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昨晚刚确定关系，隔天就见家长这操作确实不在周聿的预期安排里，但既然撞见了，那他也没有打算瞒着，主要是没什么必要，这事阮千仪早知道晚知道都会知道。

        不过他没有想过温昭尔会不想公开，彼时两人刚走上楼梯，周聿脚步停住，看着她，眼底有意外，好像也有点不太爽。

        温昭尔想也知道他应该误会了，立刻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前几天在剧院正好碰见阮老师，她当时表现的，好像不太喜欢我。”

        “不可能，”周聿轻蹙眉，话还没说完，温昭尔手机正好进来一条消息，是丁倩发的催促短信。

        温昭尔忙加快步伐，边上楼边跟他解释：“是真的，那天在剧院我正好和阮老师坐同一排，我一刚开始没有注意旁边坐的是她，后面张乐群老师，就是我们剧组编剧老师你应该也认识，他也来看表演，然后他好像也认识阮老师，还向阮老师介绍了我，我能感觉出来阮老师那时候流露出来的反应，真的不太喜欢我。”

        她在这方面还不算太迟钝，所以还不至于这点感觉不出来，其实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人得罪了，又或许没有得罪，阮千仪只是单纯不喜欢她。

        那会还只想着如果阮千仪真对自己印象不好，以后宜芭的面试要怎么办，结果现在周聿告诉她，阮千仪还是他姑姑。

        温昭尔没想到她现在不仅要担心未来面试官不喜欢自己，还要担心男朋友家里人也可能不喜欢她……

        两个问题都太复杂，她有点不知道怎么办，以至于刚才脑子下意识的想法是先不公开，说完也觉得好像对周聿不太公平。

        “你如果不喜欢不公开，那就公开吧。”温昭尔抿唇，小声补充了句。

        周聿侧头看她一眼，道：“我姑和张叔的事有点复杂，她当时如果心情不好，大概率也不是你的问题。”

        两人说着走出二楼转角，只要稍微一抬头就能看见丁倩和阮千仪都在往他们这个方向看。

        “那我们……”温昭尔硬着头皮追问，觉得还是得提前商量好口径。

        “随便，你要不想公开那就不说。”

        “……”温昭尔轻轻嗯了声。

        周聿淡淡看她一眼没再说话，两人一前一后朝着靠墙那桌走。

        温昭尔才刚走近，丁老师便站起来，向她使了个眼色，介绍道：“昭尔，这位是宜芭的阮老师。”

        没来赴约前温昭尔以为今天就是单纯的师生叙旧，方才在楼下见到阮千仪那一刻才明白，远不止师生叙旧那么简单。

        她那天在后台和吴思思聊天时随口问了一句宜芭下个月招人的事，吴思思应该是跟丁老师说了这事，所以一向雷厉风行的丁老师二话不说就安排她跟宜芭副团长见面，甚至没有提前跟她打商量。

        说不感动不可能，在跳舞这条路上，丁老师算是她真正的引路人，就算她中途因为各种原因岔往了另一条道路，都不曾放弃她，只要她重新回到跳舞这条道上，她就还会像以前那样为她奔波操心。

        正因为此，温昭尔更不想搞砸她的用心良苦，她对人微微点头：“阮老师好。”

        周聿落后她两步，和丁倩礼貌问过好后，目光跟阮千仪轻轻碰上。

        “你好，”阮千仪收回视线，看着温昭尔，依旧是那个得体的笑容：“又见面了，经常听丁老师提起她的爱徒，原来就是你，没想到你跟我们家周聿也认识。”

        不知是不是错觉，虽然都是一样的笑容，但今天的阮千仪似乎没有剧院那天冷淡，温昭尔不觉松口气，笑笑回：“我也刚知道您就是周聿姑姑。”

        丁倩抬头往周聿身上扫了眼，她今天是第二次见周聿，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初阮千仪那句“眼光长在天上，还不会照顾人”上，这会见到他和温昭尔同时出现，心底免不了生出些自家白菜被偷拱的担忧，面上倒还笑着：“这事我都不知道，昭尔你什么时候跟小周认识的，怎么都没跟我提过？”

        温昭尔老老实实回说：“我们是高中同学，之前也没怎么联络就没有和您说过。”

        “高中同学？”丁倩和阮千仪互视一笑，说：“那还真是巧了。”

        “是挺巧，”阮千仪也笑，招呼道：“快坐吧，别站着了。”

