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心动

丁楚石家的院子里有一颗红枣树。

        此时节红枣已经有一小部分见红了，但还没到完全成熟，“打枣”的日子。

        少年人嘴馋又手欠。

        红枣树算有一点年头，树形挺高挺壮，在院子的一角，从枣子开始有足个的时候，丁楚石就喜欢没事就摘几颗，还感觉不到甜，但脆生生的，吃在嘴里也觉得挺有味儿。

        然后很快就伙同林奕一起做这件事。

        就一直也没看见枣子长红过，树周边缘抬手可以摘到的已经差不多摘空了。

        等终于看见枣子开始红的时候，全在上缘树冠上，最下面的全摘光了，中间的跳着脚或拽着树枝也摘差不多了。

        可是红的甜啊。

        会又脆又甜，谁不想吃。

        于是今天放学后，他和林奕决定做这件事。

        自己家的树，自己当然首当其冲。

        是丁楚石爬的树，摘到个大又红了的枣子往下丢，林奕在下面捡或接着。

        红枣树是分叉密枝冠很多的树，爬上爬下并不容易，但男孩子爬起树来可不会管这些。

        只管爬，越高越好。

        摘了好半天，丢了一地，林奕也能跟上节奏，差不多都给捡光了，两个裤口袋装的很满，一双手也在怀前捧着不少。

        “这两颗好大，真红，接着！”

        林奕调整了下站位，准确无误的接住了那两颗大枣。

        “真大，一定好甜！”林奕说。

        林奕光顾着欣赏那两颗大红枣了，并没有注意到丁楚石此刻已经在往下爬了。

        摘了很多了，也够他俩饱口福了。

        上衣被枝杈勾住了好几次，他也没管，硬生生的往下冲，高度差不多的时候，就想直接跳下来。

        没啥好犹豫的，这高度丁楚石压根不放在眼里，可坏就坏在衣角又被一个小树杈勾住了，跳下来的时候被拉偏了方向。

        等林奕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然而他还想接住丁楚石，至少扶住他，省得他摔了。

        意念加本能。

        他往前迎了半步，手里捧着的枣也不管了，直接张开手臂去生接了丁楚石。

        大概是低估了男孩子的体重和这个高度下的冲力。

        两人生生一起摔在地上，林奕完全被丁楚石压在了下面。

        丁楚石双手撑在了林奕的头部上方，下巴磕了一下林奕的额头。

        掌心很快传来痛意，估计是抢破皮了，可是他已经顾不了这些了，因为林奕正紧紧的抱着他，抱着他的腰。

        丁楚石撑起胳膊，垂下视线。

        林奕眼睛还挤着，然后睁开了。

        真的特别近，这对视的距离，一点别扭加一点尴尬在空气里化开，可是丁楚石——感觉自己的心跳突然的，加快了。

        林奕怀里的红枣没有跑干净，此刻有几颗正硌在他俩胸口和腰腹间。

        丁楚石感觉到了林奕身体的温度——让人舒服，红枣卡在两人中间，已经硌的他胸骨疼，在这种疼痛下，他的心跳更快了。

        越来越快。

        这时候，他们好像，在上初一。

        后来很久后丁楚石回想，这一次，应该是他第一次对林奕产生了——心动。

        “师师傅……”孟亦烊从丁楚石怀里非常缓慢的抬起头，先是看了一眼丁楚石，又看了看泼了一地的面和汤水，以及已经完全扣过来的面碗，他无措又呆呆的把脸正回来，兔子睡衣让他的样子看着更加的可怜巴巴，委屈稚雏。

