
中年男子爽朗大大笑了两声。
“哈哈，小子，今天是二十五号，你退伍了！”
“啊？”
看着完全没在状态的陆盈川，中年男子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哀叹一声，开口道；“这么多年了，只有你一人挺了过来。”
“不知你是否还记得从你身边一个个消失的人，我始终不会忘记他们的音容。”
“一群可爱的孩子，他们可以像外界的人一样，每天忙着自己的事情，遇到不开心的事便会放肆宣泄，遇到心爱的人会无欲无求的尽力保护，遇到挫折和失败会重新振作起来。可他们……”
“我带给他们的只有生与死，和那无穷无尽的杀戮……”
似乎这样的话早已说的麻木，中年男子的语气除了开口前的一声哀叹，整个过程却没有一丝波澜，倒不像是一种倾诉，更像是诉说。
“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听闻此言，中年男子神色一怔，转过头看向陆盈川。
“你去哪里。”
“回家，过自己的生活。”
“生……活，呵呵，什么叫生活。”
陆盈川抬起头，目光直视中年男子。这是他八年来第一次敢正面与他对视！
“自己一人，做想做的事。”
“那是自由，并不是生活。”
“那便是自由了。”
四目相对，整个房间在最后一句话落下后寂静无声。
一秒，两秒……一分，两分。
良久后，最终还是中年男子打破了沉寂。
“你知道，我不会让你就这样离开。”
“我知道，但为什么。”
“因为你……属于战争！你无权拒绝！”
………………
车窗外的光线照射进来，陆盈川张开了双眼，朦胧间看向窗外。
没了两边耸立的建筑，城际巴士逐渐向郊外行进，渐行渐远。
看车窗外一如既往的温和宁静，偶尔从窗边掠过的车辆都是那么的自然。进入入山区，阳光透过树枝缝隙，碎碎散落在车窗上，印在陆盈川的脸庞。他不知这种祥和安稳，没有一丝顾虑的时间会停留在何处，或许这一程的终点便会结束。
八年来从未盼望过时间慢一些的陆盈川多想一直如此下去。
“该来的总要来，杞人忧天？可笑……”之前的荒谬想法被自己的一声自嘲崩碎的体无完肤。
自由是什么感觉，他不知道。陆盈川突然想起了临行前的那句“那便是自由了”的话，现在想起真的无法理解当时的自己为何会说出那种可笑荒谬的话。
一路上，车子走过了城市，进入了郊区，驶向了山间，又向更远处的城镇进发，所过之处的匆匆倒影随着时间飞驰而过。
终于，在经历了三个多小时的行程，车子到达了目的地。
车厢内的乘客从睡梦中恍惚醒来，收拾着行李准备下车。
看着依稀能够拼凑出记忆的城镇，陆盈川抿了抿嘴，将随身而带的行李提了起来，随着人群走下了车。
城镇变化很大，与八年前自己离开是相比更具有现代化的气息。凭借着模糊的记忆，陆盈川向家的方向走去。
一幕幕无比的熟悉，却又像天人两隔般的遥远。
家，始终要回，即便没了亲人，也要回家。
一路左顾右盼，跑在街上的孩童或许就是曾经一起玩耍过伙伴的孩子。偶尔会在街上看到略感熟悉的面孔，他们也会看向陆盈川，不过却匆匆一瞥，并没有认出。
背着行李和回忆，看着那栋老旧的房子，陆盈川的脸上渐渐浮现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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