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五十八、【言柏视角】我害怕的事。【已修】
1.
小家伙要出席品牌方的活动，提前几天回宿舍了，他的衣服游戏机全都留在我家。我也受邀参加网站的作者大会，自从开过签售会后我也不再拒绝线下活动。
裴：[作者大会？！让我看看！我还没见过那些大神呢！]
[我不算大神？]
裴：[不好好码字的大神不配在我这里拥有姓名！]
我觉得好笑，问工作人员要了张用手机拍的几张合照给他发了过去。
裴：[我去，这么多人，书圈101吗！]
过了一会，他回复：[言柏，你别写文了，我送你C位出道如何？]
[别闹。等我一下。]
2.
放眼望去都是女作者，她们的笔名我基本都耳熟，但要联系起来长相就有些为难我了。
我默默地藏在角落，却避不开主动跟我打招呼的作者，我想是由于男作者数量太稀少，所以“白木苍”就变得格外好认。
大神A：“苍大好啊！”
“您别开我玩笑了。”
我很几位关系不错的作者聚在一起聊天。
“苍大，《江山醉》是不是杀青了啊？”
“恩。你们的剧还没拍完？”
“也快了，反正明年都得播。”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她们又感慨到时候扎堆播出免不得打擂台，饭圈战争也会波及到幕后创作者。
大神B哀叹：“唉……别说了，我的那本已经被改到没眼看了，真实自闭。”
她旁边的好友拍拍她的肩：“没事，不就是拜把子么。”
“……”
我很少插话，等她们抱怨没有好演员和好资方时，才趁机提了一嘴某某人，那小孩之前拿到的本子可真是惨不忍睹。
“呀！那不是你的男主演么？”
“是，小孩挺不错，演得挺好，就是没接到合适的本子。”
“与其蹲我们的本子，苍大自己写个不是更快嘛~”其中一位作者随口接，“总之，祝姐妹、哦还有兄弟的文都能收视长虹！”
……
3.
是这个道理。
我有能力为他创造全世界。
4.
但我更想跟他一起去看看这世界——我不需要刻意地创造，他也不是我所写的任何一个故事中的某个角色。
他就是他。
5.
不过在这之前，我必须得解决现实问题。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父母结束了旅行，我接他们来家里，准备好满满一桌菜。
“妈，你去歇着吧，我来。”
我估算这顿饭至少要吃四小时。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我把最后一道菜端到桌上，正襟危坐。
我给妈夹了几筷子四季豆，本想陪我爸喝酒，可等会还要送老两口回去，总不能酒驾。
妈乐呵地抱着小白一边给它喂了好几条小鱼干，一边跟我话家常：“片场辛苦吗？”
“我就是看看拍摄情况，没什么辛苦的，演员和工作人员才比较辛苦。”
“是啊，出来工作都不容易。”我妈又想起来说，“片场有没有遇到什么演员耍大牌啊？我听说有很多明星脾气很差呢。”
我忍不住笑：“不会，我的演员脾气很好，他……”
“哼，拍这种电视剧有什么好……”我爸没说完，赶紧熄了火。
这句话让场面陷入僵局，我妈臊我爸的胳膊：“吃你的饭，耍脾气给我看还是给儿子看呢。”
空气凝滞，筷子碰碗的声音都无比刺耳，一如往日他对我作品的评价是——“上不得台面”。
6.
脱离了那个圈子，我什么都不是，不论我的版税能收到多少，我的粉丝数突破几位数，在我爸眼里我就是“上不得台面”。
——你敢让亲戚看你那些小说么？那是同性恋！
——我们培养了你这么些年，是让你写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
我不敢，所以我藏了起来，从没让人知道言柏就是白木苍，但也没放弃，笔耕不辍。
找个高薪工作，舒舒服服地过一辈子，什么都没留下，那不是太无趣了么？我不愿做众生中的一粒尘埃。
我们冷战了很久，一部部由我作品改编的电视剧上映，后来我用版税做了其他投资，身上的标签不再只有作者某某某，关系才缓和。
7.
“爸，我确实上不得台面，因为我……”
“咳！能不能好好吃饭了！都打住！”
他最后支吾道：“我自罚三杯。”是嘴硬的人的道歉方式。
被打断了。
我妈跟我一起切水果，她对我挤眉弄眼：“我刚才看到有两双拖鞋，儿子，你是不是……”
“是。”
我根本没打算藏着掖着，也没有刻意收拾那些物什，为的是给他们些心理准备，可是不小心旧事重提了，等会又得吵起来吧。
“呀——”我妈捂着嘴跑过去，连水果都没吃。
“老言！你听见了没！”
“什么？”
“啧，还能是什么！”我妈冲我招招手，“快来快来，别切水果了，这么大个事儿怎么都不告诉我们啊！”
我爸木着不知道怎么开口，被我妈抢先，连珠炮一般蹦出成串的问题，我一个个回答：“交往好些时间了，在片场认识的，他性格很好。”
我妈：“那年纪呢？”
“他比我小十岁。”
“恩……十岁也不算多嘛，我和你爸还差了八岁呢！”
“至于外貌，眼睛大鼻梁挺个子高，将近一米八。”
“一米八……她是运动员？不对啊，你说是在片场认识的……”
我说他是个明星，告诉父母他叫什么，最后——
因为他跟我一样，也是男人。
8.
