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战场，硝烟，死亡，饥荒；饥肠辘辘的小女孩满手鲜血，她双眼猩红，狼烟之下，方圆百里空无一人。

        小女孩望着天，嘴边是血，她咧开嘴角，对着刚升起的太阳笑。

        “真饱。”

        她身旁堆着几根骸骨，骸骨不够干净，还残留着鲜血，掺杂牙印。

        再近一些，越来越多，一地骸骨，一小堆骸骨，一大堆骸骨。

        小女孩满足的吞咽，用手胡乱擦了擦带血的嘴，她迎着阳光站在比坟头还高的骸骨堆前，她哈哈笑了起来，银铃般的笑声纯真无邪。

        “可真饱啊~”她说。

        无数个战场，无数堆骸骨，于是有了浏国的天下。

        早五年前，天下都还是乱局一般，横空出世的怡国原本更该是这天下的主人。

        传言说道，蓝鬼如尘沙般无处不在，他驯服了只知道吃肉的小野兽，把诸国踩在脚下，连怡国也暂避锋芒，直到有一城灭，有人瞧见小野兽掉下城墙，自南而北燃起异火，浏国，立。

        这是浏国建立后的第四年，被百姓们神化的浏国皇帝刘景烨，用这四年的时间把浏国推到最鼎盛的时代，这四年间，他打压嚣张的属国，帮助弱小的藩地，人人敬畏。

        多国纷纷投靠，唯独有二。

        一是怡国占据临东，依靠天然的靠海地势，加上其国拥有诸多骁勇战士，拒不联合，只对外声称为天下安定，战争不起。

        二是西边以冀南为首，虽无国，但相距浏国甚远，自成一派。

        除这两处特殊之外，处处皆在浏国掌控之下。

        当初刘景烨占领靠北城头，众人皆以为他会将国都迁到那里，原因是靠北地地形复杂，且土地肥沃，是天下最富饶之地，但出乎意料的是，刘景烨从南打到北，最后又回到南，在第一次发起战争的地方建起了国都，取名中拒城。

        除此之外，有一件至今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事，他耗巨资打造了两扇高达三丈的楠木金丝大门，将原本在中拒城的一座老旧城楼封闭。

        他还时时叫人打扫，把两扇大门擦得锃亮，每当太阳升顶，照射其上时，发出耀眼的光芒；更绝的是，如若到了夜晚，月亮升起，照射其上，满地白光闪耀，像天女落了珍珠泪。

        他将那处分为前后宫的界线，北门对应前朝，南门便是后宫，于是此门因此得名：耀离门。

        今日便是浏国一年一度的开国大庆，每年这个时候都是宫里最热闹的时候，属国藩地使臣，朝中大臣亲眷等，齐聚浏国皇宫。

        从耀离南门往前是守门的军备营，再往前走是后宫宫女太监住所，接着就是浣衣局，再就是连接前后宫的后花园。

        走出后花园就是后宫道，去后宫各个宫殿的必经之路，从后宫道往左直走，就能出后宫，入前朝。

        后宫之人是不能随意出入前朝的，臣妇进后宫走后宫门；前有朝阳门，侧有当月门，以及宫人侍卫出入的偏门旗安门。

        正午当道，一妇人在后宫长廊急行，面色焦急，一直走了许久，停在一宫殿前。

        宫殿椒墙所制，恢弘牌匾金边勾勒：正央宫。

        正央宫内丝竹悠荡，谈笑声时而传来，焦急的妇人欲闯入宫殿，被阻拦在外，无奈之下跪于殿前。

        “民妇乃张娘子乳母，张娘子生女难产，恳求皇后施恩，赐太医前去医治。”妇人言语恳切，含泪磕头。

        可殿门前的宫女听闻后并无动作，更是丝毫未动恻隐之心。

        妇人见无用，喊叫声越来越大：“民妇乃张娘子乳母，求皇后怜悯我家娘子，救救她吧，求皇后救救她。”

        “救命啊~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一声声泪语凄凄，与正央宫内丝竹声交相呼应，好不讽刺。

        此时从正央宫里出来一位身穿碧绿宫服的女子，宫女见了俯身叫道：“崔姑姑。”

        “何人在此喧哗，你们的头都不想要了吗？”崔姑姑斥责宫女，未看一眼殿外妇人，“今日是浏国大庆，前朝后宫皆在宴请，午后皇上也会亲临正央宫，这个时候你们拿不住一个后宫贱妇，看我禀报皇后，罚你们一个个去守清漓宫。”

        宫女们惶恐的脸上在听到清漓宫三字后吓得花容失色，皆跪地不起：“崔姑姑开恩。”

        离殿门前最近的一个宫女低着头解释道：“这贱妇以性命相逼，奴婢们唯恐在大庆之日触了霉头，因此才避之不及。”

