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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秘密实验


第二天一早,辛伯远准点起床,但他并没有和往常一样直接下楼吃早餐,而是先来到了舒安的房间门口。

        其实他后半夜压根没睡着,满脑子全是舒安的样子。

        以前的样子,昨晚的样子。

        各种模样,那些他清楚的,或者是陌生的姿态和神色都好似通过联想浮现在了眼前,前前后后串成了完整的舒安。

        辛伯远笔直地站在门前,想要敲门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考虑到舒安可能还没醒,又垂落了下来。

        家里阿姨在一楼的厨房里忙活了一早上,她是被新招进来的,原来的那位阿姨因为家里有急事已经辞去了工作。

        舒安前一个月不在家,辛伯远也没回来,她就在自己家里反复练习管家给她的菜谱,希望自己能够在新东家这里得到一个满意的评价。

        辛伯远下来的时候,她恰好把最后一个菜端上桌,而后毕恭毕敬地站在一边。

        辛伯远看了她一眼,说:“你不用在这里站着,去忙你的吧。”

        “是。”

        阿姨刚转身,又被辛伯远叫住了。

        “等等。”

        “先生您说。”

        辛伯远抬头望了一下楼上,嘱咐道:“我走后记得叫舒安起来。”他注视着这些菜品,又加了句:“还要给他送一杯蜂蜜水。”

        “好的。”

        辛伯远不紧不慢地吃完早餐,然后出门。

        阿姨按照他的吩咐,泡一杯温热的蜂蜜水,端着送上去。

        刚才站在辛伯远旁边的时候,她确实有点紧张,因为她没见过这位大东家alpha几次,不过舒安的话,倒是经常和她打招呼,两人的关系没那么陌生。

        阿姨轻轻敲了敲门,“舒先生,您醒了吗?辛先生让我给您送蜂蜜水。”

        屋内无人应答。

        阿姨年纪不小,从辛伯远和以前不同的态度上就能猜到昨晚发生了什么,她等了一会儿,又敲了敲门。

        但结果仍旧一样。

        “舒先生,我——”等敲到第四次的时候,门微微松开,阿姨一怔,小声地说:“我不是故意的。”

        屋内很安静,而且有明显的光透过门缝钻出来。

        阿姨轻轻一推,门就开了,但里面并没有人,被子已经被叠好放在了床上,窗户也是开的。

        阿姨愣了愣,喃喃自语道:“奇怪,人呢?”

        ——

        南巷酒吧。

        虽然是一大早,但这家酒吧素来有通宵营业的规矩,沙发上躺了不少宿醉的人,四仰八叉的,什么姿势都有。

        各种各样的酒瓶乱了一地,舒安不禁皱眉,他戴着的黑色口罩并不能隔绝掉这些浓郁的酒味和信息素。

        “老板。”金小天打了一个激灵,看到舒安过来立刻上去迎接。

        舒安摘下口罩,惯例询问:“最近没什么事吧?”

        金小天摇了摇头,说:“没发什么事,就是您来的次数比以前少了,咱们员工积极性明显降低啊。”

        金小天是个很机灵的人,舒安当初也是看中了他这一点,才招他过来。

        舒安知道不可能,他以前就没怎么在这里露过面,这里员工有几个认得他,“行了,你小子就别贫嘴了。”

        金小天知道他来这里肯定是有事,掏出口袋里的钥匙,乖乖递了过去。

        舒安接过来,转身朝电梯走了过去。

        这座电梯比起一般的要狭窄不少,顶多容纳五个正常身材的成年人,楼层不高,一共就三楼。

        一楼是酒吧,二楼是ktv,三楼是桌球厅。

        这里是舒安鲜为人知的独立产业。

        平常的事务他都交给金小天全权打理,至于盈利亏损,他都不在意。

        他把要是插进电梯里的一个钥匙孔里,原本紧扣住的铁板被弹开。

        在铁板下还居然还隐藏了一个按键。

        舒安按了下按键,然后重新锁好,电梯便改变往常的轨迹,开始往下移动。

        电梯到达后,舒安走出来,电梯则重新返回。

        舒安的面前是条长长的甬道,灯光很微弱,但这里并不通风,因而空气有些稀薄,让人有点闷不过去。

        墙皮也很破旧,杂物随意凌乱地堆放在两边,让这里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舒安伸手触碰墙体,像是念旧般地摸索了一会儿之后,往里面按了按。

