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迷失
西宁脑中轰然作响——
眼前被众婢口口声声唤作庄主的人，不是齐长顾，却是齐飞！
静氏也望了过来，笑道：“你是谁，方才是在对我说话么？我没听清。”她嘴角含笑，语调闲适，可脸上分明显露出不认识她的神情。
西宁猛然醒悟过来：此时此刻，自己身处的并非现实，仍在幻界！不同的是，此次幻界中的人都能看见她。
身旁有人用手肘戳了戳她，“庄主和夫人问你话呢！”“她方才好像说什么道长。”“她长得真好看，怎么以前好像没有见过她？”
齐飞目光变得凌厉，手指微微蜷起，似乎下一刻就要作出什么不可预料的危险举动。
西宁定了定神，脸上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夫人，奴婢方才摘的花掉在来的道上了，一时情急喊了一句，夫人恕罪。”
静氏“哦”了一声，笑道：“原来是这样，也不是什么大事。”她有些慵懒地将身子往齐飞左肩靠了靠，扬起脸，言语娇嗔，“都是你，我不就说了句睡醒了看见花心情好么？何必兴师动众。”
齐飞视线从西宁身上移开，低头看向她的脸，目光变得温柔，“你要真的喜欢才好，一点勉强都不必。”
静氏动了下身子正面向他，双手环搂住面前挺直的腰背，头微微仰着，“当真？”
“自然。”齐飞伸手将她额前一缕轻轻撩开，目光一直留连在她脸上。
静氏笑了笑，软软倒进他怀中，柔弱无骨，“我就想躺着，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好不好？”
“好。”
话音刚落，齐飞就微微弯腰，一手操过静氏双腿，一手托住后背，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静氏莞尔，很是舒适地将脸靠在他胸前，两只腿调皮地一前一后轻轻晃动。
“想吃什么？”齐飞微微低头。
“西瓜吧。”
齐飞笑了笑，“好。”
说罢转身，用手肘顶开门帘，头一低，迈了进去。
西宁愣愣看着，这二人的目光彼此凝视，没有再看过其他人一眼，仿佛满院的人皆不存在般。众婢也极是自然地看着，个个满脸笑意，似乎一切皆是理所应当。
西宁喃喃了一句，“不是选花么？”
旁边有人听到了，“夫人累了啊！她不休息好怎么会开心？”“对啊，不开心怎么会选到喜欢的花呢？”“我们好荣幸啊，能在这里多等一会。”
“你方才同他们说话了？”莺莺燕燕的甜美声中，一个粗犷的声音夹杂在其中。
西宁愣了一下，回头望了望，身后一众的年轻女孩子，并无他人。
“公主？咦，又听不到了么？”粗犷的声音又响起。
西宁倏然反应过来，这是国师在她脑中传音！她凝了凝神，赶紧将与煜城失散一事及方才见到的情景告诉了国师。
国师“啊”了一声，道：“这是齐飞的主灵识。公主切记，他并不知道自己身处幻境中，你不可强行将他带出，否则，幻界意识一旦发现你是外来之人，会产生警觉将你屏除，你再要进去是万万不能了。”
西宁道：“那该如何是好？”
国师沉默了片刻，“见机行事。”
西宁：“？？”
……
院门处传来一阵喧哗，“让让，西瓜来了，别挡着了。”几个小厮每人捧着一盘切好的红瓤西瓜鱼贯穿过，口中叨叨提醒。
最后一个人路过西宁时，她歪了歪身子，西瓜盘被撞翻，她忙不迭道歉，帮忙捡起放好。
那人撅着嘴，瞪着沾了灰尘的西瓜道：“脏了啊，怎么办？”
“还有么？”西宁问。
“有啊。”
“你再去拿啊，反正一时半会也吃不完。”西宁出主意。
那人眼睛一亮，高兴地道：“你说得对！”转身便往院外跑去。
西宁垂了垂眸，拾起地上的西瓜盘，撩起帘子走入了屋内。
屋内迎面一阵芳香扑鼻，窗边、桌上、甚至连床头都摆满了各式娇艳欲滴的鲜花，煞是好看。
静氏正懒懒支着一只手，倚坐在床头一个厚厚的软垫上，齐飞侧身坐在床边，用一把小刀在切西瓜。
那西瓜原是切好了的，齐飞却又将每一片西瓜最甜的那一块小尖切了下来，用牙签插好送到静氏嘴边，一块西瓜就切一刀，切完了的小厮就端着盘子出去了，很快轮到了西宁。
他看了一眼西宁手中的瓜，皱了一下眉，“脏了。”
西宁眼珠一转，小心翼翼地道：“脏了不也能吃么？”
齐飞撩起眼皮漠然看了她一眼，须臾，冷声道：“你说什么？”
西宁心道豁出去了，顿了顿，缓声道：“你不记得了么？我见过你和街边最脏的乞丐称兄道弟，高兴地分吃一根烂香蕉。还见过你在深山中闭关修炼，在沟里捡腐了的果子吃。”
齐飞眼睫颤了颤，微微偏头凝神不动，似乎在遥远的记忆深处探寻着什么。
倚靠在床头的静氏“噗呲”一笑，轻声重复道：“烂香蕉？也能吃么？”她好笑地拉住齐飞的手臂晃了晃，似乎不习惯齐飞的眼神离开她，想唤回他的注意。