        明明完完全全是另一个人的脸，但丁楚石在这一刻，就着那点回忆，就着这份声音，在这样近距离的对视里，竟感受到了一点熟悉的气息，真的很无厘头，让他只想即刻清醒。

        “还不起来。”端的好一副师长的语气。

        孟亦烊反应的眼睛圆睁了一下，赶紧松开了抱住丁楚石腰的手，麻利在原地站好了。

        丁楚石很讨厌打扫房间，收拾屋子等，也不是说讨厌，只是这么多年以来，可能他的生活态度一直都太消极了，只要大致过得去，太细节的东西基本是“忽略”处理。

        然而眼前这一片是“忽略”不了了。

        “本来以为是个省心的，看来想错了。”叹息和淡漠的表情中，他移步去卫生间拿了簸箕和扫把来。

        孟亦烊这才反应过来丁楚石在说什么，赶紧凑上前也不管丁楚石乐不乐意，就把簸箕和扫把抢了过来，“省心省心，我很省心的，我来打扫，对不起嘛师傅，刚才……不小心的……”孟亦烊觉得有点严肃的丁楚石，比那种孤独落寞的样子让人看着更顺眼一些。

        丁楚石是想跟少年客气一下的，从心理上来说，他还没办法把孟亦烊当成学生或徒弟来看待，这两天一直在别人家蹭饭，人家儿子第一次来自己家，自己却这样让少年帮忙打扫卫生，着实不太合适。

        但是他忍住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该如何把“客气礼貌”在少年身上运用起来，从第一次相遇开始算，就算认识的时间不长，好像也已经经历了一点东西一般，没那么亲近，可也不是“疏远”的关系了。

        不上不下的正卡着，似乎。

        回身又去卫生间拿了拖把来，少年扫净了面条和部分汤水，丁楚石把那一片拖了拖。

        短暂的一阵收拾，地面干净了。

        “怎么办？早饭没了，要不……我下去让我妈再给您煮一碗吧？”

        “不用，一会儿就有了。”

        孟亦烊还没理解“一会儿就有了”是什么意思，只听丁楚石又说，“自己找地方坐，晚一会儿过去对面画室。”

        对门是丁楚石的工作室，绘画的地方，也就是画室了，这个他理解了。

        看来师傅没白叫，是想教他点什么吗？今天。或者先带他参观感受一下。

        丁楚石的家里很空旷，看上去并没有搬进来什么新的东西，家具摆设几乎都是房子原带的，一个看着还算整洁的组合沙发，有些年头了，老式的红木茶几，液晶电视很大，电视柜很新款式很新颖，和这个客厅有些格格不入——好像只有这个是租户自己带过来的。

        小房东孟亦烊心里产生了一点难以言明的感慨，就着这点思绪，在沙发处坐下之前，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走去卧室换衣服的丁楚石。

        门半开着，丁楚石并没有故意在少年面前避讳着什么，孟亦烊看见丁楚石的时候，丁楚石已经把睡裤换掉了，换上了一条墨色的宽松休闲裤，上身还没来得及穿衣服。

        是背影。

        还别说，不知道是不是正值青壮年的原因，身材真好，孟亦烊觉得——动作间背部紧实的肌肉块很明显，不是那种很夸张的，但一看就很有力量，不是窄腰，腰部看不到任何赘肉，宽度是每一个女人看了都会感受到安全感的那种，身高也完美，至少一八几。

        在这种视觉刺激下，孟亦烊忍不住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瘦不拉几的，腰……都快比人家窄一半了。

        眼睫眨眨，眼光亮了一下——我比他白，找到了一个自己比丁楚石强的地方，还年轻，很年轻，又找到一个。

        心中有种无声的叹息，找到的优点实在是——不值一提，于是只好又抬头，欣赏一下别人的——现在可是我师傅了。

        大概丁楚石还是想避讳一下的，或者是自己一个人住惯了，才反应过来家里此刻是多一双眼睛的，彼此年龄和身份来说，都不适合太“坦诚”相见了。

        恍然回身关门。

        一抬眼，就看见少年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

        丁楚石：……

        腰腹和胸肌以及男人敏觉的视线无预兆投射过来的时候，孟亦烊猛的偏了头，躲开了视线，就像是偷看成年人网页被父母抓到一样，局促羞涩又无地自容，耳根发烫，在这种情绪下，他又低下了头。

        然后听见了很轻的关门声。

        过了片刻，门又开了。

        孟亦烊坐在沙发上等了几秒才慢慢转过头往丁楚石的房间看去。

        “过来！”丁楚石说。

        孟亦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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