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杀机
夏末秋初，丹桂的浓香扑满宫苑，徐嫔正抱着燕燕去赴琅儿的百日宴。
两岁的燕燕说话清脆，跟珠玉乱抛似的：“母妃，燕燕要陆陆抱！”
一旁乳娘打趣道：“公主怎么就跟陆公公这么亲呢，明明奴婢抱得多。”
小陆子刚把她接过来，燕燕就像个小挂件似的挂在他脖子上：“陆陆也去，吃饭饭！”
“你母妃哪能要那么多人陪，带你出门，不得把乳娘也带着。”
小公主丝毫没有撒手的意思，气鼓鼓地瞪他：“不喜欢燕燕了。”
“奴婢最喜欢燕燕了。”小陆子笑着逗她，想把她交给徐嫔抱。
燕燕摇头：“最喜欢，母妃。”
小陆子一惊，心想这丫头越来越精了，只好嘴上装傻：““知道公主最喜欢母妃了。”
燕燕一脸不满地溜出了他的怀抱：“母妃，走！”
皇帝幼子的百日宴办得铺张，高位的嫔妃来得齐，稍年轻的妃子也各个风姿绰约。宫里的小孩只来了两个，前些日子璟儿病得厉害，如今嘉琬又病了。
徐嫔一边喂着燕燕，实在吃得不痛快，倒是浅斟了两杯酒。歌舞方歇，皇后似有要提前离席的意思。
未料一声凄厉的叫声突兀而来：“娘娘！别走！娘娘救我！”
那人连滚带爬，似乎对一切全然不顾了。徐嫔定睛一看，竟是秦贵人发了疯。
“娘娘！祺妃把臣妾关了两年多了！臣妾只因不愿替她做伤天害理的事，再也没睡过好觉没吃过人吃的饭了！”秦贵人匍匐着，叫得耳不忍闻，“姚妃娘娘，臣妾是真心的，臣妾对您一片忠心！陛下，臣妾好爱您，救救臣妾！皇后娘娘，臣妾不要嘉琬了，不要嘉琬了！”
众妃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敢妄动，只见姚妃扶着金钗，一针见血道：“她关你？为什么关你？”
秦贵人整个人都在抽搐：“她叫臣妾假孕，臣妾不肯！臣妾不敢欺君！”
她又慌忙地自证：“燕语，燕语知道的！她和臣妾一起关了三个月！祺妃拿针戳我们，她是个疯子啊娘娘！”
姚妃气定神闲地看着蔻丹，又像忽然记起一般：“燕语，燕语是谁？”
“徐答应的大宫女，她也被祺妃抓进来！”
徐嫔心道不妙，姚妃这姿态，就像是等待多时的老渔夫在收网。她盘算着自己的生机，却还不知祺妃那儿有没有后招在等着她。
燕燕瞧着这剑拔弩张的阵仗，不知所措地哇哇哭起来，她一哭，琅儿也跟着吱哇叫。
燕燕崩溃地边哭边教训琅儿：“别！别哭！”
皇帝龙颜不豫得很，烦躁道：“有话要说的留下，其他都走，皇子公主都带走。”
徐嫔犹豫片刻，抱起燕燕：“那臣妾也告退了。”
“慢着！”姚妃一双媚眼犀利如刀，“乳娘把嘉琉带回去，你留下。”
她步步逼近，笑意渗人：“跟陛下和皇后娘娘说说，你的大宫女为什么被抓，琅儿又是哪家的孩子。”
终于到这天了，徐嫔双腿发软，心里居然长舒了口气。还不待她措辞，祺妃已鄙夷地睨了她一眼：“她自是说不出话来，犯下这样的糊涂事，臣妾如今也不愿再保她了。”
祺妃说着泫然欲泣，跪在帝后跟前：“臣妾糊涂，臣妾知情不报，实在该死！徐嫔生了公主，老是同臣妾说不甘心，无论如何也想给陛下诞下皇子。当初她怀上第二个孩子，臣妾高兴得不得了，谁料天意弄人，竟叫徐嫔流产了。”
