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命运
血，遍地的血。
摇晃的树枝，漫山遍野的残骸，白红交织，雪虐风饕。
白苒艰难地睁眼，用两只早已经被剑捅烂，捅得血肉模糊的手支起自己，寒风如同沙砾拍打在她的面上，“呜呜”的呼啸声像是在为所有死去之人默哀。
“报仇——”
“报仇——”
女人踉踉跄跄行走在雪地间，她的视线愈发模糊，可心中的信念却驱使着她不断前进，脚下的尸体即将被风雪掩盖，但漫山遍野的血渍依然如同鲜艳的旗帜刻画在这片大地上。
“我绝对，绝对——不要死在这儿”
她突然跌倒在地上，双手却用力地撰住一把雪，视线所过处皆是一片血雾，浓郁的血渍像化不开的墨迹在她眼中晃动，她用力地撰住那把雪，就好像是在握住自己求生的信念。
冰雪的凉意渗入血肉模糊的双手，她体内的血似乎也要流逝殆尽。
“我我杀了那么多人，谋划了这么多，才有今天，我不能死在这儿，绝对不能——”
体内的灵力早已干涸，世界突然静了下来。
白苒知道今日便是自己生命的尽头，铺天盖地的寒意瞬间席卷她的驱干，似是认命了一般，女人逐渐摊开了那团雪。
她失神的望着这片孤山上的一切，瞳孔逐渐黯淡下来，只有她的嘴还在断断续续地呢喃，
“好累啊”
好像是第一次观察这个世界的一切，她看着远处因为积雪而不断摇晃的树枝，眼角滑过一滴泪，那泪随着女人阖上的双眼逐渐滑落，抚过她满是血水与风霜的肌肤。
天地昏暗了下来，女人也彻底失去了生机。
风雪猛然加重了咆哮与怒吼，它驱赶着荒山的一切生机，只留有一片永远不会被光明所接受的黑暗。
然而命运，终究没放过任何一个人。
“嗬——怎么死这么多人！”
身穿蓝色修士服的修士御剑经过，看见这一幕不禁停了下来。
自上空俯瞰荒山，到处都是残肢断骸，像是一片小型的尸海，那群尸体中间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面色青白，像是刚死不久。
“锦州——快来看！”
只见这蓝衣修士冲着后面喊道，一道黑色的身影才慢慢御剑赶来。
唤作锦州的男人长着一副姣好的容貌，此时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下方的尸海，便收回了目光。
“我们下去看看！”
蓝衣修士突然来了兴致，压低身形几下便到了地面，锦州眸中划过一丝不耐烦，但到底没说什么，也负手背着剑走了下来。
“哎呦喂，这都是怎么个事儿，你看这姑娘浑身都是血窟窿，”蓝衣修士将三指搭到女人冻得通红的手腕上，缓缓摇了摇头，“生机断绝，没救了。”
随即他又起身挨个向周边的尸体把脉，锦州见他心善，抿了抿唇，自己蹲在白苒身前，又仔细把了把脉。
女人的生机的确断绝，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男人淡漠着表情将手收回，下一瞬，一丝灵力却自女人的灵海处再次迸发，一点点修复着女人破败的经络。
锦州手一顿，他骨节分明的大掌霎时再次抓紧女人的手腕，他闭上双眼用灵力深入女人的灵府，却感知到了一股前所未有，令人心悸的力量。
他眸中划过一丝讶异，因为生性谨慎，他并没有告知同伴，反而是紧闭双目继续探查她的生机。
“砰”
“砰”
“砰”
男人紧闭的双目霎时睁开，惊诧地呢喃道：“心脏竟然又”
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能在生机全部断绝后再次重生？
过了半晌，他平复了情绪，眸中重新归于平静。
“锦州，这群人全都死了，没有能救的，我们走吧。”
蓝衣修士拍拍手，略有些失望地喊了喊男人，但下一秒那道黑衣身影抱起刚才那个浑身是血的女人，对他说道：“方舟，这个还有点儿气。”
“哎，我抱也行，你不是有洁癖吗——”
唤作方舟的修士伸出手想要接过女人，锦州却先他一步御剑往宗门的方向飞走了。
“报仇——”
“报仇——”