        跪着的妇人趁众人不注意，放肆一搏，冲进了门内，跪在崔姑姑身前，央求道：“姑姑，姑姑求您，张娘子危在旦夕，求您去向皇后要个恩旨救救我家娘子吧，她好歹也是皇上的妃子。”

        “妃子？”崔姑姑狠狠的一脚，踢开了妇人，居高临下的模样，仿佛她才是这正央宫之主。

        “皇上建国后一旨昭告天下，为祭奠死去的林将军，五年内不沐后宫，谁知她一个连品阶都没有的贱女，竟敢挑衅皇恩，还怀了不知是谁的孽种，你这个贱妇，竟还敢说她是皇上的妃子。”

        原本周围跪着的宫女因一个清漓宫就惶恐不安至极，又听崔姑姑提到那个将军，都吓得把头埋得低低的，丝毫不敢动作。

        外人传言纷纷，浏国皇宫内亦是如此，但比起外人，宫内人对这位皇帝的恐惧更加怯畏。

        源自根本，便是在这正央宫，在这浏国后宫内，有太多不能宣之于口的字眼，比如那远在宫南尽头的清漓宫，还有这讳莫如深的林将军。

        传言曾有新来的嫔妃为博皇上一见，费尽银两接近皇上身边的高公公，想打听关于林将军的往事，却在第二天突然消失在宫中，谁也不知其下落。

        听闻有人见那嫔妃被捆绑手脚，送进了清漓宫，只余一凄惨叫声。

        妇人被崔姑姑踢了一脚，趴在地上竟是站也站不起来，她艰难的在地上挣扎，仍不放弃，随手抓了一个宫女的裙角，奄奄一息还在恳求：“救救救救我家娘子。”

        崔姑姑刚要让人拖走妇人，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林将军？我倒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了，他的全名是什么？”

        崔姑姑肉眼可见的变了脸色，整个人浑身都在发抖，转身朝内宫殿门口看去，“皇皇后，您怎么出来了？”

        她蓝衣着身，柳叶眉，桃花眼，朱唇不带颜色自红，发髻也未高高盘起，今日大庆，皇后本该是雍容华服，但她这一身打扮，作为皇后，有些素丽淡雅了。

        朱唇微微弯，她笑着指了指身后还传来丝竹声的殿宇：“太吵了。”

        可她是皇后，一宫之主，哪里有因为嫌弃吵而扔下满堂宾客的道理。

        但见崔姑姑之脸色，倒也是见怪不怪，习以为常，崔姑姑微微松了口气，以为绕过了话题，起身要走上前去。

        这时皇后才注意到地上的妇人，妇人也早已知道皇后来了，但妇人因为那一脚，现在连说话的气力都没了。

        “她为什么躺在这儿？你刚刚说的那个没有品阶的贱女是谁？还有”，她看向崔姑姑，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的变化，“林将军，到底是哪个将军？我最近翻阅许多浏国征战简略，没见到里面有提过林将军，连姓林的也没有。”

        她是浏国的皇后楚棂，听说是作为楚国公主和亲而来，为什么是听说？

        那就得从她一年前才醒来的事说起，除了记得刘景烨这个名字，楚棂什么也记不得，于是听说自己是楚国灭国前最后一位公主，听说自己是刘景烨的皇后，许多事她都是听说而来。

        “皇上驾到~”

        崔姑姑正想着找个什么借口搪塞过去，这突然的传报又是让她浑身一激灵。

        丝竹声停下了，正央宫殿大门打开，为首的女人浓妆艳抹，满头金银，穿得要比楚棂更像皇后些。

        她带着身后宫眷跪地相迎，一抹明黄入眼，见身边人都跪下了，楚棂才缓缓而跪，只因她醒后眼睛一直不好，相隔一里人畜不分，一尺才可见，虽然刘景烨找人给她做了一副可以看清的目镜，但楚棂从来没用过。

        “皇上~您可总算来了，您要是再不来，皇后姐姐可耐不住性子要走了。”

        刘景烨挥手示意众人起身，众人先起，楚棂跟着起身，而后她侧头看了眼离得不远说话的女人，崔姑姑说过，这个她只能看到满头金饰的女人，是刘景烨最宠爱的妃子秦妃。

        楚棂看不清其长相，也不想看清，只听宫人说，秦妃是天下少有的美人，只是美则美矣，却朱钗累赘。

        “怎么回事？”刘景烨捏着拳，手里好像握着什么，问的是地上的妇人，看的是楚棂。

        崔姑姑上前，一一讲述来龙去脉，当然是事实经过，在刘景烨面前没人敢说假话。

        刘景烨穿着庆典华服，站在楚棂的对面，楚棂身侧就是秦妃，在楚棂的眼中，两身华服倒是显眼，相配得很。

        “皇后认为此事该如何办？”刘景烨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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