“臣妾几番宽慰，她竟利欲熏心，非要用孩子换个嫔位。她那婢女煽风点火，在外联络人牙子，被臣妾扣下，可徐嫔还不死心！臣妾宫中下人有认识那产婆的，那男孩竟是慈幼局抱来的！臣妾念及孩子无辜又可爱，起了恻隐之心，实在是糊涂之至！”
皇帝震怒，不敢置信地盯着徐嫔和祺妃：“混淆天家血脉，好大的胆啊！”
徐嫔半滴眼泪都没挤出来，缓缓膝行到帝后身侧：“祺妃所言，全是谎话。”
祺妃一派讶然地瞧着她：“妹妹不会是记恨姐姐打搅你跟宫中内侍偷情，非要攀诬于姐姐吧？”
四下皆惊。
唯独阮嫔直直跪下，赌誓道：“臣妾同徐嫔常常往来，从未见她任何逾矩。臣妾敢担保，是祺妃居心叵测，欲以徐嫔挡刀！”
“祺妃所指，皆为捏造，”徐嫔半跪着，嘴唇在颤抖，“臣妾小产，心情悲恸，是祺妃娘娘以婢女相挟，逼臣妾假孕。此事，姚妃娘娘宫中小林子可证实。”
秦贵人粘在地上扑腾，忽然叫道：“假孕！逼臣妾假孕啊！”
徐嫔没管她：“再有，琅儿是哪家的孩子，臣妾一概不知。生产当日，乃祺妃娘娘派来产婆，将刚出生不久的琅儿装在食盒中，送到臣妾宫里，第二日陛下便见过了。”
她仰面问道：“敢问陛下和诸位娘娘，慈幼局可有刚出生的婴孩？”
皇帝愤然拍案：“给朕去查，去查琅儿的身世！”
姚妃斟酌着提醒道：“陛下，臣妾的妹妹同祺妃的弟媳是手帕交，她去做客时，祺妃的弟媳也怀着身子呢，似乎跟徐嫔是差不多的时候。”
“去查！”皇帝怒不可遏，“你们一个两个的，瞒着朕混淆皇嗣，残害太子！说，前段时日璟儿病得吐血，是不是你，祺妃！”
祺妃这次是真惊了，她派去的人分明没下手成功：“不是臣妾，真的不是臣妾！臣妾怎么会想着害璟儿呢！”
“是姚妃啊陛下！她自己害璟儿，想栽赃给臣妾！”
姚妃冷冷道：“本宫看你真是狗急跳墙，你派来的人，尸首还没拖出宫呢。”
“你疯了，你自己给璟儿下毒药！”祺妃叫着，上前欲扯姚妃的头簪，姚妃去踹她，又被宫人各自拽开来。
皇帝头疼欲裂：“你们两个，给朕住手！”
阮嫔望着她们疯狗般撕咬，跌坐在地，简直不敢想亲骨肉的处境。
徐嫔攥紧了她的手。
皇后似乎力不能支，连咳了好几声，一双美目却依旧清明：“祺妃，滥用私刑，混淆天家血脉，欲害皇嗣。姚妃，将计就计，残害太子。徐嫔，假孕欺君，知情不报。好精彩啊，要不你们把各自的证据呈上来，省的本宫费力去查。”
祺妃忽地笑了，倔强地盯着皇上：“琮儿被姚妃害的，陛下清楚吗？杨爰桑可是到死都不知道啊，姚妃，你可是她打小的好姐妹！”
“住嘴！”皇后怒了，“你们谁不是一团烂账？你们争来斗去，害得本朝子嗣凋零，陛下宽仁，你们却越发不知好歹！”
“陛下宽仁，陛下是好宽仁！”祺妃眼见颓势难扳，径自攀咬起来，“陛下还容忍了嘉琉，这个后妃跟内侍的女儿！”
她笑得可怖：“陛下是没见到小陆子在臣妾面前磕头说胡话，那活脱脱就是嘉琉的亲爹啊！”
徐嫔咬牙，眸中带恨：“臣妾清清白白，陛下明鉴。”
“够了！”皇帝像是再也忍不了这般撕咬，“姚妃，祺妃，徐嫔，都给朕进冷宫去！”
“你们真可恨啊。”
众妃默然，只有秦贵人神志不清地扑过去：“臣妾不能回蕊珠宫，祺妃要杀人啊！”
皇帝怒火上头地甩开她：“你爱去哪儿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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