齐飞的眼神果然很自然地又投回了她的脸上，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声道：“烂的脏的都不能吃。剩下的几块脏了，你且休息片刻，等一会我再帮你切。”
“好。”静氏很是乖巧地侧身躺下，似乎真的累了需要休息，她望着齐飞笑了笑，缓缓将眼闭上。
齐飞也对她微笑，垂眸片刻，再抬眼时，眼神倏然变得凌厉，于此同时，他转身手掌伸出，一把掐住了西宁的脖子，将她直直抵在了墙上。
西宁只觉一阵窒息，喉间作呕却吐不出咽不下，眼泪疯狂涌出，难受至极。
“你是谁？”齐飞冷冷问道。
西宁张口发出“啊啊”的声音，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心中狂喊，你松手啊！你倒是松手啊！
齐飞静静保持姿势不动，眼神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她，不知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抑或是故意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西宁只觉越来越难受，神思有些涣散，大脑一片空明，她听见自己的意识在心里喊了一句，“煜城——”
一片模糊和溃散中，她忽然听到，不，应该是感到一句极其清晰的回声，犹如屋檐下那一滴雨地响落在水缸中，清透空灵——
“西宁！”
只听得门窗“哐啷”一声，窗子被砸开，自外面跃进来一人，挥掌便向齐飞头顶劈去。
齐飞身子一侧，手松了开来，险险避过了那力如千钧的一掌。
西宁喉间一松，呼吸猛然顺畅，弯腰猛烈地咳了起来。眼泪横流中，她只觉身子被稳稳拉入一个宽敞的怀中，两条坚稳的手臂轻轻将她扶住，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没事吧？”
她抹了一把眼泪，迫不及待回头，看见身后煜城一双明亮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眼神中露出一丝窃窃的紧张和忐忑。她猛然放松又惊吓委屈，忍不出放声哭了出来，“煜城！呜呜……你去哪了？”
煜城睁大眼睛看着她，有些不知所措，半晌，轻轻在她后背拍了拍。
“你又是谁？”齐飞的声音在一旁响起，皱着眉望着眼前的两人。
煜城头都未抬，将西宁扶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又立在一旁耐心等了一会，直到她抽噎声慢慢低了下去，情绪逐渐平复，才缓缓转身，凝视着齐飞，道：“你想躲在这里一辈子么？”
齐飞被这轻飘飘的一句话说得身子一震，眼中怒意顿生，“你是谁？”
煜城轻轻冷笑，“你可知你自己是谁？”
齐飞眼中倏然闪过一丝惶然，却又很快隐了下去，沉声道：“此处是齐家绸缎庄，我是庄主齐长顾，你究竟是何人，为何擅闯我内宅？”
西宁在一旁霍然抬头，眼角泪痕犹在，“你说你是谁？”
齐飞冷眼瞥过眼前二人，不再言语。
“你是齐长顾，那齐飞是谁？”煜城冷冷望着他。
齐飞微微蹙眉，“齐飞是我二弟，他常年在外，此刻不在府中。你二人若是为了找他而来，只怕是挑错了时候。”
“不错，我们的确冲着齐飞来的。”煜城瞥了他一眼，又道，“可否请齐庄主帮忙带句话？”
“你们若是客客气气，自然可以。”
煜城却又闭口不说了。
“什么话？”齐飞又问。
煜城嘴唇阖动，身形猛地掠出，挥掌朝齐飞的胸口劈去，未及之时，齐飞双脚点地，人朝方才破窗之处窜了出去。
西宁只觉两条人影如光影闪过，齐齐朝屋外飞出，她立即起身，也奔了出去。
庭院里一阵喧哗，众婢纷纷抬头朝屋顶望，也不觉惊惶害怕，反倒一个个目光炯炯，好玩似地盯着屋顶上两条人影飞来窜去。
煜城身形灵动，掌风烈烈，每一招都成抢攻之势。齐飞虽以防守为主，却也身姿矫健，并不明显落于下风。
忽见煜城双掌起出，齐飞未及转身，只得掠开一步，二人一前一后从屋顶悠悠落下。
煜城忽收了手，双手环抱直立，只默默看着他。
齐飞盯着他，沉声道：“你方才忽然出手，此刻又罢手，你究竟想干什么？”
“确认一件事。”淡淡的口吻。
“什么事？”
煜城侧头眯了眯眼，缓缓道，“你若是齐长顾，为何能避得开我这么多招？”
齐飞闻言，蓦然愣住，须臾，身子微微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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