        还没到饭点，餐厅很空，丁倩她们原本位置就是个四人桌，温昭尔在她旁边坐下，周聿坐她对面。

        丁倩又点了壶茶和几道点心，闲聊后两句终于进入正题，阮千仪看向温昭尔道：“我听丁老师说你想进宜芭？”

        温昭尔点点头：“我听说宜芭下个月打算招两个舞蹈演员，想到时候去试试看。”

        “是有这回事，”阮千仪搁下茶杯，微微颔首：“但我听说你前几个月在拍电影，那边都结束了？”

        “前几天刚杀青。”温昭尔回。

        “这样，”阮千仪说：“既然你想进宜芭，我还是提前跟你说下宜芭的规矩，我们是绝对不允许团里演员私自在外面接活的，尤其像拍电影这种周期拉很长时间的活动，一旦发现，会辞退永不录用，我听说你当初放弃了保送名额都要去拍电影，你确定你是真的热爱芭蕾？”

        温昭尔微顿，周聿也看向她蹙起眉，似乎要说什么，阮千仪不动声色地瞥他一眼，继续道：“千万不要以为进宜芭很风光，吴思思应该有跟你说过我们平时训练有多枯燥，赶演出有多辛苦。实话告诉你，我们下个月招聘目前是打算采取内推形式，没打算公开，所以今天丁老师找我就是想给你争取一个内推名额，因此我才提醒你一句，除非你是真心热爱，不然辛苦考进来后发现自己不适合不是既浪费时间，又浪费你老师的一片心意？”

        桌上安静片刻，周聿要说话又被阮千仪眼神按住。

        “我，”温昭尔抿了下唇，过了会慢慢道：“我当初放弃保送名额的时候，也想过以后还能不能再回来跳芭蕾，后来有个人，他告诉我，说一次选择注定不了什么，我只要把能做的做好，结果就不会太差，因为他这句话，我在剧组的每天都有在练习，就是想杀青后再去试试考宜芭，因为宜芭确实是我上舞院后的梦想，我不知道今年的招人是内推形式，也没想到丁老师会为此去找您，谢谢您跟我说了这些。”

        “其实我很小就开始学芭蕾了，所以不用思思告诉我，我也知道它是怎么样的，在外人看来，每天重复那些基本动作可能很无聊很乏味，但我真的不那么觉得，我很喜欢站在舞台上跳舞的感觉，也很喜欢自己跳好一个角色后带来的成就感，这些感受对我来说完全可以对冲掉日复一日训练的枯燥，您问我确不确定自己真的热爱芭蕾，我想说我很确定。”

        温昭尔说完，莫名不太敢抬头看，下一刻感觉桌下膝盖被人蹭了蹭，她下意识往对面看了眼，见周聿正看着她，眼底闪烁着淡淡的笑意，似乎在说：说得很好，别怕。

        温昭尔一怔，无端有点鼻酸。

        丁倩也因这番话微微滞住，叹了口气，想替自己学生说句话：“阮老师，你不知道，电影那事……”

        “这事倒不用跟我解释，”阮千仪摆摆手，随即看向温昭尔笑道：“小温你这些话我都听进去了，我很高兴你说你是真的热爱芭蕾，刚才那些话不是针对你，我是宜芭负责人，所以我必须对考进宜芭的每一个人负责，你明白吗？”

        “我知道的阮老师。”

        “那下个月中，你来宜芭面试，不过这只是个内推名额，能不能通过面试还是要看你自己的本事的。”阮千仪说完喝了口茶，笑道：“刚才我是以老师身份，接下来你可以单纯把我当周聿姑姑，不用那么紧张了。”

        温昭尔一顿，和周聿对视一眼，心想她怎么好像更紧张了。

        “你们，”阮千仪终于卸下那副公事公办的笑容，有些了然地打趣问道：“在一起多久了？”

        丁倩目光诧异地在温昭尔和她对面男人身上转了圈，怔怔道：“昭尔，你跟小周在一起了？”

        温昭尔心底感叹阮千仪真是慧眼如炬，不显山不露水地就把他们看得透透了，亏她还在这纠结要不要公开，她硬着头皮点点头，嗯了声，如实交代：“一天。”

        那不就是昨天刚在一起？丁倩心情微微复杂，这也不能责怪人家没跟她提前说过，确实还新鲜热乎着。

        “那，”她犹豫片刻，询问道：“你们俩应该还没考虑到结婚吧？”