        地面很快出现了一条梯形通道,通向幽深的底部。

        舒安顺着通道往里面走了进去,通道口也在感知系统的操纵下迅速关闭。

        这条通道比电梯宽敞不少,而且一路都有灯光照耀,舒安轻车熟路地走到了一扇门前,用指纹打开了这个门。

        沉重的门一被打开,原本隐藏在里面的一切像是经过抽丝剥茧一般展露在眼前。

        精密的仪器,庞大的容器,轻而易举就让让人眼花缭乱的数字和计算公式被摆在了视野里。

        舒安悄无声息地走进去,直到看到一个正在用显微镜观察样本的人,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句:“老师。”

        白庙穿着一身略微破旧的实验服,头发花白,明明只是刚刚五十岁的年纪,看着却像七老八十一样。

        白庙见他来,脸上是抑制不住地兴奋,招呼道:“舒安啊,快过来看看。”

        舒安俯身观察,耳边是白庙不掩高兴的声音:“九号样本的反应基本正常,一系列指标也在预料之内,我觉得我们离成功不远了。”

        那些蓝色和绿色的细胞不断跃动,看着活性不错的样子。

        舒安点了点头,把一张卡递给白庙:“这里面有五百万,我暂时只弄得到这么多。”

        “好好好。”白庙接下,“不急,顾家那些资料已经送过来了,我还需要研究一段时间,要是能在九号的基础上再精进一些,实验肯定没问题。”

        舒安目光柔和地看着愈发老态的白庙,心里涌上一阵酸涩。

        在这个alpha占据主导的社会,大多数的omega都没有自由选择的权利,无论是在社会还是在职场上,omega处于天然和权利碾压的双重劣势。

        一个alpha可以利用信息素压制轻而易举地造成omega发情,也可以借助关系网神不知鬼不觉地找到他想要的那个omega。

        舒安时常想,他们这类人在这社会上的地位究竟为什么这么低劣?

        如果只是因为omega的天然性,那为什么不能逆转?

        白庙也是个omega,但他无疑是omega中站在金字塔顶尖的那一拨人。

        可即使是通过层层选拔,凭借出众的能力在万千人中脱颖而出,进了高科所,站到了那种位置,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否决,被碾压,甚至是被暗箱操作。

        白庙的前半生,全都在研究如何能让omega脱离这种附属的地位,但这项研究无疑碰到了某些人的痛点,还没结束就被高科所以某种理由辞退了。

        不仅如此,白庙失业后,再也没有一家研究所愿意录用他。

        舒安跟了他十几年,深知对方的倔强和坚持。

        白庙对于新型迟滞剂的研究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舒安担心他的身体状况,替他拍落肩部的白发,温声建议道:“老师,您休息一下吧。”

        白庙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问:“辛伯远的腺液你带来了吗?”

        “带来了。”舒安点头,把装在口袋里的玻璃瓶递给他。

        白庙接过来,深吸了几口气,露出了一副舒安鲜少见到的表情。

        像是在忏悔。

        “要是当初师妹没有过来帮我做这个实验,也不会导致她的儿子一生下来就患有腺体缺陷症。”

        舒安默然地站在一边,没打扰白庙。

        辛伯远的母亲以前同样是高科所的一员,但她和白庙并不完全一样,光是在家境上,她远远胜过白庙。

        即使当时实验被发现,她也是被人保下来的那一个。

        舒安想到了辛伯远时常的乏力,忍不住问:“老师,针对辛伯远这种症状,您有几成把握能治好?”

