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一梦四百年

　　东海明珠影视城，位于龙沧市的北郊，是大概10年前，由一个经营亏损的度假村改建而来的，因其仿建了大量的古代著名建筑宫殿而闻名，华国全年的古装剧，大约有三分之一都是在这里拍的。

　　随着这里的知名度越来越高，来这里的剧组和演员也就越来越多，前来追星的粉丝也越来越多，形成了旅游效应，拉动了地方经济。

　　而在这影视城的南边，有一排民房，这些民房原本是要被拆迁的，但因为影视城的存在，当地区政府就将这些房租作为“旺铺”，租赁给人家作为店铺，既省去了拆除重建的费用，还能“变废为宝”，一举两得。

　　这里的每日人流量很大，这些店铺生意都很好，比如最边上的那家“北宫快餐”，虽然这店名看上去有点附庸风雅的意思，可人家生意却非常红火——因为菜品口味鲜美，很多剧组的盒饭都被这家店包圆了。

　　清晨了，和所有小本经营的餐饮店一样，店里的老板和伙计已经经过了几个小时的忙碌，现在正准备将包子油条烧饼豆浆啥的包装一下，送进影视城里——今天又有一部宫廷大戏进组开机了，这个人员总数超过200人的剧组，是“新客户”，按照惯例，这头一次送的餐，都是免费的，要是人家觉得合口味，那未来几个月甚至是一年的快餐，就都订他们家的了，这也算是潜规则了。

　　快餐店的后厨旁边，有两间小平房，一个胖胖的中年厨子端着一笼包子，提着一小桶豆浆，推开门走进了其中的一间。

　　“老爷子，早点给您送来了，您今早进组吗？”中年厨子将早餐放在屋子靠北墙的方桌上，方桌的最里面，摆着一个木制的牌位，上面用隶书写着：“钦天履道英毅神圣宣文广武洪仁大孝肃皇帝”，牌位前有一只青铜的香炉，香炉里插着三根紫色的染香。

　　“先敬肃皇帝。”屋子里靠窗的位置摆放着一个书桌，一个老头子正对着一面圆镜化着妆，厚厚的粉底填满了他脸上的褶子。

　　“嗯。”胖厨师先关上大门，然后将包子油条放到碗里，摆出花样，然后嘴里念念有词，样子看上去挺诚心的。

　　“咱家今天是要去上工的。”老头儿扑完了粉底才画眉，“那丫头你别忘了去喂一下，先喂紫瓶子里的丸子一颗，一刻钟后再喂白瓷瓶里的丸子3颗，最后喂一碗粥进去，知道了吗？”

　　“您就放心吧！”胖厨师早已经习惯了老头子的唠到，他给老头倒了一碗豆浆，放到书桌上：“您喝一点吧，我早起磨的。”

　　“呵呵，真是孝顺的孩儿。”老头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很满意，站了起来：“给咱家更衣吧！”

　　“嗯。”胖厨师从西墙边上的一个衣柜里，找出了一套袍服和鞋帽，这袍服上有紫描边圆领，胸腹有团花坐蟒的四爪蟒龙纹案，双肩各一条穿行蟒的绣纹，腰间配玉带，头戴三角刚毅帽，足下蹬一双短筒尖皂靴，这老头一穿上去，立刻就多了几分威风神气，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

　　“老爷子还是这么精神！”胖厨师赞叹道，“9年前，您就是这样，如今我的头发都白了一半了，您却还是老样子。”

　　是的，这老头和这中年人，就是昨晚带走金鳞人，也就是慕容娜娜的那两个人，中年人是厨师，老头是客串过很多电视剧的群演。

　　其实也不算是群演，应该说是一些不重要的配角。

　　他只接一种角色——太监，而且还必须是明朝的太监。

　　9年前，胖厨师还没来龙沧市，那时候的龙沧市也没如今发达，当年他还是北漂中的一员，在燕京城一家大饭店里做伙夫，一天夜里，喝醉了酒的他，骑着摩托车摔进了野外的一个大坑里，晕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白天了，一个披头散发却一身华美古装的老头救了他。

　　当时他穿的那身，就是现在老头身上这套。

　　老头说，他睡了四百四十年了，一觉醒来，沧海桑田，他的陛下没了，就连天下都换了颜色。

　　“皇帝大行前，那老丹师送来最后一炉不老丹，那是陛下最后的希望了，作为内侍总管，咱家亲自试毒，谁知道只吃了半颗，咱家就失了脉搏、没了气息，老丹师被斩首，陛下也驾崩了。”当年老头子说的这段话，胖厨师一辈子也忘不掉——一个吃了不死药，活了几百年的老太监，这让人如何忘记？

　　老头子从他自己的墓里带出来的，只有这一身行头，和整整一盒的瓷药瓶了——老丹师的最终之作，全在这儿了，成了老头的陪葬品。

　　胖厨子当时问过老头子的姓名，老头只是笑着说：“咱家姓黄，其他的，就别再提了，该死之人，不足挂齿。”

　　…………

　　等老头子又给皇帝牌位敬了香，他才出去上工了，今天是一场内廷戏，宫斗桥段，老头子最喜欢参演这样的戏了，在这影视城这么多年了，宫廷戏拍了一茬又一茬，老一套的后宫争宠，老一套的各种下毒流产，栽赃陷害，可他百演不腻，因为只有在演戏的时候，他才能依稀回忆起当年的时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争奇斗艳，如今早已成了骷髅骨灰，只有他，还孤独地活着。

　　等老头走了，胖厨子才去了另一间平房，平房里，是一个一米多见方的大鱼缸，鱼缸里的鱼和“奇石水草”全都捞起来了，里面装着满满的清水。

　　一个半人半鱼的金色怪物，抱膝蜷缩着，悬浮在鱼缸的正中央。

　　鱼缸的底部，已经铺了一层金色的鳞片——这金鳞人昨晚被老爷子喂了一颗药之后，已经开始蜕鳞了。

　　“唉，作孽啊，可怜的姑娘，要受这份儿罪。”中年人撸起袖子，抓着金鳞人的手臂将她提了起来，用筷子撬开牙齿，按照老爷子的嘱咐，按顺序给她喂了药和粥汤。

　　“好好休息吧，老爷子说，其实你现在已经可以听到我们说话了。”喂完了东西，胖厨子让她继续泡在水里，“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醒，老爷子说，现在把你变成这样的仇家一定在满世界找你，我要去后厨忙活了，没时间看着你，所以如果你醒了，千万不要乱跑，等你恢复了，再走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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