        一旦结婚就涉及到生小孩的问题，这对温昭尔事业影响太大了，丁倩难免多操下心。

        温昭尔迟钝地眨了眨眼，似乎没想到丁倩会问这个问题，明显愣住了。

        周聿不动声色地咳了一声，强行找了下存在感：“丁老师，另一个当事人在这，您有问题也可以问我。”

        丁倩尴尬一笑：“小周你别介意，昭尔这个年纪，如果这时候你们结婚生孩子，对她事业影响有多大你可能不知道，所以我多问一句。”

        “您放心，”周聿点头，表示理解：“结婚这事看昭尔的意向，只要她同意我随时都可以，但生孩子目前不在我的计划当中，我不至于拿她的事业开玩笑。”

        温昭尔又是一愣，周聿刚才是说结婚看她意向？他们什么时候聊到过结婚的话题了，怎么进度已经是到看她意向了？

        连一旁原本等着看热闹的阮千仪都意外地挑了周聿一眼。

        丁倩肉眼可见地满意这答案：“那就好，这些我也就提一句，不瞒你说，昭尔能回来继续跳舞，我真的很高兴，也谢谢你能这么支持她的事业。”

        说完，她欣慰地朝温昭尔笑笑，眼尾弯起一道浅浅的皱纹。

        温昭尔却有些哽住，当初她告诉丁倩自己要放弃保送名额去拍电影的时候，她以为丁倩是对她失望的，也因此在剧组那段时间甚至都不敢主动联系她，直到前段时间吴思思跟她说了才知道，丁倩这几个月时不时就会跟她打听下自己的消息。

        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像怎么说都不足以表达她心底的感激，忽然手上一阵温热。

        周聿伸手覆在她的手上轻轻握了握，看向丁倩道：“应该的，也谢谢您一直以来对昭尔的照顾。”

        阮千仪难得见周聿这副认真的模样，心底颇有几分感慨，也是这会才开口，道：“丁老师，我虽然只是周聿的姑姑，但我可以跟你保证，以后如果我们家有人逼迫昭尔在事业上升期去生育，我第一个反对，我也不瞒你说，我们家老爷子是有些古板但绝对不会封建到要求昭尔必须生小孩，而且在家里只要小聿认定的事，没几个人可以左右他的主意，这个你不用太担心。”

        有了阮千仪的保证，丁倩彻底放下心，连连点头，两人又聊了些工作上的趣事，没过多久刚好到了饭点，四人便直接在餐厅用了午餐，吃完饭，周聿结完账，先后把丁倩和阮千仪都送回了家。

        苑竹山庄门口，阮千仪临下车时，对温昭尔道：“正好到这，要不要来家里看看？周聿爸妈前几天刚飞法国，不过他爷爷这会应该在家。”

        今天一天信息量太集聚了，温昭尔有些消化不良，想拒绝却找不到理由，正要应下，周聿先开了口。

        “不用了，我们待会还有事，您自个回吧，我改天再带她回去看爷爷。”

        阮千仪也没强求，笑笑下了车。

        回市区路上，温昭尔终于放松下来，靠着椅背长长呼了口气，方才有阮千仪还有丁倩在车上，她再怎么还是有些紧张。

        周聿单手把着方向盘，抽空看她一眼，勾勾唇角，问：“累着了？”

        “是啊，”温昭尔点点头，似有感悟地道：“原来见家长这么累。”

        周聿笑了下，漫不经心道：“今天还只是我姑姑一个人，你这心态以后见我爸妈还有我爷爷怎么办？”

        温昭尔下意识顺着他的话提前苦恼起来，冷不丁想起件事，侧头看他：“对了，你刚才在餐厅说……”

        “说什么？”周聿从车内镜里瞥她一眼。

        “说结婚看我意向，”温昭尔迅速重复完，佯装不经意地问：“是什么意思啊？”

        正巧路过红绿灯，周聿跟着车流踩下刹车，随口回：“字面意思。”

        话落，车内明显安静下来。

        周聿察觉地转过头，发现温昭尔正看着他，表情有些说不出的凝重。

        他抬手往她的脑袋上揉了揉，有点无奈：“不是跟你求婚，我就是表明下我的立场，这你都有压力？”

        “那我们不是才在一起嘛。”温昭尔咕哝。

        哪家谈恋爱在一起第一天就讨论到结婚的。

        “意思是你现在只想跟我在一起谈恋爱，没想过以后要跟我结婚？”

        温昭尔一愣，她是这个意思吗？

        “早上说不想公开，现在说不想跟我结婚，”周聿说着一脸“真心错付”的表情，边摇摇头边叹气道：“温昭尔，你不是想骗我感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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