风雪之中，锦州用自己的怀抱硬生生将一个冰冷的躯体捂热乎了，此时怀中的女子已经恢复了生机，但她整个人都陷入高烧之中。
锦州面上依旧淡淡的，他能听清怀中女子的喘息和呢喃声，一时间心下还在思索她复活的原因。
“若是吃了九转回魂丹，倒是有可能死而复生但不对，九转回魂丹只能残存一线生机，而不是像这样，源源不断地修复”
一旁的方舟见他自言自语，好奇地问道：“锦州，你说什么？”
谁料男人宽大的修士服将女子又裹紧一层，眉心拧紧，似是在思考什么。
方舟见此，知趣地没有再问。
“上古传闻，世有魔灵之体，自然就有纯灵之体。”
竟是纯灵之体。
锦州浑身一僵，心中翻起滔天巨浪。
连着赶路两天两夜之后，两个男人终于到了宗门——澜沧剑派，修真界第一剑修宗派，论玩儿剑，没有人能比得过这个宗门。
银月上神与方舟师兄回归的消息不胫而走，结界周围，是一堆含春的少女娇羞期盼与等待，但看清银月上神怀中的少女，众人不约而同僵住了笑容。
方舟见众人冷淡的气氛蔓延，连忙扬起一抹笑容，露出自己标志性的小虎牙，“我们回来啦——”
众少女顿时将方舟团团围住，锦州则借着空隙扬长而去。
“铜铃绕，响叮当情雨落花不败锻瞳目，断情爱”
她觉得自己在黑暗中找寻了许久，看不见前方的路，也看不见未来，她的身后随时跟着一堵墙，那片冰凉要置她于死地，于是她无尽地逃窜，但这里没有光，逃了许久，终于看到了一些人影。
前方那些人的身影逐渐明晰，是她死了许久的父母兄弟。
阿弟只有半人高，手里握着一只彩色的风车，他回头时还戴着她亲手缝的皮革帽子，他对着她甜甜笑了，阿弟哼着的那首歌越来越清晰，清晰到她只能听见歌声，再也看不清他们的身影。
她无论如何追也追不上她的家人，只能活生生看着他们被歹人宰割。
血，又是血。
转眼间所有人都在烈火中化作了灰烬。
她痛哭着跪倒在地，身后的冰凉也追随而至。
积蓄了许久的恨意终于在这一刻涌上心头，女人痛苦地喊声惊动了正给她把脉的方舟。
“啊——”
女人的泪珠宛如雨打芭蕉大滴大滴划过她的面颊，落在了素白的被衾上，她痛苦地抱着自己，睁着无助的双眼，将自己蜷缩在床上一角。
她还在大口大口地喘息，浑身的颤栗宛如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她打落方舟把脉的手，不断地向墙靠去。
“别过来”
“别过来”
女人颤抖地呢喃着，迫使方舟起身离开了床铺。
“锦州——”
少年无法，只得将里间正在修炼的师兄叫了出来，床上的情形被男人一览无余，他拧着眉心，缓缓行至床前。
“过来。”
他单腿撑在床檐上，骨节分明的大掌径直向蜷缩在墙角的女人伸了过去，许是男人的声音冷静而镇定，白苒终于恢复了清醒，她看着递到身前的那只宛若瓷器一样的手，下意识将抱在膝盖的手覆了上去。
双手相触的一瞬间，男人手下径直发力将女人拖了出来。
兴许是路上已经抱了两天两夜的关系，男人下意识将女人抱在怀里，感受到她的颤栗，大掌缓缓抚过女人的后背，迫使她冷静下来。
身后的方舟看着自家师兄怀里塞了一个女人，怎么看怎么都不对劲，更没想到自家师兄是以如此粗暴直白的方式安抚这个路上捡来的人。
半晌之后，白苒缓缓闭上双眼，靠在锦州的怀里睡了过去。
“应当是魇着了，你去药石峰取几幅安神的药材来，灵石桌上有，自己看着拿。”
“好嘞，师兄。”
师弟走后，锦州这才将怀中的麻烦平放至床上，给她盖上了厚实的被褥。
女人虽然睡着，但眉头依旧是紧皱的，兴许是常年奔波的缘故，她白嫩的皮肤外裹着一层粗砺，不如门派内的那些女修精致瓷白，反而像是饱经风霜的赶路人，微微抿紧的嘴唇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倦怠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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