肉眼可见的，父母的表情立马变得十分精彩，甚至连小白“喵”了好几声翻着肚皮打滚，我妈都没去揉它。
爸要更生气，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半天撂下句“胡闹”。妈则低着头，呆呆地垂着头，盯着膝上紧握的拳头出神。
茶几上的杯子被震得小幅度摇晃，溅出几滴褐色的茶水，我默默地擦干净。
“妈。”
“我去看看你爸……”妈起身时趔趄了一下，步伐略有些摇晃。
我颓然地独自坐在客厅，突然觉得有点冷清。
冷清和安静是不同的概念，在遇到他之前，我喜欢这份安静。
9.
手机先前震了几次，肯定是他的消息。没人管他我怕他不好好吃饭，于是让他每天汇报工作。
我也得跟父母商量。
我斟酌着如何开口，多年前那次谈话都没有这么紧张……
因为之前只关乎我一个人，而这次不同。
[我爸妈来家里了，刚没回你。]
裴：[哦哦，那你好好陪叔叔阿姨吧！]
三分钟后。
裴：[？？？woccccc你有没有收拾我的牙膏毛巾衣服？！]
[别担心，我来处理。]
10.
我仿佛又变成了要低着头站到他身后低头认错的小孩，看他的背影都觉得害怕。
客厅烟雾缭绕，爸夹着烟出神，妈眼睛红红的。
“爸，妈。”
“……”
“爸。”
“你三十多岁了，你怎么越活越糊涂啊！从你写书我就后悔我没有好好管你啊！”
“就是因为我三十多岁，我才不糊涂。”
他气得说不出话。
我觉得很抱歉，可我不能让步。
亲情和爱情不是一换一的关系，牺牲哪个我都做不到。
我妈吸着鼻子缓缓开口：“儿子，你是不是写书把自己写进去了？现实跟文学作品是不一样的呀……你好好琢磨琢磨，是不是把自己写进去了啊……”
“是，你们现在是很好，可同性之间没有什么约束，儿子，你比他大十岁。等他到你这个年纪呢？万一有什么……他还来得及全身而退，你呢？”
“我和你爸年纪也这个岁数了，要让我们管年轻一辈的事我们还真管不了，也管不住，妈是怕你后悔啊。”
我说我不后悔。
我给她讲我和他怎么认识的，说了一半我爸咂舌溜到阳台去了。我接着用手机搜到他的百科介绍，我妈手指滑来滑去说“看着是个好孩子”。
“是，他很好。”
“……就好到你非得走上这条路么。”比起疑问更像劝她自己。
我握住她的手，凭本能动着嘴唇，告诉她我的答案。
“你真和你爸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她抬起头，目光没有焦距，似在回忆，“当年我父亲说你爸这人，除了提及我时会笑一笑外，平时净臭着脸，也不知道臭给谁看。”
“你们父子，真是一模一样啊。”
我笑了么？
——言柏，你当初要是不板着脸，我们是不是早就能勾搭上了？
——而且，笑一笑十年少嘛！诶我可什么都没说啊，你不要脑补，ok？
可能吧。
11.
这条路不容易，我再劝劝你爸，就不给你们增加阻力了。母亲这样对我说。
没有我想象中的暴风雨。
“我家人很好的，你不要担心。”
“这样啊……”我听出他在擤鼻子，他容易共情，一旦变得情绪激动就会碎碎念，“叔叔阿姨真的很好啊，你也真好啊，和你好真好啊……你最后怎么告诉阿姨的？”
——妈，你知道的，他是个好孩子，怎么会做出那种事呢。
这是我给出去的答案，是不是显得信心十足？
不是的。
电话那边的人永远有用不完的活力，年龄差永远是绕不开的点，他每次说我“老”都在提醒我。
三十岁的我姑且还算有吸引力，四十岁五十岁时这份吸引力还在不在都无从得知。
恋人之间的时间差和父母之间存在的年龄差不同。每个人从小都懂父母会先于我们离去，给了我们几十年做准备的事突然发生都会让人无法面对，遑论其他。
我和他也就差了十年而已啊，十年就让我如此畏首畏尾。
还好只是十年。
“我说你不会那么做的，让他们放心。”
或许是被戳到了痛处，我示弱了，明知他不会那样，还用开玩笑的语气问他会不会不要我这个老男人。
“你想什么呢！我不要你我要谁！”他生气地吼我，“你瞧不起谁呢，我不许你质疑我！”
因为我愿意把选择权交给你，包括我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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