        白庙顿了顿,沉声道:“他这种从母胎带出来的缺陷病并不少见,但现在针对腺体缺陷症只有两种治疗办法,一种是保守治疗,即药物医治,但现在市面上的大多数药物疗效有很有限,并不能根除。”

        “另外一种,就是换腺体,但要找到一个与之相匹配的腺体实属不易,而且还要考虑到手术中最常见的排斥反应,极有可能找到了能替换的腺体,却没办法长久。”

        “这样一来,辛伯远无异于成为了一个普通人。”

        “你觉得像他这种出身的人会让自己置于这样的境地吗?”

        舒安蹙眉,这些方法他早就知道,而且他相信辛家为了治疗辛伯远也试过不少办法,但在风险和可能的情况面前,他们不得慎之又慎。

        所以辛伯远才一直被动地维持着这种状况。

        白庙见他沉默,笑了笑,十分自信地说:“不过要是我能像研制迟滞剂一样,通过进一步研究他的腺体细胞,对症下药,再研制一个针对他这种状况的药剂,估计比这两种办法都要好。”

        舒安眼睛一亮,他对白庙的能力自然是绝对信任的,“那拜托老师了。”

        白庙敏感地捕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嘴角的笑意未变,“好了,舒安,过来注射迟滞剂吧。”

        舒安点头,跟着他进了最里面的一个实验室。

        这个实验室的温度比外面低不少,甚至能看到呼出来的白气。

        舒安有两个月没过来了,习惯性四处望了一圈,发现这里又多了许多他没见过的试剂。

        估计都是白庙的新作。

        白庙拉开冷冻箱,从里面拿出了一支管内液体为乳白色的试剂,舒安侧躺到椅子上,很自觉地把后颈露出来。

        随着一阵轻微的刺痛,药剂被缓慢地注入到腺体内。

        冰凉的液体没入体内,不一会儿变成了熟悉的温热感。

        再过几分钟,舒安感觉自己燥热难忍,但皮肤还是冰的,像冬日严寒里的大雪。

        冷热交加,是迟滞药剂发作的常态。

        白庙给他打完就出去了,留下舒安一个人在实验室里挣扎。

        一个不小心地侧翻,就导致他从椅子上滚落了下来,头部不小心磕在了地上。

        但这点痛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什么都不是。

        舒安额头和脖颈的青筋陆续暴起,眼睛变得猩红万分,极端的冷热替换让他十分难受,像是同时把他置于了滚烫的熔岩和刺骨的雪地里一样。

        眼前开始出现一系列幻觉。

        有很多人。

        有他那位无良的父亲,也有昨晚睡在他身边的丈夫。

        有在他最无助时从天而降的白庙,也有萍水相逢的朋友。

        但在幻觉里,所有人的脸都被逐渐虚化,属于他们的声音也渐渐远离,变得陌生且有敌意。

        舒安摇了摇头,低吼了几声,拼命咬住下唇,直到唇被咬出血,他努力控制大脑,不让自己变成敌我不分的野兽。

        舒安看准旁边的一个铁柜,使出全力捶向它,几声肉体和钢铁碰撞的声音在顷刻间响起,一下接着一下。

        带着主人的嘶吼。

        等到药效过去的时候,舒安的双手已经渗满了鲜血,还有被要出牙印的唇角。

        舒安跌坐在地,白庙过来扶着他坐回椅子上。

        白庙拿着蘸了碘酒的棉签,轻轻给他擦拭伤口,话语里带了一丝责备:“下次还是给你打一针麻醉吧?”

        舒安有些迷茫地抬起头,身体各处血管的膨胀而产生的剧痛让他有点神志不清,却依旧执着地问:“老师,您不是说,麻醉会削弱迟滞剂的效果吗?”

        “可是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白庙的语气有些急促。

        舒安固执地摇了摇头,像白庙十几年前带着他逃离那个家一样,回道:“我要做您最好的试验者。”

        “我不会让那些alpha再瞧不起您。”

        “您是最好的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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